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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麦田》所叙述的两个男人闯入女儿国的故事对观众具有吸引力。韩国类似题材的电影有《麻婆岛》(此片在没有任何明星的情况下,闯入韩国2005年票房前十名)。在中国,类似题材在影片中还没有被采用过,因此《麦田》在题材及故事情节上占有优势。但《麦田》却成为国庆档的“弃儿”,其原因可以结合新历史主义、叙事风格及影片上映档期等因素来分析。
关键词:新历史主义;《麦田》;叙事策略
《麦田》以战国时期最著名的长平之战为历史背景,讲述一个荒诞的寓言故事。秦国和赵国交战,赵国败北,被秦人坑杀40万士卒。想回家收麦子的暇和贪生怕死的辄以逃兵身份误入赵城潞邑,他们谎称赵胜秦败,欺骗了城中苦苦等待男人归来的赵国女人。于是两个男人与一群寡妇的战争开始了。
一、《麦田》的寓言化阐释
中国理论界对新历史主义理论褒贬不一,对新历史主义影响下的影片解读也不尽相同,没有对具有新历史主义特征的影片做出统一的归类和描述。西南交通大学的高力教授把具有将历史寓言化、游戏化、情欲化的影片称之为“新历史主义的电影”[1]。《麦田》讲述两个男人跟一群寡妇的纠葛。片中两个逃兵是战争杀戮中产生的人性怪胎,而潞邑城中寡妇自欺欺人的狂欢则是集体无意识的伪狂欢,因此,影片可谓荒诞而诙谐、华丽并悲怆的战争寓言片。片中导演采用双重视角来讲述故事:第一个视角是赵国潞邑城中寡妇们的视角,她们陷入谎言的泥淖而不自知,一味相信逃兵的谎言而自我麻痹;第二个视角是观众视角,即通常所说的“上帝视角”,观众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与剧中的人物对号入座,能够更加客观地观影。寡妇们的庆祝狂欢只是黄粱一梦,她们越是狂欢,越是衬托出真相的残忍与悲戚。真理与谎言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天堂与地狱也不过一步之遥。一个谎言支配着一个群体的嬉笑怒骂——这是对人的命运在战乱频繁的年代脆弱的寓言和隐喻。一个被放逐者的看,一个与任何“自我”无关的“本我”的看,像叙事之神或观看之神一样产生共鸣的看。[2]谎言在暴露着自己,谎言在支配着一切。
影片没有过于复杂的故事情节,看似荒诞不经,却于简洁之中书写关于人性的思考,让人去思索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或之重)。
二、《麦田》的情欲化解读
《麦田》中,长平之战后,赵军兵败遭秦军连夜屠杀的悲惨故事被转化为一个情欲游戏化的故事,重塑了潞邑城内那段血腥悲惨的历史。影片转变成一群寡妇因丈夫在外打仗而迷失于性饥渴导致的癫狂之中,包括范冰冰扮演的骊夫人,都有某种程度迷恋男性肉体的情结,其中最直接的表露就是她夜晚梦见丈夫为其解衣。《麦田》里两名秦国逃兵来到赵国,为了活命想尽办法欺骗全城的女人。暇在欺骗寡妇们的过程中爱上了骊夫人,当秦兵入侵时,他冒死抱着骊夫人逃亡出城。可以说,暇、辄逃出了一场政治的战争——秦赵之战,却落入了另一场战争——男女之战,影片将战争的残酷性演绎成一出荒诞不经的“杀人游戏”。一段原本已有定论的悲壮历史被改写成情欲化、游戏化的故事,影片化大历史为小历史,从而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完成了对历史文本的重新解读。
列宁曾借用俄国一位作家的话说:“据说,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开玩笑,本来要进这间屋子,结果却跑进了那间屋子。”[3]新历史主义电影明显强调了偶然事件造成的严重后果,历史的走向充满了变数,在历史大网上挣扎的生命个体更像是飘摇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渺小而又无助。通过对历史偶然性的放大,借以揭示出历史中某些久受压抑的心理情感和深层人性内容,“偶然性”成了故事的结构,推动故事向前发展。《麦田》中暇、辄逃离战场,在秦兵的追逐下跳下悬崖,漂到了赵国那座只有女人的“寡妇城”,于是两个男人为了活命开始了一场与一群寡妇的谎言“战争”,秦赵之战的大历史演变成赵国城中两个男人与一群寡妇的小历史战争,战争的血腥和残忍被中和了。
三、《麦田》的游戏化解读
新历史主义电影与传统历史电影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对传统历史观念的叛逆与超越。在“新历史”的影像表征中,对历史的叙述,重要的不再是话语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话语的年代。[4]新历史主义电影通过“另类”视角对历史进行全方位地诠释,它采用与传统电影完全不同的历史视角和叙事立场,为历史提供了一种新的阐释和评价。在新历史电影中,现代流行元素大量侵入到影片建构的历史情境中去,历史只不过是影片创作者演绎自己历史观念的一个假定性场所,是一个可以忽略其历史具体性的存在。在《麦田》中,历史问题已经被导演重新解构和消解。追溯历史源头,长平之战之时,中国社会的奴隶制已经瓦解,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正在成形;即使是遥远的西方,亚历山大帝国崩盘后的四大国也处在稳定的奴隶制阶段。何平给我们展示的并非一个奴隶制或者封建制的社会形态,反而更像是一个原始社会的氏族阶段,范冰冰饰演的骊妇人头戴斗笠、手执镰刀和众女同田收割,显然不符合当时社会的基本形态。而当王志文饰演的强盗入侵该城,他们身上所带有的征服欲和尊卑精神,才是对那个时代特征最好的阐释。影片带有浓郁的后现代意味的边缘视角、寓言化叙事、解构语式、游戏化策略等艺术手法,将现代意识流侵入到古代情境,让故事讲述的年代深深刻上讲述故事的年代的烙印,这就是解读新历史电影的切入口。
正如高力教授所言:“在第五代營造的‘寓言化历史’或‘历史的寓言化’影像时空中,历史仿佛被浓雾笼罩,变得扑朔迷离、若隐若现或支离破碎;或是变成一堆历史的碎片。然而从这堆碎片中观众却从中找到了游离历史文本之外的、对社会人生的多义能指,用自我的经验将被肢解的七零八落的历史碎片缝合为活生生的镜语整体。”[5]今天的事实往往就是明天的历史,但时过境迁、事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现场被破坏、证人被封口、记忆被模糊、证据被销毁或藏匿,历史呈现在人类面前的永远是扑朔迷离的一团浓雾。
四、《麦田》的戏剧化临摹
《麦田》可视为几个极富戏剧性的舞台剧电影的集合:一城的寡妇看到了生的希望,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两个饱受惊吓故作坚强的男人;而后,一伙残暴的强盗来到,面对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弱与躲在鸡窝里心怀鬼胎的两个秦人。
《麦田》最大的卖点在于其故事的荒诞性与戏剧张力,是一部现实主义荒诞剧,其中有无数组矛盾人物,交织着无数个偶然而又必然的突发事件。有人对此评论道:“一座寡妇城,两个敌国逃兵,三天后强盗袭城,四方觊觎窥视,五日内险相环生,六年的孤独与等待,是出精彩绝伦的话剧电影。”[6]
《麦田》的某些片段具有舞台化和戏剧化的表现,在这些略显突兀的表现空间中,以古琴和长笛为主调的音乐蔓延出一种日本式的舞台化味道。何平在此处对舞台剧的直接借鉴,做到了惟妙惟肖,却始终不能让人有一种习惯性的思考。影片中演员夸张、荒诞的表演方式同样承袭了日本式的表演特征,这种思路曾经在《荆轲刺秦王》中被探索过,《麦田》做得更进一步的就是放下了人物咬文嚼字的腔调。这应该算得上一个进步,但何平却未能做到极致。我们可以看到,在辄与暇进行夸张演绎的同时,范冰冰饰演的骊夫人正襟危坐,优雅地说着中国成语,而辄、睱的语句大都是非常直露的大白话,这就造成了某种风格上的错乱。何平向黑泽明致敬的意图是毋庸置疑的,玩得却不够像,所以当王志文饰演的强盗入侵城邦之际,范冰冰饰演的骊夫人开始展露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但角色基本上已经处于失控状态。
五、《麦田》的叙事策略诠释
《麦田》用“金日、木日、水日、火日、土日”串起了整部影片的时间脉络,不仅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命名的日期来划分段落,而且在故事讲述中融入了间离与钝化的效果。何平在《麦田》中进行的全新探索,从根本上说应该是一种叙事方式上对传统的消解。既然形式主义的本质在于解构剧情,那么《麦田》的故事弱化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与何平的其他作品相比,《麦田》是剧情最弱、形式感最强的作品,它基本上继承了从《双旗镇刀客》到《天地英雄》的阳刚风格,同时也杂糅了以戏剧化呈现和荒诞演出为基本构架的剧情模式,进而延伸为一种对风格化和形式主义的追逐。何平电影里浓郁的黄色是一种形式主义上的意象端倪。“色彩作为一种表现手段,并不仅仅拘泥于生活色彩的还原,它往往对自然形态的色彩进行艺术加工,借以表现一种特定的含义。”[7]大片大片的金黄麦田、饱满丰硕的沉甸麦穗,与残酷的战争形成强烈对比。
从叙事的层面讲,导演采用了一种凌厉而又间断化的铺排方式将影片缓缓展开。“何平借鉴了黑泽明电影的一些表现手法,从辄与睱这两个人物关系的设置上有黑泽明《战国英豪》的影子。荒诞的剧情、癫狂的表演,浓重戏剧痕迹的对话,有黑泽明后期电影的痕迹。其中一段竹林追杀,就让观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罗生门》中的密林段落。”[8]
在《麦田》中,导演追求一种消解叙事模式,将不同的电影风格杂糅在一起,成就了一种兼收并蓄的风格特征。影片中辄与暇在表演上呈现一种抑扬顿挫的姿态,时而夸张地滔滔不绝,时而闭口不言维持沉默之状,而这些表演或多或少都有些突兀并游离于剧情之外,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影片的叙事,这与导演追求叙事的消解模式不无关系。影片的摄影与剪接同样具有这种思辨特点,带有某种程度的写意化,借助麦田的全景和跳跃式的剪辑方式达到了转换的效果。
另外,“影片的视觉风格非常突出,除了精彩的摄影外,大量的斯坦尼康运动镜头和长镜头、俯拍镜头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导演的调度能力和演员的表演。这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杜家毅饰演的逃兵睱,这一人物的顽劣和懦弱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这个幽默的小人物赢得了观众最多的笑声。”[9]
概言之,《麦田》用成熟饱满的颜色与悲凉的笑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华丽与诙谐外表下悲惨的战争寓言。镜头勾勒出的浓墨重彩的场景与人物造型完美地融为一体,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极致。
六、《麦田》终成炮灰的分析
《麦田》对何平来说,更像个实验品。何平在玩实验主义的同时又将故事以舞台剧的形式呈现。然而,影片后半部分略显拖沓,没有将故事提升到更深的层面。影片摈弃了直白赤裸的表露方式,是对杂糅叙事方式的探索,无法作为商业片来满足多数观众的胃口,只能在小的区域获得部分偏好文艺的观众的青睐。《麦田》的投资据说是6500万,截至2009年11月12日的票房是800多万。[10]为何《麦田》会成为2009年国庆档的“弃儿”呢?
从影片自身的原因来看,首先,“何平依旧沉浸在十几二十年前新时期思想启蒙阶段的个人化表达之中,用那个时期的电影观念与现在浮躁和务实的观众心态碰撞,出现偏差是必然的;其次《麦田》的宣传声势很大,是2009年保利博纳的重点发行影片,但看不到什么突破性的卖点炒作;再者就是《麦田》这种类似农业科教片的片名使观众无法产生消费的欲望。”[11]
从影片安排档期来看,“《麦田》的上映日期是2009年9月28日,瞄准的是国庆档,显然是对这个国庆档的惨烈程度缺乏足够的预估。尽管距离《建国大业》的上映已经过去了两周,但其能量依旧不减,仍然可以对同档期的其他影片产生致命的威胁。”[12]而两天后上映的《风声》依靠大规模的宣传和良好的口碑成功地阻击了《建国大业》的吸金势头,但也形成了国庆档两片独大的局面,剩下的十多部影片分食所剩无几的市场份额,影市火暴的背后,投资商哀鸿遍野的现象也就不足为怪。
七、结语
《麦田》向黑泽明致敬的意味太过浓厚,人物设置不够癫狂、风格不统一等均是显而易见的问题。虽然它制造的舞台化效果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叙事,呈现出一种凝滞和段落化的美感,却不能从整体上赋予人一种纯粹的美的享受。作为一部非主旋律电影,何平对于历史的解构与解读是一种创新精神的转述。叙事风格和形式上的杂交化试验,在风格上没有形成统一的格调,算不上很成功,但也不能算作败笔,至少他用全新的思维构造出一个封闭而虚幻的世界,那里有欲望横流的众生,还有灿烂耀眼的麦田。
注释:
[1] 高力:《寓言、游戏、情欲的现实投射——新历史主义的电影解析》,《社会观察》2005年第11期。
[2] [法]克里斯蒂安·麦茨:《想象的能指》,王志敏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6年版,第81页。
[3] [俄]列宁:《列宁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335页。
[4] 韩展主编:《世纪西方历史哲学》,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05页。
[5] 高力:《世纪末的镜语》,中国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
[6] 《〈麦田〉:不血腥不暴力不色情》,Mtime時光网(http://www.mtime.com/my/1023896/blog/2543478/)。
[7] 陈卫平:《影视艺术欣赏与批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137页。
[8][9] 《〈麦田〉影评:视觉风格突出,市场前景堪忧》,Mtime时光网(http://www.mtime.com/news/2009/06/14/1410838.html)。
[10][11][12] 腾讯娱乐( http://ent.qq.com/a/20091112/000433.htm)。
(作者单位:西南交通大学艺术与传播学院)
关键词:新历史主义;《麦田》;叙事策略
《麦田》以战国时期最著名的长平之战为历史背景,讲述一个荒诞的寓言故事。秦国和赵国交战,赵国败北,被秦人坑杀40万士卒。想回家收麦子的暇和贪生怕死的辄以逃兵身份误入赵城潞邑,他们谎称赵胜秦败,欺骗了城中苦苦等待男人归来的赵国女人。于是两个男人与一群寡妇的战争开始了。
一、《麦田》的寓言化阐释
中国理论界对新历史主义理论褒贬不一,对新历史主义影响下的影片解读也不尽相同,没有对具有新历史主义特征的影片做出统一的归类和描述。西南交通大学的高力教授把具有将历史寓言化、游戏化、情欲化的影片称之为“新历史主义的电影”[1]。《麦田》讲述两个男人跟一群寡妇的纠葛。片中两个逃兵是战争杀戮中产生的人性怪胎,而潞邑城中寡妇自欺欺人的狂欢则是集体无意识的伪狂欢,因此,影片可谓荒诞而诙谐、华丽并悲怆的战争寓言片。片中导演采用双重视角来讲述故事:第一个视角是赵国潞邑城中寡妇们的视角,她们陷入谎言的泥淖而不自知,一味相信逃兵的谎言而自我麻痹;第二个视角是观众视角,即通常所说的“上帝视角”,观众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与剧中的人物对号入座,能够更加客观地观影。寡妇们的庆祝狂欢只是黄粱一梦,她们越是狂欢,越是衬托出真相的残忍与悲戚。真理与谎言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天堂与地狱也不过一步之遥。一个谎言支配着一个群体的嬉笑怒骂——这是对人的命运在战乱频繁的年代脆弱的寓言和隐喻。一个被放逐者的看,一个与任何“自我”无关的“本我”的看,像叙事之神或观看之神一样产生共鸣的看。[2]谎言在暴露着自己,谎言在支配着一切。
影片没有过于复杂的故事情节,看似荒诞不经,却于简洁之中书写关于人性的思考,让人去思索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或之重)。
二、《麦田》的情欲化解读
《麦田》中,长平之战后,赵军兵败遭秦军连夜屠杀的悲惨故事被转化为一个情欲游戏化的故事,重塑了潞邑城内那段血腥悲惨的历史。影片转变成一群寡妇因丈夫在外打仗而迷失于性饥渴导致的癫狂之中,包括范冰冰扮演的骊夫人,都有某种程度迷恋男性肉体的情结,其中最直接的表露就是她夜晚梦见丈夫为其解衣。《麦田》里两名秦国逃兵来到赵国,为了活命想尽办法欺骗全城的女人。暇在欺骗寡妇们的过程中爱上了骊夫人,当秦兵入侵时,他冒死抱着骊夫人逃亡出城。可以说,暇、辄逃出了一场政治的战争——秦赵之战,却落入了另一场战争——男女之战,影片将战争的残酷性演绎成一出荒诞不经的“杀人游戏”。一段原本已有定论的悲壮历史被改写成情欲化、游戏化的故事,影片化大历史为小历史,从而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完成了对历史文本的重新解读。
列宁曾借用俄国一位作家的话说:“据说,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开玩笑,本来要进这间屋子,结果却跑进了那间屋子。”[3]新历史主义电影明显强调了偶然事件造成的严重后果,历史的走向充满了变数,在历史大网上挣扎的生命个体更像是飘摇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渺小而又无助。通过对历史偶然性的放大,借以揭示出历史中某些久受压抑的心理情感和深层人性内容,“偶然性”成了故事的结构,推动故事向前发展。《麦田》中暇、辄逃离战场,在秦兵的追逐下跳下悬崖,漂到了赵国那座只有女人的“寡妇城”,于是两个男人为了活命开始了一场与一群寡妇的谎言“战争”,秦赵之战的大历史演变成赵国城中两个男人与一群寡妇的小历史战争,战争的血腥和残忍被中和了。
三、《麦田》的游戏化解读
新历史主义电影与传统历史电影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对传统历史观念的叛逆与超越。在“新历史”的影像表征中,对历史的叙述,重要的不再是话语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话语的年代。[4]新历史主义电影通过“另类”视角对历史进行全方位地诠释,它采用与传统电影完全不同的历史视角和叙事立场,为历史提供了一种新的阐释和评价。在新历史电影中,现代流行元素大量侵入到影片建构的历史情境中去,历史只不过是影片创作者演绎自己历史观念的一个假定性场所,是一个可以忽略其历史具体性的存在。在《麦田》中,历史问题已经被导演重新解构和消解。追溯历史源头,长平之战之时,中国社会的奴隶制已经瓦解,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正在成形;即使是遥远的西方,亚历山大帝国崩盘后的四大国也处在稳定的奴隶制阶段。何平给我们展示的并非一个奴隶制或者封建制的社会形态,反而更像是一个原始社会的氏族阶段,范冰冰饰演的骊妇人头戴斗笠、手执镰刀和众女同田收割,显然不符合当时社会的基本形态。而当王志文饰演的强盗入侵该城,他们身上所带有的征服欲和尊卑精神,才是对那个时代特征最好的阐释。影片带有浓郁的后现代意味的边缘视角、寓言化叙事、解构语式、游戏化策略等艺术手法,将现代意识流侵入到古代情境,让故事讲述的年代深深刻上讲述故事的年代的烙印,这就是解读新历史电影的切入口。
正如高力教授所言:“在第五代營造的‘寓言化历史’或‘历史的寓言化’影像时空中,历史仿佛被浓雾笼罩,变得扑朔迷离、若隐若现或支离破碎;或是变成一堆历史的碎片。然而从这堆碎片中观众却从中找到了游离历史文本之外的、对社会人生的多义能指,用自我的经验将被肢解的七零八落的历史碎片缝合为活生生的镜语整体。”[5]今天的事实往往就是明天的历史,但时过境迁、事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现场被破坏、证人被封口、记忆被模糊、证据被销毁或藏匿,历史呈现在人类面前的永远是扑朔迷离的一团浓雾。
四、《麦田》的戏剧化临摹
《麦田》可视为几个极富戏剧性的舞台剧电影的集合:一城的寡妇看到了生的希望,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两个饱受惊吓故作坚强的男人;而后,一伙残暴的强盗来到,面对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弱与躲在鸡窝里心怀鬼胎的两个秦人。
《麦田》最大的卖点在于其故事的荒诞性与戏剧张力,是一部现实主义荒诞剧,其中有无数组矛盾人物,交织着无数个偶然而又必然的突发事件。有人对此评论道:“一座寡妇城,两个敌国逃兵,三天后强盗袭城,四方觊觎窥视,五日内险相环生,六年的孤独与等待,是出精彩绝伦的话剧电影。”[6]
《麦田》的某些片段具有舞台化和戏剧化的表现,在这些略显突兀的表现空间中,以古琴和长笛为主调的音乐蔓延出一种日本式的舞台化味道。何平在此处对舞台剧的直接借鉴,做到了惟妙惟肖,却始终不能让人有一种习惯性的思考。影片中演员夸张、荒诞的表演方式同样承袭了日本式的表演特征,这种思路曾经在《荆轲刺秦王》中被探索过,《麦田》做得更进一步的就是放下了人物咬文嚼字的腔调。这应该算得上一个进步,但何平却未能做到极致。我们可以看到,在辄与暇进行夸张演绎的同时,范冰冰饰演的骊夫人正襟危坐,优雅地说着中国成语,而辄、睱的语句大都是非常直露的大白话,这就造成了某种风格上的错乱。何平向黑泽明致敬的意图是毋庸置疑的,玩得却不够像,所以当王志文饰演的强盗入侵城邦之际,范冰冰饰演的骊夫人开始展露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但角色基本上已经处于失控状态。
五、《麦田》的叙事策略诠释
《麦田》用“金日、木日、水日、火日、土日”串起了整部影片的时间脉络,不仅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命名的日期来划分段落,而且在故事讲述中融入了间离与钝化的效果。何平在《麦田》中进行的全新探索,从根本上说应该是一种叙事方式上对传统的消解。既然形式主义的本质在于解构剧情,那么《麦田》的故事弱化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与何平的其他作品相比,《麦田》是剧情最弱、形式感最强的作品,它基本上继承了从《双旗镇刀客》到《天地英雄》的阳刚风格,同时也杂糅了以戏剧化呈现和荒诞演出为基本构架的剧情模式,进而延伸为一种对风格化和形式主义的追逐。何平电影里浓郁的黄色是一种形式主义上的意象端倪。“色彩作为一种表现手段,并不仅仅拘泥于生活色彩的还原,它往往对自然形态的色彩进行艺术加工,借以表现一种特定的含义。”[7]大片大片的金黄麦田、饱满丰硕的沉甸麦穗,与残酷的战争形成强烈对比。
从叙事的层面讲,导演采用了一种凌厉而又间断化的铺排方式将影片缓缓展开。“何平借鉴了黑泽明电影的一些表现手法,从辄与睱这两个人物关系的设置上有黑泽明《战国英豪》的影子。荒诞的剧情、癫狂的表演,浓重戏剧痕迹的对话,有黑泽明后期电影的痕迹。其中一段竹林追杀,就让观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罗生门》中的密林段落。”[8]
在《麦田》中,导演追求一种消解叙事模式,将不同的电影风格杂糅在一起,成就了一种兼收并蓄的风格特征。影片中辄与暇在表演上呈现一种抑扬顿挫的姿态,时而夸张地滔滔不绝,时而闭口不言维持沉默之状,而这些表演或多或少都有些突兀并游离于剧情之外,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影片的叙事,这与导演追求叙事的消解模式不无关系。影片的摄影与剪接同样具有这种思辨特点,带有某种程度的写意化,借助麦田的全景和跳跃式的剪辑方式达到了转换的效果。
另外,“影片的视觉风格非常突出,除了精彩的摄影外,大量的斯坦尼康运动镜头和长镜头、俯拍镜头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导演的调度能力和演员的表演。这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杜家毅饰演的逃兵睱,这一人物的顽劣和懦弱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这个幽默的小人物赢得了观众最多的笑声。”[9]
概言之,《麦田》用成熟饱满的颜色与悲凉的笑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华丽与诙谐外表下悲惨的战争寓言。镜头勾勒出的浓墨重彩的场景与人物造型完美地融为一体,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极致。
六、《麦田》终成炮灰的分析
《麦田》对何平来说,更像个实验品。何平在玩实验主义的同时又将故事以舞台剧的形式呈现。然而,影片后半部分略显拖沓,没有将故事提升到更深的层面。影片摈弃了直白赤裸的表露方式,是对杂糅叙事方式的探索,无法作为商业片来满足多数观众的胃口,只能在小的区域获得部分偏好文艺的观众的青睐。《麦田》的投资据说是6500万,截至2009年11月12日的票房是800多万。[10]为何《麦田》会成为2009年国庆档的“弃儿”呢?
从影片自身的原因来看,首先,“何平依旧沉浸在十几二十年前新时期思想启蒙阶段的个人化表达之中,用那个时期的电影观念与现在浮躁和务实的观众心态碰撞,出现偏差是必然的;其次《麦田》的宣传声势很大,是2009年保利博纳的重点发行影片,但看不到什么突破性的卖点炒作;再者就是《麦田》这种类似农业科教片的片名使观众无法产生消费的欲望。”[11]
从影片安排档期来看,“《麦田》的上映日期是2009年9月28日,瞄准的是国庆档,显然是对这个国庆档的惨烈程度缺乏足够的预估。尽管距离《建国大业》的上映已经过去了两周,但其能量依旧不减,仍然可以对同档期的其他影片产生致命的威胁。”[12]而两天后上映的《风声》依靠大规模的宣传和良好的口碑成功地阻击了《建国大业》的吸金势头,但也形成了国庆档两片独大的局面,剩下的十多部影片分食所剩无几的市场份额,影市火暴的背后,投资商哀鸿遍野的现象也就不足为怪。
七、结语
《麦田》向黑泽明致敬的意味太过浓厚,人物设置不够癫狂、风格不统一等均是显而易见的问题。虽然它制造的舞台化效果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叙事,呈现出一种凝滞和段落化的美感,却不能从整体上赋予人一种纯粹的美的享受。作为一部非主旋律电影,何平对于历史的解构与解读是一种创新精神的转述。叙事风格和形式上的杂交化试验,在风格上没有形成统一的格调,算不上很成功,但也不能算作败笔,至少他用全新的思维构造出一个封闭而虚幻的世界,那里有欲望横流的众生,还有灿烂耀眼的麦田。
注释:
[1] 高力:《寓言、游戏、情欲的现实投射——新历史主义的电影解析》,《社会观察》2005年第11期。
[2] [法]克里斯蒂安·麦茨:《想象的能指》,王志敏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6年版,第81页。
[3] [俄]列宁:《列宁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335页。
[4] 韩展主编:《世纪西方历史哲学》,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05页。
[5] 高力:《世纪末的镜语》,中国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
[6] 《〈麦田〉:不血腥不暴力不色情》,Mtime時光网(http://www.mtime.com/my/1023896/blog/2543478/)。
[7] 陈卫平:《影视艺术欣赏与批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137页。
[8][9] 《〈麦田〉影评:视觉风格突出,市场前景堪忧》,Mtime时光网(http://www.mtime.com/news/2009/06/14/1410838.html)。
[10][11][12] 腾讯娱乐( http://ent.qq.com/a/20091112/000433.htm)。
(作者单位:西南交通大学艺术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