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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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茶,总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是我怠慢了它,是胃对它感冒,肠遇它就雷鸣。但,就是这段距离,反倒帮我看清了茶客的众生相。虽然,也许这仅仅是自以为是。
  我自以为是地把茶客大致分成了四类。
  第一类茶客往往是被二三类人视作“下里巴”的。这类茶客多为生活所困、尘劳所累,无闲暇时光,也就少闲情逸致。他们只视茶为解渴醒脑提神之物,犹如米饭之于饥肠,板床之于困躯。渴了,就大口地喝,冬喝热,夏喝凉,完全是根据身体的需要和四时的变迁而定。喝完了就去忙乎,从不在意茶的产地、品位、制作工艺、烹饪方法,也从不在乎茶壶茶具、饮茶程序、周遭环境之类的繁文缛节。至于借个地方小聚聊天甚或打牌怡情之类的,本意不在于吃茶,这里就略过了。
  第二类,则往往自诩为“阳春白雪”。多为有钱有闲阶层,特别讲究排场仪轨。从茶的产地、质地、采摘方式与时辰、制作工艺,到取水烹茶、品茶规矩,再到茶具质地、品茶环境,无不考究。间有略通文理之好事者,扯起陆羽的《茶经》作大旗,倒也让无生之茶生生地生出了文化。这就是当今风靡的茶艺吧。
  其实,茶艺古已有之,萌于唐,扬于宋,改革于明,极盛于清,可谓有相当的历史,自成一体。最初,是僧侣以品茶来摄神,是禅定的一种。最著名的公案,是唐代赵州从谂禅师的“吃茶去”,以此来接引学人。后来,逐渐演绎成了分享茶的仪式。
  唐代煮茶,喜用姜盐,谓之姜盐茶。有诗人薛能“茶诗”为证:“盐损添常戒,姜宜煮更黄。”宋初流行“点茶”法,即把茶叶碾成细粒,冲出的茶汤要白如炼乳。《观林诗话》载:北宋苏轼青睐凤翔玉女洞的泉水,每每去,必取两罐携回烹茶。明代起,始流行泡茶。可见从唐朝起就已有茶艺的味道了。
  然而那时的人不太注重形式。不管是唐代的《茶经》、宋代的《大观论茶》或明代的《茶疏》,文中所议仅是通论。人们将饮茶只视作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什么仪式规矩,高兴怎么喝就怎么喝。所谓的茶艺,讲究的也只是情趣,注重的是情感的交流。如“夜深共语”“小桥画舫”“小院焚香”等,被认为是品茗的良辰美景。而“寒夜客来茶当酒”的境界,不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高雅了。
  但如今,茶艺完全已退化成了一种秀,当经济的洪流注入了茶汤,茶艺俨然已蜕变成了经商谋财的工具了。而不少以喜好茶艺自诩的茶客,也只是附庸风雅而不自知罢了。
  第三类人似乎要比第二类清高不少,也自以为“得了道”,于是自诩茶事为茶道。他们不很讲究排场,却很讲究气场,喜好物以类聚。肚里倒是存了不少墨水,也自以为了悟禅法。茶水一入肚,墨水就溢了出来,恣意横流。于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机锋相向。言语间,不乏金玉良言与警世箴言。在他们眼里,茶,汲天地之精华,沐春秋之雨露,俨然就成了具有灵性之物,却忘了自然万物皆是如此。你把茶和自然万物一区别,不就冒出你的分别心了?这还是禅道吗?这类人,只是取了相上的皮毛,而终不得禅之三昧。所以,在修为上,也只能是止于两唇之间,茶尽“禅”去而已。
  第四类人,初看,与第一类无甚区别,随景而坐,随性而饮,冷热顺时,优劣随机。不挑茶,不挑人,不论细瓷粗碗,也不虑四时之景。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淡定,唇齿间少了几多言语。目中常有智光闪烁,举止总是举重若轻。若有识人者向其问道,慈眉皓齿间会吟出一首诗来:“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径。人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若是大乘根机者,闻之,便会顿然开悟,尽得禅中三昧。若有讨教何为人生?这类人往往是笑而不语,只是随手拿起桌上之杯,轻轻地呷上一口,又轻轻地放下,犹如佛陀的拈花一笑。你若与佛有缘,那么,在这拿起放下间,已然悟得人生的真谛。这类人许已步入禅的境界,凡人赞之为禅茶,可他们却从来不这么自诩。
  这第一类人和第四类人倒是走得较近的,只因为他们都是率性而为,不做作,不矫情,随缘自在。区别在于,一个受本性驱使尚不自知,一个通透豁达已然了悟。而第二第三类,反倒与第四类相去甚遠。他们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自然就南辕北辙、背觉合尘。因为,真理是朴素的。
  笔行于此,忽地又想到了赵州茶公案:“赵州曾问新到和尚:‘曾到此间?’答:‘曾到。’赵州说:‘吃茶去。’又问另一和尚,答曰:‘不曾到。’赵州说:‘吃茶去。’院主听到后问:‘为甚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赵州呼院主,院主应诺。赵州说:‘吃茶去’。”赵州对不同的三个人,说了相同的三个字,为何?你若悟得其中之意,便是悟得禅之三昧,也便明了何谓禅茶了。
  选自《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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