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宪在前,扩军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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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日本参议院选举临近,关于修宪引发的讨论和争议在日本国内以及周边国家愈演愈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自梅开二度以来,以强硬的右倾姿态在政治、外交方面屡屡爆出惊人之举,在宪法纪念日高呼“天皇陛下万岁”,曾穿上迷彩服登上战车,并口出狂言否定侵略历史,打破了日本战后以来其他首相的许多禁忌。
  安倍自去年年底上任后,不遗余力地将修改《日本国宪法》(即“和平宪法”)第9条,即“永远放弃作为国家主权发动的战争、武力威胁或使用武力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作为其工作的重中之重。通过修宪,安倍意图将自卫队升格为国防军,行使集体自卫权,继而修改《自卫队法》,以便在海外动用军事力量,达到扩军的目的,以期恢复日本的国际地位。
  在7月21日的参议院选举中,确保修宪势力获得半数以上议席,对于安倍领衔的执政党联盟来说是胜券在握之事。在参议院选举获胜后,自民党将全面控制国会和政府,安倍也成为自民党内权势滔天的鹰派大佬,有望在2015年再度竞选自民党总裁,争取连任首相。按照安倍的修宪路线图,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修改宪法第96条,将过去修改宪法需要2/3议席同意改为超过半数投票通过即可,降低修宪程序的门槛,然后他就可以着手修改宪法第9条。如此,安倍的修宪行动将写进日本历史,安倍有可能成为首位在任期内实现修宪的日本首相。
  安倍右倾迎合民意
  早在2006年10月,首次担任首相的安倍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日本人民应该自己撰写一部适合21世纪的宪法”。修宪是安倍第一个任期未竟的事业,如今卷土重来。今年5月1日,安倍发表谈话称日本修改“和平宪法”不需要向邻国解释,其他国家的反应也不会影响日本的修宪进程。
  从目前日本的民意来看,安倍呼吁修宪的倡议在日本社会有着相当高的认同度,从安倍不断攀升的民调支持率甚至高达80%这点可以看出来,他目前的声望有望超过日本战后支持率最高的首相小泉纯一郎。为何日本的主流民意会乐于接受安倍的主张?这与近20年来的日本整体社会环境有关。一是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持续低迷,名义GDP仍停留在1991年的水平,人口老龄化趋势严重,日本社会缺失创新锋芒走向封闭;二是政坛首脑如走马灯似的频繁换人,各政党互相攻讦。日本民众已经厌恶了这种长期灰暗悲观的情绪,他们期待有所改变。这种情绪的积累在安倍再度上位时刚好达到顶点,而安倍在这一时机巧妙利用了日本的民族主义情绪,抛出“安倍经济学”理念,并且市场也作出了积极反应,让日本国民看到了希望,对新首相寄予厚望。安倍经济学实施数月来,逐渐得到了日本民众的认可,这更加有利于安倍内阁地位的巩固,也为安倍长期执政打下基石。
  当然安倍并不满足于此,他有着更大的企图。他有个口号是“让日本再次强大起来”。强大的标准是什么?有分析人士指出,一是二战期间日本的军事力量曾达到巅峰,二是日本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迅速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现在的日本显然难以在军事和经济上达到过去的两个高度,因此包括安倍在内的日本统治精英们有一种普遍的焦虑:他们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作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还得依赖于另一个国家美国的保护。这从骨子里来说他们是难以接受和认同的。而中国的崛起和复兴,以及与中国、韩国、俄罗斯的领土争端问题,让日本统治精英们内心感到焦灼,也促使一部分民众对修宪予以支持。
  日本国内对修宪一直以来存在很大的争议,“和平宪法”自实施66年以来一直没有被修改过。日本国民认为,该宪法是联合国军定下的不平等的法律,本身就应该是无效的。早在上世纪50年代,自民党的右翼人士认为“和平宪法”是钳制日本成为一个不正常国家的枷锁,因此自民党一直以来积极主张修改宪法。他们列举二战之后世界上主要的国家如德国、法国分别修宪58次、27次,美国也修宪6次,只有日本没有修改过。在如今全球化交往日益频繁的情况下,包括执政当局和在野的民主党内的一些人士其实都有一个共识,成为一个“正常国家”,而修宪将势在必行。一旦修宪完成,军事就能成为日本重新崛起的一个强有力的突破口。
  美国或成日本修宪最大的阻碍
  不过日本修宪能否成功还有待观察。民调显示,日本国内反对修宪的人数维持在30%—40%左右,这将令最后的全民公投充满不确定性。至于国内不同政党之间的分歧,在支持《日美安保条约》和修改和平宪法方面差异并不大。在20世纪90年代初以前,日本政坛革新派与保守派的力量差距不大,1993年后政坛整体趋向保守化,即“总自民党化”,因此安倍修宪来自内部的阻力相对要小。
  来自外部的制约是安倍难以掌控的,这主要是指美国的态度。美国是日本“和平宪法”的制定者,虽然现在美国对日本修宪保持沉默,但并不表示它会允许日本在这条路上作出实质性的变革。美国人自己也会掂量,一旦让日本建立起国防军,发展出大型舰船乃至核武器,那么日本将枪口调转过来是朝向中国还是美国呢?大多数日本人认为,是美国才让日本成为一个非正常国家的最重要的政策制定者。反美情绪,在一部分日本人心中是存在的。
  日本近期以来的外交政策以及不正视历史的做法,令美国相当恼火。首先是日本大阪市市长、右翼团体“日本维新会”党魁桥下彻抛出日军“随军慰安妇纯属必需”的荒唐言论,此前安倍在慰安妇问题上态度暧昧,当美国对桥下彻的言论进行猛烈抨击后,安倍不得不与桥下彻撇开关系。其次,安倍声称要修改村山富市签订的“村山谈话”,并发表“侵略的定义尚无定论”等言论,造成日韩关系破裂,并将重新点燃东亚各国对日本的侵略历史的仇恨,这引起美国的警惕,并遭到《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等美国主流媒体的批评。
  此外,安倍在没有知会盟友美国的前提下,于5月14日派首相顾问饭岛勋访问朝鲜。无论日本访朝目的如何,安倍绕过美国寻求自身利益的这一做法,妨碍了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战略布局,令美国心生不满。强硬的安倍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唯美国马首是瞻,虽然安倍多次强调要加强日美同盟,但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并非完全铁板一块,美国对安倍内阁近期来的外交政策的忍耐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如果美国纵容日本在修宪道路上越走越远,那么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将不可预估。   面对国内外的巨大压力,安倍晋三6月9日在NHK的节目中一改过去的强硬,表示参议院选举后“将继续全力推动经济增长”,修宪问题他坦承“条件尚未成熟”。因此,近几年内日本要完全实现修宪还是有很大难度。
  “穿着牛仔裤的岸信介”
  安倍在修宪之路上走得如此坚定,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其家族的右倾思想的熏陶。安倍出身于显赫的政治世家,他的外祖父岸信介、外叔祖父佐藤荣作都曾担任日本首相,父亲安倍晋太郎曾任外相并一度可能成为首相。对安倍影响最为深远的长辈当属外祖父岸信介。岸信介曾历任伪满洲国实业部总务司司长、产业部次长和总务厅次长等职,在中国期间生活放荡、性情古怪、刚愎自用,又被人称为“昭和之妖”,是二战时期的甲级战犯,一度入狱。后来在美国的纵容下,他联合国内一些右翼团体,于1957年和1958年两度重组内阁。在其任内,第一次发布了《国防白皮书》,提出了日本著名的“外交三原则”;同时,现行的新的《日美安保条约》主要框架也是他主导制定的。
  岸信介的政治舞台是在上世纪50年代,当时以岸信介为代表的日本统治精英们,是看不起中国的,甚至日本的国民认为日本二战并不是败给中国,只承认是败给了美国。而且在美国的主导下,日本制定了《日本国宪法》。岸信介看到了美国可以左右日本社会的巨大力量,因此他表现出非常务实的一面。在1959年新《日美安全条约》谈判期间,为数众多的日本左翼团体,如工会、社会党、共产党等组织起几十万人的游行,来阻碍《日美安保条约》的修订,而岸信介为了日本能和美国平起平坐,用政治生命换取“安保改定”。在示威群众反对“安保改定”包围首相官邸时,时年5岁的安倍就在首相官邸生活。
  安倍的童年是与母亲洋子在外祖父家里度过的,洋子从小就执意要将他和弟弟培养成为政治家,她的口头禅是“男人就要做政治家”。安倍晋三的母亲是个很强势的女人,据日本媒体报道,她很少称自己是安倍晋太郎的妻子,却为自己是岸家的女儿而感到自豪。在安倍晋太郎落选首相后,她对丈夫常施以鄙视言论,不愿说“晋三是晋太郎的儿子”,只是强调“晋三是岸信介的孙子”。
  安倍自己也在《美丽的日本》一书中承认,“我的政治DNA更多继承了岸信介的遗传”。因此安倍也被称为“穿着牛仔裤的岸信介”。岸信介执政期间也主张修宪,坚持复古式修宪,希望能回到《大日本帝国宪法》的时代,天皇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掌握者。而安倍推出的恢复天皇制和修改宪法第9条的主张被认为是复制岸信介的道路。
  安倍的这些举措,很有可能将日本再度推向专制和军国主义。在新一届日本议会里,一半的议员来自政治世家。大多数内阁成员都乐意参拜靖国神社,超过半数以上的日本内阁成员认为日本历史教科书应该被进一步改写。今年4月的春季例大祭,以副首相麻生太郎为首的4名阁僚以及168名国会议员大举参拜靖国神社,首相安倍则托人供奉了真神。7月13日,安倍内阁的法务大臣谷垣祯一、农林水产大臣林芳正、改革担当大臣稻田朋美、复兴大臣根本匠等自民党阁僚向靖国神社供奉了灯笼。德国《经济学人》杂志对日本内阁屡屡参拜靖国神社警告说:“这是亚洲最不想要的带有危险的民族主义倾向的新内阁。”
  从修宪到扩军
  7月16日,安倍明确表示,将修改宪法第9条,明确日本自卫队的存在和职责,强调把自卫队定位为军队的必要性。安倍修宪的目的昭然若揭,以修宪之名行扩军之实。7月17日,安倍抵达冲绳县的石垣岛和宫古岛,那里距离钓鱼岛仅160公里。上午安倍视察了承担钓鱼岛警备工作的海上保安厅石垣海上保安部,下午到宫古岛视察航空自卫队宫古岛分屯基地。安倍在石垣岛视察时强调:“钓鱼岛不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国际法范围内,都是日本的固有领土。我们一步也不会退让。”在中日关系僵持不下的当下,安倍在钓鱼岛问题上一再重申不存在领土争议,这种挑衅姿态势必激起中国的愤慨。
  当然安倍此举也不乏深意。7月9日,日本防卫大臣小野寺五典提交了2013年度《防卫白皮书》,书中对“中国威胁论”的渲染达到了历年之最,在提到的8个国家和地区的防卫情况中,中国部分就占到了1/3篇幅。安倍在参议院选举之前如此渲染中国威胁论,炒作周边的紧张局面,其目的是为其能获得右翼势力的支持制造舆论态势,也是借口保障国土安全,达到扩军的目的。同时,日本在《防卫白皮书》中首次提出要加强日本自身的防卫能力建设,包括加强离岛防卫力量,在西南地区离岛部署沿岸监视部队,新建快速反应部队,并提出允许攻击外国基地的设想。此外,加强日美同盟仍是日本首要维护的政策纲领,唯有如此,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才能争得美国更多的支持,并借此可以出兵南海。
  7月5日至10日,中国与俄罗斯“海上联合—2013”联合军事演习在日本海彼得大帝湾海域举行,中国派出历年来最多的7艘舰艇参演,俄罗斯也派出11艘水面舰艇和1艘潜艇混编为3个舰队。就在中俄军演区域,出现了不明战机在附近逡巡。同一时间,美日各派出8架战机在日本北海道上空开展对抗演练。有专家指出,日美军演是有意为之,旨在为日本侦察机监视中俄提供掩护,并展示日本的空中力量和日美同盟的牢不可破。
  日本防卫省计划在年内制定的《新防卫计划大纲》中,提出加强导弹防御系统的建议。日本准备再造两艘可拦截弹道导弹的宙斯盾舰,预计每艘造价高达近122亿元人民币,至此日本将拥有8艘宙斯盾驱逐舰。虽然防卫省辩称是为防范朝鲜导弹威胁,但其防范对象显而易见是针对中国。
  安倍无论是修宪还是针对自卫队的种种举措,其深意无疑是要摒弃战后国际秩序,建立无任何限制的军事力量,摆脱美国的钳制,遏制中国发展,以此让日本走上“正常化国家”道路进而实现日本的复兴。一个将自卫队改编成国防军的右倾主义情绪高涨的日本,势必会给东亚地区的安全局势带来隐患。虽然有不少相关人士认为日本修宪并不等于军国主义复燃,但是安倍内阁对战争罪行的否认和对历史问题的暧昧态度,并利用这种民族主义情绪来推动“和平宪法”的修改,以达到其扩军的目的,令周边国家不得不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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