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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备受瞩目的美国“棱镜门”事件在美国国内和国际社会掀起轩然大波，引起美国国内对政府侵犯公民个人隐私权和国际社会对美国监视外国公民通讯数据的强烈批评。
“棱镜门”事件的由来
2013年6月5日和6日，英国《卫报》和美国《华盛顿邮报》根据一名美国人爱德华·斯诺登在香港透露的信息，把美国政府 “棱镜”计划公诸于世。斯诺登向这两家报纸提供了一些文件，包括41个PPT幻灯片，其中的4个已被披露在两家报纸的文章中。
《卫报》和《华盛顿邮报》的文章揭示，2007年小布什政府根据国会通过的一项临时措施《保护美国法》，制定了一个代号为“棱镜”的计划。该计划由美国国家安全局和联邦调查局负责，对网络用户的电邮、即时消息、视频、照片、存储数据、语音聊天、文件传输、视频会议、登陆时间、网络社交进行跟踪，从这些音频、视频、图片、文档以及其他网络信息中，分析用户的联络方式和行动，借此全面监视用户的行动。斯诺登对这些监控活动评论道，如果美国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和国防情报局对原始信号情报数据库中的数据产生怀疑，它们能够进入这些数据库，并从中获得它们所想要的任何东西。
2007—2012年，已经有9家私人网络技术公司被要求参与“棱镜”计划，包括雅虎、谷歌、微软、苹果、脸谱等，而“棱镜”计划已获得的98%的分析数据是来自于雅虎、谷歌和微软公司。斯诺登提供的文件表明，世界上的大部分电子通讯是通过美国的，当被跟踪的外国对象的电子数据进入或通过美国时，美国的情报分析部门就有了截获这些通讯数据的便利。
“棱镜门”事件令美国政府十分尴尬，从美国总统奥巴马，到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白宫发言人以及美国国家安全局局长兼美国网络司令部司令，都先后在各种公开场合为政府辩护，他们提出了三个理由：第一，奥巴马政府没有滥用权力，其监视行为得到了国会的授权，因而是合法的；第二，网络监控措施是“让国家免受恐怖主义威胁的重要手段”；第三，网络监控主要是针对外国人的。
奥巴马总统本人在6月7日公开对“棱镜”项目和国家安全局的电话跟踪项目进行辩解， 他说，“这两个项目最初都得到了国会的授权，并一再得到国会的授权。它们在国会中的通过获得了跨党派的支持。而且，行政部门还不断向国会报告它们的执行情况。我们有一整套防护措施，整个项目受到联邦法官的监督。”他强调：“人们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安全，同时享受百分之百的个人隐私和完全的便利。作为一个社会，我们必须做出某种选择。”
在奥巴马政府的另一些声明中，政府高级官员说，自2009年奥巴马政府执政以来，行政部门已经就这些监控项目向国会做了13次报告。6月18日，国家安全局局长基思·亚历山大在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上作证时说，2011—2013年期间国家安全局通过对通讯的监控，已经帮助阻止了50起潜在的世界范围内的恐怖主义袭击，其中至少有10起涉及在美国的恐怖主义嫌疑人或目标，而“棱镜”监控项目对其中90%以上的事例做出了贡献。
美国国内的反应
美国的外国情报监控活动最初是根据1977年的《外国情报监控法》而建立的，该法规定对外国情报的监控需要取得美国外国情报监控法庭的授权。然而，在“9·11”恐怖主义袭击之后，为了对抗恐怖主义，小布什政府实行了一项秘密监听计划，授权国家安全局在“有合理怀疑”的情况下可以越过外国情报监控法庭，而无需每次都得到后者的批准。这项计划直到2005年才被公开。
到2007年，小布什总统决定把该计划的内容放入《外国情报监控法案》，用修正案的形式在法律上确定下来。2007年，在小布什政府的竭力推动下，美国国会通过了《保护美国法》，该法是一项扩大政府监听权力的临时措施，它授予美国企业部分司法豁免权，并把监听的范围扩大到外国与美国之间的网络数据传输。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约翰·科尼尔斯说：“今天我们通过的这一立法再一次涉及了政府权力和公民自由之间的平衡问题。”
《保护美国法》规定，如果企业能够证明其向政府提交用户信息符合国会立法，法庭便可拒绝受理对它的相关起诉。在所认定的紧急情况下，当其中一名通讯者身处美国之外时，该法律“特别准许情报机构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监听电话、电子邮件和美国公民的其他通讯可持续一个星期。”政府必须在事前取得外国情报监控法庭1年期的授权，才能以调查恐怖分子嫌疑人的名义对美国公民的电话通讯和电子邮件进行监控。如果是一名美国人和恐怖分子在进行通话，或是两名外国人之间在美国之外进行通话，那么政府无须授权就能够实行监控。
2007年“棱镜”计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制定的。它取代了总统的秘密监听计划，而且得到了外交情报监控法庭根据《保护美国法》和《外国情报监控法修订案》的授权。《保护美国法》于2008年失效。2012年在奥巴马政府坚持下，国会再次修正了《外国情报监督法》，把其有效期延长至2017年。从这个意义上讲，奥巴马政府说监控计划符合国会立法并非不实之词。
然而，奥巴马政府的辩解并不能令美国人信服，“棱镜门”事件再一次引起了美国国内关于维护国家安全和公民权利之间关系的激烈争论。根据盖洛普民调公司6月12日公布的民调结果，在受访者中有53%的人不支持美国政府以反恐为名来获取公民的电话和网络通讯记录，37%的人表示支持，其余10%的人没有表态。反对者中有30%的人认为，无论有什么样的前提条件，这类监控项目都是错误的。
在美国国内，“棱镜”项目受到了广泛的批评和挑战，被不少人认为是违法的。2013年6月11日，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对国家安全局提出了起诉，指出“‘棱镜’项目违反了美国宪法关于言论自由权和结社自由权以及隐私权，违反了宪法第一和第四修正案。”这一诉讼还得到了耶鲁法学院“媒体自由和信息访问讲习班”的配合。同日，国际“自由观察”组织美国分部也对负责“棱镜”项目的政府机构和官员以及12家信息公司（包括苹果、微软、谷歌和脸谱等）及其行政主管提出了起诉，认为它们在“棱镜”项目或其他相关项目下向国家安全局提供用户的通讯记录和数据是非法的。 在美国媒体方面，《纽约时报》编辑部批评奥巴马政府“现在在这个问题上失去了一切信誉”，并且感叹：“多年来，许多国会议员忽略了国内情报的收集已经超过了他们所能控制的程度的迹象，甚至现在几乎没有人对公众的通讯信息被监控而感到不安。”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国会议员都对此熟视无睹。例如《爱国者法》的主要倡议者之一共和党众议员吉姆·森森布伦纳6月9日表示，这些政府行为“超越了《爱国者法》所允许的范围。”民主党参议员马克·尤德尔也在当天申明，“我认为美国公众并不了解他们被监视的程度，也不了解他们的数据正在被收集。”他认为，应当对国家安全局正在收集的数据数量进行某些限制。
一些美国国会议员、维护公民权利的非政府组织、部分媒体的态度以及民意调查的结果都表明，美国人愿意在多大程度上以牺牲个人权利来保障国家安全，是存在分歧的。
来自国际社会的抨击
世界各国在得知了美国的网络数据监控行动之后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一些国家的领导人发表讲话，反对美国国家安全局的做法，或质疑美国对自己国家公民网络信息的监控。一位外国部长针对美国国家安全局的项目引用美国著名政治家本杰明·富兰克林的话说：“一个社会对自己公民的监控、控制和监视越多，它就越不自由。”许多人质疑，是否对恐怖主义者的追捕的代价已经超过了公民隐私权方面的损失？
美国的行动也惹恼了自己的欧洲盟友。欧盟司法委员维维亚娜·雷丁于6月10日致信美国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指出“‘棱镜’一类的项目及其所依据的法律可能会给欧盟公民的基本权利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要求美国政府澄清欧洲公民是否是“棱镜”项目的实施对象，欧洲人能否发现他们的数据被截获。欧盟官员还批评美国的做法破坏了双方的信任，要求“美国政府必须按照欧盟的标准来处理欧盟公民的数据”。据悉，谷歌已成为欧盟的首个调查对象，到7月底，加入欧盟数据保护特别工作组的所有国家政府将会对谷歌采取强制行动。
在6月19日奥巴马总统访问柏林并发表演讲时，遇到了许多德国人的抗议行动。抗议者表示，“德国人对奥巴马在允许收集如此多的情报方面所起的作用非常失望。”意大利的一个保护个人数据的组织之主席也批评说，这种做法在意大利是违法的，不仅“与我们的立法原则相悖，而且是严重的违法。”
棱镜门事件与网络安全
“棱镜门”暴露出，在国内，美国以牺牲公民隐私权为代价，来收集与恐怖主义有关的数据。在国际上，美国不仅对自己的敌对国家和竞争对手，而且对自己的盟国也实施了大规模的网络监视和入侵活动，从而严重损害了美国一贯自我标榜的尊重公民权利的形象，并极大地冲击了美国迄今为止一直占据的全球互联网安全领域里的主导权和话语权，颠覆了美国在这个领域里主张的道德基础。
目前，网络安全已经被置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的重要地位。在美国2013年的《情报界安全威胁评估报告》中，网络安全威胁已经超过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而被列为美国所面临的国家安全威胁的首位。同时，网络安全已经成为国际上各国共同关注的主要问题，也是中美之间的重要议题。“棱镜”计划的曝光和美国曼迪昂特网络公司的报告（该报告指责中国政府从事或支持网络窃密和网络攻击活动）的发表，使国际网络安全形势和中美网络安全关系更加复杂化。虽然“棱镜”计划的曝光使美国感到有些理屈词穷，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对中国的压力，但是美国政府会想方设法平息“棱镜门”事件，并采取一些措施来安抚其被激怒了的盟国。这样，中国未来面临的压力不会因“棱镜门”事件的曝光而消失。
从国际关系的视角来看，“棱镜门”事件引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美国公司是否有权将用户数据提交给美国政府？由于国际社会尚未就网络空间方面的国际规范形成共识，国际和国内相关法律也尚未建立起来，美国政府不会因“棱镜门”事件所带来的尴尬就放弃其根据美国国内法而对美国公司提出的要求。可以预料，尽管有来自国内外的反对声，美国情报部门将会继续从事针对其他国家的网络监控和情报获取活动。然而，“棱镜门”事件也使国际社会认识到，为了限制类似美国这样的行动，必须建立起网络空间方面的国际规范，虽然这一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但各国必须采取切实步骤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美国政治研究室主任）
“棱镜门”事件的由来
2013年6月5日和6日，英国《卫报》和美国《华盛顿邮报》根据一名美国人爱德华·斯诺登在香港透露的信息，把美国政府 “棱镜”计划公诸于世。斯诺登向这两家报纸提供了一些文件，包括41个PPT幻灯片，其中的4个已被披露在两家报纸的文章中。
《卫报》和《华盛顿邮报》的文章揭示，2007年小布什政府根据国会通过的一项临时措施《保护美国法》，制定了一个代号为“棱镜”的计划。该计划由美国国家安全局和联邦调查局负责，对网络用户的电邮、即时消息、视频、照片、存储数据、语音聊天、文件传输、视频会议、登陆时间、网络社交进行跟踪，从这些音频、视频、图片、文档以及其他网络信息中，分析用户的联络方式和行动，借此全面监视用户的行动。斯诺登对这些监控活动评论道，如果美国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和国防情报局对原始信号情报数据库中的数据产生怀疑，它们能够进入这些数据库，并从中获得它们所想要的任何东西。
2007—2012年，已经有9家私人网络技术公司被要求参与“棱镜”计划，包括雅虎、谷歌、微软、苹果、脸谱等，而“棱镜”计划已获得的98%的分析数据是来自于雅虎、谷歌和微软公司。斯诺登提供的文件表明，世界上的大部分电子通讯是通过美国的，当被跟踪的外国对象的电子数据进入或通过美国时，美国的情报分析部门就有了截获这些通讯数据的便利。
“棱镜门”事件令美国政府十分尴尬，从美国总统奥巴马，到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白宫发言人以及美国国家安全局局长兼美国网络司令部司令，都先后在各种公开场合为政府辩护，他们提出了三个理由：第一，奥巴马政府没有滥用权力，其监视行为得到了国会的授权，因而是合法的；第二，网络监控措施是“让国家免受恐怖主义威胁的重要手段”；第三，网络监控主要是针对外国人的。
奥巴马总统本人在6月7日公开对“棱镜”项目和国家安全局的电话跟踪项目进行辩解， 他说，“这两个项目最初都得到了国会的授权，并一再得到国会的授权。它们在国会中的通过获得了跨党派的支持。而且，行政部门还不断向国会报告它们的执行情况。我们有一整套防护措施，整个项目受到联邦法官的监督。”他强调：“人们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安全，同时享受百分之百的个人隐私和完全的便利。作为一个社会，我们必须做出某种选择。”
在奥巴马政府的另一些声明中，政府高级官员说，自2009年奥巴马政府执政以来，行政部门已经就这些监控项目向国会做了13次报告。6月18日，国家安全局局长基思·亚历山大在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上作证时说，2011—2013年期间国家安全局通过对通讯的监控，已经帮助阻止了50起潜在的世界范围内的恐怖主义袭击，其中至少有10起涉及在美国的恐怖主义嫌疑人或目标，而“棱镜”监控项目对其中90%以上的事例做出了贡献。
美国国内的反应
美国的外国情报监控活动最初是根据1977年的《外国情报监控法》而建立的，该法规定对外国情报的监控需要取得美国外国情报监控法庭的授权。然而，在“9·11”恐怖主义袭击之后，为了对抗恐怖主义，小布什政府实行了一项秘密监听计划，授权国家安全局在“有合理怀疑”的情况下可以越过外国情报监控法庭，而无需每次都得到后者的批准。这项计划直到2005年才被公开。
到2007年，小布什总统决定把该计划的内容放入《外国情报监控法案》，用修正案的形式在法律上确定下来。2007年，在小布什政府的竭力推动下，美国国会通过了《保护美国法》，该法是一项扩大政府监听权力的临时措施，它授予美国企业部分司法豁免权，并把监听的范围扩大到外国与美国之间的网络数据传输。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约翰·科尼尔斯说：“今天我们通过的这一立法再一次涉及了政府权力和公民自由之间的平衡问题。”
《保护美国法》规定，如果企业能够证明其向政府提交用户信息符合国会立法，法庭便可拒绝受理对它的相关起诉。在所认定的紧急情况下，当其中一名通讯者身处美国之外时，该法律“特别准许情报机构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监听电话、电子邮件和美国公民的其他通讯可持续一个星期。”政府必须在事前取得外国情报监控法庭1年期的授权，才能以调查恐怖分子嫌疑人的名义对美国公民的电话通讯和电子邮件进行监控。如果是一名美国人和恐怖分子在进行通话，或是两名外国人之间在美国之外进行通话，那么政府无须授权就能够实行监控。
2007年“棱镜”计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制定的。它取代了总统的秘密监听计划，而且得到了外交情报监控法庭根据《保护美国法》和《外国情报监控法修订案》的授权。《保护美国法》于2008年失效。2012年在奥巴马政府坚持下，国会再次修正了《外国情报监督法》，把其有效期延长至2017年。从这个意义上讲，奥巴马政府说监控计划符合国会立法并非不实之词。
然而，奥巴马政府的辩解并不能令美国人信服，“棱镜门”事件再一次引起了美国国内关于维护国家安全和公民权利之间关系的激烈争论。根据盖洛普民调公司6月12日公布的民调结果，在受访者中有53%的人不支持美国政府以反恐为名来获取公民的电话和网络通讯记录，37%的人表示支持，其余10%的人没有表态。反对者中有30%的人认为，无论有什么样的前提条件，这类监控项目都是错误的。
在美国国内，“棱镜”项目受到了广泛的批评和挑战，被不少人认为是违法的。2013年6月11日，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对国家安全局提出了起诉，指出“‘棱镜’项目违反了美国宪法关于言论自由权和结社自由权以及隐私权，违反了宪法第一和第四修正案。”这一诉讼还得到了耶鲁法学院“媒体自由和信息访问讲习班”的配合。同日，国际“自由观察”组织美国分部也对负责“棱镜”项目的政府机构和官员以及12家信息公司（包括苹果、微软、谷歌和脸谱等）及其行政主管提出了起诉，认为它们在“棱镜”项目或其他相关项目下向国家安全局提供用户的通讯记录和数据是非法的。 在美国媒体方面，《纽约时报》编辑部批评奥巴马政府“现在在这个问题上失去了一切信誉”，并且感叹：“多年来，许多国会议员忽略了国内情报的收集已经超过了他们所能控制的程度的迹象，甚至现在几乎没有人对公众的通讯信息被监控而感到不安。”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国会议员都对此熟视无睹。例如《爱国者法》的主要倡议者之一共和党众议员吉姆·森森布伦纳6月9日表示，这些政府行为“超越了《爱国者法》所允许的范围。”民主党参议员马克·尤德尔也在当天申明，“我认为美国公众并不了解他们被监视的程度，也不了解他们的数据正在被收集。”他认为，应当对国家安全局正在收集的数据数量进行某些限制。
一些美国国会议员、维护公民权利的非政府组织、部分媒体的态度以及民意调查的结果都表明，美国人愿意在多大程度上以牺牲个人权利来保障国家安全，是存在分歧的。
来自国际社会的抨击
世界各国在得知了美国的网络数据监控行动之后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一些国家的领导人发表讲话，反对美国国家安全局的做法，或质疑美国对自己国家公民网络信息的监控。一位外国部长针对美国国家安全局的项目引用美国著名政治家本杰明·富兰克林的话说：“一个社会对自己公民的监控、控制和监视越多，它就越不自由。”许多人质疑，是否对恐怖主义者的追捕的代价已经超过了公民隐私权方面的损失？
美国的行动也惹恼了自己的欧洲盟友。欧盟司法委员维维亚娜·雷丁于6月10日致信美国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指出“‘棱镜’一类的项目及其所依据的法律可能会给欧盟公民的基本权利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要求美国政府澄清欧洲公民是否是“棱镜”项目的实施对象，欧洲人能否发现他们的数据被截获。欧盟官员还批评美国的做法破坏了双方的信任，要求“美国政府必须按照欧盟的标准来处理欧盟公民的数据”。据悉，谷歌已成为欧盟的首个调查对象，到7月底，加入欧盟数据保护特别工作组的所有国家政府将会对谷歌采取强制行动。
在6月19日奥巴马总统访问柏林并发表演讲时，遇到了许多德国人的抗议行动。抗议者表示，“德国人对奥巴马在允许收集如此多的情报方面所起的作用非常失望。”意大利的一个保护个人数据的组织之主席也批评说，这种做法在意大利是违法的，不仅“与我们的立法原则相悖，而且是严重的违法。”
棱镜门事件与网络安全
“棱镜门”暴露出，在国内，美国以牺牲公民隐私权为代价，来收集与恐怖主义有关的数据。在国际上，美国不仅对自己的敌对国家和竞争对手，而且对自己的盟国也实施了大规模的网络监视和入侵活动，从而严重损害了美国一贯自我标榜的尊重公民权利的形象，并极大地冲击了美国迄今为止一直占据的全球互联网安全领域里的主导权和话语权，颠覆了美国在这个领域里主张的道德基础。
目前，网络安全已经被置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的重要地位。在美国2013年的《情报界安全威胁评估报告》中，网络安全威胁已经超过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而被列为美国所面临的国家安全威胁的首位。同时，网络安全已经成为国际上各国共同关注的主要问题，也是中美之间的重要议题。“棱镜”计划的曝光和美国曼迪昂特网络公司的报告（该报告指责中国政府从事或支持网络窃密和网络攻击活动）的发表，使国际网络安全形势和中美网络安全关系更加复杂化。虽然“棱镜”计划的曝光使美国感到有些理屈词穷，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对中国的压力，但是美国政府会想方设法平息“棱镜门”事件，并采取一些措施来安抚其被激怒了的盟国。这样，中国未来面临的压力不会因“棱镜门”事件的曝光而消失。
从国际关系的视角来看，“棱镜门”事件引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美国公司是否有权将用户数据提交给美国政府？由于国际社会尚未就网络空间方面的国际规范形成共识，国际和国内相关法律也尚未建立起来，美国政府不会因“棱镜门”事件所带来的尴尬就放弃其根据美国国内法而对美国公司提出的要求。可以预料，尽管有来自国内外的反对声，美国情报部门将会继续从事针对其他国家的网络监控和情报获取活动。然而，“棱镜门”事件也使国际社会认识到，为了限制类似美国这样的行动，必须建立起网络空间方面的国际规范，虽然这一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但各国必须采取切实步骤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美国政治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