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身份是不讲政治”

　　赵锡永一行到达澄江时，已是当日下午3时许。此时的澄江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师燕忠早已等候在离县城5公里之外的广龙收费站准备迎接。
　　师燕忠带着赵锡永一行先后参观了玉溪庄园、樱花谷、太阳山。晚饭时，安排他们在靠抚仙湖边上的橡山宾馆吃了一顿自助餐。据知情的澄江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赵丽华说，自助餐很便宜。
　　在此过程中，赵锡永没有跟澄江县政府相关工作人员开座谈会，只是边参观边发表了一些建议。但具体说了什么，上述知情的政府人士说，已记不清。
　　对于赵锡永的身份，澄江县同样也不敢怀疑。“都是例行公事，上级通知下来的，不会去怀疑。”
　　在澄江县政府办公室徐主任看来，怀疑领导身份就是不讲政治。
　　他苦笑着说，“上面领导都接待了，如果我再打电话去向上面核实，领导就会觉得我们太笨了，办不了事。”
　　他觉得，现在上级领导喜欢微服私访，也给这种人提供了行骗的机会。“以前都是公对公，部门对部门，要么就是熟面孔，现在倒好，全是领导人自己一声就下来了，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一听说是国务院的，谁还敢上去核实，巴结还来不及呢。”
　　这并不是赵锡永第一次来到玉溪。《玉溪日报》报道，2013年1月15日，“国务院政策研究室司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赵锡永一行到玉溪，对当地产业转型升级进行“专题调研”。当地主要政府领导出席了“调研座谈会”，“在听取市政府领导对玉溪产业发展现状，产业转型升级空间、思路、举措等情况介绍后，赵锡永对玉溪产业转型升级工作给予充分肯定。”
　　其实在此前，玉溪市委书记张祖林和赵锡永就有过交集。2012年11月3日，由昆明市委市政府举办的“2012‘收获金秋’投资昆明年会”在昆明举行。赵锡永受邀以国务院政策研究室司长身份出席此次投资年会。昆明市委书记张田欣和时任昆明市长张祖林作为东道主在年会上发表演说。
　　在此次年会上，赵锡永专门举了昆明云内动力有限公司（一家生产柴油发动机的上市公司）的例子，“昆明的发展基础很好，像云内动力自主品牌的柴油机，装载到上汽公司自主品牌的轿车上，现在已经批量出口到欧盟国家，明年1月初将在英国正式批量生产。这说 明，昆明国企的自主品牌并非都不行。” 　　也就是在这次年会上，赵锡永透露，云南省桥头堡2012-2020年规划已经得到国务院的正式批复。此事被大量报道。
　　2012年12月14日，张祖林调任玉溪市委书记。一个月后，赵锡永以国务院政策研究室司长的身份第一次到达玉溪。

赵希涌的身份流变

　　赵锡永与云内动力的接触，最早则要追溯至2012年4月份。这也是赵锡永第一次踏足云南。当月，一个乘用车行业的会议在昆明召开。赵锡永受邀出席。云内动力的一位高层也参加了此次会议。
　　赵锡永在此次会议上作了关于柴油发动机未来前景的主题演讲，而作为生产厂家的云内动力对此特别感兴趣。“领导听了他对这方面的看法，就觉得还行。”云内动力办公室主任孙灵芝说。
　　会后，云内动力的高层找到赵锡永。“此前对他（赵锡永）也不清楚，拿了一张名片给领导，有写司长什么的。”孙灵芝说。
　　一个月后，赵锡永被聘为云内动力发展顾问。孙灵芝说，抛开赵锡永的身份不讲，其在柴油机方面的专业性知识还算比较强。为了表示对赵锡永的重视，云内动力还特意在公司内部为其配了一名秘书。“就是沟通一下，看看轿车柴油化有什么新的消息，还对公司的发展、规划提点建议。这些建议对公司发展还是有些作用的。”
　　此后，赵锡永频繁来往云南。在此期间，他的北方口音同样给孙灵芝留下了深刻印象。“说普通话，但一听就知道是东北口音，年龄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长得像个领导的样子。”
　　本刊记者调查得知，赵锡永为其真名，1955年10月31日出生，系辽宁省沈阳市于洪区人。
　　公开资料可查的第一次露面是在2008年12月3日，赵锡永见到的是辽宁省某领导。当时，赵锡永用的是其名字谐音赵希涌，其身份只是香港宏基万国汽车有限公司代表。
　　两年后，当赵锡永再次现身时，身份却变成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据公开资料，“2010年3月11日上午，湖南金华车辆有限公司与北京宏基万国汽车有限公司就特种汽车及底盘生产在北京西国贸大酒店签订合作协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赵锡永等出席签约仪式。”
　　此后，在这一年时间里，赵锡永频繁出入湖南官场，并被多个地方政府聘为经济顾问。在对赵锡永的报道中，还称“赵锡永曾出任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厂长、总经理，华晨中国汽车控股公司总裁等职务。现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产业政策与发展战略，在汽车产业领域颇有研究。”
　　2011年，网络公开资料没有找到赵锡永的任何踪迹。
　　当赵锡永一年后再出现时，其“职务”已经晋升为“国务院研究室正司级巡视员”，名字又换成了谐音赵希涌。2012年10月26日，由科技部、工信部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支持，同济大学汽车学院与《汽车财经》杂志联合承办的“第三条路线——2012年首届中国绿色柴油机产业发展论坛”在同济大学嘉定校区隆重召开，探索中国汽车可持续发展的新思路。在论坛上，国务院研究室正司级巡视员赵希涌司长做《乘用车柴油化在中国的现实意义》的演讲。
　　在这次演讲中，赵锡永似乎还没有记住自己这种身份的转变。他说，“我是不便于在这个场合出现的，因为我不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也不是工信部和发改委，我们是给领导当秀才的，给领导写文件的，所以这十几年我一直在研究国家战略，特别涉及到汽车，我是学汽车，搞了一辈子汽车，后来到国务院后改行了，搞能源了，所以今天会上跟大家见面。”
　　一个月后，当赵锡永和国家科技部葛守江处长、国际金融投资家联合会秘书长李言平出现在青岛一所幼儿园时，其身份成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赵锡永部长。如今，葛守江的职务也证实为假。
　　公开资料显示，国际金融投资家联合会秘书长李言平，另外一个头衔便是清大远景规划设计研究院的院长。而上述的“国家科技部处长”葛守江，也是国际金融投资家联合会的主要成员，其职务为联合会执行副秘书长。
　　在李言平的简历中，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介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研究课题组副组长。而赵锡永第一次用的官方职务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
　　3月15日，就在相关部门宣称“已经找不到这个人”的当天，赵锡永乘坐航班，由北京飞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