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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孤月悬在夜空,像被冷云蒙上一层青纱,把一切都渲染成梦幻般。夜街上,幽暗的路灯映着一道道斜长的暗影,无助的树枝在风中尽情痉挛着它灵魂中的不安。时而疾驰过几辆小车划破冷清,行人匆匆的影子像游魂的晃动点缀着夜街。
此刻,我还在等待图片社的人打印和装订投标文件,明天一早,公司的人要带着资料去投标。我象一尊雕塑,僵硬的矗立在图片社宽大的玻璃门前凝视着夜街。时针指到十点二十五分,5月11号,一个如此平常的夜晚,对我来说记忆犹新。
忙碌了一天,疲惫到快窒息,身体松垮酥脆的像饼干,好像随时会咔吧一声断裂。为了此次投标文件,连续通宵了三个整夜,我已经灰头土脸外加一对国宝级熊猫眼!
下午两点多才吃午饭,饿的眼冒金星,什么蓝领白领,上班族经常这样悲催,忙起来跟疯子一样,那情景跟机器人没区别,每天十几个小时坐在电脑面前守着方寸之地,早已经习以为常。
阿青经常为我按摩解乏,时而怜悯的摸着我的头说:“哎!可怜的孩子!” 阿青负责行政,与我情同姐妹又同住一间宿舍,职场的尔虞我诈在这里只是传说。跟她们相处,不必担心被告状或被陷害,反而经常互相关照。其他同事都在各自的办公室,总体也很合拍。
5月12号清晨,一如往常,阳光穿透窗子照进宿舍。躺在下铺我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对铺的小小依然睡的像死猪一样。上铺的阿青见我醒了,张嘴就开始学公鸡打鸣,又接连讲了两个讲笑话,坏坏地把屋里的四个人都闹腾起床,我深深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吃高钙奶长大的,打了鸡血似的欢实,活生生再版卓别林,哪里有她哪里就沸腾的冒泡,常在宿舍模拟明星的各种囧态,兰花指扭着水蛇腰,握着个拖把棍子跳钢管舞,自编自演逗比小品,把一帮人逗笑到哭泣或抽筋,天生一块笑料埋没在芸芸众生里。
吃完早点一切就绪,忙碌的一天即将拉开帷幕。
业务部的两个经理精神抖擞的带着我熬夜做好的投标文件走了,看着他俩高傲的背影,我掏心掏肺的希望中标,毕竟方案是我做的,否则岂不是白白熬夜了?
没一会儿,李姐喊我,我赶忙拎包跟着李姐和司机前往项目地,虽然是老客户,但图纸必须根据项目方实际情况量身定做。
路上很堵,堵的让人心急火燎,一路上李姐天南海北的电话神接神打,我百无聊赖的坐在车里,瞟着窗外的蓝天尽情瞎想……
车辆就像甲壳虫,慢吞吞的挪呀挪,挪到地老天荒。我跟李姐宛如趴在蜗牛壳上,恨不得以爬行动物的速度缓缓来到项目地,颇有“大驾光临”的感觉。车开进大门,站岗的武警核查完我们的身份后敬礼致意。
到了项目地没多久,李姐扭头对我说临时有事要办,很快就来车接我。走就走吧,难得耳根子清净,某些时候自己耍单也不错。大概一个多小时,孤独的我拿着“圣旨”似的平面图逛完偌大的两栋楼,项目方曾要求三天之内必须出方案,了解完场地,已是午饭时间。
我那可怜的胃啊,饿的直抽抽,咕噜噜的向我报警。上班族最对不起的首先就是自己的胃,不按时吃饭那真不叫事。无奈,我忍着饥饿,对李姐的归来望眼欲穿!
等了一个多小时,心中正抱怨四起的时候,李姐打来电话,她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办事,所以赶不过来,让我自己回公司。挂了电话我火冒三丈,坑人坑到家呀!苦等这么久才说不来接,早干嘛啦!太任性,太不靠谱了!
我挂着一张疲惫厌倦的脸,问完门卫武警如何坐车,梦游似的从后门步行出来,本打算先找个地方往胃里装点饭,可沿路一直走到珠市口大街的公交站,也没瞧见便利店或快餐厅,谁让这地方高门深院戒备森严呢!从正门进来的时候,哪知道后门这种情况,颇有上当感!瞟了瞟两边暗红色的高墙里偶尔探出头来的树枝,真想拽一把树叶塞进嘴里!
好容易等来一辆车,车上人不多,有座,我夹着资料坐在公交车上忍着饥饿,任凭双截棍似的大公交车载着我颠来晃去左拐右拐。
坐公交车能有座都是幸福的!一时间觉得作为一个老百姓,连欲望和需求都如此简单而真实,确切的说,这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总比挤成相片舒服多了!
很多人都说打工没出息,或者说打工有出息的不多,话说的不无道理,但道理要看角度。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吃苦受累,甭管是什么领,谁都想有出息。打工的一个个每天累死累活,甚至吃饭睡觉时间都错乱了,怎可能去做那些奢豪的春秋大梦!漫天飞舞的心灵鸡汤并不能改变残酷的现状!那只不過是望梅止渴和阿Q似的自我精神安慰。假如,你出生在偏远山区、没钱上学甚至是孤儿、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人脉没背景、没有人提携帮助,没有创业本钱,不是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甚至连基本温饱都很困难,被人鄙视欺辱,如果再遇人不淑,发生被蒙被坑被拐被骗.....甚至被卖了器官,喂了毒品,处在生存都很困难的边缘,还谈出息二字吗?能吃上饭保住平安、保住性命都实属勉强,这样的境况能找到一份工作维持生计,就已经是困境中登上一个台阶了!即便是想更有出息,空有胆量和志向,没有机遇和平台,也纯属隔河望金,水中望月!纵观古今,泱泱大国,能人异士举不胜数,缺少的何尝不是平台,没有杠杆拿什么撬动地球?
车开到月坛的时候,突然发现马路两边很异常,一些人像潮水般涌出大厦,甚至还有些人提着包像下班一样走出来。
什么节奏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表,不对呀,才两点多,还不到三点,怎么一栋栋的大厦里就下班了呢?我一时蹙眉,很不解的看着那些跑到广场上的人群猜不到谜底。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思绪凌乱了……
或许是从公司出来一直没喝水也没吃饭,胃开始恶心,不过,想吐都没的吐,肚子里空空如也,拿什么往出吐呀?即便是作呕,也是故弄玄虚是干呕,呕出来也是胃液,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妊娠反应!
在公交车上一直颠簸到明光桥北站下了车,道听途说才知道汶川刚才地震了!啊?一阵眩晕,怎么会这样!我把思维立即切换到马路两边的人群跑到广场上那个片段…… 哦!怪不得那些大厦里的人纷纷涌出来,原来就是在公交车上经过月坛那会儿汶川发生了地震,是公交车的颠簸和摇晃让我没体会到北京轻微的震感!
我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想问问昌平区什么情况,该死的,手机特别不配合,竟然没电了!生活,太会跟人开玩笑了!
回到公司,阿青不知怎么了,一大早还嬉皮笑脸的,竟然拉个大驴脸,她把给我打好的饭用微波炉加热好端给我,那表情跟谁挖了她家祖坟似的!我身心疲惫胃又疼,诧异的瞥了一眼,实在没心情理她。不过,瞬间划过一个闪念——当我想起阿青是四川人的时候,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我一时僵在那,默默把语言组织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问她家人的情况,又怕唤醒她那哀伤的细胞,不问吧,只能任凭心里七上八下。算了,知她莫若我,还是等阿青憋不住的时候“从实招来”吧!我想,像我这样干着急,却还能装淡定的闷葫芦应该大有人在。
我把手机充上电,给妈妈打电话说地震的事,可谁知,老妈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很无辜的说午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我的娘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挂了电话,我端起饭盒如狼似虎的狂吃,午饭又是三点多钟才吃,胃已经被虐待的生病了,不管怎么吃,都感觉很饿很饿!阿青像往常一样,站在我椅子后面给我捏肩,长期坐在电脑前,我肩部和颈椎都很那啥……我发誓,下辈子绝对不做产品设计了!
阿青心不在焉,没有了以往的调侃,连手都软绵绵。没一会,QQ窗口弹出地震的报道,我放下没吃完的饭盒叫阿青一起看新闻,看着看着,阿青有些绷不住了,恨不得把脖子伸进电脑里,两眼直勾勾瞪着黑灰色的网页,新闻图片上点着慰藉亡灵的蜡烛,惨不忍睹的震后场面,横七竖八的残垣断壁,一具具无法辨认的尸体被找到并抬出来,越看越惊悚,阿青喃喃着死亡与失踪人数又比刚才的报道增加了,那场景让人不寒而栗,仿佛电脑屏幕都散发着死亡的味道,我和阿青就像看震后的死亡宣告书,从鸡皮疙瘩里往外冒凉气!
很多身在外省的四川人,无不对家乡的亲人牵肠挂肚和祈福,他们都想知道远在四川的亲人在地震后是什么处境……
阿青哭了,用手抹了几下热泪。她说,从得知地震的消息,就给家里打电话,但座机和手机都无法接通。阿青老家是四川绵阳,距离汶川还有一段距离,并不是重灾区,至于电话为何无法接通,我无法解释,阿青的父母都是孤儿,没其他亲属可以联络,关系要好的同学和老乡都分散在各大城市打工,没人能提供给她老家的消息,她跟家人完全陷入失联状态。阿青的父母生死未卜,一时半会儿,只能祈祷,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她,只能闭上嘴。
早上还朝气蓬勃的阿青,到晚上就愈发蔫了。晚饭的时候,我去公司食堂打饭,阿青饭也不吃就回宿舍了。我到宿舍一看,这臭丫头连鞋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我拍了拍她劝她吃饭,她不吃也不理我,我解开她的鞋带,把鞋脱下,把腿抬到床上。阿青一声不吭转过身蒙上被子,完全陷入内心的悲惨世界不断的猜测着她父母的下落,她翻身的时候,我看到了泪水。阿青梨花带雨,我很难过,是呀!亲人远在灾区下落不明,换做是谁都一样撕心裂肺。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意外总是随时发生,汶川太遥远,阿青近在眼前,我耷拉着脑袋低头长叹,叹息过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三天之内把方案做好,手头已经有两个签约的项目等我做了,再加上今天考察的项目,只能早做完早解脱!设计就是这样,手头一旦同时有几个活,自己都上火!
夜,寂静入髓,QQ的聊天窗口时不时的弹出催命符一样的报道,新闻上说今晚还有余震。灾区那些可怜的人们像一只只蚂蚁任凭大自然肆意摧残。
我很想高度集中精力尽快设计图纸,可脑子里总是闪现地震图片还有阿青那双泪眼。由于经常不按时吃饭得了胃病,屁股刚坐下没多大会儿,胃就又开始用疼痛折磨我,实在懒得跑到凄冷的夜街上去买药,我呲牙咧嘴的赶紧喝了几口热水应付,还好,几口热水喝下去,胃痛缓解了许多。
办公室里唯一发出的光亮就是电脑屏幕那惨白的荧光,那丝凉,沿着神经凉透每一个细胞,慢慢把身体变的麻木而疲劳,屋里唯一发出的声响,就是我半机械状态下敲打键盘的声音。或许是太过压抑,坐在电脑前突然鼻子一酸,眼角淌出一股热流,我竟然哭了,一时间搞不清是为了汶川哭,为了阿青哭,为了脆弱的生命哭,还是为了加班或者胃痛而哭……
想哭就哭吧!哭,不需要理由,生活这样不容易,有泪尽情流,随着泪眼朦胧,视线愈加模糊的我手脚冰冷,孤独的坐在电脑前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汶川地震让多少生灵涂炭……而我,仍然坐在办公室里没完没了的加班。泪水贴着脸颊划着弧形落下,一时间,所有的凄苦都化成眼泪不断溢出,那种苦,搀杂着涩,搀杂着痛,搀杂着无奈和孤独,更掺杂了无助和绝望,我习惯了承受,在收获人生经历的同时,也浪费着青春,挣着饿不死的薪水,也是月光一族……我任凭微咸的泪水尽情流淌……
当我把注意力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泪水浸湿成了一块地图。看来能坐在办公室里哭,都是一種幸福,虽然很累,至少我还在加班,而汶川,很多很多人连性命都没了!人生苦短——人生又苦又短!
凌晨两点多,我已经没了时间概念,忘了白天和黑夜,忘了今天与明天,忘了是否还是自己,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忙,累的失去了节奏,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抱着电脑过日子,即使像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也一次又一次在踉跄中站起来,从来没彻底倒下!都说做一番事业不容易,可谁又知一个女孩扛着残酷的工作压力更是何等不容易!
我的心告诉我,我太累了!此刻,真的好想陪在爸爸妈妈身边,跟他们说一句我好累,然后变成婴儿躺在妈妈的怀抱里酣然睡去!
加班到快四点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方案做不完我就不能下班,偏偏公司在这个月接连签约了几个项目,最迟的出图时间都是一周,图纸经常还要改来改去,通常一个单位的几个领导每人都表态,不改的死去活来不罢休。公司没有加班费,更恨不得把我用死,累死人不偿命,我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大豆,被公司榨没了油,只剩下像干柴一样的豆渣,钱没赚着,青春渐逝,一年到头劳苦度日,说的好听是设计师,其实满肚子苦水没地方吐,陪着电脑比爹妈都亲,大好的青春都用来打工了,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一级压榨大豆油!而这些,都不是那点所谓的工作经验就能一笔抵消的!原本青春又靓丽,因为长期熬夜加班开始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最后除了渐渐衰老的自己什么都剩不下,每月发放的工资只要一到手里,立马从各种开支分流出去,然后工资卡里的钱依旧所剩无几。打工的人,卖掉的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最后也只是换取了临时的温饱!很多老板卸磨杀驴不兑现承诺甚至欠薪!因此,上班族即使劳碌一世,衰老后也仍将带着后顾之忧,生活在风雨飘摇之中…… 第二天,公司开始号召大家捐赠,于是小黑板上写着同事们每天捐赠的情况。由于睡觉姿势不佳,我全身疼痛,沉睡到七点多就醒了,洗漱完回到宿舍,阿青没起床,头没梳脸不洗,惨白的脸色镶嵌着灯泡似的肿眼泡还睡着。她状态很差,很可能夜里哭过,我帮她请了假,老板知道阿青父母失联的事,很痛快就给了假。因为晚上趴桌子睡着的时候着了凉,我有些轻微发烧,想来自己担负着公司这一年来是否能盈利的重任,也只能咬牙硬撑着。
中午我去食堂打完饭回到宿舍,阿青还是不吃饭。无奈,我打开饭盒用勺喂她,她把我的手推到一边继续蒙头睡觉,我知道她睡不着,让她好歹吃点!一直饿着会把胃饿坏,她还是不吃饭,面对她我快要崩溃了!最后,像伺候婴儿一样给她冲泡了豆粉喝下,虽然不能前往灾区救助,能照顾好灾区难者的家属也好。
第三天,阿青仍然没联系上父母,提示音总是忙音,看来搞好邻里关系也至关重要。我的心伴随着莫名的不安开始忐忑,非常担心阿青父母真的会命丧地震灾区,其他同事也偶尔带着水果来看望阿青并劝慰几句。地震的那边横尸遍地,地震的这边阿青天天绝食,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从此失去亲人,不会的!她父母一定没事。小小只要跑完业务回到公司,就跟我一起照顾阿青,阿青成为我们亟待救助的对象。
第四天,死亡人数持续增加,我们都开始茫然和无助,一切安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就像在干裂成块的土地上滴几滴水,起不到任何作用。接连几天与父母失联的阿青开始颓废,她谁都懒得理,那死灰般绝望的眼神里好像住着死神,着实让人惊悚不安!阿青每天只靠喝点豆奶粉之类的维持……只当她是减肥自虐了!她日渐憔悴,虽然活着,却像躯壳一样,人一旦精神死亡,生命就褪去了色彩!
第五天,我刚要进宿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阿青披头散发尖叫着跳下床抱住我,我以为她精神失常了,吓的我头皮发麻差点坐地上。她说她父母主动打来电话报了平安,原来是她父母在地震的当天上午去外地旅游了,途中手机被偷,由于快到达到景区了,在旅游完以后才到商场买了新手机,况且平时也不是天天都保持联系,在得知汶川地震后他们没回绵阳,而是去了阿青父亲的一个朋友那里住下来,至于绵阳家里什么情况,他们也是靠新闻了解,家里座机无法接通,或许是电话线路遭到了破坏。
阿青诈尸般在宿舍里扯个嗓子嗷嗷乱叫,那跳舞的姿势好比跳大神,如若不是我知道内情,定会把她当原始森林里的野人。
太荒谬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啊!我的苍天啊大地啊,出门旅个游赚回两条命!这几天我们在北京只是一场日夜空悲切。生活,如此富有戏剧性!还好,没事就好!至少都活着,手机被偷走没事,性命没被地震夺去就行!
我拧住阿青的耳朵狠狠的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一定好好吃饭不能颓废,只有身体健康、生命还在,才能更好的面对一切!就算亲人离去,剩下自己也要坚强的活着,不能因为悲伤就彻底放弃了生活,甚至放弃了自己!生命在,希望就在!命运总会准备好惊喜在前方的某个拐角等你,不要让生命过早凋谢,阿青连连点头,任凭我拧疼她的耳朵满脸幸福的叫唤,没一点淑女样儿!
很想对小偷们说:手下留情,请不要偷老人的手机!一部手机往往关乎于老人的性命!老人们很多时候全靠电话给儿女报平安,甚至仅靠拨一个求救电话来挽救垂危的性命……
阿青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美滋滋地梳妆打扮去了,生活對她来说,依然是美好的!正如我所愿,她的父母平安无事,绵阳毕竟不是重灾区,可汶川还有很多个家庭被震的支离破碎骨肉分离,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至亲之人离去……
没过多久,叽喳雀跃的阿青像霜打了一样再次蔫下来,她说她想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再也不离开,今后不会离乡在外了,亲人最重要,她属于四川,不属于北京。
一个月多后,阿青果真辞职要回老家了。临行前的那晚,我跟小小,还有食堂做饭的阿姨一起帮她装好大包小裹,四个人在一间宿舍里谈心谈到夜里快十二点,我说一定会送她上车站,可是第二天,当我坐着公司的车从项目方赶回公司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小小说她已经归心似箭,她要立刻、马上、迅速的回老家!
阿青结束在北京的漂泊,从此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尽管可以偶尔聊QQ,但那和朝夕相处是两码事,随着阿青的离去,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悲哀的一页翻去,生活还在继续,数月后我提出辞职,老板两次找我谈话,每月加薪500元挽留,老板说如果我走了,至少要招聘两个人才能顶替我,原本就是该招聘两名设计的,我浅笑,早就心知肚明。同事劝我留到春节后再走,公司每逢春节会按照功劳和资历发放利润分红。我想了想分红,又想了想身体里已经透支的每个细胞,现在的我,除了想按时吃饭,大睡几天几夜不起床,什么都不想做。在老板第三次挽留无效的情况下,我终于辞去了产品设计师的工作,卸掉枷锁并告别设计生涯,带着灰灰的脸色离开了那个天天加班的公司。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在哪里经历风雨,孤单的心灵又将飘向何处,我都会用淡然和豁达的心态去接受生活的物是人非……
人的信念和毅力是世间最伟大的精神财富,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不惧怕,细细品尝生活中的各种滋味,象嚼口香糖一样,咀嚼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是非成败、得意与失意,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拥有一颗坚定强大的内心更重要!生命和健康是那样宝贵,一切爱恨情仇及财富都只建立在生命存在的基础之上,如果生命不在,一切都化作一缕云烟,人活着,只是为了体验生活,体验生命的感觉……
5月12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震醒了所有人对脆弱生命的另一种意识,震醒了人们对生活的态度。未来,无法预测,性命犹如尘埃,每个人都渺小如颗粒,弱小到只能任凭大自然灾难和外界因素的肆意摆布,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生命在短暂的百年之间尽情怒放,沉溺于过去不如畅想未来,畅想未来不如珍惜现在,珍惜眼前才不会遗憾……
此刻,我还在等待图片社的人打印和装订投标文件,明天一早,公司的人要带着资料去投标。我象一尊雕塑,僵硬的矗立在图片社宽大的玻璃门前凝视着夜街。时针指到十点二十五分,5月11号,一个如此平常的夜晚,对我来说记忆犹新。
忙碌了一天,疲惫到快窒息,身体松垮酥脆的像饼干,好像随时会咔吧一声断裂。为了此次投标文件,连续通宵了三个整夜,我已经灰头土脸外加一对国宝级熊猫眼!
下午两点多才吃午饭,饿的眼冒金星,什么蓝领白领,上班族经常这样悲催,忙起来跟疯子一样,那情景跟机器人没区别,每天十几个小时坐在电脑面前守着方寸之地,早已经习以为常。
阿青经常为我按摩解乏,时而怜悯的摸着我的头说:“哎!可怜的孩子!” 阿青负责行政,与我情同姐妹又同住一间宿舍,职场的尔虞我诈在这里只是传说。跟她们相处,不必担心被告状或被陷害,反而经常互相关照。其他同事都在各自的办公室,总体也很合拍。
5月12号清晨,一如往常,阳光穿透窗子照进宿舍。躺在下铺我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对铺的小小依然睡的像死猪一样。上铺的阿青见我醒了,张嘴就开始学公鸡打鸣,又接连讲了两个讲笑话,坏坏地把屋里的四个人都闹腾起床,我深深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吃高钙奶长大的,打了鸡血似的欢实,活生生再版卓别林,哪里有她哪里就沸腾的冒泡,常在宿舍模拟明星的各种囧态,兰花指扭着水蛇腰,握着个拖把棍子跳钢管舞,自编自演逗比小品,把一帮人逗笑到哭泣或抽筋,天生一块笑料埋没在芸芸众生里。
吃完早点一切就绪,忙碌的一天即将拉开帷幕。
业务部的两个经理精神抖擞的带着我熬夜做好的投标文件走了,看着他俩高傲的背影,我掏心掏肺的希望中标,毕竟方案是我做的,否则岂不是白白熬夜了?
没一会儿,李姐喊我,我赶忙拎包跟着李姐和司机前往项目地,虽然是老客户,但图纸必须根据项目方实际情况量身定做。
路上很堵,堵的让人心急火燎,一路上李姐天南海北的电话神接神打,我百无聊赖的坐在车里,瞟着窗外的蓝天尽情瞎想……
车辆就像甲壳虫,慢吞吞的挪呀挪,挪到地老天荒。我跟李姐宛如趴在蜗牛壳上,恨不得以爬行动物的速度缓缓来到项目地,颇有“大驾光临”的感觉。车开进大门,站岗的武警核查完我们的身份后敬礼致意。
到了项目地没多久,李姐扭头对我说临时有事要办,很快就来车接我。走就走吧,难得耳根子清净,某些时候自己耍单也不错。大概一个多小时,孤独的我拿着“圣旨”似的平面图逛完偌大的两栋楼,项目方曾要求三天之内必须出方案,了解完场地,已是午饭时间。
我那可怜的胃啊,饿的直抽抽,咕噜噜的向我报警。上班族最对不起的首先就是自己的胃,不按时吃饭那真不叫事。无奈,我忍着饥饿,对李姐的归来望眼欲穿!
等了一个多小时,心中正抱怨四起的时候,李姐打来电话,她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办事,所以赶不过来,让我自己回公司。挂了电话我火冒三丈,坑人坑到家呀!苦等这么久才说不来接,早干嘛啦!太任性,太不靠谱了!
我挂着一张疲惫厌倦的脸,问完门卫武警如何坐车,梦游似的从后门步行出来,本打算先找个地方往胃里装点饭,可沿路一直走到珠市口大街的公交站,也没瞧见便利店或快餐厅,谁让这地方高门深院戒备森严呢!从正门进来的时候,哪知道后门这种情况,颇有上当感!瞟了瞟两边暗红色的高墙里偶尔探出头来的树枝,真想拽一把树叶塞进嘴里!
好容易等来一辆车,车上人不多,有座,我夹着资料坐在公交车上忍着饥饿,任凭双截棍似的大公交车载着我颠来晃去左拐右拐。
坐公交车能有座都是幸福的!一时间觉得作为一个老百姓,连欲望和需求都如此简单而真实,确切的说,这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总比挤成相片舒服多了!
很多人都说打工没出息,或者说打工有出息的不多,话说的不无道理,但道理要看角度。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吃苦受累,甭管是什么领,谁都想有出息。打工的一个个每天累死累活,甚至吃饭睡觉时间都错乱了,怎可能去做那些奢豪的春秋大梦!漫天飞舞的心灵鸡汤并不能改变残酷的现状!那只不過是望梅止渴和阿Q似的自我精神安慰。假如,你出生在偏远山区、没钱上学甚至是孤儿、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人脉没背景、没有人提携帮助,没有创业本钱,不是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甚至连基本温饱都很困难,被人鄙视欺辱,如果再遇人不淑,发生被蒙被坑被拐被骗.....甚至被卖了器官,喂了毒品,处在生存都很困难的边缘,还谈出息二字吗?能吃上饭保住平安、保住性命都实属勉强,这样的境况能找到一份工作维持生计,就已经是困境中登上一个台阶了!即便是想更有出息,空有胆量和志向,没有机遇和平台,也纯属隔河望金,水中望月!纵观古今,泱泱大国,能人异士举不胜数,缺少的何尝不是平台,没有杠杆拿什么撬动地球?
车开到月坛的时候,突然发现马路两边很异常,一些人像潮水般涌出大厦,甚至还有些人提着包像下班一样走出来。
什么节奏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表,不对呀,才两点多,还不到三点,怎么一栋栋的大厦里就下班了呢?我一时蹙眉,很不解的看着那些跑到广场上的人群猜不到谜底。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思绪凌乱了……
或许是从公司出来一直没喝水也没吃饭,胃开始恶心,不过,想吐都没的吐,肚子里空空如也,拿什么往出吐呀?即便是作呕,也是故弄玄虚是干呕,呕出来也是胃液,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妊娠反应!
在公交车上一直颠簸到明光桥北站下了车,道听途说才知道汶川刚才地震了!啊?一阵眩晕,怎么会这样!我把思维立即切换到马路两边的人群跑到广场上那个片段…… 哦!怪不得那些大厦里的人纷纷涌出来,原来就是在公交车上经过月坛那会儿汶川发生了地震,是公交车的颠簸和摇晃让我没体会到北京轻微的震感!
我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想问问昌平区什么情况,该死的,手机特别不配合,竟然没电了!生活,太会跟人开玩笑了!
回到公司,阿青不知怎么了,一大早还嬉皮笑脸的,竟然拉个大驴脸,她把给我打好的饭用微波炉加热好端给我,那表情跟谁挖了她家祖坟似的!我身心疲惫胃又疼,诧异的瞥了一眼,实在没心情理她。不过,瞬间划过一个闪念——当我想起阿青是四川人的时候,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我一时僵在那,默默把语言组织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问她家人的情况,又怕唤醒她那哀伤的细胞,不问吧,只能任凭心里七上八下。算了,知她莫若我,还是等阿青憋不住的时候“从实招来”吧!我想,像我这样干着急,却还能装淡定的闷葫芦应该大有人在。
我把手机充上电,给妈妈打电话说地震的事,可谁知,老妈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很无辜的说午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我的娘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挂了电话,我端起饭盒如狼似虎的狂吃,午饭又是三点多钟才吃,胃已经被虐待的生病了,不管怎么吃,都感觉很饿很饿!阿青像往常一样,站在我椅子后面给我捏肩,长期坐在电脑前,我肩部和颈椎都很那啥……我发誓,下辈子绝对不做产品设计了!
阿青心不在焉,没有了以往的调侃,连手都软绵绵。没一会,QQ窗口弹出地震的报道,我放下没吃完的饭盒叫阿青一起看新闻,看着看着,阿青有些绷不住了,恨不得把脖子伸进电脑里,两眼直勾勾瞪着黑灰色的网页,新闻图片上点着慰藉亡灵的蜡烛,惨不忍睹的震后场面,横七竖八的残垣断壁,一具具无法辨认的尸体被找到并抬出来,越看越惊悚,阿青喃喃着死亡与失踪人数又比刚才的报道增加了,那场景让人不寒而栗,仿佛电脑屏幕都散发着死亡的味道,我和阿青就像看震后的死亡宣告书,从鸡皮疙瘩里往外冒凉气!
很多身在外省的四川人,无不对家乡的亲人牵肠挂肚和祈福,他们都想知道远在四川的亲人在地震后是什么处境……
阿青哭了,用手抹了几下热泪。她说,从得知地震的消息,就给家里打电话,但座机和手机都无法接通。阿青老家是四川绵阳,距离汶川还有一段距离,并不是重灾区,至于电话为何无法接通,我无法解释,阿青的父母都是孤儿,没其他亲属可以联络,关系要好的同学和老乡都分散在各大城市打工,没人能提供给她老家的消息,她跟家人完全陷入失联状态。阿青的父母生死未卜,一时半会儿,只能祈祷,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她,只能闭上嘴。
早上还朝气蓬勃的阿青,到晚上就愈发蔫了。晚饭的时候,我去公司食堂打饭,阿青饭也不吃就回宿舍了。我到宿舍一看,这臭丫头连鞋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我拍了拍她劝她吃饭,她不吃也不理我,我解开她的鞋带,把鞋脱下,把腿抬到床上。阿青一声不吭转过身蒙上被子,完全陷入内心的悲惨世界不断的猜测着她父母的下落,她翻身的时候,我看到了泪水。阿青梨花带雨,我很难过,是呀!亲人远在灾区下落不明,换做是谁都一样撕心裂肺。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意外总是随时发生,汶川太遥远,阿青近在眼前,我耷拉着脑袋低头长叹,叹息过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三天之内把方案做好,手头已经有两个签约的项目等我做了,再加上今天考察的项目,只能早做完早解脱!设计就是这样,手头一旦同时有几个活,自己都上火!
夜,寂静入髓,QQ的聊天窗口时不时的弹出催命符一样的报道,新闻上说今晚还有余震。灾区那些可怜的人们像一只只蚂蚁任凭大自然肆意摧残。
我很想高度集中精力尽快设计图纸,可脑子里总是闪现地震图片还有阿青那双泪眼。由于经常不按时吃饭得了胃病,屁股刚坐下没多大会儿,胃就又开始用疼痛折磨我,实在懒得跑到凄冷的夜街上去买药,我呲牙咧嘴的赶紧喝了几口热水应付,还好,几口热水喝下去,胃痛缓解了许多。
办公室里唯一发出的光亮就是电脑屏幕那惨白的荧光,那丝凉,沿着神经凉透每一个细胞,慢慢把身体变的麻木而疲劳,屋里唯一发出的声响,就是我半机械状态下敲打键盘的声音。或许是太过压抑,坐在电脑前突然鼻子一酸,眼角淌出一股热流,我竟然哭了,一时间搞不清是为了汶川哭,为了阿青哭,为了脆弱的生命哭,还是为了加班或者胃痛而哭……
想哭就哭吧!哭,不需要理由,生活这样不容易,有泪尽情流,随着泪眼朦胧,视线愈加模糊的我手脚冰冷,孤独的坐在电脑前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汶川地震让多少生灵涂炭……而我,仍然坐在办公室里没完没了的加班。泪水贴着脸颊划着弧形落下,一时间,所有的凄苦都化成眼泪不断溢出,那种苦,搀杂着涩,搀杂着痛,搀杂着无奈和孤独,更掺杂了无助和绝望,我习惯了承受,在收获人生经历的同时,也浪费着青春,挣着饿不死的薪水,也是月光一族……我任凭微咸的泪水尽情流淌……
当我把注意力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泪水浸湿成了一块地图。看来能坐在办公室里哭,都是一種幸福,虽然很累,至少我还在加班,而汶川,很多很多人连性命都没了!人生苦短——人生又苦又短!
凌晨两点多,我已经没了时间概念,忘了白天和黑夜,忘了今天与明天,忘了是否还是自己,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忙,累的失去了节奏,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抱着电脑过日子,即使像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也一次又一次在踉跄中站起来,从来没彻底倒下!都说做一番事业不容易,可谁又知一个女孩扛着残酷的工作压力更是何等不容易!
我的心告诉我,我太累了!此刻,真的好想陪在爸爸妈妈身边,跟他们说一句我好累,然后变成婴儿躺在妈妈的怀抱里酣然睡去!
加班到快四点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方案做不完我就不能下班,偏偏公司在这个月接连签约了几个项目,最迟的出图时间都是一周,图纸经常还要改来改去,通常一个单位的几个领导每人都表态,不改的死去活来不罢休。公司没有加班费,更恨不得把我用死,累死人不偿命,我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大豆,被公司榨没了油,只剩下像干柴一样的豆渣,钱没赚着,青春渐逝,一年到头劳苦度日,说的好听是设计师,其实满肚子苦水没地方吐,陪着电脑比爹妈都亲,大好的青春都用来打工了,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一级压榨大豆油!而这些,都不是那点所谓的工作经验就能一笔抵消的!原本青春又靓丽,因为长期熬夜加班开始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最后除了渐渐衰老的自己什么都剩不下,每月发放的工资只要一到手里,立马从各种开支分流出去,然后工资卡里的钱依旧所剩无几。打工的人,卖掉的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最后也只是换取了临时的温饱!很多老板卸磨杀驴不兑现承诺甚至欠薪!因此,上班族即使劳碌一世,衰老后也仍将带着后顾之忧,生活在风雨飘摇之中…… 第二天,公司开始号召大家捐赠,于是小黑板上写着同事们每天捐赠的情况。由于睡觉姿势不佳,我全身疼痛,沉睡到七点多就醒了,洗漱完回到宿舍,阿青没起床,头没梳脸不洗,惨白的脸色镶嵌着灯泡似的肿眼泡还睡着。她状态很差,很可能夜里哭过,我帮她请了假,老板知道阿青父母失联的事,很痛快就给了假。因为晚上趴桌子睡着的时候着了凉,我有些轻微发烧,想来自己担负着公司这一年来是否能盈利的重任,也只能咬牙硬撑着。
中午我去食堂打完饭回到宿舍,阿青还是不吃饭。无奈,我打开饭盒用勺喂她,她把我的手推到一边继续蒙头睡觉,我知道她睡不着,让她好歹吃点!一直饿着会把胃饿坏,她还是不吃饭,面对她我快要崩溃了!最后,像伺候婴儿一样给她冲泡了豆粉喝下,虽然不能前往灾区救助,能照顾好灾区难者的家属也好。
第三天,阿青仍然没联系上父母,提示音总是忙音,看来搞好邻里关系也至关重要。我的心伴随着莫名的不安开始忐忑,非常担心阿青父母真的会命丧地震灾区,其他同事也偶尔带着水果来看望阿青并劝慰几句。地震的那边横尸遍地,地震的这边阿青天天绝食,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从此失去亲人,不会的!她父母一定没事。小小只要跑完业务回到公司,就跟我一起照顾阿青,阿青成为我们亟待救助的对象。
第四天,死亡人数持续增加,我们都开始茫然和无助,一切安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就像在干裂成块的土地上滴几滴水,起不到任何作用。接连几天与父母失联的阿青开始颓废,她谁都懒得理,那死灰般绝望的眼神里好像住着死神,着实让人惊悚不安!阿青每天只靠喝点豆奶粉之类的维持……只当她是减肥自虐了!她日渐憔悴,虽然活着,却像躯壳一样,人一旦精神死亡,生命就褪去了色彩!
第五天,我刚要进宿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阿青披头散发尖叫着跳下床抱住我,我以为她精神失常了,吓的我头皮发麻差点坐地上。她说她父母主动打来电话报了平安,原来是她父母在地震的当天上午去外地旅游了,途中手机被偷,由于快到达到景区了,在旅游完以后才到商场买了新手机,况且平时也不是天天都保持联系,在得知汶川地震后他们没回绵阳,而是去了阿青父亲的一个朋友那里住下来,至于绵阳家里什么情况,他们也是靠新闻了解,家里座机无法接通,或许是电话线路遭到了破坏。
阿青诈尸般在宿舍里扯个嗓子嗷嗷乱叫,那跳舞的姿势好比跳大神,如若不是我知道内情,定会把她当原始森林里的野人。
太荒谬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啊!我的苍天啊大地啊,出门旅个游赚回两条命!这几天我们在北京只是一场日夜空悲切。生活,如此富有戏剧性!还好,没事就好!至少都活着,手机被偷走没事,性命没被地震夺去就行!
我拧住阿青的耳朵狠狠的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一定好好吃饭不能颓废,只有身体健康、生命还在,才能更好的面对一切!就算亲人离去,剩下自己也要坚强的活着,不能因为悲伤就彻底放弃了生活,甚至放弃了自己!生命在,希望就在!命运总会准备好惊喜在前方的某个拐角等你,不要让生命过早凋谢,阿青连连点头,任凭我拧疼她的耳朵满脸幸福的叫唤,没一点淑女样儿!
很想对小偷们说:手下留情,请不要偷老人的手机!一部手机往往关乎于老人的性命!老人们很多时候全靠电话给儿女报平安,甚至仅靠拨一个求救电话来挽救垂危的性命……
阿青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美滋滋地梳妆打扮去了,生活對她来说,依然是美好的!正如我所愿,她的父母平安无事,绵阳毕竟不是重灾区,可汶川还有很多个家庭被震的支离破碎骨肉分离,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至亲之人离去……
没过多久,叽喳雀跃的阿青像霜打了一样再次蔫下来,她说她想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再也不离开,今后不会离乡在外了,亲人最重要,她属于四川,不属于北京。
一个月多后,阿青果真辞职要回老家了。临行前的那晚,我跟小小,还有食堂做饭的阿姨一起帮她装好大包小裹,四个人在一间宿舍里谈心谈到夜里快十二点,我说一定会送她上车站,可是第二天,当我坐着公司的车从项目方赶回公司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小小说她已经归心似箭,她要立刻、马上、迅速的回老家!
阿青结束在北京的漂泊,从此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尽管可以偶尔聊QQ,但那和朝夕相处是两码事,随着阿青的离去,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悲哀的一页翻去,生活还在继续,数月后我提出辞职,老板两次找我谈话,每月加薪500元挽留,老板说如果我走了,至少要招聘两个人才能顶替我,原本就是该招聘两名设计的,我浅笑,早就心知肚明。同事劝我留到春节后再走,公司每逢春节会按照功劳和资历发放利润分红。我想了想分红,又想了想身体里已经透支的每个细胞,现在的我,除了想按时吃饭,大睡几天几夜不起床,什么都不想做。在老板第三次挽留无效的情况下,我终于辞去了产品设计师的工作,卸掉枷锁并告别设计生涯,带着灰灰的脸色离开了那个天天加班的公司。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在哪里经历风雨,孤单的心灵又将飘向何处,我都会用淡然和豁达的心态去接受生活的物是人非……
人的信念和毅力是世间最伟大的精神财富,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不惧怕,细细品尝生活中的各种滋味,象嚼口香糖一样,咀嚼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是非成败、得意与失意,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拥有一颗坚定强大的内心更重要!生命和健康是那样宝贵,一切爱恨情仇及财富都只建立在生命存在的基础之上,如果生命不在,一切都化作一缕云烟,人活着,只是为了体验生活,体验生命的感觉……
5月12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震醒了所有人对脆弱生命的另一种意识,震醒了人们对生活的态度。未来,无法预测,性命犹如尘埃,每个人都渺小如颗粒,弱小到只能任凭大自然灾难和外界因素的肆意摆布,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生命在短暂的百年之间尽情怒放,沉溺于过去不如畅想未来,畅想未来不如珍惜现在,珍惜眼前才不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