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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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省巴中市建国以来涉案金额最大的一起诈骗案件。被骗金额高达570万元。
  ——这是一起作案成员人数众多、作案手段极其隐蔽狡猾、作案区域跨四省(区)的高智商犯罪案件。
  ——专案组历时一百余天,纵横驰骋于四川、陕西、山东、内蒙古四省(区),终将全部犯罪分子缉拿归案,并为被骗企业挽回巨额经济损失。
  
  一
  
  4月南江,山花烂漫。
  2005年4月30日,人们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五一”长假做准备,但对南江县、巴中市两级公安机关来讲却是极不平凡的一天。
  南江县冶金矿山集团公司(以下简称“冶矿集团”)是南江县的支柱企业,公司的效益节节攀升,是巴中市有名的财税大户,近年来,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4月初,该矿投资570万元收购了距南江县千里之遥的甘肃清水县红宝铁矿,但接手经营后才发现,该矿根本不具备履约能力。签约时原业主提供的相关文件资料纯系伪造,且业主在收到公司所付的全部570万元后即告失踪,“人间蒸发”了。
   570万元的巨款被骗,如此巨额不仅是巴中市建国以来罕见,就在全省、全国也是不多的。该案引起了巴中市、南江县两级党政机关的高度关注,要求南江县公安局全力以赴,把企业的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巴中市公安局于5月2日迅速抽调市公安局经侦支队、行动技术支队、南江县公安局业务骨干组成专案组,由市公安局副局长余毅担任组长。
  摆在专案组面前的困难是显而易见的:发现被骗与全部合同款项支付距离半月之久,骗子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案件发生在距南江县千里之遥的甘肃省境内,实施侦破困难重重,侦破工作该如何展开?
  搞清楚这起让南江冶矿集团受骗上当的收购的来龙去脉,成为专案组的首要任务。
  通过了解,专案组得知主持这起收购的是该公司董事会董事、副总经理李瑞江,这名43岁的副总经理以精明能干著称。2005年3月,在省内西昌考察工作的李瑞江接到了朋友的电话,称甘肃省清水县境内的红宝选矿厂所属磨河湾铁矿要转让。通过察看相关资料,发现该矿不仅储量较大,且铁矿石品位较高,极具开发前景;经公司决定安排他带队,与公司下属某铁矿业务副经理王强一起赴该矿进行考察。王强,1968年生,是公司内的技术专家,从事矿山勘探、采矿业务多年,经验丰富。
  3月18日、28日,李、王二人两次赴甘肃省清水县红宝选矿厂进行考察。通过实地察看,认定具备收购条件,遂以570万元的价格与该矿业主石运成签订了收购合同。据此,于4月先后向该矿业主石运成打款70万、100万、400万。但当该公司派出接收小组对该矿进行接收时,已于4月15日收到最后款项的业主石运成突然失踪。而其提供的相关资料也被发现有多处伪造、涂改痕迹,同时该矿的经营状况根本不具备大规模开采的能力。显然,该公司掉入了由石运成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之中。
  根据上述种种迹象,案情分析会上,余毅果断决定兵分三路开展侦破:一路对石运成进行追踪,一路赶赴甘肃清水县进行实地调查,一路留在南江搜集相关证据。
  首先被纳入专案组视线的是李、王二人。李、王二人都是公司的中高层业务骨干,从事铁矿开采多年,工作经验丰富;但却在此项目的收购中造成了巨额损失,存在着明显的失职和渎职行为。专案组决定,对这二人的失职行为立案侦查,但是此时李、王二人作为该矿接收小组成员正在甘肃清水县。5月3日,专案组民警连夜兼程赶到了清水县。在清水县,民警被眼前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景象惊呆了!
  在与石运成签订的合同中明文规定由其转让的红宝选矿厂下属企业清水县颜料厂,其实系该县经贸局租赁给其经营的,根本不具备转让条件,目前已被该局申请财产保全由法院出面进行了查封;石运成所要转让的红宝选矿厂下属的磨河湾铁矿,仅系该县众多的小铁矿之一,储量极其有限,根本不具备大规模开采条件,且因生产不符合安全标准已被该县安监局勒令停止整顿,石运成提供给南江冶矿集团的几个文件纯系伪造。
  公安机关的介入让尚在甘肃清水县的李、王二人有些吃惊。当民警以二人“失职”为由与他们进行正面接触时,二人显得惶恐不安。随着调查的深入,李、王二人的惊恐日甚一日。
  5月7日,慑于侦破工作的强大压力,王强向专案组秘密自首,称他在签约过程中,收了石运成给的20万元“好处费”。王强的交待为侦破工作带来了一线生机。但是,王强在此次收购中仅作为技术专家参与其中,而此次收购项目的决策人是李瑞江。
  王强交待的一个重要线索引起了专案组的警觉:在3月29日合同谈判的当晚,已经以520万元的价格初步达成了协议;但第二天,也就是3月30日上午的继续谈判中,这个价格却被抬高到了570万元。
  熟悉商业谈判的人都知道,随着谈判的深入,双方的讨价还价会越来越紧张激烈,作为购买一方会拼命地压低价格,一般成交价会低于卖方所报价格。但这次谈判却显得蹊跷,一夜之间,卖方价格暴涨了50万元,而身为此次项目的决策人李瑞江也居然同意了。连作为谈判代表之一的王强都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呢?
  那么,李瑞江到底在此次收购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了便于侦查,专案组当即使出“调虎离山”之计。由公司出面,以“商量工作”为由,要求李回公司述职。
  5月9日,李瑞江一回到南江,即被专案组纳入了侦查视线,对他采取了严密的监控。三天后,李瑞江突然从监控视线中消失。
  专案组民警通过手机与他联系时,李称他此时正在距南江县城30公里外的沙河镇作客。这一消息,让专案组民警吃了一惊,难道李瑞江准备外逃?
  同时,又有一个李瑞江的朋友给专案组负责人之一、南江县公安局副局长岳映兵打来电话,说李瑞江托他打听一下本案的有关“情况”。这一探听虚实的举动更加深了警方对李瑞江的怀疑。岳映兵决定将计就计,在将他稳住的同时,以“想了解一下有关情况”为由托李的这名朋友告诉李瑞江,他想与李“谈谈”。
  其实李此刻正在南江县城内。早已如惊弓之鸟的他急得如热锅蚂蚁,心存侥幸的他决定露面与警方见面,再探一探虚实。他一露面,即被警方控制。警方发现李带有大量现金,同时发现他随身携带有一张存折卡,上面存有现金13万元,这表明他已做好了随时潜逃的准备。对他住处及办公室的搜查中发现李已对此次收购的相关文件进行了销毁。证据表明,李瑞江在此次收购过程中有重大问题,专案组决定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5月14日凌晨,李瑞江终于交待,在此次收购的过程中,他收受了石运成的贿赂。
  
  二
  
  于是,本案主要犯罪嫌疑人石运成浮出水面。石运成,1964年生,初中文化,山东省宁阳县人。他于1993年下岗经商,从1998年开始,在甘肃省天水市做铁矿粉转手生意。2003年12月,他以每年l万元的租赁费经营了天水市内的清水县颜料厂。因这厂里有一套铁矿选矿设备,他又出资买下了这套设备。2004年8月,石运成以60万元收购了该县新城乡磨河湾铁矿,并在清水县工商局注册了一家名为“清水县红宝选矿厂”的企业。从事铁矿的加工,石运成根本没有经营铁矿开采方面的经验,他平日呆在天水市内吃喝嫖赌,很少到矿山实地经营,接手矿山后就亏损严重。到2005年初,累计亏损已达100余万元。
  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来进行投资呢?这些钱都是他从山东省宁阳县他的多个亲友处借贷所得。钱一到手,他就花30万元买了一辆“本田”高级轿车,带着包养的情妇在天水市内到处晃悠,经常与一伙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因他平日里出手大方,给人一种“外商”的“阔绰”印象。
  磨河湾铁矿属典型“鸡窝”矿带,其矿石储量分布极不规则,且总储量也不过10余万吨,开采前景并不看好;由于严重亏损,连工人工资也发不出来。
  陷入困境的石运成萌发了要把资产转让出去的念头。为了能让这些“垃圾股”的资产变成“优绩股”,他找人伪造了一套“磨河湾铁矿地质资料”。在这整套资料里,他将这个储量仅有10万余吨的铁矿假称具有150万吨储量的优质铁矿。他还杜撰了一个子虚乌有的“3#矿带”,伪称有130万吨的铁矿储量。连同自己租赁经营的清水县颜料厂,对外宣称是他所拥有的。这些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他居然叫价400万元对外转让。
  从李、王一踏上清水县开始,就被一伙骗子包围,如果李、王二人不是让贪欲遮住了眼睛,冶矿集团也不会被骗!
  当石运成要转让铁矿的消息传到了李瑞江的耳朵里时,这个副总经理很感兴趣,并向中介人委婉提出“好处费”的要求。
  石运成见鱼儿上了钩,他马上表示给他50万元的“中介费”,石运成将转让底价升到了450万元。
  3月18日,李、王二人一到甘肃省天水市,就被石运成接到了市内最豪华的东安饭店,享受到了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吃饱喝足后,李、王匆匆前往30公里外的清水县实地考察。在石运成伪造的一系列文件资料面前,李、王二人没有过多深究就回南江县向公司汇报,认为该矿具备转让条件。
  3月28日,李、王二人再次来到天水,与石运成谈判收购。在转让价450万元基础上,最后以520万元的价格达成初步意向。但李瑞江得知这520万元中并没有安排他的“好处费”后,又与石运成商定,再增加50万元作为此次谈判的“好处费”。几经谈判,双方终以570万元成交。
  根据合同,石运成整体转让红宝选矿厂(清水县颜料厂)、清水县配置给红宝选矿厂的磨河湾铁矿的探采矿权,井硐、矿山设备设施,各类文书,技术档案;转让价570万元(含铁精矿粉和已采出矿石);由石运成负责给南江冶矿集团办理在磨河湾铁矿五年的合法探采矿权手续。
  为了能将钱骗到手,石运成变造了《清水县新城铁矿开发利用管理办法》,将该《管理办法》上规定的磨河湾铁矿有效期篡改为2005年4月至2009年3月30日(真正的有效期是2005年4月至2005年12月31日);同时将原文件上有的乡政府和国土资源局的两栏审批取消,又私刻了清水县国土资源局的印章,伪造了《清水县国土资源局文件》,用手书写了“新城磨河湾铁矿合同期满后同意延缓变更为南江县矿山冶金集团公司”字样并盖章。
  在这些虚假的资料面前,李瑞江被“好处费”所蒙蔽的眼睛早已失去了鉴别能力。
  李瑞江的所做所为早被同为谈判代表的王强看在眼里,见李瑞江把自己抛开,企图独吞“好处费”,王强不甘心。中介人与石运成商量,石运成先给王强20万元办成存折卡交给了王。
  4月6日晚,李瑞江带着冶矿集团的接收组来到天水,准备对石运成的“矿山”进行接收。在这一过程中,石运成行骗的一些蛛丝马迹开始露出端倪。为了尽快将钱骗到手,石运成将接收组一行接到东安饭店内,照旧按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接待模式将接收组成员稳住,又向李瑞江先付20万元的“好处费”。李、王二人先后各收了石运成20万元“好处费”后,便无视石运成在执行合同上存在的诸多问题。4月9日,南江冶矿集团向石运成汇去了最后一笔400万元的款项。4月16日,接收组就在接收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向石运成进行质询时,石已逃之夭夭。
  
  三
  
  李、王二人落网,案情基本明朗。追捕石运成成为摆在专案组面前的最大难题。石运成究竟逃到哪里去了呢?
  专案组决定分兵追捕石运成,尽最大可能追回赃款,为企业挽回经济损失。结果发现,冶矿集团汇给石运成的款项绝大部分已被石运成转移到了他家乡山东省宁阳县。民警们追踪到了山东省宁阳县,找到了石运成的妻子赵娜。赵娜称,石运成前几日回到了家中,但只呆了几个小时就推说“到内蒙古有生意要谈”,匆忙离开了家。
  石运成的哥哥石运生在内蒙古经商多年,有固定住址,且二人感情较好,石运成在清水县的投资有很大部分就是石运生借给他的。专案组在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的协助下找到了石运生,但石运生拒不提供石运成的任何情况。
  根据分析,石运成历来追求享受,在外一贯有住豪华宾馆的习惯。于是,专案组与呼和浩特市警方取得了联系,请求协助在各大宾馆内布控守候。于是,在呼和浩特市的巴颜喀拉宾馆内发现一个叫刘斌的人,与石运成体貌特征相似。随后,专案组将化名为“刘斌”的人抓获,此人正是石运成。
  石运成交待,在行骗得手后,他立即将这笔巨款以自己的名字汇向山东省宁阳县自己家中,将钱取出隐匿后开始外逃至呼和浩特市,并先后在青海省格尔木、甘肃省陇南市等地躲藏。
  石运成拒不向警方交待任何问题,还以“绝食”抗拒。警方从他身上发现了一张数额64万元的银行回条,经调查,这个回条是银行打给石运生姘妇的。专案组询问时,石运生交待是石运成几天前交给他的,叫他帮忙存起来,并瞩咐他不能用石运成的名义,因此,是他用姘妇的名义将这笔钱存进银行的。
  同时,据李、王二人交待,在签订合同时,石运成提供的几个重要的文件均系复印件,原件被石运成拿走了。因为狡猾的他知道这些虚假的文件是锁定他犯罪的重要证据,要把石运成送上法庭,这些证据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石运成却一日咬定这些文件在他潜逃到青海省格尔木市时丢失了;同时,他又将这些自己伪造的文件说成是清水县当地干部给他“办”的。
  经过梳理,发现石运成的好友王传贤有重大嫌疑。从收费站监控摄像头所拍画面中可见,石运成在行骗得手后连夜赶回山东宁阳正是由王传贤开车接送的。
  7月23日,王传贤在山东宁阳落网。根据王传贤的交待,在他的住处起获了石运成涉嫌合同诈骗而变造、伪造的原始依据文件4份。调查表明,这些文件原本就藏匿在石运成的家中,只是在石被捕后,她的妻子赵娜为推卸罪责而将文件转放到了王传贤家中。在这些文件中,有其伪造的《清水县新城铁矿开发利用管理办法》,伪造的清水县国土资源局的证明,石与清水县经贸局签订的租赁清水县颜料厂的协议,石与南江冶矿集团签订的转让合同正本。这些证据确凿无疑地证实了石运成实施合同诈骗的犯罪事实。
  石运成落网后,他一方面以“绝食”相顽抗,另一方面又不断地揣摩窥测专案组的工作情况。经过一番试探,他得知了专案组某民警是本案的主侦,便对他异常亲热了起来,不但主动与其搭讪,而且还显出较为“配合”姿态。当这位民警对他进行劝说时,他不但答应开始吃饭,而且对民警进行了引诱和拉拢,表示如果此次助其逃脱法律的制裁,他将“永生永世不忘大恩大德”,抛出“诱饵”。这位民警顺势说:“你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拿什么谢我?”石运成见周围无人,便悄悄对这位民警说:“我家里还有钱,只要这次您能放我一马,我给你50万!”民警见他已经上钩,便道:“你该不会骗我吧!”石运成说:“大哥,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去交给我的老婆赵娜就行了。”于是,就提笔写了“赵娜,见此条后给大哥50万元。石运成”的字条。
  石运成的这一反常表现,被专案组看在眼里。因为就在此前,专案组对石运成在山东省宁阳县的住所进行了搜查,除了查封石运成以赵娜名义购买的一套价值30万元的豪宅外,别无所获。赵娜系宁阳县棉纺厂的工人,工资收入较低,哪里能拿得出50万元呢?如果这笔钱属实,那么显然是石运成诈骗所得的赃款。专案组决定安排这位民警出面与赵娜取得联系。
  果然,当民警把赵娜找到并出示由石运成亲笔书写的字条时,赵娜当即表示只要能救出石运成,她可以给民警50万元。当晚9时,赵娜提着一个纸箱来到了民警所住的宾馆。进屋后,打开这小纸箱里装着崭新的50万元人民币。专案组决定对赵娜进行审查,果然发现石运成在潜逃前给了赵娜100万元。她除拿出30万元购置了一套豪宅外,将剩下的钱悄悄藏在了家中地下储藏室内。
  至此,被骗走的570万元巨款除被石运成挥霍近200万元外,剩下的370余万元被全部追回,并如数退还给了冶矿集团。
  2005年9月23日,犯罪嫌疑人石运成因涉嫌合同诈骗罪、职务侵占罪,犯罪嫌疑人李瑞江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移送检察机关依法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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