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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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记忆中,有一条深深的街巷,寂静无声,湿漉漉的地面与土墙的连接处爬满了淡淡的青苔。街的最里头是一棵挺拔的白杨树,只要你爬上去,便可望见半个村子的灰色屋脊和散落在各家的鸽群。杨树顶端的枝桠上还挂着那个孤零零的鸟巢,空空的。这么高的白杨树,我想恐怕只有喜子舅一个人能爬上去。
  这条巷子最深处是我家的老屋,巷子的左侧是六奶奶家,右侧是喜子舅家,沿着逼仄的巷子一直往外走,远处的稻田变得越来越广阔,朝左通往村里喧闹的大街,朝右通往村西的槐树林,那里有一个废旧的玻璃厂,高高的大烟囱直入云霄。
  老家的屋子有些年代了,但椽檩还都结结实实的。春天,院子里南墙根的香椿树便在温暖的风中冒出嫩芽,空气里洋溢着清新的香椿味道,把香椿嫩芽摘下来洗干净或拌豆腐或撒上盐巴晾晒干了吃,美味可口。几天过去,摘过一茬的香椿芽又冒出了一茬。那天,天气晴朗,我在院子里摆着桌子粘风筝。我从夏日里挂的竹帘上抽出几根竹条,在点燃的蜡烛上慢慢地熏烤折弯,按着喜子舅给的一张草图,上面绘着风筝骨架的模型,自己一边弯折一边绑起来。骨架接好了,便用胶把剪成蝴蝶状的旧油画粘上去。我忙得认认真真,身旁堆着剪刀和剪碎剩下的油画片。我一边忙活,一边听母亲和六奶奶说话。
  院子中央,母亲在洗刚摘下来的香椿,六奶奶也上前帮忙。两个人唠唠叨叨的,母亲一边听六奶奶诉苦,一边应和着叹息一声。六奶奶唉声叹气地讲她的女儿,嫁到了县城里,过了几年突然又要离婚了,可外孙小田已经七岁了。说到这里,六奶奶一个劲地捶腿,眼圈红红的,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气,可怜我的小外孙,孩子那个可怜啊……六奶奶说不下去了,又撩起脏兮兮的围裙擦拭眼角的眼泪。母亲一个劲地劝说六奶奶,女儿的事情让女儿自己管去,可别累了自己。我也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地站在一旁似懂非懂地细细听着。那年我也七岁。风筝糊好了,我把它轻轻地挂在外屋的墙壁上,过一晚上,让它干透。我还嘱咐母亲别把风筝给我碰坏了,准备明天跟喜子舅去稻田里比赛。
  2
  春天的风温柔而又和煦。
  第二天,喜子舅召集了街巷里的所有孩子,到街巷头的稻田地里放风筝。大田、二柱他们都带着自己做的风筝,各式各样,就是看起来有些笨拙和粗糙。这些风筝中,只有喜子舅的风筝最漂亮,他的风筝是用布糊的,而且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红黄蓝绿黑的染料,给风筝上足了色,俨然一只漂亮的彩蝴蝶。大田他们围着喜子舅转个不停,啧啧称赞。喜子舅比我大七八岁,跟我家是远亲,所以我喊他喜子舅。喜子舅家在村中心繁华的地方开了个织毛衣的小店,夏天村里人多出了闲暇的时间,便来领几件毛衣织。喜子舅家还富裕些。
  等到我们叽叽喳喳地走到光秃秃的稻田里时,南边已经有一个男孩放着一个很大的风筝。那只风筝太漂亮了,二柱他们惊讶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一只蓝黑色的雄鹰,一双锐利的眼睛炯炯有神,羽翼栩栩如生,正飞翔在广阔的蓝天上。我看见喜子舅也仰着脖子注视着,自言自语地说,这只风筝一定是从县城的风筝店里买来的。我们手里的风筝顿时黯然失色,谁都觉得县城里的东西最好。我们惊叹地望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才细看站在稻田里牵着风筝线的男孩。他穿着米黄色的夹克、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运动鞋,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但谁也不知道他是来谁家的。
  二柱有些轻视城里的孩子,哼着鼻子跟喜子舅说,显什么,跟他比一下,我们的风筝也不会输给他。是啊,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我见喜子舅望了一眼天上的雄鹰,皱紧了眉头,信誓旦旦地说,对,绝不能输给城市里的孩子。喜子舅把线轴塞到我手上,把彩蝴蝶高高地擎在头顶,快跑了几步,便松开了手,今天的风是南风,风力很劲,彩蝴蝶翩翩地飞了起来,紧接着我在后面一边拽线,一边放线,风筝越飞越高,二柱便带头欢呼雀跃起来。这时,那个男孩也朝这边好奇地张望过来,又瞟了瞟我们飞起来的彩蝴蝶。
  彩蝴蝶越飞越高,居然直上云霄,与男孩的雄鹰齐头并进。风筝一直朝北边飞着。超过他,超过他,大田、二柱他们在背后悄声喊着,喜子舅又是拽线又是放线的。那个男孩也加紧了脚步,一副得意的样子。风筝一直往村边飞着,飞过了稻田和街巷,正飞在屋脊的上方,我们都从稻田跑到街巷里,满腔热情,只顾着让风筝飞得更高,可前面是那棵又高又大的白杨树,已经长出了翠绿色的小叶片。本来都以为两只风筝能飞过树头,可倏忽间,两只风筝都挂在了树枝桠上。我们和男孩只好挤在逼仄的街巷里,站在树下,目瞪口呆地望着,一筹莫展。啊呀,太高了,谁能摘下来啊,我们无可奈何地叹息着七嘴八舌地叫嚷个不停。
  这时,那个男孩走到树前,白皙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树干,左脚先踩到树上,右脚也跟着踩上去。他又把左手右手分别往上移了一下,脚又跟上去。可是刚爬了点距离,嗤啦一声,又滑了下来。他毫不气馁地又试,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额头沁满亮晶晶的汗珠。我们在一旁呆呆地望着,二柱满不在乎地瞥着那个男孩。突然,我们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嗤啦声,男孩从树上掉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裤子裂了一条长长的缝,二柱他们悄悄捂住嘴嗬嗬地笑着。我上前伸手拉起了他,他脸红红的,朝我微微一笑。
  我经常爬香椿树,走到树下试了试,也滑了下来。这时,喜子舅跳了出来,轻捷地爬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爬到了摇摇欲坠的树顶,把两只缠绕在一起的风筝摘了下来。二柱他们在树下欢呼起来,真好像赢得了这场比赛。
  春天的杨树叶慢慢地舒展着,空气里洋溢着好闻的树脂味。这时,已经黄昏了,可以闻到街巷里已经漫开的炊烟味道。
  我们拿着自己的风筝,各自回家,那个男孩也捡起了地上自己的风筝,可鹰的一只翅膀被树枝挂断了。男孩在我和喜子舅后面走着,他一直跟着我们,一直跟到六奶奶家门口,原来他就是六奶奶的外孙小田。
  3
  过了几天,我们便跟小田熟悉起来。他还给我们带来了城里的外国糖,甜极了。小田也成了我们街巷里的人,我们吃了小田的糖,二柱、大田也对小田好起来。六奶奶看到了,乐得合不拢嘴,她就怕孩子们合不来。小田还告诉我们,他以后也要在村里上学。可大家总是有些疑惑,城市里的孩子为什么要来我们村里上学。春深了些,学校开学了,小田真的留在了村里。我们一条街巷的总是一起上学放学。
  小田总有自己烦心的事情,有时他妈妈来信,看完信,他总是好几天郁郁寡欢,高兴不起来。喜子舅总是照顾他,因为他是住在奶奶家的城市孩子,还因为小田家里不幸的事情。
  有一天,小田的妈妈从城里回来了,我们在街巷里等着甜甜的外国糖,可是小田却满脸泪水哭喊着跑了出来。六奶奶着急地紧追着,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街巷口时,除了漆黑一片的深夜和闪闪烁烁的星空,什么也没有。小田,你在哪里呀?回家吧!六奶奶哀求地唤了几声,可四周围静静的,六奶奶的喊声越荡越远,消失在远处稻田里的蛙声中。六奶奶失望地摇了摇头。街巷里的邻居们都出来了,大伙搀扶着六奶奶回家去,又招呼我们这群孩子一起分头去找。
  喜子舅带领着我和二柱慌里慌张地朝街巷西边的槐树林跑去。白天时,我们一起到槐树林的玻璃厂里偷过玻璃鱼缸,喜子舅想小田应该一个人跑到了那里。我们摸黑在齐膝深的草丛里跑着,密密的槐树林里偶尔传来猫头鹰凄冷的呜呼声,让人脊背上冒出冷汗。果然不出所料,小田正蜷缩着腿坐在玻璃厂旁的泉眼边,出神地望着泛冷光的泉水。他见到我们过来才站起来,满脸泪痕,喜子舅上去紧紧地抱住他。走,回家吧小田。我们劝了半天,他才跟我们慢慢地往回走。月亮也升起来了,泻下的淡淡月光落在我们冷冷的脚印上,身后的泉水静静地流淌着。
  原来,小田妈妈离婚的事情,法院判下来了,小田归妈妈抚养。他再也不能去城里了。
  可过后五六个月,小田的妈妈又从县城回来了,这次是专程接小田回县城的。那天,小田把我和喜子舅叫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曾经被挂破的风筝,现在已经粘好了,真的很像一只鹰将要展翅高飞。再也没有往日的喧闹,街巷里寂静极了,小田说他明天要回城里去了,他妈妈又跟一个男的结了婚。这样挺好的,我和喜子舅只是在一旁点头和鼓励他。可小田只是苦苦一笑,并把风筝递了过来,说,送给你们俩,作个留念吧。我们三个人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回到家里,父亲和母亲商量着要搬到村东的新房子里,这里的老院也要空下来。我也从这条街巷里搬走了,那只风筝又留给了喜子舅。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悲伤和希望也在心里一点点变淡,就像这个深秋,树叶落了满地,天空才淡淡地显了出来。地上落了一层厚重的霜,让这个上了年纪的老街巷显得更加苍老。
  4
  六年后,没有想到我又一次回到了老院那条深深的街巷。这时,我已经在县城里上高中了。可这一年上体育课时,一不小心我从双杠上摔下来,骨折了。我从学校休学回来,在医院里待了半个多月,没有什么大碍便回村里养着,在家里休息了三个多月,无聊烦闷极了,好像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父母商量着让我到老院子里去住,反正现在也是盛夏。父亲打扫了一下老屋,老屋还是那样结实。
  第二天,我就在老屋里住了下来。那棵香椿树后来被砍掉了,偌大的一个院子显得更是空空荡荡。六奶奶的身体还很硬朗,见我回来了,笑着迎了出来,也许是太高兴了竟流出了眼泪,又拿那块脏围裙擦眼睛,然后笑着安慰我说,没事的,年轻人身体恢复得快,比不得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她哈哈大笑起来,我和母亲也跟着笑。我想起了小田,正要张嘴问,母亲在背后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六奶奶眼不聋耳不花,却看在了眼里,她失望地摇了摇头,说,不如你有出息,不如你。六奶奶又说了说院子里的香椿树,便回家去了。母亲这才告诉我,小田后来又回到了六奶奶家,偷了村里人的钱又跑掉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杳无音讯。
  母亲走后,我在院子里转悠,我突然想起了喜子舅,他现在也应该娶妻了。我在心里偷偷笑着,便拄着拐往外挪。街巷旁不知道谁栽了树,我想是六奶奶吧,她永远闲不下来,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这样整个街巷显得更深了。
  喜子舅家门口长满了荒草,好像好久没有人住过了。但没上锁,我轻轻地推开喜子舅家的铁门,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片砖瓦狼藉,院子中央的菜地里一个人正深深地弯着腰薅草,正是喜子舅。喜子舅直起腰来,一眼认出了我,哎呀,你怎么过来了,腿这是怎么了?喜子舅惊讶地从菜园子里跳出来,扶我坐到凳子上。我这才把摔坏腿的事情告诉他,他也嘿嘿笑着说没事,说起那次在槐树林里玩他摔了手,一说就说了很远,半天他才想起要给我弄苹果吃。喜子舅还是那样慷慨大方,只是背驼了一些,脸上皱纹深了许多。
  我回忆起了院子里以前的样子,那时院子砌了满满的砖,小围墙上一溜花盆,红鸡冠花、月季、蔷薇、美人蕉,那么多,可现在砖被丢到了一边,开垦了一个菜园子。我望了望屋子的玻璃,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土,看来喜子舅也是刚搬回家吧。
  喜子舅端出了一大盆苹果,要削给我吃,我说自己来吧,喜子舅又憨厚地笑了笑。这时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我愣了一下,喜子舅已经有孩子了?我正要问一下喜子舅家里的事,突然想起在街上隐隐约约听到的事情,便推辞说有事退了出来。可就在我一转身时,却看到屋子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熟悉的风筝,眼泪悄悄地在眼睛里打旋。我笑着说,有空再过来。
  关于喜子舅家的事情,我是从母亲那里得到证实的:喜子舅家的毛衣生意赔了本,原来是上面一家人骗了钱还骗了毛衣,他家在村子里欠了一大堆债,为了躲债,只好搬到了其他村里。喜子舅也是偶尔回来一次,要钱人多了,他也待不长。听完这些,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晚很晚才睡着。
  没过多久,我的腿好利索了,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5
  现在,我已毕业好几年了,父亲已经把老院改成了一片菜园子,种一些豆角、苦瓜、茄子、西红柿什么的。还听父亲说六奶奶在几年前去世了。
  这天,母亲说中午家里的菜不够,我便说回老院去摘菜。
  街巷还是那么深,街里的白杨树只剩下那个空空的巢在风中摇曳着,老房子还挺结实,只是土墙上剥落了一大片。喜子舅家的门紧锁着,像一个哑然失声的嘴巴,正想说出什么。
  此时,街巷里寂静无声。
  发稿/庄眉舒 zmeishu@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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