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亦或是脚下

来源 :延河·绿色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g10641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变身为一团会飞的空气,到远方去,是我一个很陈旧且持久的想法。
  尽管现在,这个想法已经褪去了先前的青涩和稚嫩。然而,它似乎在和我一路同行的过程中,成为我的一根“尾巴”,它连接着我的骨骼和血脉。它带我离开我立足的脚下,一路飞升到很高很远的地方。它带我穿越时间的维度,把过去已经有了结尾的故事,再次进行编辑;要么,把现在还没有开始的计划,预谋一个完美的收官。它还能帮我收拾那些悲欣交集的心情,替我擦拭鲜血淋漓的伤口,使之渐渐变得寡淡如水,最终尘埃落定在记忆中,坦然成为书箱底部一本泛黄的日记。
  2
  我曾经有过很多此类的“尾巴”。
  比如说,儿时希望变身为集市上炸油条摊主家的孩子,可以天天吃香喷喷的油条;比如说,懵懂少年时,希望我爹是一位隐姓埋名的武林高手,传授我绝世武功,把隔壁班里的那个“傻李新”打得跪地叫爹,指着他鼻子质问他,还敢不敢下课脱我裤子;比如说,情窦初开时,祈愿路上遇到一位绝色女孩,对我一见钟情,并且这个女孩的爸爸,还是校长或者班主任;比如说,前些年买房时,盼着能花两块钱买一张彩票,中一个亿。最终,这陪我一路走来的诸多“尾巴”中硕果仅存的,只有这根“变身空气”的尾巴。
  我在记忆的深处,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好些个日子,最终确定,这根尾巴的起点,和碌碡爷爷,还有一个清晨,一辆“大白顶”汽车有关。
  那是很多年前一个冬日的清晨,碌碡爷爷不仅活着,并且壮实;我现在居住的楼宇还是一片荒地,并且距离市区可以用遥远来形容;我也还是一个农村里的小孩儿,和爹娘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土老百姓。
  我想要到远方去。
  当我吸溜着清鼻涕把我的这个想法,告诉碌碡爷爷的时候,他正用锈迹斑斑的破锨头,把大蝌蚪一样的羊粪蛋儿,一粒粒铲进粪筐里,像是捡拾散落在麦场上的粮食粒子。刚刚,一辆我们称之为“大白顶”的石油勘探工程车,在我们身边呼啸而去,消失在路的尽头,消失在薄薄的晨雾中,留下一屁股“油臭”味。如今的孩子们,应该不知道,在那时候,“大白顶”所代表的,有夏天的汽水,有冬天的棉袄,还有喷香的油条和小伙伴面前的趾高气扬。
  碌碡爷爷对我的想法很不以为然,依旧慢条斯理地捡拾着,幽幽地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有吃饽饽就肉的,就有嫌糠不够要饭的,半块窝头能让他高兴地蹦高。金銮殿里的皇上,成天大鱼大肉,晚上照样愁得睡不着觉。碌碡爷爷和我说,他认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热热地吃一碗炝锅面,再打上两个荷包蛋,碗口上,油漂子忽悠忽悠的。
  造物主给每一个生命体默认的设置里面,活下去,是最最基本的。面对严峻的存活环境,身为万物之灵的人,开动智慧的大脑,面对死亡的魔爪,向世界攫取各种食材,拼死抵抗。吃“观音土”,是碌碡爷爷听他爷爷说的;吃树皮,是母亲亲口对我说的;我曾吃过的,是“滚菜团子”。
  应该是受了碌碡爷爷的影响,直到现在,“美味”这个词在我脑际闪过的时候,后面拖拽的还有一碗炝锅面。最最难以下咽的,依旧是苦兮兮的野菜。尽管如今野菜又“回光返照”似的,成了餐桌上的新宠。
  3
  一个想法,一旦在某个生命个体的思维土壤里埋身下去,一缕风,一丝雨,都有可能把它唤醒。素日里那些看似突发的奇想,其实早就有个缘起,在那里等着缘灭罢了。反之亦然。
  变身空气,离开脚下的这块土地,到远方去,远方能带给我什么呢?从羡慕,到羞愧,再到耻辱,需要走过多少路程呢?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在我十九岁那年,如两记重拳,砸在我的胸口上。尽管在时光反复的清洗之下,有些模糊,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我旅程的一个拐点。
  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大年初五,正是我第二年复课上“高五”的年假里。我到同村的新力叔家串门,临近中午的时候,新力叔说,要不咱们喝点酒吧。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喝酒,在偏远贫困的农村,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家里只有来了尊贵的客人,才会炒菜喝酒。主家担心在客人面前丢人现眼,会把躲在门口扳着门框看着桌上的菜肴啃手指的半大孩子,都赶出去。在贫穷的泥潭里,保持尊严,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母亲把存放鸡蛋的小茅囤,藏在炕头被窝后面。打那个年月过来的孩子,哪一个没有偷嘴吃的经历呢?尤其对于上顿咸菜下顿咸菜,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来说,借着喝酒,再吃一点酒肴,多沾一点荤腥油水,是体内生长的基因细胞迫切的需求。
  或许新力叔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然而这话一出口,在他家院子里,便被他娘夹七夹八地数落了一通,尽管我心里还燃烧着炽热的火,可我能确认,美好的愿望幾乎没有实现的可能了。我只是没有想到,接下来,走出大门的我,隔着院墙,会差一点被一句话击倒。
  “以后少和他近乎,都那么大个子的人,复了两年课,听说不是打篮球,就是戳台球,一点成色也不长,还想喝酒,我才不伺候这戳狗牙没出息的东西呢。”
  “戳狗牙”是老家方言称呼乞丐的说法,在我高傲的心里,此前,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联系到一起的。直到很多年之后,风里雨里,我也算经历过许多的事情,算得上刻骨铭心的,也不少。可这句话,在现在看来,应该是刻得最深的。虽然说,被后来的年月磨去我尖利的棱角,可每每想起,心里还是会透出一股极深的隐隐之痛。
  在那一刻,我又捡拾起儿时“大白顶”汽车的向往,决定逃离了,逃离脚下的庄稼地,到远方去。因为远方,不仅有香喷喷的“炝锅面”,还有尊严。
  4
  是距离产生美,还是钢筋混凝土构筑的都市丛林,缺少泥土的温度呢?
  从乡村逃离到都市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黎明时,鸡鸣的声音;没有感受南风拂过面颊的清爽,没有嗅到霜降时节晨雾的味道,没有数着星星沉沉睡去了。而今,我面前,只有看不到尽头的路,如同纺线的母亲手中的棉条,在纺锤撕破空气的嗡嗡声里,抽出无穷无尽的丝线,向远方的地平线延伸,又延伸,一如我这一路走来的嘈杂。   碌碡爷爷的牛棚,终于被浇制成宽敞的村活动广场,10公分厚的混凝土,铁青着脸,严丝合缝地把浸泡在这块泥土中的一切封闭在身下。有牛粪、尿液、草屑,还有蚯蚓、树根、斑蝥和老鼠洞,它们和我一样,只不过是血肉之躯,没有合金的钻头,它们只能选择沉默,或者逃离。幸好,那棵千年古槐还在,且愈发枝繁叶茂。
  在我看来,那时的乡下早晨,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清晨。
  霜降时节,天还没亮,在黑灯影儿里,我光着屁股,揉着眼睛,稀里糊涂地被碌碡爷爷套上衣服;然后他背上粪筐,带我去清晨的田野里拾粪。
  吱呀一声,他推开牛圈的木门,我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跟他一起扑进黎明巨大的黑黝黝的怀抱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田野走去,深蓝的天幕上,明亮的太白星拖着长胡子,带着他的众多小星星,看护着沉睡的大地。四下里静极了,整个世界里,只有我和碌碡爷爷的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的,欻拉欻拉的声响。白日里一些听不到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地底下很深的地方钻出来,像许多条蚯蚓一样,细细碎碎地在我耳边蠕动。
  我看见,一层洁白的薄薄的雾气,如母亲刚把锅盖掀开一样,飘荡在静寂的田野上。刚刚露出一指多高的麦苗,就隐身在那雾气中,没有牲口的嘶鸣,没有干活人的吆喝,只有一片清澈的寂静。那寂静,如同村西引黄渠里的清水,凉凉的;又如门前老枣树枝头的红枣,甜甜的。
  我好似被那寂静融化一样,亦或是,那份寂静,融进了我的身体里,最终,化作我生命的底色。
  “我尿尿。”“真是懒驴上磨,你这尿来得也现成,去晚了,可就捡不着了。”碌碡爷爷生硬地一下子拽下我的裤子,“去,尿到地里去,别浪费了。”
  我站在茫茫的晨雾中,呼吸着大地万物过滤了一夜的清爽,朝顽强地从泥土缝隙间钻出来的麦苗,袒露出我男孩特有的“权力”。
  尿流从我身体里喷涌而出,一抬眼,世界仿佛亮了一大节。
  5
  排除身体里的废渣,是造物主给每一个生灵存活下去,必备的功能。废渣,从有形到无形,需要一个一个的日子累积和过滤。儿时的哭泣,少年的日记,到青年的酒,还有,现如今的孤独。
  那天,妻子学小区临街蔬菜超市的女老板说,赵老师那么大个人,还是老师,咋能当街尿尿呢?
  听完这话,我昏昏沉沉的大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昨晚喝下去的酒,带给我的欢愉,如同阳光下融化的白雪,留给我一地的泥泞和不堪。当然,还有部分残余的力量,在我身体里呐喊冲击。
  除了化身空气外,酒是建立在远方和脚下之间,一座很踏实且实用的桥梁。传说,酒是水神和火神的孩子。在我生命的一段时间中,酒是我突破压在我心头的那团乌云的利器。直到六年前元旦那天,我被这利器差一点伤到。
  那是2013年的元旦,一场久违的雪,拥抱了我的小城,从同学乔迁之喜的筵席离开后,我在黄河八路旁绿化带的一块冰面上,断片儿了。
  等我略微清醒一点,已是第二日的上午,我发现光着下半截身子、躺在家里床上的我,如刚刚受过严刑拷问的犯人,头痛欲裂,喉咙焦渴。妻子用法官的口气向我通告了我的一些情况,然后,我才知道我又喝醉了,在零下十五度的冰面上,睡了三个小时,是丽景新苑的一位好心人报警,彭李派出所接警后,值班民警把我送到家门口的。最后,妻子用很鄙夷的眼神看看我说,连裤子都尿了,你说你,让我说你啥好。
  我努力地转动着我的思维,心想,哪个人没尿过裤子呢?只不过时间地点不同罢了。
  中午,母亲从我熟悉的那个乡村,冒着寒风,骑着自行车,走了三十里路,来看一看她的儿子——我,尽管我已经打过电话,说没事。可老人家,还是不放心。母亲说,冻死是绝对不会的,怕只怕冻伤了露着的手脚,还有脸。妻子气哼哼地说,喝酒连点儿数也没有,还要脸干啥?还不如冻死呢。母亲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我。此时我看见,老人眼里闪着晶莹的光。
  6
  我的酗酒,母亲的担忧,妻子的愤懑。这,是我要追寻的远方吗?
  这个问题,在我深夜无眠的时候,愈发清晰起来。我站在临街的窗前,远远近近高高矮矮的楼房,已经灯火寥落,巨大的虚空中有一股沉重的力量,铁青着脸,朝我压过来,而我,却无路可退。我身后,有孩子的学费,有银行的贷款,还有朋友红白大事的礼金……
  当然,在它们后面,还有妻子的唠叨和埋怨。这,是我从乡村来之前所不曾预料的。
  “你的抑郁症很严重,双重性格明显,建议服药治疗。”
  我已记不清那位王姓女心理医生的面貌了,只记得我进门之前,一团难以名状的乌云,鼓鼓囊囊地填充在我的身体里。出门的时候,医生的话,倒是一针刺破了我,乌云散去,给我暂且的一身轻松。我感觉自己是看守所里的嫌疑人,在法院法槌一锤定音时,把我一身厚厚的灰尘震落在地。
  原来如此。
  我没有服药,我没有那么多闲钱来买药,我也没有去做心理疏导,因为一小时一百二的治疗费,在我看来,是相当不值当的。我在小区门口超市一狠心买了两包方便面,回家打两个荷包蛋,做了一大碗炝锅面,吸吸溜溜吃出一身汗来,竟在这喧嚣的都市角落,安然入梦。
  我吃得很香,睡得很沉。这一觉,我好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7
  最近几年,一旦有闲暇,我越来越迷恋于一件事——开车到寓所附近的黄河大堤上去。
  大堤顶部,是七八米宽的柏油路,挺拔的白杨树昂然分列两旁,会同堤坡上一巴掌厚的野草,一起梳理着自天际浩荡而来的长风。
  我选择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车后,或者摇下车窗,或者坐在树下,让风肆意地冲刷过我的身体,荡涤沉积在我每一个毛孔里的尘垢,让我自己一身轻松地融化在风里。
  在大堤上,我能在远处大小不一的一堆“麻将牌”里,看到我的寓所。那是一座十七层高的楼宇,十一号楼二单元802,如同一个焊点,牢牢地固定在我生命的某个关节处,我在那里吃饭睡觉读书,还有发呆。我在大堤上远远地看着,那个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变成一个麻点。我眯着眼,在其横平竖直排列整齐的麻点中,能找到那扇窗口。我看见夜深人静时候,另一个我伫立窗前,或者凝望一弯明月在深邃的天幕上缓缓滑过,或者看寂寥的馬路上偶尔迅疾驶过的汽车,看车灯从茫茫的夜幕中来,又消失在夜幕中,然后留下孤独的路灯,如同那车从来没有经过一样。或者,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窗口的我和大堤上的我,长时间地对视。
  在大堤上,我只要轻轻转头,即可看到广袤的大平原在我眼前一直铺开去,能看到在那一堆“麻将牌”之外,远远近近的村庄,静静地用泥土的姿态,俯卧在那里。尽管我知道,村庄里既有鸡鸣,也有狗吠,还有几千年也擦不干的泪水。不过,拉开一定的距离,便“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呈现给天地一副安详的面孔。当然,还有一条条或宽或窄的路,在高高矮矮的庄稼地之间纵横交错着,上面走着一些人和车辆,还有牲畜。我的目光,往往又盯在其中某个上面,看他在田野里由远及近地变大,又渐渐在我眼中变成一个点,融进平原中去。
  在大堤上,还能看到黄河。可能是太熟悉的缘故吧,最初相见的那种感慨和豪迈,早就被一个个日子磨平,现如今,只剩下平静。你愤怒的时候,它在你面前缓缓东去;你高兴的时候,它也是缓缓东去;即便悲伤的你,恨不能把整个身体,都变成泪水,然而,它依旧缓缓东去。我猜想,它从遥远的高原一路辗转,来到齐鲁大地上,它肯定累了,也倦了。它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已然宠辱不惊处之泰然了。
  四下里静极了,素日那些纷乱如麻的纠葛,此时已和我隔离开,我又变身成一团空气,在天空中飘飞,我能顺着河面一直飞到高原,去看一看最初的那一线淙淙的细流;我能沿着平原上的路,走到路的尽头,走向远方。我看见偌大的虚空中,有一个空气做成的透明的我,我能看见我的心肝脾肺肾,我能看见我的每一条血管,还有我走过的每一个脚印。我坐在大堤上,一点点把手里的狗尾草撕碎在风里,慢慢理清这个过程。
  远方,亦或是原本就在我脚下,只是需要时光,慢慢把它清洗出来吧。
其他文献
这一天,身在乐山的我不需要隔着玻璃  去遥望远方  去感受來自滚滚长江的冲击波  惦念一脉相承的珞珈山  那些顶着寒流的碾压,是否绽放的樱花  手机里、网络中、报纸上、电视里  武汉疫情的趋势坐标图  抛物线的落点,终于定格在横轴线上  祖国版图已回归成自然色  我打开窗户,心情复杂  有清风迎面吹拂  有一望无边的绿草映入眼帘  它们在争相释放  心底的憋屈  和积攒了许久的呐喊、呼号与吼叫  
期刊
立春一过,院子里报春花  就开始悄悄  和我专注的眼神一起酝酿  打朵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冬天还没有真正  离我们而去  一些风,还在把一些寒冷  不停吹着  新冠病毒,像极这余留的寒  它们企图  用罪恶手段,去遏制住春天  蓬勃的步伐  那些逆行而上的人,多么像  一株株報春花上  正在打开的朵,定会把春天  报告给人间
期刊
是什么扼住了春的歌喉  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惊恐无奈  几乎无人的街道,门可罗雀  本是白里透红热闹相聚  却被一幅幅口罩遮掩得冷冷清清  蓄势待发的芽苞,颤抖地等待  囚禁的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就此你与把酒亲情错过一次  就此你面对月圆,虔诚地祈祷  红红的灯火,心愿蛰伏,梦走进旧年  不得相见,彼此珍重  深蕴于你心中的亲情、友情和乡情  是一个电话,一条微信  反复吟诵一些与春有关的诗句  从
期刊
在每一片空气都可能被攻陷之前  你戴上了面罩  这层厚厚的密密的遮拦  阻挡了你的气息、温柔和交流  我不由得猜測  那些恐惧、惊慌和期望是不是也躲在里面  昨夜和之前  一排又一排的蜡烛冒着轻微的声息  但那声息远比已经沉默的人  来得响亮  你隔着一个封闭的世界,看着  泪水已经无法倾诉  这一刻,你试图把自己  想象成一个雕刻师  雕刻出口罩护镜和防护服  雕刻出星光与火焰  还要,最细致地
期刊
夏天的时候,洋峪川常常淹没在一片绿色之中,只有到了冬天,等那些树木都落光了叶子,洋峪川的骨架才在雪天里影影绰绰地显露出一些轮廓来。  雪勾勒了一个村庄的大致模样,站在远处,连南山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村庄里住着一个人,我想:他可能就是我的父亲。一些昏暗的光线正贴着他的身体,粘在他潦草的头发上。他只顾埋头编织他的荆笼,冬天,他需要一个足够大而结实的荆笼去装运他攒了一个季节的干粪,然后把它们均匀地撒
期刊
太阳照常升起  把光泼洒在万仞雪山上  金碧辉煌  同时也泼洒在  小区居民楼所有的阳台和玻璃窗户上  更加金碧辉煌  虽然浩大的肺炎疫情还在四处扩散  弥漫了这个艰难的春天  但我還是乐观了起来  即使没有任何物理性硬核材料的雄辩支撑
期刊
你要生長更多健康,叶子一样  挂满每个人的肌体  疾病让它们飘零,在泥土里化为乌有  你要给每个人的人世  多一点光,多一点暖,多一点爱  不要把阴霾置在每个人的头顶  像一把随时落下来的利刃  记得把阳光,洒向每个角落  方是最大的仁慈,和善良  那些无知的,掉队的,需要帮助的人  你要叫住他们,一个也不能少  你要给每个人一个开始  并把希望注入他们每粒细胞。你有义务  把每个人带到阳光灿烂的
期刊
新冠肺炎发生后,我的电脑桌面就一直定格在一位不知姓名的医生,头戴护目镜那张照片。照片上,她身雪白色的防护服,防护镜背后是坚毅的眼神,依稀可以看到额上淌下的汗珠,在她的身后还有几位忙碌的,不知性别,看不清年龄的医务工作者围在一个病床前组成一堵生命的长城。那耀眼的白色,那朴素却崇高的情怀把我深深打动。是啊,有这样好的天使,这样好的战士,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不能战胜。  疫情前线病毒肆虐,东西南北的医疗队急
期刊
在这个三月,我想种下一棵树  用心霾培土,以泪水浇灌  让它以逆行的姿势生长  经历风雨的洗礼  也接受阳光的馈赠  它裹紧沧桑的年轮里  饱含着痛苦,磨难,和隱忍  一根手臂高擎着拳头  当它散开,就是一树绿色的希望  它扎根于苦难的记忆  把大地托举得更高
期刊
一  一两排旧瓦房,几棵老榕树,还有或大或小的几片田地,以及通向田地的歪斜小路。逼仄的路边,甚至出现了一头牛,正在认真地啃去试图把路掩埋起来的杂草。但是,那不能算作真正意义的村落,这就像路旁或者墙脚的蚂蚁,只有在成群结队时,才显出了搬家的那种浩荡阵势,至于只剩下一小撮时,却总是显得凄凄惶惶的。  庞杂才是乡村最根本的属性。但是,你别以为大大小小的事物一多,乡村就会变得杂乱无章,在乡村生活过的人,都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