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肉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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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文字越改会越好。我觉得所谓改,其实是重读的过程;重读会发现问题;发现问题会逼你思考;思考会逼你去改动文字;可能改了就好了;也可能改了几次才发现第一次写的最好,于是不改。
   海明威说,他的《战地春梦》第一章改了五十几次;他觉得第一次起草的文字必定是狗屁。王尔德说,他花了整个上午去校对他的一首诗,把一个逗号删掉了;到了下午,他又把逗号放回去了。他们两位都是大作家,作品有价值也有人读。最可怕是绣花似的绣出了没人读的经典。马克·吐温说,经典作品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读过却没有人愿意去读的东西。
   新闻工作者写稿、翻译都是急就章,往往连重读一次的时间都没有,遑论修改。这就特别需要练好基本功了。基本功说穿了是造句的功力。造句最基本是练习造短句子,尽量不要把幾个意念穿插成又长又臭的梦呓。政府拨款资助十份语文改善计划的新闻稿里有一句话说:“批准拨款予这些计划,显示出语文基金对于那些有助改善市民在社区或工作方面的语文能力改善计划,均给予支持。”这不是经典,但肯定没有人爱读。“批准拨款一事,显示出语文基金当局支持各项改善计划,竭力提高社会各界或在职人口的语文程度。”这也不是经典,但起码读得下去。
   有一位大书法家一生坚决不给坏人写字。听说,一位当过汉奸的人偏偏深爱书家的字,到处拜托书家的至亲好友代求墨宝。书家推辞不掉,故意大书“不得随处小便”六个字给他,心想这一下总算交了差,对亲友也有个交代,而且肯定汉奸不会挂出这幅字来。岂料汉奸收到了满心欢喜,转身请装裱店把这六个字剪剪贴贴裱了出来,赫然是上佳的条幅:“小处不得随便”!我个人对“便”字向来敏感,下笔为文可避则避。“他自小便聪明过人”,这种句子我是坚决不用的,赶紧改为“他从小聪明过人”。“那个小女孩长大便更美了”,这种说法我也觉得是暴殄尤物的罪行,振笔改为“那个女孩子长大了更见明艳”。词典上说,“便”字当副词用即“就”也;我宁可用“就”不用“便”。词典上又说,连词的“便”表示假设的让步,比如说:“只要依靠群众,便是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这个“便是”根本可删。只有写章回小说体的文字我愿意用“便”,其他一说便俗!
   这是一个没有情书的年代,情人节于是铺张起来了:上百元一枝玫瑰花;上千元一顿烛光餐;卡片美术师代劳印刷的绵绵情话;酒店钢琴师尽心弹奏的悱恻恋曲。这是一个没有毛姆没有王尔德的年代,情人们于是可以沐浴在无知无忧的爱河之中:毛姆说:“爱情只是套我们去传宗接代的卑鄙手段。”王尔德说:“回肠荡气的风流韵事如今确是可遇而不可求了。那是闲人才有的福分。那是优游之辈山庄之中的消闲妙方。”因此,“爱情战无不胜,只战不胜贫穷与牙痛”。人生竟无风流之资,又无传宗之兴,大概也真的有点煞风景了。
  选自《文字是肉做的》
其他文献
从医学的角度上讲,酒的化学成分是乙醇,一般含有微量的杂醇和酯类物质,食用白酒的浓度一般在60度,即60%以下,少数有60度以上,白酒经分馏提纯至75%以上为医用酒精,提纯到99.5%以上为无水乙醇。喝酒让人容易麻痹,不清醒从而进行失去理智的行为。  我国是最早酿酒的国家,早在2000年前就发明了酿酒技术,以粮食为原料经发酵酿造而成,并不断改进和完善。在中国,通常意义上说到酒,指的都是白酒,中国可说
小时候家里餐桌上,常有咸菜下饭,那时从未觉得怎样。如今家乡与我,一南一北,那些有关咸菜的一切,竟都成了叩问味蕾的缕缕乡愁。在我的家乡东北,咸菜有很多种。冬日的街头,打开咸菜小贩蒙着厚重棉被的推车,总有种夏日的蔬菜都在寒冷的天气凝结成了咸菜的错觉。面对几十种不同的咸菜争奇斗艳,再加上摊主魔幻般的唱腔推介,不买点儿回家仿佛晚上的餐桌就缺了重要一味。不过,东北人在外面买咸菜也就是为了尝一尝新鲜,大部分时
最近几年夏天我就一个人生活在诺弗勒,大量饮酒。到周末才有人来。一个星期,我就一个人住在一座大房子里,在这样的情况下,酗酒自有其涵义。饮酒使孤独发出声响,最后就让人除了酗酒之外别无所好。饮酒也不一定就是想死,不是。但没有想到自杀也就不可能去喝酒。靠酗酒活下去,那就是死亡近在咫尺地活着。狂饮之时,自戕也就防止了,因为有这样一个意念,人死了也就喝不成了。起初,我是逢有节庆日才喝酒,开始是喝几杯葡萄酒,后
冬天往热馒头里夹黄油,是ANCHER牌的。吃槟榔芋、赤豆粽喜欢沾蜜。喜欢猪油拌面,喜欢油条,但很少吃。这些习惯,渐渐的,也分不清是爸爸的,还是我的了。   枣泥饼,爸爸从苏州带来的。   栗羊羹,爸爸去天津开会带回来的。   万年青,杏元饼干,椰子糖,大白兔奶糖,用南洋饼干的铁盒子装着,从上海带到福建给我的。(因此我至今喜欢各种漂亮的饼干盒子、糖果罐。)   虾仁炒蛋,那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母
小时候,家里老宅门前有一棵臭椿。每到初夏时节就会生出一堆肉乎乎的虫子。虫子因为吃得太肥,纷纷坠到地上。每次出门都要踮着脚尖走,生怕踩到它们,尽管如此,地上还是有一片被踩爆身体残留的虫子皮。有一年姥姥在我家里住着,见我胆子小不敢走过,就用小脚给我踩出一条路来。姥姥赶上最后一波裹小脚,虽然自己偷偷放松裹脚布,但是脚还是有些畸形。再过一个月,肥嘟嘟的虫子就会变成巨大又丑陋的大蛾,有时候我也误认为它们是蝶
我出生在一个很边远的小山村,那里是一个县的最边界。九岁那年的一天早上,我哭闹着非要和父亲一起去一个村的集市赶集。这个村是另外一个县的农村,距离我家大约30里路,是一个最近的可以赶集的地方。没有车路,只有一条人们长年累月走出来的曲曲折折的山路。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和父亲就从家里出发了。父亲赶着一匹老马,老马背上驮着两袋沉甸甸的大米。这两袋大米,是要驮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的。我走在父亲的后面,两只小
离婚与不离成了我最大的问题。这个事情搞得我简直什么都干不了。我以前特反对那些在婚姻之中干着茍且勾当的男女,觉得一定要把手头的问题解决掉,然后才开始一段新恋情。   现在发现,你陷入一个漩涡,最好的方法是来一个超人拯救你。   否则你就在无尽苦痛之中。进也难,退也难。只有在你欢欢喜喜恋爱了,你喜欢上一个人了,然后才可以义无反顾地出走,不再回来。   否则你会觉得,怎样悲惨的日子都能过。这男人无论多无
父亲病了。  昨晚睡梦中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黑暗中闪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爸爸”,父亲已经很久很久没主动给我来过电话了,好像是一年,也好像是两年。接起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问了一句“睡了吗?”没等我开口,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我:“明天能请个假吗?我想让你去车站接我。”我突然就慌了,黑暗中直直地坐起来。  “怎么了?”  “今天在工地上受伤了,不能做活了,得回去做检查。”  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大脑一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快递员小哥给我打电话时,我有些迷惑。因为那段时间,我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拿到快递时,我打电话问了周围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回事。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微信里显示了一条消息,是瑶姐发来的:“妹妹,书收到了吧?”  这时我才知道,这一套我心仪很久的书,是瑶姐送的。我有些惊讶,因为我和瑶姐是在网上认识的,从未见过面,仅仅因为都喜欢看书写文,关系就近了一些。  我也只
一个人一生必须艰苦跋涉,越过一大片土地贫瘠、地势险峻的原野,方能跨入现实的门槛。   说青春是幸福的,这只是一种幻想,是已经失去了青春的人们的一种幻想。   但是,年轻人知道自己是不幸的,因為他们脑子里充满了灌输给他们的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一旦同现实接触,总是碰的头破血流。看来,他们似乎是某种阴谋的牺牲品,因为他们所读的书(由于必要的选择,很理想);还有长辈们之间的谈话(他们是透过玫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