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国治 如果一个人决心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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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奇人奇文”著称的台湾文人舒国治,虽然年届六十,一辈子没有正经上过班,爱睡懒觉,怕麻烦,不存钱,租房子住,在外面吃,没有子女,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给自己的人生找到很多乐子。其实这种简单的快乐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就像林语堂曾经说的:“如果一个人决心享受人生,人生尽够他的享受。”
  不上班 不等于不做事
  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雨导致飞机晚点,舒国治凌晨5点才抵达成都。
  这是舒国治第一次到四川,尽管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大人们描述过这个地方很多很多次,对四川话的腔调也并不陌生,尽管他熟读《成都通览》这种杂书,尽管他这一辈子晃悠了很多个城市:纽约、京都、台北、嘉义,但真正到成都,还是头一遭。
  即便是有了飞机晚点的意外,当天下午两点,舒国治还是准时出现在今日阅读书店的咖啡厅里。瘦,长手长脚,质地舒适的棉麻衣裤套在他身上有点像套在竹竿上一般飘飘悠悠。很多问题都是舒国治在不同的城市面对不同的人回答过很多次的了,但他还是回答得很认真,很诚挚。譬如问他为什么从不上班,他答:“只是不愿意做得太累,不舒服,不想为了钱委屈自己。”
  舒国治成长于台北的黄金时代,那一批年轻人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西洋电影与摇滚乐熏陶下成长起来,一个个名字都已经定格成了一个时代的佳话和各自领域的泰斗:金士杰、杨德昌、朱天文、朱天心……舒国治却是其中最为“异类”的一个。20岁出头的时候,舒国治也曾是个文艺青年,爱摇滚,爱电影,却在发现拍电影是多么耗时耗力之后渐渐淡出,因为“怕麻烦”;也曾写小说,一篇八九干字的《村人遇难记》,出手便是不凡,一举摘下台湾地区时报文学奖,让台湾文坛瞩目,人们认为舒国者会沿着写作这条路走下去,但是他却决定移居美国,投奔长他10岁的姐姐。回头去看当年台湾文坛大家对他的好评和期许,舒国治略带歉意地说:“心不定的青春岁月,不太容易成为一个好的小说家,没有自律性,也没有好的写作习惯。”
  那时候的舒国治就已经认定,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他宁愿随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他乐于将自己的人生永远定格在高中那个暑假,漫无目的,却又毫无负担。从31岁到38岁,7年的大好时光,舒国治开着一辆二手车在美国44个州里慢慢晃悠,没钱的时候就找个地方住两三个月,打份零工,做得最多的是在中餐馆帮人端盘子,端完了继续上路。舒国治这段传奇般的“美国流浪生涯”在他之后散淡的文字里有所提及,当记者提到是同样的经历造就了美国小说家雷蒙德·卡佛时,舒国治说雷蒙德·卡佛打工是为了谋生和写作,而当时的舒国治,仅仅是想赚几美元以继续晃悠到下一个城市,他从来没有刻意想成为一名作家。
  舒国治总是拿大部分时间来玩,剩一点空的时间来写作,而且若是写一篇稿就能维生,他便懒得提笔写第二篇,所以成书不多。梁文道曾说舒国治是他所认识的两个“最会玩又最会讲故事的人”之一,是潇洒的博物学家,天文地理无所不云,去喝酒他给你讲酒,吃葡萄他谈论葡萄,万事万物皆是话题,让人听下来不知他读过多少卷书,行过多少里路。
  在谈到工作的时候,舒国治正色说:“我只是不喜欢上班,不喜欢工作得太累,从来没有不喜欢工作,我也并不讨厌那些上班的人,甚至每天都在等候一个辛苦的上班人回家。如果讨厌工作,今天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自然,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夏日午后,新到一个以闲散著称的城市,却不能出去晃悠,只能坐在咖啡厅里接受媒体的访问,对于舒国治来说,想必并不是他所称道的“理想下午”,仅仅是需要去做的事情。
  去旅游 不等于必须有
  舒国治现在常有感叹:“不小心在这么老的年龄,成为了年轻人的榜样。”似乎是一夜之间,他开始被现代年轻人广为追捧,很多年轻人都相当认同和羡慕舒国治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在他们上班上得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像舒国治那样用很少很少的钱找到很多很多的乐子,在大家眼里,简直有如神话般不可思议。
  舒国治的文字似乎能在铁板一块的规律生活中撕开一道罅隙,很多年轻人开始把舒国治的话奉为圣经,譬如“世道再难,也要呼吸顺畅”,又如“我们缺的不是钱,是生活”,很多人包里揣着《流浪集》去美国,揣着《门外汉的京都》去京都,揣着《台北小吃札记》、《穷中谈吃》去台北,按图索骥,可他们最终得承认,舒国治的闲散不可复制。吃吃喝喝,谈天说地,这些说起来最简单的愉悦,很多人却要费尽周折去找寻。很多时候,需要只是因为匮乏。
  舒国治一向按自己的节奏生活,并不以“异类”标榜自我。爱睡懒觉,只是因为静夜里比较适合独处和做事,所以不知不觉将睡觉的时间往后推;不上网,因为不会上网;写手稿,因为不会打字;走路,因为要出去吃饭;不用空调,因为台湾地区天气湿滞,关掉之后身上一层汗不舒服;不用冰箱,因为信奉“今日事今日毕”,牛奶打开一盒必得一口气喝光,开一瓶好酒分喝掉比盖子盖回去留到下次好;不储蓄,是喜欢用多少挣多少,挣多少花多少;不买房,是因为“你没有多余的力气在意它”,不愿意让房贷绑架自己的快乐。喜欢这个城市那个城市地晃悠,不看任何版本的旅游指南,也不会刻意为了要去某一个特定的地方而出发。相信吗?他甚至还陪舒嫂一起参加过北海道旅游团,跟团游也照样玩得乐乐呵呵。
  在舒国治看来,只要不是刻意为之,一切顺其自然的东西,都有乐子在其中。所谓“城市晃游者”,其实是别人加诸于他头上的名号,在他自己看来,自己还是那个处于漫长暑假里的高中生,不过是爱这里走走,那里走走,看看天,看看人,听听市声,尝尝百味,用舒国治的话说:“你打牌是耍,别人发呆、看报,或者一动不动在街边啃鸡脚,在茶馆里喝冲了一遍又一遍开水冲得喝不出茶味的茶,未尝不是耍。”第一次到四川的舒国治,四川话的“耍”倒是咬字非常标准,说得顺顺溜溜。
  问他
  学会给自己找乐子
  Q=《成都女报》 A=舒国治
  Q:你是一个对生活很挑剔的人吗?
  A:即使是挑剔,也是一种“流畅的挑剔”,就是说不会去硬争,就像成都堵车堵得让我再心烦我也不会就写一封抗议信给市政府,而是宁可用一种迂回的方式让外界的烦扰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内心。   Q:现在很多职场女性都表示,每年若不出去旅游一两次,完全无法忍受当下的生活,你是如何看的?
  A:很多人在上班之外都期待有一个假期,觉得对自己是一种犒赏,譬如给自己一段旅游,给自己一个LV包包。无论是经由旅行、包包、花,还是钱,凡是能让你找到乐子的方式,都可以,不需要非得是旅游,不需要非得是LV。
  Q:据说帕慕克和劳伦斯·布洛克到台湾都会特意找你做导游,现在很多成都人想去台湾旅行,对于一周左右的行程你有什么建议吗?
  A:可以说的太多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也许有一天我会写一本《内地人如何游台湾》,如果时间只有一周左右的话,你必须要有一些割舍,不要想面面俱到。
  Q:对于“世道再难,也要呼吸顺畅”有没有什么秘诀呢?
  A: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不要觉得什么事非干不可,这世上就没有非干不可的事。
  TIPS
  舒国治眼里 美好的生活
  ◆坐日本免治马桶。
  ◆赤脚踩在不上漆的木头地板上。
  ◆住美国式木造房子(那种厅与厅之间偶有French door的),但不坐美国式沙发。
  ◆唱意大利歌剧,也听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英美摇滚乐,并随之以任何狂放手足挥展形式起舞。
  ◆喝中国茶(如武夷岩茶、台湾高山茶,以及某些老茶),然不能多,亦不宜整个下午皆耗茶桌旁且自认是闲情偶寄。喝茶,最是不可固执独抱,且看多少自命是茶家之士其神情可知。
  ◆吃欧洲式自然发酵的各色面包,偶尔佐喝广东煲汤。
  ◆登黄山、雁荡山、武夷山、华山、三清山、天柱山、河南云台山这类奇特山形的中国名山。
  ◆唱京剧或昆曲那种须用小嗓将音发至清越之戏曲。有时在家低声唱,有时在票房与票友同乐,更好的是在海边独自一人高唱。也唱黄梅调,至哀怨处,亦可边涕泪纵横边唱。
  ◆能常在澡缸内泡澡,且不必急着起来。
  ◆常在空气新鲜(如不是冷气与化学建材满布)的地方睡觉。
  ◆偶在偏僻田村小停,能够从早到晚赤脚行于黄土地面上达好几天之长。
  ◆盘腿坐榻榻米上。也偶被柔道高手很富技巧地轻摔在榻榻米上。
  ◆自积满厚雪的坡地滚下山来(不在雪季,亦可选草坡或沙漠土坡打滚)。
  ◆打太极拳或八卦掌(打完意犹未尽,还可伏案挥毫写行书、草书一两百字)。
  ◆松下听古琴。
  ◆常每隔不久(如几天)会读到好的文章或听到喜欢的音乐,并因而掩卷遐想。
  ◆常每隔较久(如几个月)会读到好的书或观到好的电影,并因而与朋友彻夜讨论。
  ◆在遥远车站枯候无聊时,耳闻身旁人讲出一个笑话,四座皆大乐不止,忘却身处何境。
  ◆黑夜中仓促下榻湫隘乡野小旅店,次晨醒来,一开窗,见大江横在眼前,刹时心旷神怡。
  ◆在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的海边远足,感受萧瑟与空远之无上纯净美与清冷。
  ◆在日本偏远地区洗温泉,尤其是下了火车再步行一小时进入山谷幽处,终于见到烟气缥缈的热汤。
  ◆练中国式站桩,也练易筋经、六字诀,要不就无事枯坐。
  ◆坐中国矮榻、日本长方床或亚洲(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板凳与藤椅。
  ◆坐德国或北欧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后设计之人体工学椅子。
  ◆常在火车或长途巴士的摇晃中睡到至熟,至不知何所停也。
  ◆全身穿戴密实厚暖地在雪地行走达数小时,至停止时,恰来到好友或旧识的家门前。
  ◆常能游经天然山泉的水洼或池塘,并扑通一下跃入游泳,起身后在池畔漫躺终日。
  ◆冲浪与滑雪(充分享受借力使力的滑溜与飞翔至乐)。
  ◆按摩(不论是中国式捏筋压穴,泰国式抬腿弯膝、伸拉骨骼,西洋式精油滑背,或甚至是松懈身心、催人入于无有之境的身心灵式等派别)。
  ◆常遇上能讲好话题的同伴,且一聊便几个小时忽地溜过去了。
  ◆常得见好的风景,如大雪纷飞,如夕阳瑰丽,如梅花满山,如怪石嶙峋,如牛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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