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不是为了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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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我并不是一个热爱运动的人。我喜欢待在自己所构建的小世界里,欢乐或者忧伤,忙碌或者慵懒,就习惯那样安静地待着,仿佛这样就能拥有一切,仿佛这就是所谓的生活。
  至于说跑步,在我曾经的认知里,算得上是最令人讨厌的运动了吧。它让人疲惫不堪,甚至是狼狈不堪,且枯燥到没有任何乐趣可言。所以在我的主观臆测里,觉得人从本质上讲都是不会主动去跑步的,至少内心的原始欲望不会像有些跑者所描述的那样强烈。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一个几乎与运动绝缘的人,不要说跑步,就是走路都懒得走。就算只是在操场上慢速地跑一圈,我都有本事把自己累成狗。别的同学,包括绝大部分女生,跑一圈下来都还能有说有笑,只有我像死了一回似的,难受到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操场上求解脱。我理所当然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以前最害怕的就是测长跑,会在前一天晚上整夜整夜地失眠,就好像要被挥舞的长鞭赶进鬼门关一般。每次测验,好像大部分路程我都是走完的。我会从起跑的那一刻起就觉得终点遥不可及,那种深重的绝望像铅,灌进我的双腿,灌进我的大脑,灌进原本就有些脆弱的精神世界。有人笑话我,大声喊:李芸芸,加油!如果你天黑之前能跑到终点,老师就一定给你及格。还有人说:跑800米最长需要多少时间,只有“芸”知道。
  记得有一次,我瘫坐在操场上失声痛哭。真的特别丢人。第二天,一个叫辉的男生在去食堂的路上碰到我,说:李芸芸你为什么那么能装?我知道你很能跑的,上小学时你受了批评赌气跑出去,老师追半个小时才把你给追回来。别以为我不记得了!没错,他是我的小学同学,只是因为他真的非常不爱学习,是老师眼里的“钉子户”,所以我从来不跟他交往,连话都几乎不说。可是他那天对我说那番话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平常难得一见的真诚。
  是不是因为他,我才开始练习跑步并坚持至今的,其实现在我也得不出浅显直白的答案。只记得有一天下晚自习后,我鬼使神差地就去了操场,心里装着的,有委屈和倔强。
  那天我跑得很慢,也强迫自己没有去数最终跑了多少圈,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走走停停。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辉所说的那次“出逃”。记忆依然鲜活而真实,仿佛还能触摸到当时流下的眼泪的热度,还能听见风刮过耳畔的那种微微的刺痛。我不能说我用过去的自己来激励自己,毕竟当时的做法冲动而幼稚。但在那种画面感极强的回忆里,我的确用过去的自己,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当回到寝室,我才知道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因为习惯性的多愁善感,因为来自学习的压力和对未来的焦虑,我真的很久没有那么纯粹地睡过好觉了。闭上眼睛,沉沉地就到了天亮。
  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慢慢地感觉不再那么吃力,甚至在跑过几圈之后还能冲刺完成最后一程。只是跑步的时候,我仍旧很难做到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那些怎么背也背不了的单词,那些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难题,那些来自生活细微的种种小委屈,就像一颗颗石子,随着被剖开的风,砸进心灵痛处。有时候我想跑得快些,再快些,仿佛这样就能逃离它们。
  后来有一次放月假,回去的时候在车站正好碰到辉。他很唐突地跟我说:李芸芸,我知道你在跑步。其实我也在跑,只是在比你更晚的时候。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一点也不像他平常对谁都大大方方的风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说起这些。他跟我一起走到车边,却并不上去。等车开走了我才想起,他是跟我一个地方的,他原本应该跟我坐一趟车才对啊!
  回到学校后,我有些莫名其妙地主动跑去问他,为什么那天在车站跟我说起跑步的事儿。只有天知道,我想问的其实是他为什么没跟我坐同一趟车回去。他尴尬地笑着说:不为什么啊,我只是特别想告诉你,跑步可以让我们变得强大。像我这种不爱学习的人,要受得住老师的批评、同学的冷眼、父母的唠叨,不强大简直就活不下去。而跑步让我还能感觉到真实,感觉到自己还不是废物……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原来“跑步”二字蕴藏着那么多正能量,如星辰一般,只要你肯抬头,世界就给予你绚烂。而这或许就是在我发现跑步已经让我变得健康、积极和乐观之后,一如既往地坚持的原因所在。到后来,跑步时我再也没有任何想逃的念头,因为我觉得生活没有什么是需要逃避的,也没有什么是无法逾越的。虽然我依然不是一个优秀的跑者,依然没办法在测验的时候做到一马当先,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至少我不再是那个被嘲笑的人,不再是那个瘫坐在操场上哭鼻子的人。
  跑步让我有了更积极的心态去面对高考,让我有了更充沛的精神去学习,也让我甩掉了“弱者”的包袱。所以最后争夺大学入场券的考试,我是信心满满地完成的。虽然最终也不过是上了一个“二本”,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也出乎了所有老师的意料。而那个叫辉的男生,毕业后就不知去向,只有他写在我留言册上的话,如刀刻一般留在了我心里。他说:我是那个每天看你跑步的人,我跟随过你跑过的每一段路……
  李芸芸的跑步日记
  1.平时我不许自己哭,即使忙到要飞起来,我也不允许自己分出一丁点的心思去想学习以外的事情。然而身体和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出口。于是,我强迫自己跑起来。可无论跑多少次,过程都很痛苦,胸闷气短,体力难支,还有想放弃的念头。所以在跑步过程中,我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常常一边奔跑一边想掉眼泪。
  2.大步跑起来的感觉,就像在穿越时光隧道:你看到往事呼啦啦像风一样贴着自己的脸颊飞过去,而你怎么也追不上。跑步的疲惫和乏味让我在途中总是忍不住想歇一歇,还好心底的不甘心会及时跳出,狠狠箍住它的脖子,让它不会阻止脚步向前。我想,当哪天再也跑不动了,我也要做一株倔强的植物,向前攀爬,向上攀爬。
  3.跑完心里很舒服,有放松的感觉,看着学校外的一排排光线柔和的路灯,和附近住宅区里透出的一盏盏颜色不一的灯,会想到自己的家和家人,心里放松的同时又有着满腔柔情、斗志和力量。我知道我会一直跑下去,跑过清晨,跑过深夜,跑过风,跑过雨,跑过夏天的热,也跑过冬天穿透胸腔的凉。我知道我已经不会放弃了!
  4.今天跑完步,我有了一种涅槃的感觉,身心通透。从前我总是不肯承认人生本就苦难重重,总是极力避免去想起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常常绕着痛苦走。而现在,我会在跑步时把那些痛苦摆在眼前,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踩碎它。终究发现,逃避和否认痛苦,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我们无法忽略它,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它,撕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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