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 要：本文基于翻译目的论，以凯特·肖邦的作品为例，提出十九世纪美国南部黑人英语的翻译策略。文章提出，黑人英语有其独特的洋泾浜特征，需要译者揣摩其含义译出基本意思，然后通过方言化与飞白化的风格处理，重塑其地域性与非官方、非主流的特质，再现其原文的美学功能。
关键词：黑人英语； 翻译； 方言； 飞白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22（2015）02-0060-06
1. 前言
关于黑人英语，既有研究中谈语言的多，论翻译的少。笔者翻译凯特·肖邦（Kate Chopin）的作品，遭遇了相当数量的黑人英语表述。我们先看看相关背景。
1851年2月8日凯特·肖邦出生于圣路易斯。她的母亲是法国早期拓荒者的后裔，她的父亲是爱尔兰本地人。（Chopin， 1969：21）作家凯特·肖邦有多重概念，比如妇女解放、性解放；一代才女因思想过于前卫而不能为其时代及环境所接受，抑郁而死，英年早逝；但这些不是本文的重点，故不做赘述。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圣路易安娜是凯特·肖邦笔下的故事的发生地，在美国的南部。这里的地方经济特色是种植园，奴隶制存在相当了一段时间。
凯特·肖邦出生10年后就发生了美国内战，即南北战争（1861-1865），结果奴隶制废除了，但黑人英语仍是存在的，这种语言与长期以来黑人的地位有密切的关系。肖邦写作的时间是在南北战争之后，这是黑人英语由克里奥语阶段转向解体的阶段，但老黑人讲的语言仍是典型的克里奥语。所谓克里奥语，就是一种洋泾浜语言。黑人不能用其非洲父辈的语言与白人沟通，也无法通过正规教育学到规范的英语，只能使用一种洋泾浜语。南北战争之后，学校向黑人开放了，于是克里奥语走向解体。（周颜红，2009：111）。但是语言的变化并非一蹴而就，典型的洋泾浜语与逐渐规范的英语在黑人当中是共存的。
2. 个案分析
我们选取凯特·肖邦作品中老黑人的语料作为分析对象，如下例：
La Chatte， a broad black woman with ends of white wool sticking out from under her tignon， stood with arms akimbo watching them as they disappeared one day. Then she turned and said to a young woman who sat in the cabin door：
“Dat young man， ef he want to listen to me， he gwine quit dat ar caperin' roun' Miss 'Phrasie.”
The young woman in the doorway laughed， and showed her white teeth， and tossed her head， and fingered the blue beads at her throat， in a way to indicate that she was in hearty sympathy with any question that touched upon gallantry.
“Law！ La Chatte， you ain' gwine hinder a gemman f'om payin' intentions to a young lady w'en he a mine to.”
“Dat all I got to say，” returned La Chatte， seating herself lazily and heavily on the doorstep. “Nobody don' know dem Sanchun boys bettah 'an I does. Did n' I done part raise 'em？ W'at you reckon my ha'r all tu'n plumb w'ite dat-a-way ef it warn't dat Placide w'at done it？”
“How come he make yo' ha'r tu'n w'ite， La Chatte？”
“Dev'ment， pu' dev'ment， Rose. Did n' he come in dat same cabin one day， w'en he warn't no bigga 'an dat Pres'dent Hayes w'at you sees gwine 'long de road wid dat cotton sack 'crost 'im？ He come an' sets down by de do'， on dat same t'ree-laigged stool w'at you 's a-settin' on now， wid his gun in his han'， an' he say： 'La Chatte， I wants some croquignoles， an' I wants 'em quick， too.' I 'low： 'G' 'way f'om dah， boy. Don' you see I '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 He say： 'La Chatte， put 'side dat ar flutin'-i'on an' dat ar petticoat；' an' he cock dat gun an' p'int it to my head. 'Dar de ba'el，' he say：'git out dat flour， git out dat butta an' dat aigs； step roun' dah， ole 'oman. Dis heah gun don' quit yo' head tell dem croquignoles is on de table， wid a w'ite tableclof an' a cup o' coffee.' Ef I goes to de ba'el， de gun 's a-p'intin'. Ef I goes to de fiah， de gun 's a-p'intin'. W'en I rolls out de dough， de gun 's a-p'intin'； an' him neva say nuttin'， an' me a-trim'lin' like ole Uncle Noah w'en de mistry strike 'im.” “Lordy！ w'at you reckon he do ef he tu'n roun' an' git mad wid dat young gemman f'om de city？”
“I don' reckon nuttin'； I knows w'at he gwine do， - same w'at his pa done.”
“W'at his pa done， La Chatte？”
“G' 'long 'bout yo' business； you 's axin' too many questions.” And La Chatte arose slowly and went to gather her party-colored wash that hung drying on the jagged and irregular points of a dilapidated picket-fence. （Chopin， 1988： 89-90）
2.1 语言特点
在文中出现的单词，很多是在词典里查不到的，因为是带腔调的方言的仿声单词。就这一段话中，不难看出有许多变音，比如，th发的音被读成d， dat实际上是that；这种情况很多，剑号左边是误读，右边是正确的发音：
ef → if ha'r → hair
tu'n → turn warn't → weren't
吞音的情况，比如：
Law → Lord gemman → gentleman
pu' → pure payin' → paying
不规范的语法，比如：
he want to → he wants to
I'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 →I am ironing your mother's petticoat
有些地方语言点要靠猜，比如：
he gwine quit → he is going to quit
I'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 → I am ironing your mother's petticoat
译者必须反复朗读、联想，甚至猜想，才能搞懂，然后用标准英文将方言这部分写下来。
2.2 解读
我们从选取的文本的第二段开始重写，以此作为翻译的基础。
“That young man， if he wants to listen to me， he is going to quit capering around Miss Euphrasie. ”
The young woman in the doorway laughed， and showed her white teeth， and tossed her head， and fingered the blue beads at her throat， in a way to indicate that she was in hearty sympathy with any question that touched upon gallantry.
“Lord！ La Chatte， you aren't going to hinder a gentleman from paying intentions to a young lady when he has a mind to.”
“That is all I have got to say， ” returned La Chatte， seating herself lazily and heavily on the doorstep. “No other people know the Sanchun boys better than I do. Haven't I done my part in raising them？ If Placide hadn't done that to me， my hair wouldn't have turned plumb white. What do you reckon？”
“How come he made your hair turn white， La Chatte？”
美国夏威夷的参议员Gorden Trimble将剩下的黑人英语转为下述标准英文：
“Devilment， pure devilment， Rose. Didn't he come in this same cabin one day， when he wasn't any bigger than that white lad that you see going along the road with that cotton sack on his back？ He came in and sat down by the door on that same three-legged stool that you are sitting on now， with his gun in his hand and he said： “La Chatte， I want some croquettes and I want them now.” I replied： “Go away from here young man. Don't you see I am ironing your mother's petticoat？” He said： “La Chatte， put down that fluting iron and that petticoat；” and he cocked that rifle and pointed at my head. “There is the （flour） barrel，” he said， “Get out the flour， get out the butter and the eggs； be quick about it old women. This gun will be pointed at your head until the croquettes are on the table with a white tablecloth and a cup of coffee. If I went to the flour barrel， the gun was pointed at my head. If I went to the fire， the gun was pointed at my head. When I knead the dough， the gun was pointed at my head. He did not say a word and I was trembling like old Uncle Noah when the mystery struck him.”
这样翻译起来就容易了。其中有一个问题还要细究，就是“Don' you see I '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句中的flute是两个多世纪以前的美国人用来熨衣服的工具，当时还没电熨斗。
3. 翻译
我们先把基本意思翻译出来：
一天，一个叫沙泰夫人的黑人妇女看着他们走远。她是个大块头，站在那儿两手插着腰，脑后的发巾下面透着几缕白发。她转过身对坐在小屋门里的一个年轻女人说道：
“嘿，我说，那个先生要是肯听我的，我就劝他算了，别再泡厄弗拉西了。”
门里的年轻女子笑了起来，捻着脖子上的蓝色珠子，表示只要是风流韵事都感兴趣。
“老天爷，姐们，先生对小姐有意思，你该不会坏人家的好事吧？”
“我就这意思。”沙泰夫人回答着，懒洋洋地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我比谁都清楚桑蒂恩家的那个小子有多坏。我算是帮着把他养大的，对吧？要不是这小子干的坏事，我的头发就不会全白了。你想想怎么回事！”
“我说，他怎么招你了？”
“太混了，知道吗？罗斯，这小子太混了。有一次他来过这间小屋，那时他还没多大，和普雷西登·海斯一般大，就是你看到的那个走在大马路上，背着棉袋的那孩子。那天他来了就在门旁歇下脚，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三只脚的椅子上。他手里拿着枪，然后说：‘沙泰夫人，给我弄些小脆饼，快点。’我低声说：‘算了，小家伙，你没看我在熨你妈妈的裙子吗？’他说：‘给我停下。’然后就把枪指着我的头，说：‘老太婆，把面粉和黄油拿出来，把桶放下，然后滚一边去。’
他要我把白桌布铺在桌上，再把脆饼放到桌上，还要一杯咖啡，一直用枪指着我的头。我走到桶边，他用枪指着；我走到火堆旁，他用枪指着；我揉面，他用枪指着，而且一声不吭。我就像老挪亚大叔发病时那么发着抖。”（笔者译）
但这仅仅是基本意思的翻译，与原文的审美情趣相差甚远，译文还需要在风格上进行加工。
4. 风格加工
我们应该打造什么样的风格？这取决于我们翻译的目的。如上，我们在深入理解和分析原文的基础上，可知原文作者的预期目的和原文的功能，在于描述一个边缘化的人群，通过其非主流的语言，即黑人英语，表现出其境地，这同样应该是译者的预期。
具体说来，黑人英语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变体，在语音、语法、词汇等层面都与标准英语有许多差异，社会语言学对黑人英语的研究主要把它看作一种社会方言。（王艳红，2010：33）这种社会方言与众多的其他方言一样，都属于非主流语言，带有较为浓厚的地方文化特色和乡土气息，在特定的语境中，它还能反映人物的地域特征、社会背景、职业地位、受教育程度以及个性特点等。（张静静&王义军，2014：142）一般说来，鉴于方言独特的文化内涵和特殊的文本作用，方言的传译绝非易事。由翻译目的论的视角来看，在翻译文学作品中黑人英语时，保留这种语言的乡土气息，体现人物的社会背景、受教育程度等，即是译者的首要任务。那么为了达到这些翻译目的，我们可以采用方言化和飞白化两种手段来处理凯特·肖邦文学作品中的黑人英语。
4.1 方言化
奈达在《语言，文化与翻译》（Language ， Culture， and Translation）中说：“如果一个文本是以非标准的方言写成的， 译者就要面对在目标语中寻找合适的对等物的困难。”（Nida，2003：112）既然黑人英语本质上也是一种社会方言，那么将与之有相似地位和作用的中国方言作为所谓的“对等物”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如果原文有方言的特色，我们不妨把译文也方言化。比如，原文中的台词：“Lord！ La Chatte， you aren’t going to hinder a gentleman from paying intentions to a young lady when he has a mind to.”译作标准汉语如下：
“嘿，我说，那个先生要是肯听我的，我就劝他算了，别再泡厄弗拉西了。”
改成黑龙江方言则是：
“嘿，要我看啊，那个哥们要是听我话啊，我就劝他打住，别再追厄弗拉西。”
山东方言：“嘿，俺跟恁说，那个银要是听我的，俺肯定劝他白再揍了，白再泡小嫚儿了“ 安徽北部方言：“哎，听我雪，诺老什要是听我累，我逗劝他算嘞，泡厄弗拉西干啥哩。”
安徽宿州方言：“嘿，俺说说，那个外头人要是能听俺拉呱，俺就劝他拉倒吧，白（别）泡人家大闺女啦。”
湖南岳阳方言：“嗨，听我港咯，那个伢子肯听我港的话，我就劝下子他，莫再缠人家妹子了。”
这里有些词是大众都能听懂的，比如“打住”、“干啥哩”、“俺”、“莫”、“人家妹子”与“算嘞”。但有些词需要一定的想象：“听我雪”、“听我港咯”、“俺跟恁说”相对就比较偏。我们也可以整合不同地方比较容易听懂的方言词，比如：“嘿，要俺看啊，那个哥们要是听我的话啊，俺就劝他打住，莫再泡厄弗拉西，缠人家妹子干啥哩？”
再如：“老天爷，姐们，先生对小姐有意思，你该不会坏人家的好事吧？”
黑龙江方言：“天哪，姐们，那哥们看上小姐了，你不会坏人家好事吧？”
山东方言：“我的亲娘来，嫚儿，小哥要是对小嫚儿有感觉，恁该不会要掺和银家的事吧”
安徽北部方言：“天爷呀，俺大姐呀，诺老什真看上啰那闺女，馁可不能坏人家好事呀。”
湖南岳阳方言：“天嗲嗲呀，你们这些堂客们，那个伢子对格咋妹子有意思，你该不会去插一脚吧？”
安徽宿州方言：“天爷，额的姑奶奶来，那个小伙子跟人家大闺女要是愿意，恁还想把人俩戳吧散么？”
我们同样可以把容易听懂的方言整合起来：“天哪，俺大姐呀，那哥们看上人家大闺女了，你可不能坏人家好事呀。”
我们没有必要强求使用某种方言；太偏僻的方言，过多地使用方言会造成阅读困难。但是如上所述，我们可以用大家相对熟悉的方言来造就地域感、方言感，以表现其非官方、非主流的语言特质。
4.2 飞白化
边缘化语言的特质之一就是别字，别字可以表现其社会境地。茅盾认为，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应在“尽可能译的范围内去翻译原作中的形容发音不正确的俗体字......尽可能的范围内去翻译粗人口里的粗字。”（陈福康，1996：246）我们所讨论的例子，原文是黑人英语，与标准英语相比，在语音、语法、词汇等层面表现出诸多的不规范特征，如果将其译成标准汉语，就无法像茅盾先生所言的那样去传译出原文本的风格和意图。为了让读者感受到说话人文化程度很低，说话发音有问题，我们必须将译文进行一番处理，制造一些错误，即对原文进行飞白化处理。
比如上述译文的最后两段对话可以重译如下：
“太混了，姐们儿你知道吗？罗斯，这小子太混了。那回，那小子来过这间小屋。那时他还米有多大，和普雷西登·海斯一般大，就是你看到的哪个走在长路上，背着棉袋的哪个。那天他来了就在门旁歇下脚，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三条腿的椅子上。他手里拿着枪，然后硕：‘沙泰夫人，给我弄些小脆饼，快点。’我低声硕：‘算了，小家伙，你没看俺在熨你妈妈的裙子吗？’他硕：‘给我停下。’然后就把枪指着俺的头，硕‘死老太婆，把面粉和黄油拿出来，把桶放下，然后他妈的滚一边去。’
他要俺把白桌布铺在桌上，再把脆饼放到桌上，还要一杯咖灰，一直用枪指着俺的头。俺走到桶边，他用枪指着；俺走到火堆旁，他用枪指着；俺揉面，他用枪指着，而且一声不吭。俺就像老挪亚大叔发病时那么发蹈。”（笔者译）
这里制作的读音错误如下：米有（没有）、哪个（那个）、硕（说）、发蹈（抖）。经过调查，一般读者就可以意识到读错的音是什么，正确的是什么，并且有一定的效果。要制造发音错误，最好是让读者直接感悟，实在不行，就在后面加括弧，括弧里写上正确的，不过这样效果差一点。制造发音错误要把握个度，不要过度，不要让错误多到让人读不懂译文，或者读烦了的程度，适可而止。
翻译黑人英语，应该弄清其语言特点，揣摩其特别的发音与语法破格，翻译出基本含义，然后在翻译目的论的操作框架下，以再现原文乡土气息、体现人物的社会背景、受教育程度等特点为目的，通过方言化与飞白化还原其美学功能。翻译目的学派把读者视为中心，其感受至关重要。在这种理论视阈下，源语文本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是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开放实体，它强调译者主体性的作用。（马红&林建强，2007：119）因而原文内容细节可以被有同样表现力的重塑描写所取代，比如飞白；而承载内容的独特的美国南部地域性则可以被另一种为目标读者所喜闻乐见的地域性所取代，其结果就是原作者的预期与原文的功能得以投胎转世，焕然重生。
参 考 文 献
Chopin， Kate.The Complete Works of Kate Chopin （edited and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Per Seyersted） [M]. Boton Rouge：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69/1988.
Nida， Eugene A.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3.
陈福康.中国译学理论史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
马红、林建强.功能翻译理论与其翻译原则和方法[J].外语学刊，2007，（5）：118-120.
王艳红.美国黑人英语汉译研究——伦理与换喻视角[D].天津：南开大学，2010.
张静静、王义军.从目的论的角度看方言著作的翻译策略——以张爱玲译吴语代表作《海上花列传》为例[J].海外英语，2014，（16）：142-144.
周颜红.黑人英语演变历程及发展趋势[J]. 山东文学，2009，（2）：111.
Abstract： In the light of Skopos theory and based on Kate Chopin’s works， this article is a study of the translation of Afro-American English of the 19th Century in the Southern Par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Translators are expected to figure out the meaning of the source text， which is Pidgin English， and then to recreate its non-standard and non-mainstream linguistic style for aesthetic purposes through the rhetorical device of mimesis and the use of local accent.
Key Words： Afro-American English；translation；local accent；mimesis
作者简介：林风，女，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翻译研究。
岳峰，男，博士，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翻译系主任。主要从事翻译研究。
通讯地址：福建省福州市仓山区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邮编350007
E-mail：yuefengbei@163.com
（责任编辑：胡德香）
关键词：黑人英语； 翻译； 方言； 飞白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22（2015）02-0060-06
1. 前言
关于黑人英语，既有研究中谈语言的多，论翻译的少。笔者翻译凯特·肖邦（Kate Chopin）的作品，遭遇了相当数量的黑人英语表述。我们先看看相关背景。
1851年2月8日凯特·肖邦出生于圣路易斯。她的母亲是法国早期拓荒者的后裔，她的父亲是爱尔兰本地人。（Chopin， 1969：21）作家凯特·肖邦有多重概念，比如妇女解放、性解放；一代才女因思想过于前卫而不能为其时代及环境所接受，抑郁而死，英年早逝；但这些不是本文的重点，故不做赘述。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圣路易安娜是凯特·肖邦笔下的故事的发生地，在美国的南部。这里的地方经济特色是种植园，奴隶制存在相当了一段时间。
凯特·肖邦出生10年后就发生了美国内战，即南北战争（1861-1865），结果奴隶制废除了，但黑人英语仍是存在的，这种语言与长期以来黑人的地位有密切的关系。肖邦写作的时间是在南北战争之后，这是黑人英语由克里奥语阶段转向解体的阶段，但老黑人讲的语言仍是典型的克里奥语。所谓克里奥语，就是一种洋泾浜语言。黑人不能用其非洲父辈的语言与白人沟通，也无法通过正规教育学到规范的英语，只能使用一种洋泾浜语。南北战争之后，学校向黑人开放了，于是克里奥语走向解体。（周颜红，2009：111）。但是语言的变化并非一蹴而就，典型的洋泾浜语与逐渐规范的英语在黑人当中是共存的。
2. 个案分析
我们选取凯特·肖邦作品中老黑人的语料作为分析对象，如下例：
La Chatte， a broad black woman with ends of white wool sticking out from under her tignon， stood with arms akimbo watching them as they disappeared one day. Then she turned and said to a young woman who sat in the cabin door：
“Dat young man， ef he want to listen to me， he gwine quit dat ar caperin' roun' Miss 'Phrasie.”
The young woman in the doorway laughed， and showed her white teeth， and tossed her head， and fingered the blue beads at her throat， in a way to indicate that she was in hearty sympathy with any question that touched upon gallantry.
“Law！ La Chatte， you ain' gwine hinder a gemman f'om payin' intentions to a young lady w'en he a mine to.”
“Dat all I got to say，” returned La Chatte， seating herself lazily and heavily on the doorstep. “Nobody don' know dem Sanchun boys bettah 'an I does. Did n' I done part raise 'em？ W'at you reckon my ha'r all tu'n plumb w'ite dat-a-way ef it warn't dat Placide w'at done it？”
“How come he make yo' ha'r tu'n w'ite， La Chatte？”
“Dev'ment， pu' dev'ment， Rose. Did n' he come in dat same cabin one day， w'en he warn't no bigga 'an dat Pres'dent Hayes w'at you sees gwine 'long de road wid dat cotton sack 'crost 'im？ He come an' sets down by de do'， on dat same t'ree-laigged stool w'at you 's a-settin' on now， wid his gun in his han'， an' he say： 'La Chatte， I wants some croquignoles， an' I wants 'em quick， too.' I 'low： 'G' 'way f'om dah， boy. Don' you see I '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 He say： 'La Chatte， put 'side dat ar flutin'-i'on an' dat ar petticoat；' an' he cock dat gun an' p'int it to my head. 'Dar de ba'el，' he say：'git out dat flour， git out dat butta an' dat aigs； step roun' dah， ole 'oman. Dis heah gun don' quit yo' head tell dem croquignoles is on de table， wid a w'ite tableclof an' a cup o' coffee.' Ef I goes to de ba'el， de gun 's a-p'intin'. Ef I goes to de fiah， de gun 's a-p'intin'. W'en I rolls out de dough， de gun 's a-p'intin'； an' him neva say nuttin'， an' me a-trim'lin' like ole Uncle Noah w'en de mistry strike 'im.” “Lordy！ w'at you reckon he do ef he tu'n roun' an' git mad wid dat young gemman f'om de city？”
“I don' reckon nuttin'； I knows w'at he gwine do， - same w'at his pa done.”
“W'at his pa done， La Chatte？”
“G' 'long 'bout yo' business； you 's axin' too many questions.” And La Chatte arose slowly and went to gather her party-colored wash that hung drying on the jagged and irregular points of a dilapidated picket-fence. （Chopin， 1988： 89-90）
2.1 语言特点
在文中出现的单词，很多是在词典里查不到的，因为是带腔调的方言的仿声单词。就这一段话中，不难看出有许多变音，比如，th发的音被读成d， dat实际上是that；这种情况很多，剑号左边是误读，右边是正确的发音：
ef → if ha'r → hair
tu'n → turn warn't → weren't
吞音的情况，比如：
Law → Lord gemman → gentleman
pu' → pure payin' → paying
不规范的语法，比如：
he want to → he wants to
I'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 →I am ironing your mother's petticoat
有些地方语言点要靠猜，比如：
he gwine quit → he is going to quit
I'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 → I am ironing your mother's petticoat
译者必须反复朗读、联想，甚至猜想，才能搞懂，然后用标准英文将方言这部分写下来。
2.2 解读
我们从选取的文本的第二段开始重写，以此作为翻译的基础。
“That young man， if he wants to listen to me， he is going to quit capering around Miss Euphrasie. ”
The young woman in the doorway laughed， and showed her white teeth， and tossed her head， and fingered the blue beads at her throat， in a way to indicate that she was in hearty sympathy with any question that touched upon gallantry.
“Lord！ La Chatte， you aren't going to hinder a gentleman from paying intentions to a young lady when he has a mind to.”
“That is all I have got to say， ” returned La Chatte， seating herself lazily and heavily on the doorstep. “No other people know the Sanchun boys better than I do. Haven't I done my part in raising them？ If Placide hadn't done that to me， my hair wouldn't have turned plumb white. What do you reckon？”
“How come he made your hair turn white， La Chatte？”
美国夏威夷的参议员Gorden Trimble将剩下的黑人英语转为下述标准英文：
“Devilment， pure devilment， Rose. Didn't he come in this same cabin one day， when he wasn't any bigger than that white lad that you see going along the road with that cotton sack on his back？ He came in and sat down by the door on that same three-legged stool that you are sitting on now， with his gun in his hand and he said： “La Chatte， I want some croquettes and I want them now.” I replied： “Go away from here young man. Don't you see I am ironing your mother's petticoat？” He said： “La Chatte， put down that fluting iron and that petticoat；” and he cocked that rifle and pointed at my head. “There is the （flour） barrel，” he said， “Get out the flour， get out the butter and the eggs； be quick about it old women. This gun will be pointed at your head until the croquettes are on the table with a white tablecloth and a cup of coffee. If I went to the flour barrel， the gun was pointed at my head. If I went to the fire， the gun was pointed at my head. When I knead the dough， the gun was pointed at my head. He did not say a word and I was trembling like old Uncle Noah when the mystery struck him.”
这样翻译起来就容易了。其中有一个问题还要细究，就是“Don' you see I 's flutin' yo' ma's petticoat？”。句中的flute是两个多世纪以前的美国人用来熨衣服的工具，当时还没电熨斗。
3. 翻译
我们先把基本意思翻译出来：
一天，一个叫沙泰夫人的黑人妇女看着他们走远。她是个大块头，站在那儿两手插着腰，脑后的发巾下面透着几缕白发。她转过身对坐在小屋门里的一个年轻女人说道：
“嘿，我说，那个先生要是肯听我的，我就劝他算了，别再泡厄弗拉西了。”
门里的年轻女子笑了起来，捻着脖子上的蓝色珠子，表示只要是风流韵事都感兴趣。
“老天爷，姐们，先生对小姐有意思，你该不会坏人家的好事吧？”
“我就这意思。”沙泰夫人回答着，懒洋洋地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我比谁都清楚桑蒂恩家的那个小子有多坏。我算是帮着把他养大的，对吧？要不是这小子干的坏事，我的头发就不会全白了。你想想怎么回事！”
“我说，他怎么招你了？”
“太混了，知道吗？罗斯，这小子太混了。有一次他来过这间小屋，那时他还没多大，和普雷西登·海斯一般大，就是你看到的那个走在大马路上，背着棉袋的那孩子。那天他来了就在门旁歇下脚，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三只脚的椅子上。他手里拿着枪，然后说：‘沙泰夫人，给我弄些小脆饼，快点。’我低声说：‘算了，小家伙，你没看我在熨你妈妈的裙子吗？’他说：‘给我停下。’然后就把枪指着我的头，说：‘老太婆，把面粉和黄油拿出来，把桶放下，然后滚一边去。’
他要我把白桌布铺在桌上，再把脆饼放到桌上，还要一杯咖啡，一直用枪指着我的头。我走到桶边，他用枪指着；我走到火堆旁，他用枪指着；我揉面，他用枪指着，而且一声不吭。我就像老挪亚大叔发病时那么发着抖。”（笔者译）
但这仅仅是基本意思的翻译，与原文的审美情趣相差甚远，译文还需要在风格上进行加工。
4. 风格加工
我们应该打造什么样的风格？这取决于我们翻译的目的。如上，我们在深入理解和分析原文的基础上，可知原文作者的预期目的和原文的功能，在于描述一个边缘化的人群，通过其非主流的语言，即黑人英语，表现出其境地，这同样应该是译者的预期。
具体说来，黑人英语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变体，在语音、语法、词汇等层面都与标准英语有许多差异，社会语言学对黑人英语的研究主要把它看作一种社会方言。（王艳红，2010：33）这种社会方言与众多的其他方言一样，都属于非主流语言，带有较为浓厚的地方文化特色和乡土气息，在特定的语境中，它还能反映人物的地域特征、社会背景、职业地位、受教育程度以及个性特点等。（张静静&王义军，2014：142）一般说来，鉴于方言独特的文化内涵和特殊的文本作用，方言的传译绝非易事。由翻译目的论的视角来看，在翻译文学作品中黑人英语时，保留这种语言的乡土气息，体现人物的社会背景、受教育程度等，即是译者的首要任务。那么为了达到这些翻译目的，我们可以采用方言化和飞白化两种手段来处理凯特·肖邦文学作品中的黑人英语。
4.1 方言化
奈达在《语言，文化与翻译》（Language ， Culture， and Translation）中说：“如果一个文本是以非标准的方言写成的， 译者就要面对在目标语中寻找合适的对等物的困难。”（Nida，2003：112）既然黑人英语本质上也是一种社会方言，那么将与之有相似地位和作用的中国方言作为所谓的“对等物”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如果原文有方言的特色，我们不妨把译文也方言化。比如，原文中的台词：“Lord！ La Chatte， you aren’t going to hinder a gentleman from paying intentions to a young lady when he has a mind to.”译作标准汉语如下：
“嘿，我说，那个先生要是肯听我的，我就劝他算了，别再泡厄弗拉西了。”
改成黑龙江方言则是：
“嘿，要我看啊，那个哥们要是听我话啊，我就劝他打住，别再追厄弗拉西。”
山东方言：“嘿，俺跟恁说，那个银要是听我的，俺肯定劝他白再揍了，白再泡小嫚儿了“ 安徽北部方言：“哎，听我雪，诺老什要是听我累，我逗劝他算嘞，泡厄弗拉西干啥哩。”
安徽宿州方言：“嘿，俺说说，那个外头人要是能听俺拉呱，俺就劝他拉倒吧，白（别）泡人家大闺女啦。”
湖南岳阳方言：“嗨，听我港咯，那个伢子肯听我港的话，我就劝下子他，莫再缠人家妹子了。”
这里有些词是大众都能听懂的，比如“打住”、“干啥哩”、“俺”、“莫”、“人家妹子”与“算嘞”。但有些词需要一定的想象：“听我雪”、“听我港咯”、“俺跟恁说”相对就比较偏。我们也可以整合不同地方比较容易听懂的方言词，比如：“嘿，要俺看啊，那个哥们要是听我的话啊，俺就劝他打住，莫再泡厄弗拉西，缠人家妹子干啥哩？”
再如：“老天爷，姐们，先生对小姐有意思，你该不会坏人家的好事吧？”
黑龙江方言：“天哪，姐们，那哥们看上小姐了，你不会坏人家好事吧？”
山东方言：“我的亲娘来，嫚儿，小哥要是对小嫚儿有感觉，恁该不会要掺和银家的事吧”
安徽北部方言：“天爷呀，俺大姐呀，诺老什真看上啰那闺女，馁可不能坏人家好事呀。”
湖南岳阳方言：“天嗲嗲呀，你们这些堂客们，那个伢子对格咋妹子有意思，你该不会去插一脚吧？”
安徽宿州方言：“天爷，额的姑奶奶来，那个小伙子跟人家大闺女要是愿意，恁还想把人俩戳吧散么？”
我们同样可以把容易听懂的方言整合起来：“天哪，俺大姐呀，那哥们看上人家大闺女了，你可不能坏人家好事呀。”
我们没有必要强求使用某种方言；太偏僻的方言，过多地使用方言会造成阅读困难。但是如上所述，我们可以用大家相对熟悉的方言来造就地域感、方言感，以表现其非官方、非主流的语言特质。
4.2 飞白化
边缘化语言的特质之一就是别字，别字可以表现其社会境地。茅盾认为，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应在“尽可能译的范围内去翻译原作中的形容发音不正确的俗体字......尽可能的范围内去翻译粗人口里的粗字。”（陈福康，1996：246）我们所讨论的例子，原文是黑人英语，与标准英语相比，在语音、语法、词汇等层面表现出诸多的不规范特征，如果将其译成标准汉语，就无法像茅盾先生所言的那样去传译出原文本的风格和意图。为了让读者感受到说话人文化程度很低，说话发音有问题，我们必须将译文进行一番处理，制造一些错误，即对原文进行飞白化处理。
比如上述译文的最后两段对话可以重译如下：
“太混了，姐们儿你知道吗？罗斯，这小子太混了。那回，那小子来过这间小屋。那时他还米有多大，和普雷西登·海斯一般大，就是你看到的哪个走在长路上，背着棉袋的哪个。那天他来了就在门旁歇下脚，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三条腿的椅子上。他手里拿着枪，然后硕：‘沙泰夫人，给我弄些小脆饼，快点。’我低声硕：‘算了，小家伙，你没看俺在熨你妈妈的裙子吗？’他硕：‘给我停下。’然后就把枪指着俺的头，硕‘死老太婆，把面粉和黄油拿出来，把桶放下，然后他妈的滚一边去。’
他要俺把白桌布铺在桌上，再把脆饼放到桌上，还要一杯咖灰，一直用枪指着俺的头。俺走到桶边，他用枪指着；俺走到火堆旁，他用枪指着；俺揉面，他用枪指着，而且一声不吭。俺就像老挪亚大叔发病时那么发蹈。”（笔者译）
这里制作的读音错误如下：米有（没有）、哪个（那个）、硕（说）、发蹈（抖）。经过调查，一般读者就可以意识到读错的音是什么，正确的是什么，并且有一定的效果。要制造发音错误，最好是让读者直接感悟，实在不行，就在后面加括弧，括弧里写上正确的，不过这样效果差一点。制造发音错误要把握个度，不要过度，不要让错误多到让人读不懂译文，或者读烦了的程度，适可而止。
翻译黑人英语，应该弄清其语言特点，揣摩其特别的发音与语法破格，翻译出基本含义，然后在翻译目的论的操作框架下，以再现原文乡土气息、体现人物的社会背景、受教育程度等特点为目的，通过方言化与飞白化还原其美学功能。翻译目的学派把读者视为中心，其感受至关重要。在这种理论视阈下，源语文本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是一个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开放实体，它强调译者主体性的作用。（马红&林建强，2007：119）因而原文内容细节可以被有同样表现力的重塑描写所取代，比如飞白；而承载内容的独特的美国南部地域性则可以被另一种为目标读者所喜闻乐见的地域性所取代，其结果就是原作者的预期与原文的功能得以投胎转世，焕然重生。
参 考 文 献
Chopin， Kate.The Complete Works of Kate Chopin （edited and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Per Seyersted） [M]. Boton Rouge：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69/1988.
Nida， Eugene A.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3.
陈福康.中国译学理论史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
马红、林建强.功能翻译理论与其翻译原则和方法[J].外语学刊，2007，（5）：118-120.
王艳红.美国黑人英语汉译研究——伦理与换喻视角[D].天津：南开大学，2010.
张静静、王义军.从目的论的角度看方言著作的翻译策略——以张爱玲译吴语代表作《海上花列传》为例[J].海外英语，2014，（16）：142-144.
周颜红.黑人英语演变历程及发展趋势[J]. 山东文学，2009，（2）：111.
Abstract： In the light of Skopos theory and based on Kate Chopin’s works， this article is a study of the translation of Afro-American English of the 19th Century in the Southern Par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Translators are expected to figure out the meaning of the source text， which is Pidgin English， and then to recreate its non-standard and non-mainstream linguistic style for aesthetic purposes through the rhetorical device of mimesis and the use of local accent.
Key Words： Afro-American English；translation；local accent；mimesis
作者简介：林风，女，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翻译研究。
岳峰，男，博士，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翻译系主任。主要从事翻译研究。
通讯地址：福建省福州市仓山区福建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邮编350007
E-mail：yuefengbei@163.com
（责任编辑：胡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