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城市

来源 :祝你幸福·知心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oubear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那个雪天的初吻,那些他塞给我的沉得抱不动的玫瑰——那些,都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惆怅……
  
  “嗯,好。”
  午后某时,某个电话,某种心情,我假装平静。
  可是,当我推门而出,便开始狂奔。电梯不能承载我的迫切,我直接从9楼跑了下去。
  是一个快递。我签字的手抖得很丢人,快递员诡异地朝我笑了下,递给我一只瘦长的盒子。
  当我看到邮寄单上那清冽的字体——邱,真的是你!
  惶恐却又迫切地撕拆着包装,一枝月橘色的玫瑰跳上我的手掌。我愣了一秒,仅有一秒,然后,把头埋在花瓣间,落下了忍了很久的泪。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在高峰期的公交车上,我战战兢兢地举着那枝玫瑰,像举着一枚火炬,咬牙切齿地躲闪着拥挤的人们。回到家,却连一只装花的玻璃瓶都没找到。
  邱,我有过很多好看的花瓶,可是,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存旧物。就像我跟你说过,离我而去的人,走不过十步,我就会将他弃掉。当然,也包括与他有关的所有物品。
  我去楼下的小超市抱来一瓶红酒,“咚咚咚”地把酒倒空,拧大水龙头接水。
  我像个傻瓜那样,湿漉漉地趴在桌上看花枝沉到瓶底,数它上面沾着多少粒小气泡。两天的行程,花瓣已微微干涩卷曲,可是它的香还在。淡淡的,却很悠远,就像当年我惟一一次闻到过的邱的发香。
  我吃饭,看电视,就像从前寻常的日子一样。可是今天,我为何心乱如麻?我发神经似地从卧室奔到客厅,又从厨房跑到书房,关掉屋子里所有的灯。
  然后,一个人,咬着拇指,站在高高的楼上,看这满城眨着眼睛的灯火。
  
  邱第一次来看我那天,刮着很大的风。我们在补习街,顶着风走得很慢。
  邱只是少杰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和我们不一个学校,所以我和他并不熟。但高考落榜,让我们好像一起变成了落水儿童,青春忽然变得无处安放——惶恐,不安,窝囊……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天要黑了,到了车站,邱终于开口说:“团团,车子太挤等下一班吧!”
  那天的大风让我说话都很吃力,我很懊恼:“讨厌死了!为什么咱俩见个面刮这么大的风?”
  邱笑了:“天天见面,刮风的几率不就小些?”
  我别过头,装着没听见。
  话题似乎无法再继续,正好,车来了,我拼命挥着手臂追过去。他大声提醒我“注意安全”,把我提起来塞进车门用力一推,车门夹着我的衣服艰难地关上了。
  其实,我好想回过头跟他说谢谢。毕竟他还来看我,毕竟他现在是我惟一的朋友。可是,我被夹在人缝里一动不能动。
  因为所谓的爱情,我高考落榜,但我不知道一向成绩很好的邱为什么曝了大冷门。那天我和邱一起参加了少杰他们的庆祝会,回去的路上,我骑得飞快,在自行车上哇哇大哭,竟连车带人一起摔在地下。
  邱吓坏了,手足无措地扶起我。我们的身后,是一家音像店,正放着熊天平的《雪候鸟》。那是当年我最喜欢的,我停止哭泣,抽噎着听得出神。还没听完,店员换了另一首,邱进门请求他们能否把《雪候鸟》听完,但没人理他。
  我别过头去。邱探出手,把我的脑袋扳过来,很认真地说:“团团,我将来要做电台主持人,天天给你放《雪候鸟》。”
  我苦笑。“将来”,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少杰走了,我和邱进了不同的民办补习班,隔着几条街。偶尔,他来看看我。
  
  我面黄肌瘦眉头紧皱心事重重。我想给少杰写信。
  可是,说点什么呢?跟他讲补习生活的压抑?写我念书念到夜里一点多就是为了考到他所在的大学?我们只有过去没有未来,我为什么要给他写信呢?
  最终,我还是写了,用光了整整一本信纸,但我把它们寄给了电台。傍晚,堵车,公交车在一家店铺前很不情愿地停下来,我酸痛的手臂正吊在公交车的栏杆上,就听见店门口的大黑音箱里,“心有千千结”那个嗓子相当“沙尘暴”的女主播故作忧伤:“少杰,你一定要等我啊。在那个遥远的山丘,你看过我哭泣,你看我亲手掩埋了一地哀伤……”
  我假想少杰还说喜欢我,虽然他入学两个月了没给我写一封信;我假想我喜欢的也还是少杰,虽然我知道这其实是掩耳盗铃。
  青春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没有什么去点缀它,总会让人心慌。
  
  第二天,当我依旧心事重重走出补习街的巷口,忽然看到邱站在巷口向我招手。
  我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啊。”
  他镇定地望着我。
  “今天没有刮风嗳!”我俩走了很长的路,太久的沉默,让我喊了这么一句。
  “昨天我听到广播了……团团,知道吗?我很难过。”他干咳了一下。
  “什么……什么啊?”我低下头。
  “少杰跟我说,他不想再跟你联系了。他不好意思跟你讲。”
  “哦。”我的睫毛沾满了泪。我大手一挥,它们都贴在了我的手背上。
  不过一秒钟,它们蒸发了。
  
  邱每天都在巷口等我,我每次都要故作惊讶,他每次都要故作镇定。我们互相鼓劲,瘦弱的生命因为对方的存在又张开了翅膀。
  寒假的时候——当然,补习班是没有寒假的,我说的是少杰的寒假。邱说少杰要请我去他家做客。
  我的心疼了那么一下。“少杰是谁?我认识他吗?”我笑问。
  我跑回家,把有关少杰的日记、信笺,他送我的磁带、手链、小熊,统统找出来。我拽着邱来到护城河边,一页一页地撕日记,把它们抛进浑浊的水里……
  当我拿起剪刀要剪断小布熊的脖子,邱抓住了我的手。他眼里闪过一丝绝望,“让你喜欢过的人住在你心里吧!他给过你伤害也给过你美好。求你,哪怕给他一个小小的角落……”
  “不可能。离我而去的人,走不过十步,我就会将他弃掉,包括他的任何东西。”我坐在河沿上哭了个稀里哗啦。
  第二天,配合我的心情,天气降温。那天,不仅刮了很大的风,还飘起了雪片。
  我缩着脖子从补习班出来,条件反射一样准备做一个故作惊讶的表情。
  可是,邱呢?
  我盯着巷口那面贴满了野广告的墙看了半天,雪落在我的鼻尖上,我大口地吐着白气想把它们融掉。
  忽然,邱从后面冲了出来,板着脸向我快步走来,俯下身,堵住了我的唇。
  我闻到了邱的发香……
  
  我们隔得远远的,默默地低头踏雪,路过一家正在装修的花店,门窗大敞,花都摆在外面。
  邱把所有的红玫瑰都抱起来,塞进我怀里,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花店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说红玫瑰代表爱情。我把花还给邱,指了指那些月橘色玫瑰,说:这个更好。
  老板娘说:“小姑娘你知道这颜色是什么意思吗?”
  我转身跑开,雪咯吱咯吱踩在脚下。我很孤独,我需要邱。可是……
  邱,对不起。
  
  我骗邱说,我会和他一起报考南方那个最热的城市,但我却去了北方最冷的城市。
  然后,我们天各一方。
  他对我的好我没有拒绝,他的吻我也没有拒绝。但是,我很明白,那只是寂寞时的填充——我利用了他的好,一个少年的纯真,以及他的义无返顾。
  邱在南方的大学一封一封地给我写信。他说,当年他和我一起落榜,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喜欢我,他为我哭过,为我痛过,为我备受折磨……
  我相信他说的。但他的信我不再拆,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后来,他不再有信来。
  
  年少的时候,觉得这日子怎么过也过不完。青春其实很短,这是我们老去时才明白的。
  嫁人是容易的,可是,爱在哪里?因为不是你缺乏诚意,就是我没有信心,恋过几场,我依旧茕茕孑立。
  那天,无意间在网上搜索客户资料,一个名字撞击了我的眼睛——邱!
  没错,是他!出生年月,履历都一模一样。他竟真的在南方一个小城做电台主播!
  我打开电台网页。他主持的是一档晚间音乐节目,那里每天都在讲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我点击了他主持的第一期节目里的第一支歌:《雪候鸟》……
  我的心被狠狠地锤打。
  邱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在电波里,很陌生。或许,一切曾经的熟悉都已成为陌生。我迅速在网站上注册,填写了我的详细资料并留言:邱,我是团团。
  
  于是,我收到了一个快递。那月橘色的玫瑰,像往事一样美丽和憔悴。
  深夜,我用被子裹住自己,看到月橘色玫瑰干枯的剪影,一行泪滑过眼角。
  玫瑰凋敝,青春散场。
  眼泪会有多少?哭泣又会有多久?我舔着干裂的唇,只能这样对自己说:年少时,不是还有人爱过你吗?不是还有一个人那么真心真意地对你好过吗?
  wugengwang@163.com
  (编辑:乌耕)
其他文献
春天有狼,但狼也有春天  男朋友聪明,颇有几分才情,而且深谙对付女孩子的那套甜言蜜语。所以虽然他不帅,但从来都不乏对他有好感的女生。  他好色,说起那些社会上“屋外红旗飘飘,屋内红旗不倒”的时候,是不无羡慕之情的;喜欢撒谎,他的“名言”是“谎言只要不被戳穿就不会构成伤害”。  听着他面不改色地说这些,我心里忽然想,会不会有一天,我在家里会收到他的谎言:“我和同事出去吃饭,可能晚点回来,你不要等我啊
期刊
每逢夏津县苏留庄镇的传统“三、八”大集,都会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用三轮车载着一位老太太前来。与其他赶集的人不同,他们既不买也不卖,仅仅是为了看看过往行人,凑个热闹。  登三轮车的男子名叫栗学锋,是附近村庄的农民,车上载的被他称为“娘”的贾老太太是他的同乡。一向闲不住的贾老太10年前因突发脑中风不幸导致半身不遂,这个打击让她几次都想寻死,后来在栗学锋和贾老太的闺女轮番劝慰照料下,才逐渐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期刊
大理村的李大妈中年丧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将3个孩子拉扯大。上世纪90年代末,李大妈的女儿最先出嫁,爱慕虚荣的她以陪送嫁妆少了遭婆家歧视为由,让母亲依照当地比较高的标准置办嫁妆。疼爱女儿的大妈毫不含糊,不但满足了女儿的请求,还把自己当年陪嫁的一套金首饰送给了女儿。这一折腾,家底也就差不多了,为此两个弟弟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老大的不满,私下里俩人商量着将来让闺女给老娘养老送终。  后来,大儿子因为琐事与女
期刊
我在一个南方小镇长大。小镇的街道两边,栽种着矮胖拥挤的树,阔大的叶子在雨丝里凝然不动,仿佛刚刚洗过的一席丝绸。  穿越这散文般的街道,尽头就是我的中学。那些时光谈不上多么欢悦,反而充满意想不到的黑色幽默——突然哪天就让我们痛哭流涕,长大成人。    高一的下学期,沈粉红恰好转学到我们班,成为我的同桌。课间时分,教室的窗台上高高低低趴满了邻班的男生,都来观赏沈粉红。  任何时候,美女都很稀奇。尤其沈
期刊
和高连霞大姐约在下午三点某车站“接头”。  她会准时来吗?  她从公共车上下来,手表的秒针正好跳了一个秒格,指在整点的位置。  我扑过去,自报家门。  她用浓浓的济南大涧沟口音笑着问我:“奇怪,你怎么知道是我?你见过我的照片?”  不是,全凭我的直觉和判断,我在车站等了5分钟了。也怪了,那天从我眼前走过的中年妇女,都是蔫头耷脑,面有菜色,表情麻木。  虽然我与高大姐从不曾谋面,但我知道,一个做家政
期刊
我第一次痛切地感到什么是卑微。  最近看了一篇文章,感到骨鲠在喉。  文章的内容大致如下:一个贫寒的家庭,在他人的非议和嘲笑中供身有残疾的儿子上学。儿子第一次高考失败,全村人的耻笑,迫使这个家庭搬离了原来的村庄。  儿子参加了第二次高考,一纸通知书使这个赤贫的家庭充满了久违的欢笑。但就在这个残疾的孩子经过一路颠簸,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时,更为残酷的悲剧才刚刚拉开帷幕:他被从这个系推到那个系,招生
期刊
淘旧书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有一次去给女儿买教辅书,顺便看了看特价书柜,有一套上海远东出版社编辑的“历史的细节”丛书吸引了我的眼球。这套书共4本,分别为《正在消失的物品》、《正在消失的职业》、《正在消失的艺术》、《正在消失的词语》。正在消失!多么惹人情思的词语!多么使人怅惘的时态!于是,它便跟着我回了家。  火钳、蜂窝煤,水缸,蒲扇,假领,铝饭盒,它们勾起的,是对童年清贫生活的温馨回忆。那个年代
期刊
那些四川的运动员  “砰”,一个矿泉水瓶被起来上卫生间的队友碰倒了,滚落到地上。合衣而眠的胡晓华,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又震了!队友赶紧按住她,“没事的,我们现在是在济南。”  胡晓华这才清醒过来。这里,的确是济南,康巴斯宾馆,夜里11点半。  在已经过去的两周里,恶梦一直缠绕着这个来自四川摔跤队的女孩,从5月12日那一天起,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在济南的梦里,她又见到了三姨夫:那个善良憨厚的男人
期刊
小妹婚期临近,从那个遥远的北方小城打来电话,要几床手工棉被作陪嫁。妈妈得了圣旨一般,立刻下达命令,让我速速去扯图案吉利喜庆的棉布回来,并且细心地把不同的规格尺寸做了一张卡片,要我被胆、被面、被里一样一样慢慢挑选。当然,最后还要到她指定的家纺店去买几套被罩床罩枕罩之类价格不菲的东西回来,反正有大女儿买单,她乐得做好人。  就在我一捆一捆往家扛棉布的同时,老妈又委托老家亲戚买了200斤籽棉,亲自租车去
期刊
2007年1月,我们编发了《艾滋病与小阮热线》,主人公阮师漫(济南市性病艾滋病防治研究所所长)又有了新的荣誉——济南市“敬业奉献”道德模范。2008年,我们对她进行了回访——   2008年,我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事业顺利。  经过多年的努力,整个社会对待艾滋病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从多年前的“谈艾色变”到今天不少人可以坦然面对。人们对艾滋病的认知在逐渐加深,愈加宽容。最让我高兴的是,在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