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论语》，从中会发现，孔子经常论及小人，且被他认为是“小人”的人都是相当了得的人，比如孔门七十二贤者之一的子路，还有樊迟，更有通常认为的贵人，如卫国国君的夫人南子，贵人也许有很让人瞧不起之处，但子路这样的得意门生也被子斥为“小人”，这不能不让人对孔子眼中的“小人”有更多的怀疑与思考了。
　　在《论语·子路》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这段话的大意是，孔子的学生樊迟向孔子请教如何种庄稼，孔子说“我不如老农民”，樊迟又说，那我向你学种菜行不行？孔子回答是“我不如老菜农”，樊迟一看这架式，大失所望，就转身出门走了，《论语》记为“樊迟出”。
　　如果这师生对话就此结束，孔子也不失为一个襟怀坦荡的君子，不失为一个好老师。可是孔子没完，接着说了一段话。《论语》记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很意外，孔子骂出了“小人哉，樊须也”。
　　按理，樊迟这次来问孔子，也算得上是“学而不厌”啊，孔子用为什么不仅拒绝回答，还骂他为“小人”呢？孔子的理由是“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樊迟“好礼”“ 好义”“ 好信”，就能让老百姓“敬” ，让老百姓“服”，让老百姓“用情”并且是“负其子而至”，你根本用着自己去种庄稼。基于此，算得上好学的樊迟就成了“小人”了。
　　对这段故事，宋代理学家，《论语》的权威解释者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这样评价：“杨氏曰：‘樊须游圣人之门，而问稼圃，志则陋矣，辞而辟之可也。待其出而后言其非，何也？盖于其问也，自谓农圃之不如，则拒之者至矣。须之学疑不及此，而不能问。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复。及其既出，则惧其终不喻也，求老农老圃而学焉，则其失愈远矣。故复言之，使知前所言者意有在也。’”很显然，朱熹也认为樊迟应该被骂，和被认为是“小人”，理由有四：一是樊迟向圣人请教，问的是稼圃之事，就显得“志则陋也”，就是志向浅陋，孔子不必也不屑回答。二是，因樊迟低看孔子，以正确的事去向错误的人开问，三是因孔子认为他很笨，不能达到孔子所谓的举一反三，四是孔子怕樊迟一条道走到黑，真的去向老农老圃学种庄稼学种菜而不明的自己拒绝回答樊迟的真正意图是让樊迟问圣人之道。
　　朱熹算是透彻地了解了孔子，在孔子眼中，“小人”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是否有志，的没有大志。
　　这可以用孔子曾经在子贡说“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贬焉？”时训斥子贡“赐，尔志不广矣，思不远矣.”这句话来证明。子贡只是要求孔子“少贬”就被斥责为“志不广”，樊迟问稼之事当然就与“志”毫无关系了，自然是“小人”。
　　同样在《论语·子路》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载：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可以看出，这次樊迟不是问稼与圃，而是问孔子最在意，最认可，最推崇的“仁”，所以，孔子表出极大的耐心来解释。反观前一次，说明孔子认为樊迟是“小人”，是因为樊迟问的问题在孔子看来太不上档次了，是无志的表现。
　　从另一角度说，孔子训斥樊迟是“小人”，是因为孔子认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里的“小人喻于利”，就是小人只明白与自己相关的事，而不像君子那样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樊迟问稼与圃，其表现是只关心直接利益而忽略了作圣人君子的追求，只关心孟子所说的“小人之事”而不心怀天下，只朝着“劳力者治于人”的目标而去了。
　　所以，樊迟问稼，不符合孔子仁义礼的思想，被训作志短“小人”，是理所当然的！这与我们常认为品格低下，行为卑劣的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