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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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军工企业的大院中。父亲所在的工厂,主营业务不断随着军事需求换来换去。
  曾经,他们专门生产货运列车的蓬布,据说在七八十年代年产值就有上千万,可惜这些钱都是纸上黄金,计划经济时代,它们只是报表上的数字,跟企业营收、职工待遇几乎没有关系。
  我记事的时候,工厂已经转向修理汽车。厂里最大的修车库,就建与家属区南侧,两者方位像品字的右半侧。因为厂区傍山而建,北高南低,修车库地势整个比家属区低了十多米。修车库的西北角是片荒地,有些居民把垃圾倾倒而下,垃圾越积越高,对我们成了不小的诱惑。
  不知从何时起,院里的男孩子们喜欢聚集在家属区东南角,讨论从上面一跃而下,跳到修车库内的可能性。现在想来,这事极其不靠谱,积累的垃圾虽然可以缓冲,可谁也不知道垃圾质地如何,太软或太硬都是绝对危险,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搞地满身垃圾。
  可越积越稿的垃圾,让这群十多岁的男孩心痒难搔。决定性的时刻是在暑假的一天,男孩们又一次聚集在老地方向下看,一个男孩突然声称,他可以跳下去。这让我们很吃惊,因为他不但不是最大胆聪明的一个,还有些笨笨的胆小,天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有了勇敢的心。在我们的注视下,小伙伴一跃而下,一脚下去,他向后跌倒,在垃圾山上滚了两个翻才稳住了身子。这家伙故作镇定,冲我们摆摆手:可以跳下来!可我们分明看到他全身都扑满了垃圾,拖着的两溜鼻涕也成了纯黑色,像两条昭然若揭的愚蠢线。大家一哄而散——一瞬间,所有人都顿悟了,这事太不靠谱。
  若在章回小说里,可以写:有分教,小伙伴以身试错,众男生幡然醒悟。
  现在想来,那个小伙伴真是的一跳之师,他让我们明白,什么可行,什么不成,而原本我们压根不具备判断这事靠谱与否的标准。
  后来,垃圾越堆越高,修车库里的荒草也不断扩充地盘。在我的少年乃至青春期中,我无知无觉,父亲所在的国营工厂,已经无可避免走向破产的边缘。在拿了几年一个月百十元钱的工资后,他终于退休,拿起了社保工资,1000多元,他挺知足。
  父亲是“文革”前考上大学的人,毕业分配,他没得可挑,可之后,他完全可以有另一个人生。父亲曾经有几次“跳槽”(那个时代叫调动工作)的机会。
  一次,是到政府。他去报道了,四人一间办公室,还要对领导点头哈腰,父亲觉得不痛快。现在看来,他居然放弃了现在人们挤破头想当的公务员。
  一次,是去有线广播电台。父亲嫌这事业小,“不就是电线杆上绑个喇叭吗”,没去。可谁知道,有线变成了无线,后来成了电视台。父亲放弃可是1990年代火红起来的传媒业。
  一次,是去我们城市最好的高中。父亲觉得老师死守讲台,不如他在企业里可以四处出差。后来,代替他去的大学生当上了高中校长。10多年后,进入了高考走独木桥的年代,这个校长可比局级官员还要让人另眼相看。
  父亲,还是觉得工人老大哥挺好的,终于停了换换工作的念头。
  每次跟父亲谈起人生的总总机会,我都替他后悔地直拍大腿。若以现在的职业发展思维看,他每次都该动。可一个时代的人,总有一个时代的视野和局限,总有以后看来无比愚蠢的行为。
  何止父辈。
  我的一个70后同事,2005年左右在北京望京买了房子,每平方米6000多,全价60多万,他全款付了。他借遍了所有亲戚,因为觉得向银行贷款利息多高啊?现在想来,这60万多可以首付四套这样的房子,现在价值……
  时代变化太快,父辈和年长者,失去了向后代传授经验的能力。他们不能告诉我们,该不该买房子,如何投资,是留在北上广,还是回到家乡。就像当年聚拢在垃圾堆上的小伙伴们,根本无法判断,跳下去意味着什么。
  这怨不了父辈,他们也是被人为切断了适应真实生活的能力。
  责任编辑:张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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