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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思想就是行动
用丰饶的笔旖旎写下
看到不一定存在意义
不记下则意义不存……
在连续烤出很多品相端庄的面包以后,居然出现了一只开花面包。
烤面包一般在周末进行,虽然面包机的说明书上说可以预置定时,但基于我对电器、电线、插座等的不信任,觉得还是在我的注视下让它工作更安全一些。一只面包要1-4个小时才能烤好,经过试验,1个小时的快速面包口感还是不如慢面包来的好吃。周末是这样的,当我擦完地板,检巡过柜子、桌子、椅子、沙发、床等等家具的背面灰尘之后,在打开电脑写东西之前,把水、橄榄油、蜂蜜、盐、面、酵母等放进面包机,打到法式面包档,这也是经过上百斤面粉的实验得出的结论,法式面包档烤出的面包比较合我的口味。面包机便开始忠诚地工作。阿连德在《阿佛洛狄特——感官回忆录》里写的,做面包最适合听多明戈的歌唱。此时我的电脑一直开着,把多明戈从网上拉进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录音,我看多明戈的时候他已经老了,面颊的肌肉开始松弛,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我的面包没有什么咬头似的。写下的题目:《一只面包》,除了面包什么都和面包不搭配。虽然我在打字,但一直注意着面包机的动静,它搅拌一阵歇一阵儿,让人心里没有愧疚,不似洗衣机一直转啊转的,有一个不知道累不知道休息的劳模在身边使人有压力。两个小时以后,面包香味四溢,弥漫进了我的鼻子,我没有让这股味道浪费,我把它咽进了胃里。面包的气味和妈妈的气味功效相似,安慰人心。待面包机发出“啤啤”的声音,那就是一只面包已经烤好了。
这只开花面包外皮厚实坚硬,鼓鼓的表面裂开了口子,仿佛今年持续干旱的云贵川干裂的土地。先切了一片,面包刀居然没有黏着的痕迹,面包芯的毛孔细密均匀,知道是水的比例不对了,水少了的面包就会有这样的症状,这只面包没有膨胀充分,像旱地里长的根茎植物,没有舒展开来。还像一种人,在生长期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或者缺了什么微量元素,成了比较袖珍的版本。但这种结实的面包也很好吃,凉的过程也很重要,要不时地翻转,要不面包里的水分会沉到面包的底部,而造成底部比较粘。20几分钟后,面包还是温的,芯子也不大粘口了,外皮又不韧硬,此时的面包是我的最爱。
普鲁斯特小时候,早晨到他外祖父的房间,外祖父把面包片蘸进茶水,然后给他吃,不知道普鲁斯特外祖父的茶是什么茶?反正普鲁斯特感到了仿佛天竺葵、香橙的甘甜芬芳,仿佛一种特异的光,一种幸福的感受;他动也不敢动,怕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不可理解的一切因此而消失。普鲁斯特的独特感受应该来自茶与面包的“得兼”,缺一不可。这种方法在我这里却行不大通。我的吃法是,冰块打成的冰碴一勺,380ml凉水、一片柠檬和10ml葡萄酒。有人从葡萄酒里能尝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味道,橡木、栗子、兔子毛、腐朽的木头、干苔藓等等。我的这样一小口饮料仿佛药引,使得我能分辨出面包里的味道,烤糊的小麦、极不易察觉的刺五加、蜂蜜、橄榄、少许的美国核桃以及经过烘焙的俄罗斯大毛榛等等。这些味道一起在舌头上杂糅铺排,而那点涩一定来自没有去皮的榛子,这种甜也决不是绵白糖带来的,这种动物的甜只有蜂蜜才有。到底我不是葡萄酒品鉴专家,我尚没有那种本领,在不预知的情况下分析出葡萄酒里的味道,我在面包里追寻的其实是我加进去的东西的味道。
有一阵Echo迷上了烤面包,我去她家之前她便会做好准备,当我到的时候,面包刚刚好,那时我还没有吃过刚刚出炉的面包呢。Echo把面包放到案板上,一边拍面包一边被热气烫的手指斯哈着,Echo笑嘻嘻地历数面包里的食材,高筋粉、牛奶、糖、葡萄干、核桃仁、巧克力等等,十指轮了一遍又轮了回去。Echo说十几种嗳,最多的一次有二十几种。说着递给我一块最外面的皮。我呜呜地吃着频频点头,那焦脆的香皮迷倒了我。那时我下决心为这么好吃的东西行动。但又过了一年我也没有买面包机,家里实在放不下多一样的电器了。但Echo不断给我传来她的面包消息。每当Echo说面包怎样怎样,就像女人说到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终于抵不住面包和Echo的诱惑,从网上当下来一款面包机,黄色的外壳,简单的内胆,可以做700克或者900克面包一只,有11种口味可以选择。配有量杯、量勺等工具,克克两两毫升等计量量词颇符合我的习惯,我巨害怕的就是少量、少许、适量等混沌计量词汇,我与它们极其扞格。当晚就开始我的面包工程。先生围着那个面包机转了半圈说,又有新玩具了?能玩好久吧?办公室的女孩算我的生命指数说我是理科型思维的高智商人。我说,这还用算吗?我是理工科的,前几年我做梦做线性代数题还有如行云流水呢,做梦考数学从来不表示我的焦虑症状,反而说明我快乐。虽然我常常觉得自己傻了吧叽的,常常转不过弯来。但女孩说我是她算过的许多人中惟一一个智商线贯通的人并且艺术线也是贯通的还并且和智商线交叉哦。反正不是凡人的意思,用这样的智商线和艺术线交叉出来的面包一定是好吃的!但我烤的第一只面包是塌陷面包,像蛋挞一样有一个凹坑,包芯毛孔粗大,后来看到说明书里写的面包种种病症,原来是水放多了。而不同牌子的面粉,即或是相同牌子的面粉不是同一批出产的,做面包时放的水、粉比也会有略微的差异,更不要说加鸡蛋和牛奶了。那时还不知道翻转晾凉,所以导致面包底部更粘一些,但料真货实,即便是口感不那么地道,也完全盖过小区对面面包店里的所有点心面包和粘哏硬的沙伊克梭包。就是这样,一只蛋挞型凹陷面包拉开了我做面包的序幕。
开始烤面包的时候,每一次我都仔细做好笔记,记下各种食材的分量,以至于我怀疑此一只鸡蛋和彼一只鸡蛋也会导致面包出现不同的症状。妈妈说,我蒸一辈子馒头也没你这么费劲,不就是馒头里加多些料,并且烤之吗?我说,妈妈你说的极正确,哪天你发面醒好,放进面包机里烤一下看看怎样?妈妈说,由着你闹哪天是头啊?嗳,说到醒面也很重要哦。我说。如果是手工面包,那么这就是差异化的关键环节之一。记不记得原来道里有一家俄国面包房?就是有俄罗斯来的大婶在揉面团的,她的丈夫在飞雪的街口发小广告,瑟瑟的、不好意思的样子,让人看了特别不好意思,好像他们来咱们这被咱们慢待了似的。但是他媳妇做的面包真好吃,有一次去晚了,就剩下糊了底的几个,我亦买下,中国老板便宜卖的。大婶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道歉,脸都涨粉了。
等哪天有时间我也揉面。妈妈说,那你还买什么面包机呀?发面、醒面然后用烤箱烤不就得了。还高智商呢?我看是有点低了。的确如Echo说的,有一次我的配料多达23种,而那只面包的味道没有主次,完全乱套。丹麦面包是最纵容人的体重的,往面包机桶里放大勺大勺的奶油、起酥、糖……放的自己心惊肉跳的。还往面包里放过奶茶粉、牛肉干、鱼松、肉松、各种籽粉、快餐面里的料包等等,最难吃的便是快餐面料包面包了。没吃完,放在那里,等着它长毛了,然后扔掉。
好的面粉能够最大限度地释放麦子的香味,而我认为在面包里吃出面粉的香味才是根本。只是我买不到纯粹的面粉,听说面粉里会放漂白剂,而有的全麦粉里会加色素。有一次去农场,农场的人吃一种叫做“一箩到底”的面,颜色有点发红,是粗加工的面粉,我以为那应该是和全麦面相似。筋度不够高,做面条容易断,蒸馒头还好。要了一点,500克高筋粉加进去200克“一箩到底”,做出来的面包膨胀的不太好,但的确有麦子的香浓,但口感里还有点涩味。“一箩到底”很少,没有更多的试验机会改良口味。
多数时候做面包的心情都是愉快的,当那只黄色的面包机在工作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到麦穗在太阳底下低头的模样。有的食物会让人忧伤,当然不止是《浓情巧克力》中的朱丽叶·比诺什演的女人能够用巧克力揣摩出人的心思,也不止是神秘的南美国度中那些用眼泪调出的汤汁会让人热泪盈眶。仅我做的面包也会有不同的情绪。面包机的功能很多,其中一档是果酱,但需要打搅机配合。秋天有朋友送山葡萄,本来只适合做葡萄酒,但那又是另一番费时费劲的功夫。把葡萄放进打搅机打碎,倒进面包机,加好多糖,用果酱档熬,等着葡萄酱慢慢变稠,成为果酱。葡萄果酱放进冰箱可以吃很久,也可以用于做面包,在醒发之后把面团拿出来,擀成饼,把葡萄酱摊面饼上,卷起来,切成两个大团,重新放进面包机烤。用这种夹馅的方法可以做出很多花式,比如其他的果酱、果脯,还有花生碎、芝麻盐什么的。说回葡萄酱面包,葡萄的蓝紫色在面团里氤氲开来,面包便呈现出葡萄的颜色,让人想到食指的诗歌“当我的紫葡萄化作秋天的泪水”,阿连德的食物当然包括面包都直指情欲,但蓝紫色的葡萄面包让人忧伤。我喜欢在有阳光的厨房里做吃的,因为在这样的光线里做出的东西积极向上,而在北面房间做出的食物则不那么精神抖擞。可惜的是这一个正在使用的厨房阳光虽好但是和书房、客厅是一体的,不敢下狠地煎炒烹炸,而我的下一个厨房虽然够大,十四五平方米,但是窗子朝北。设计师说,可以用灯光弥补。但我知道,所谓飞利浦日光或者黄昏色日光与真正的阳光比起来简直不是一回事。但是,葡萄酱面包就是挪到太阳地里去做,切成片以后,那面包片看上去也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寂寞、孤独而傲慢。
最终我回归到朴素的法式面包,高筋粉、盐、糖、几滴柠檬汁、色拉油、酵母。糖的含量是最少,甚至吃起来稍微有点酸味,有的时候色拉油都不放,面包表面也不刷油、蛋液、蜂蜜什么的上色,烤出来的面包外表干巴巴的,甚至有点糙的样子,口味简单,偶尔也会放一把干果或者葡萄干果脯什么的,此时的干果和葡萄干就像朴素的女人戴一两样钻石装饰,人和钻石都得到了关注。
小姑娘的时候疯狂地穿衣服,到了一定的年纪,衣橱就是那么几样。但这个疯狂的过程是必须的,而又有谁能绕得过去疯狂的青春期呢。
约翰·兰伯特在《天使坠落的城市》中写威尼斯的一家面包店老板出于对诗人的敬重把诗句印在包装袋上。顾客买面包的时候会说,来两条面包和一首诗。我期望开成那样一家面包店,卖面包的同时也出售诗歌(请原谅我对诗歌的态度,我认为有人肯为诗歌付费才是对诗和诗人的敬重)。把那些关于春天、清水、蝴蝶、云朵、花儿、城市、乡村、街道、路灯……的诗句出售给需要面包的人。
用丰饶的笔旖旎写下
看到不一定存在意义
不记下则意义不存……
在连续烤出很多品相端庄的面包以后,居然出现了一只开花面包。
烤面包一般在周末进行,虽然面包机的说明书上说可以预置定时,但基于我对电器、电线、插座等的不信任,觉得还是在我的注视下让它工作更安全一些。一只面包要1-4个小时才能烤好,经过试验,1个小时的快速面包口感还是不如慢面包来的好吃。周末是这样的,当我擦完地板,检巡过柜子、桌子、椅子、沙发、床等等家具的背面灰尘之后,在打开电脑写东西之前,把水、橄榄油、蜂蜜、盐、面、酵母等放进面包机,打到法式面包档,这也是经过上百斤面粉的实验得出的结论,法式面包档烤出的面包比较合我的口味。面包机便开始忠诚地工作。阿连德在《阿佛洛狄特——感官回忆录》里写的,做面包最适合听多明戈的歌唱。此时我的电脑一直开着,把多明戈从网上拉进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录音,我看多明戈的时候他已经老了,面颊的肌肉开始松弛,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我的面包没有什么咬头似的。写下的题目:《一只面包》,除了面包什么都和面包不搭配。虽然我在打字,但一直注意着面包机的动静,它搅拌一阵歇一阵儿,让人心里没有愧疚,不似洗衣机一直转啊转的,有一个不知道累不知道休息的劳模在身边使人有压力。两个小时以后,面包香味四溢,弥漫进了我的鼻子,我没有让这股味道浪费,我把它咽进了胃里。面包的气味和妈妈的气味功效相似,安慰人心。待面包机发出“啤啤”的声音,那就是一只面包已经烤好了。
这只开花面包外皮厚实坚硬,鼓鼓的表面裂开了口子,仿佛今年持续干旱的云贵川干裂的土地。先切了一片,面包刀居然没有黏着的痕迹,面包芯的毛孔细密均匀,知道是水的比例不对了,水少了的面包就会有这样的症状,这只面包没有膨胀充分,像旱地里长的根茎植物,没有舒展开来。还像一种人,在生长期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或者缺了什么微量元素,成了比较袖珍的版本。但这种结实的面包也很好吃,凉的过程也很重要,要不时地翻转,要不面包里的水分会沉到面包的底部,而造成底部比较粘。20几分钟后,面包还是温的,芯子也不大粘口了,外皮又不韧硬,此时的面包是我的最爱。
普鲁斯特小时候,早晨到他外祖父的房间,外祖父把面包片蘸进茶水,然后给他吃,不知道普鲁斯特外祖父的茶是什么茶?反正普鲁斯特感到了仿佛天竺葵、香橙的甘甜芬芳,仿佛一种特异的光,一种幸福的感受;他动也不敢动,怕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不可理解的一切因此而消失。普鲁斯特的独特感受应该来自茶与面包的“得兼”,缺一不可。这种方法在我这里却行不大通。我的吃法是,冰块打成的冰碴一勺,380ml凉水、一片柠檬和10ml葡萄酒。有人从葡萄酒里能尝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味道,橡木、栗子、兔子毛、腐朽的木头、干苔藓等等。我的这样一小口饮料仿佛药引,使得我能分辨出面包里的味道,烤糊的小麦、极不易察觉的刺五加、蜂蜜、橄榄、少许的美国核桃以及经过烘焙的俄罗斯大毛榛等等。这些味道一起在舌头上杂糅铺排,而那点涩一定来自没有去皮的榛子,这种甜也决不是绵白糖带来的,这种动物的甜只有蜂蜜才有。到底我不是葡萄酒品鉴专家,我尚没有那种本领,在不预知的情况下分析出葡萄酒里的味道,我在面包里追寻的其实是我加进去的东西的味道。
有一阵Echo迷上了烤面包,我去她家之前她便会做好准备,当我到的时候,面包刚刚好,那时我还没有吃过刚刚出炉的面包呢。Echo把面包放到案板上,一边拍面包一边被热气烫的手指斯哈着,Echo笑嘻嘻地历数面包里的食材,高筋粉、牛奶、糖、葡萄干、核桃仁、巧克力等等,十指轮了一遍又轮了回去。Echo说十几种嗳,最多的一次有二十几种。说着递给我一块最外面的皮。我呜呜地吃着频频点头,那焦脆的香皮迷倒了我。那时我下决心为这么好吃的东西行动。但又过了一年我也没有买面包机,家里实在放不下多一样的电器了。但Echo不断给我传来她的面包消息。每当Echo说面包怎样怎样,就像女人说到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终于抵不住面包和Echo的诱惑,从网上当下来一款面包机,黄色的外壳,简单的内胆,可以做700克或者900克面包一只,有11种口味可以选择。配有量杯、量勺等工具,克克两两毫升等计量量词颇符合我的习惯,我巨害怕的就是少量、少许、适量等混沌计量词汇,我与它们极其扞格。当晚就开始我的面包工程。先生围着那个面包机转了半圈说,又有新玩具了?能玩好久吧?办公室的女孩算我的生命指数说我是理科型思维的高智商人。我说,这还用算吗?我是理工科的,前几年我做梦做线性代数题还有如行云流水呢,做梦考数学从来不表示我的焦虑症状,反而说明我快乐。虽然我常常觉得自己傻了吧叽的,常常转不过弯来。但女孩说我是她算过的许多人中惟一一个智商线贯通的人并且艺术线也是贯通的还并且和智商线交叉哦。反正不是凡人的意思,用这样的智商线和艺术线交叉出来的面包一定是好吃的!但我烤的第一只面包是塌陷面包,像蛋挞一样有一个凹坑,包芯毛孔粗大,后来看到说明书里写的面包种种病症,原来是水放多了。而不同牌子的面粉,即或是相同牌子的面粉不是同一批出产的,做面包时放的水、粉比也会有略微的差异,更不要说加鸡蛋和牛奶了。那时还不知道翻转晾凉,所以导致面包底部更粘一些,但料真货实,即便是口感不那么地道,也完全盖过小区对面面包店里的所有点心面包和粘哏硬的沙伊克梭包。就是这样,一只蛋挞型凹陷面包拉开了我做面包的序幕。
开始烤面包的时候,每一次我都仔细做好笔记,记下各种食材的分量,以至于我怀疑此一只鸡蛋和彼一只鸡蛋也会导致面包出现不同的症状。妈妈说,我蒸一辈子馒头也没你这么费劲,不就是馒头里加多些料,并且烤之吗?我说,妈妈你说的极正确,哪天你发面醒好,放进面包机里烤一下看看怎样?妈妈说,由着你闹哪天是头啊?嗳,说到醒面也很重要哦。我说。如果是手工面包,那么这就是差异化的关键环节之一。记不记得原来道里有一家俄国面包房?就是有俄罗斯来的大婶在揉面团的,她的丈夫在飞雪的街口发小广告,瑟瑟的、不好意思的样子,让人看了特别不好意思,好像他们来咱们这被咱们慢待了似的。但是他媳妇做的面包真好吃,有一次去晚了,就剩下糊了底的几个,我亦买下,中国老板便宜卖的。大婶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道歉,脸都涨粉了。
等哪天有时间我也揉面。妈妈说,那你还买什么面包机呀?发面、醒面然后用烤箱烤不就得了。还高智商呢?我看是有点低了。的确如Echo说的,有一次我的配料多达23种,而那只面包的味道没有主次,完全乱套。丹麦面包是最纵容人的体重的,往面包机桶里放大勺大勺的奶油、起酥、糖……放的自己心惊肉跳的。还往面包里放过奶茶粉、牛肉干、鱼松、肉松、各种籽粉、快餐面里的料包等等,最难吃的便是快餐面料包面包了。没吃完,放在那里,等着它长毛了,然后扔掉。
好的面粉能够最大限度地释放麦子的香味,而我认为在面包里吃出面粉的香味才是根本。只是我买不到纯粹的面粉,听说面粉里会放漂白剂,而有的全麦粉里会加色素。有一次去农场,农场的人吃一种叫做“一箩到底”的面,颜色有点发红,是粗加工的面粉,我以为那应该是和全麦面相似。筋度不够高,做面条容易断,蒸馒头还好。要了一点,500克高筋粉加进去200克“一箩到底”,做出来的面包膨胀的不太好,但的确有麦子的香浓,但口感里还有点涩味。“一箩到底”很少,没有更多的试验机会改良口味。
多数时候做面包的心情都是愉快的,当那只黄色的面包机在工作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到麦穗在太阳底下低头的模样。有的食物会让人忧伤,当然不止是《浓情巧克力》中的朱丽叶·比诺什演的女人能够用巧克力揣摩出人的心思,也不止是神秘的南美国度中那些用眼泪调出的汤汁会让人热泪盈眶。仅我做的面包也会有不同的情绪。面包机的功能很多,其中一档是果酱,但需要打搅机配合。秋天有朋友送山葡萄,本来只适合做葡萄酒,但那又是另一番费时费劲的功夫。把葡萄放进打搅机打碎,倒进面包机,加好多糖,用果酱档熬,等着葡萄酱慢慢变稠,成为果酱。葡萄果酱放进冰箱可以吃很久,也可以用于做面包,在醒发之后把面团拿出来,擀成饼,把葡萄酱摊面饼上,卷起来,切成两个大团,重新放进面包机烤。用这种夹馅的方法可以做出很多花式,比如其他的果酱、果脯,还有花生碎、芝麻盐什么的。说回葡萄酱面包,葡萄的蓝紫色在面团里氤氲开来,面包便呈现出葡萄的颜色,让人想到食指的诗歌“当我的紫葡萄化作秋天的泪水”,阿连德的食物当然包括面包都直指情欲,但蓝紫色的葡萄面包让人忧伤。我喜欢在有阳光的厨房里做吃的,因为在这样的光线里做出的东西积极向上,而在北面房间做出的食物则不那么精神抖擞。可惜的是这一个正在使用的厨房阳光虽好但是和书房、客厅是一体的,不敢下狠地煎炒烹炸,而我的下一个厨房虽然够大,十四五平方米,但是窗子朝北。设计师说,可以用灯光弥补。但我知道,所谓飞利浦日光或者黄昏色日光与真正的阳光比起来简直不是一回事。但是,葡萄酱面包就是挪到太阳地里去做,切成片以后,那面包片看上去也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寂寞、孤独而傲慢。
最终我回归到朴素的法式面包,高筋粉、盐、糖、几滴柠檬汁、色拉油、酵母。糖的含量是最少,甚至吃起来稍微有点酸味,有的时候色拉油都不放,面包表面也不刷油、蛋液、蜂蜜什么的上色,烤出来的面包外表干巴巴的,甚至有点糙的样子,口味简单,偶尔也会放一把干果或者葡萄干果脯什么的,此时的干果和葡萄干就像朴素的女人戴一两样钻石装饰,人和钻石都得到了关注。
小姑娘的时候疯狂地穿衣服,到了一定的年纪,衣橱就是那么几样。但这个疯狂的过程是必须的,而又有谁能绕得过去疯狂的青春期呢。
约翰·兰伯特在《天使坠落的城市》中写威尼斯的一家面包店老板出于对诗人的敬重把诗句印在包装袋上。顾客买面包的时候会说,来两条面包和一首诗。我期望开成那样一家面包店,卖面包的同时也出售诗歌(请原谅我对诗歌的态度,我认为有人肯为诗歌付费才是对诗和诗人的敬重)。把那些关于春天、清水、蝴蝶、云朵、花儿、城市、乡村、街道、路灯……的诗句出售给需要面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