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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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上渐渐沉寂,只见月亮的影子在水中摇晃。高大的石头建筑耸立在河边,古老的桥梁横在水上,大大小小的船都停泊在码头上。静寂笼罩着这座水上城市,古老的威尼斯又沉沉地入睡了。
  ——马克·吐温《威尼斯的小艇》
  已经有太多人描绘威尼斯的美丽了,但这并不能阻止更多的人对这座由贡多拉(Gondola)和无数小桥连起来的城市再次复述满腔的满足期艾。
  在淤泥中,先祖们建起了威尼斯。他们先将木柱插入威尼斯下的泥土之中,然后再铺上一层从亚德拉亚海运来的伊斯特拉石。在又大又厚的伊斯特拉石上砌上砖,一座座建筑从水上升起,他们还用了附近大陆上的木头做了许多小船以便与往来,如今沿袭的船名据说来自于一个7世纪的总督。我们很难想象,素来慵懒的意大利人会想到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创造一座这样的水上之城,又不得不相信,只有这些天性浪漫、随时为享受生活而绞尽脑汁的意大利人,才有可能如此异想天开,不惜以巨大的代价去构筑一个美妙的人间城市。
  关于威尼斯从10世纪以来的辉煌历史,人们已经从历史书上看得太多。这个城市昔日的光荣与梦想通过保存异常完好的建筑延续到今天,和总督宫毗连的圣马可大教堂是威尼斯的骄傲。圣马可大教堂建于11世纪,以后时有增修。作为最负盛名的大教堂之一,这里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出发地。威尼斯的荣耀,威尼斯的富足,威尼斯的历史和信仰尽在于此。今天,大教堂是东方拜占庭艺术、古罗马艺术、中世纪哥德式艺术和文艺复兴艺术多种艺术式样的结合体,大教堂五个圆大屋顶是典型的拜占庭艺术。每到整点的时候,两个机械人会自动敲钟报时,整个城市都可以听见如同在苍穹回荡的悠扬钟声。曾站满出征士兵的广场如今闲走着成群的鸽子、海鸥和游客,承载“欧洲最美丽的会客厅”美名的大广场不再弥漫烟硝。
  如果是在旅游淡季来到威尼斯,看到这座城市静谧得近乎冰冷的水道和建筑,人们会消除一个误会——威尼斯大概总是热情喧嚣的。这并不是错觉,可靠的人口统计显示,住在威尼斯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这些年来更是越来越少了。大多数时候,水中和陆地上的人流多数是慕名而来的游客,遍布大街小巷的旅游纪念品店、餐馆和旅店适应了游客的需要。这其中有数不清的面具店,纸制、皮质、石膏制的彩绘面具妖艳怪诞,表情诡异。这些面具基本都是手工制造,最便宜的一个只要10多欧元。舍得花时间等待的话,还可以多付些钱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亲手制作一个。这些华丽的面具和复古的戏服,是威尼斯狂欢节上的主要道具。他们曾是威尼斯贵族用以掩饰自己身份肆无忌惮参与狂欢的重要发明。这些发明一直保留到今天,成为平民共享的生活情趣。威尼斯人大抵有些失落,满屋子精美的面具,多少透露着这座城市隐而不宣的怀念和惋惜。
  因为威尼斯双年展的缘故,从1894年起,每隔一年,威尼斯总会在春天变得格外忙碌,赶在盛夏来临前筹备一场体面而丰富的艺术盛会。码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大量艺术品堆积在港口等待运送,兴奋的艺术家、艺术爱好者满大街寻找威尼斯画派的痕迹。但这忙碌的一切无碍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持续百余年的展览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至多是两年一次的生活调剂。对这个在文艺复兴时期以辉煌艺术折服世人的水上城市来说,美蒂奇家族的艺术遗产让“艺术的城市”之名降临得那样自然,双年展不过是让威尼斯锦上添花。
  威尼斯双年展的确吸引了更多的人,从展览前的一两个月开始,陌生的面孔随处可见,运河上的穿梭的小船更加频繁,咖啡厅里总是挤满了人,喝杯咖啡也不像平常那么闲适了。兴致盎然的游客也许会为威尼斯本地人对艺术的冷淡感到诧异,但只要一想到他们住的房子隔壁也许就是某个大艺术家曾经住过的房间,也就能够明白他们之于艺术从骨子里带来的骄傲和不以为然了。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用景点来概括的城市,即使你只是为威尼斯双年展而来。它的美散落在这一百多个岛屿中的每一条运河、每一座桥、每一幢掉了墙皮、露出砖色的建筑里。城市的距离只能以贡多拉的长度和脚步丈量,狭窄的水道和路面是全部的通道,除了贡多拉,威尼斯再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包括自行车。你大可挑个邻水的地方长坐,穿梭的船只、变幻的光线让静止于一处的视角绝不会一成不变。
  欧洲的经济危机让威尼斯像欧洲其他城市一样不断放下身段,尽管这个一度曾握有全欧洲最强大的人力、物力和权势的城市并不这么认为。吸引游客这些年来一直是威尼斯很重要的工作,只是拥有前人们留下来足够好资源的威尼斯要做得更巧妙一些。从几年前的威尼斯双年展开始,双年展组委会开始对双年展的参展国及艺术家的挑选产生了变化。如果说主题展是纯正的当代艺术盛宴上的“主餐”,那么国家馆及平行展等“配菜”的确有其目的。
  威尼斯有时候水位上涨,近水的陆面会被短暂淹没。只要不是特别大的水势,摆在运河边的咖啡桌就不会被搬走,人们穿着雨鞋坐在被海水没掉的咖啡桌边照样聊天晒太阳。与海水共生的威尼斯人早就练就了一套乐观的生活哲学,总会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尽量让生活更有趣一些。
  由于海水的长年侵袭,威尼斯这些年来开始整体下沉。海平面上升也对这座城市构成了实际的威胁。对大多数人来说,害怕这座城市消失的恐慌,也许是人们离开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也是更多的人去威尼斯的又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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