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实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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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写实油画的现状很大程度上是“为写实而写实”,追求技术的优越感,
  而非关注时代、关注生活、关注现实。这种纯粹追求技术的趣味,只会导致艺术的消亡。
  2013年4月12日下午,龙美术馆自去年12月建馆以来的第一个主题策划展:“味象——龙美术馆写实油画藏品展”开幕,展览由著名策展人、评论家贾方舟策展,聚集靳尚谊、陈逸飞、陈丹青、杨飞云、艾轩、郭润文、王沂东、冷军、石冲、喻红等近50位中国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的作品,在展现当代写实油画艺术成就的同时探讨写实艺术在当代的现实问题。
  这50名参展艺术家可以说占据了中国当代艺术大半壁江山,他们中有的是圈内的知名前辈,有的是学院派的领军人物,基本都在艺术界叱咤风云。有趣的是,与张晓刚等“四大天王”不同的是,这批艺术家学术地位与市场地位的确立,靠的是是本土买家。 这一个“土”字,就招来了一些“精英口味”者以及“崇洋”者的抨击和嘲讽,乃至引发关于“中国写实油画是否有其存在价值”的争议。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写实油画的现状很大程度上是“为写实而写实”,追求技术的优越感,而非参与现实社会的诸多思考。这种纯粹追求技术的趣味,只会导致艺术的消亡。此外很重要的一点是,中国当代写实油画之所以火热,缘于艺术市场日新月异的动向。新兴的中国艺术品市场涌现的一批重要本土收藏家,如刘益谦、王薇、唐炬等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现如今是中国艺术市场呼风唤雨的人,他们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他们,也往往青睐与他们同龄的艺术家,而这批艺术家中绝大部分都是写实油画的生力军。加之一些画家有官方职位作为附加价值,致使其作品价格一路攀升,点燃了中国油画拍卖价格之高火。这就导致很多画家也跟风所谓写实油画的题材,并且反复画,以迎合市场的口味。比如,“中国红”是表现中国乡村文化的一道精炼缩影,是很好的构思,于是大受欢迎,随后就是画家就兴致勃勃重复画此种题材,试问这样的“中国红”除了沦落为空洞的符号又有多少实际内容呢?这种风头该刹一刹车了,艺术创作不应如此被市场牵引,它的生命力应在于我们周围的人和事,在于文化、社会与国家,也在于我们头脑中的思想。不然,艺术创作终究只是无源之水。
  在龙美术馆此展的新闻发布会自由提问时间,有人请教了贾方舟一个问题:“写实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区别是什么?”这个问题想必也是很艺术爱好者想问的,其实二者之间并非泾渭分明,概念的界定也只是相对而言,但也不仅仅是贾方舟老师所说的这二者只是“存在着翻译不同的情况”,现实主义,如库尔贝所言:“看到什么就画什么”,他们关注人生、关注生活、关注现实。所以,真正意义上的“现实主义”并不局限于描摹真实的技法,而是一种对现实的观察和态度;“写实主义”定义里的“写实”成为一种艺术家诉求的工具或是技巧,但写实不等于是照抄现实。就如,柯罗笔下带有梦幻般迷人气息的风景画,也许它的笔触没有那么“写实”,但我们都知道那就是枫丹白露的景色;而安格尔笔下的带有古典主义光辉的裸女们,其栩栩如生正是依托了其精湛的写实能力,然而安格尔的作品显然并不属于“现实主义”或“写实主义”的任何一种。
  回到龙美术馆的展览上,这里展出的作品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上是有一定地位的经典之作,从陈丹青向荷兰画派大师的致敬,到陈逸飞优雅迷人的吹笛西洋女子;从艾轩冰天雪地的粗犷柔情,到李贵君小资精致的闺中淑女;从王沂东雪白大地一抹惊艳红,到冷军的锐利割断模仿与真实的界限……在这个展览中,几乎可以看到油画自传入中国之后,在技法追求的道路上最新、最全面的成果。但是,这种“为技巧而技巧”学院性质的创作,真的能体现我们的时代精神吗?你可以感受到精准,但你感受不到活力;你可以感受到真实,但你感受不到现实需要,;你可以感受到权威,但你感受不到与时俱进。也许艺术无需总是和现实挂钩,它有很多种可能;也许,“为艺术而艺术”的美学理想依旧留存,这些画带来的艺术市场的热度又能代表多少艺术发展的真实?不可否认,对技巧的迷恋很容易带来自我满足感,这就跟18-19世纪风靡欧洲的学院派一样,精致、逼真、华美总是给人带来视觉愉悦,而人们也喜欢这种易于理解的东西。然而,如果艺术仅仅是对现实之人与物的模仿,那就沦落为柏拉图对艺术的指责:艺术只是低能的二级模仿(因为柏拉图认为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已经是“真理”的影子,而对影子的模仿就是二级模仿)。而学院派对作品的过多阐释以及对技术的强调,其发展趋势就是丹托的“艺术终结”:如果艺术仅仅停留在这种因为和现实生活中的人或物具有“相似性”而获得赞赏,那么这将是艺术的穷途末路。从这一点而言,笔者就非常欣赏“拉斐尔前派艺术”, 他们认为拉斐尔时代以前绘画中的古典与优美已经被学院派所腐化,主张回归到15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初期的,画出大量细节、并运用强烈色彩的画风。因而拉斐尔前派创造出了一种以“文学阅读绘画”的视觉风尚。他们并非一味地仿古,也融入了19世纪的科技成果,如精准的透视,如摄影术。在美术史中留名的经典之作都有它值得学习和令人崇敬之处,但它们都是“历史”,对历史不断重复无异于固步自封,是没有未来的。拉斐尔前派晚期的一些艺术家也有回归“学院派”的趋势,所以到了那时,这个流派名存实亡;但它们对后来的“新艺术运动”影响巨大,在装饰美学上继续实践着画派的理想,从而达到了拉斐尔前派创始人所向往的“永生的美”。
  艺术作品的存在价值,很多时候还因为市场。灶上有香饽饽的饭菜是因为炉火扇得旺,如今市场上写实油画的收藏主力的年龄段集中于出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他们经历过文革,经历过改革开放的阵痛,他们对时代的变革不仅是旁观者,也是亲历者;此外,他们所受的教育是传统的;且如今中国当代艺术的话语权还是在学院派手中,所以他们对写实油画这样的题材更有共鸣。如龙美术馆二楼的“红色经典”题材就是刘益谦与王薇的主要收藏板块;圈内活跃的藏家唐炬也是写实油画的拥趸,据说他也有意效仿龙美术馆,在五年内创立自己的以写实油画为主题的私人美术馆。当然,个人的收藏喜好本无可厚非,但如果因个别人喜好某种风格的作品,就把这种风格追捧到再次写入当代美术史的地位,不得不说是倒退的悲哀。
  当然,对于龙美术馆的创始人刘益谦、王薇夫妇是应致以敬意的,这座中国大陆目前规模最大的私人美术馆是基于他们20多年来的收藏。他们对美术馆的经营理念也是值得学习的:开馆以来最重视的是教育环境,目前已陆续开展数次中小学生走进美术馆的相关活动。这座面积1万平方米左右的美术馆设有学术出版部、典藏陈列部、事业发展部和行政保障部四个部门,可见学术板块吃重。此外,第二个龙美术馆也在筹备中,将矗立在徐汇区滨江西岸走廊,面积将达到3万多平方米。新馆计划于2013年年底开放,届时,龙美术馆将在浦江两岸交相辉映。
  也许,务实才是当下中国当代艺术的环境最需要的一种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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