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香叶中寻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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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爱之人藏心不挂嘴,久念之人在梦不在眼
  催春的雨,润出梅香,山茶流红,麦苗绿润,湖色空蒙。我跟在奶奶身后,走过村头的木桥,迎春花一片片,新生芦苇一丛丛。雨水打湿高高晾起的渔网,细细地流进纵湖里。湖面上白帆点点,追寻着春天的潮声。雨停了,姑娘们来到河边淘洗,牛乳般的水融入清清河水,消失在涌动的春潮里。
  往前走,岸边被雨水浇出一片嫩绿,艾叶散发着清雅的香气。我学着奶奶的样子,摘下一片嫩芽,仿佛闻到了那贴在锅里的艾饼的香甜。雨后积在艾叶上的水滴从指缝滑落,“滴答”声融入醒来的土地。
  田间小路,弯弯曲曲连接在村庄上,延伸到老屋前。老屋泥垒的墙、泥烧的瓦、泥砌的灶,大門正面照壁屏风也是泥做的。老屋南墙上,树枝支起的窗棂与木板拼成的门楣上方,挂着菖蒲与艾条。奶奶坐在老屋的门槛上,静静地听雨。手扶脱去桐油的门框,坐着的门槛早被踩成月牙形状。那些年,奶奶的眼睛已看不见,用心感知春雨如丝地下,听得细雨如绢。
  我看到艾叶飘动的窗棂下,奶奶新采春艾的身影,听到石磨“吱吱”转动的响声。这石磨由两块尺寸相同的短圆形石块做成,上下两块,磨拐是用门前大楝树的枝做成的,一端连接在上磨,一端用绳索系挂在灶房的横梁上。奶奶推动磨拐,石磨每转动一周,我就往磨眼里添加一小瓢碎米粒。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细面就落在了磨盘里。奶奶在面粉里加入焯过的艾叶,拌匀,做成小饼,贴在锅灶上。生起红红的灶火,慢慢地煎。随着木制锅盖下滴进铁锅的水溅声,热气里带着那艾的香、面的甜,飘满村落。
  父母原先与奶奶同住老村,后分得新田,带着我去了老村河西。从此,我的家与老村隔大河两岸,这之间的两里路程,成了我一遍遍走不够的路。第一次单独去奶奶那里,是在还未上学的新年。奶奶见到我,打开那老旧了的木箱子,从箱底下摸出簇新的一角纸币,又从门楣上撕下一片红喜纸,包裹好,放在我贴身衣袋里,是给我的压岁钱。就在打开木箱那一刻,我看到了一支黄亮亮的竹笛,红线系着颗玉心佩,竹笛是爷爷生前留下的。
  又一年,遭遇连续自然灾害,食不果腹,野菜不够充饥。清明节前几天,奶奶戴起那多年未戴的玉心佩,去了一趟老镇。回来后,变戏法地做出了艾叶饼。我跟随奶奶去上坟,祭祀仪式毕,奶奶给了我一块小艾饼,将剩下的全都分给了跟来的孩子们。我与伙伴们高兴地吃着奶奶给的艾叶饼,奔跑在坟地里,去看这家与那家人上坟祭祀,还想得到像奶奶给的同样般的艾小饼。一次次地跑,一次次地失望,这一年再没人家有艾叶饼。
  奶奶上了年纪后,父亲接她来同住。我常看到奶奶坐在门槛上静静地听雨。有一段日子,奶奶躺在床上,很少坐门槛。风轻轻地吹,雨细细地下不停,父母去田间劳作。奶奶躺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听得见门楣上枯艾和菖蒲被风吹出的呜呜声。胆怯地来到奶奶床前,偶见奶奶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红晕,赶忙伸出小手抚摸奶奶的脸。静静地,听见奶奶自言自语小声说:“好你个外人,又来到我面前吹那好听的竹笛。”
  自从那场寒冷的雨天后,奶奶再没下过床。黄昏下,母亲打开奶奶的旧木箱,拿出了大红的喜衣,红红的色彩照亮了屋子,红红的霞光驱散了多日的阴雨天。这喜衣是奶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的,衣上绣着深红与浅白相间的莲花图案,是那样的淳朴与高洁。顺着喜衣,我看到了那黄亮的竹笛,却不见了系在竹笛上的玉心佩。母亲翻遍了木箱的底,也未找到玉心佩,赶紧走到奶奶床前,贴在奶奶耳边问:“那玉心佩呢?”奶奶不言语。母亲说:“是要给您老人家带走的。”奶奶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走了,还带这东西做啥?”
  祖辈人以农耕为生,奶奶清贫一生,养育父亲兄弟姐妹多人已不易。家里原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的玉心佩,也是奶奶的奶奶传下的。这回奶奶没说玉心佩在哪里,但见她说话时是那样的平静。那一刻,奶奶慈祥的脸庞,伴随门楣窗棂那飘动的艾草枯叶,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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