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遇到技术的解构,何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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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哲理科幻是王晋康科幻小说的特点,在《最后的爱情》这部小说中作者剥去了爱情神秘艳丽的外衣,阐释了爱情遇到高科技后遭到解构,走向消亡的过程。王晋康通过科幻构思、悬念设置、宏观视角的艺术手法来阐释爱情遭到解构的理念,不仅使小说具有理性本身的震撼力量,克服了主题先行的嫌疑,更在艺术上深入浅出,小巧腾挪,引人入胜。
  关键词:爱情解构 哲理科幻 科幻构思 悬念设置 宏观视角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在科幻小说中爱情并不占主要部分,但却往往有涉及,比如刘慈欣《三体》中云天明与程心的爱情。天明可以为程心送上一颗星星,贡献自己的大脑,甚至送给了程心一个宇宙供她避难。这样的付出与地球上世俗生活中的送钻戒、豪宅、豪车相比显得与众不同、霸气酷炫。但是它们的实质其实是一样的,即爱情产生、发展、往返交流的动因、模式相同。只不过地球中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手段因种种因素的限制,局促、狭隘了一些,而有了科幻背景与视野的星球中人更容易天马行空、为所欲为地去彰显、表达。巨大的时间与空间在小说中可以任意地腾挪与穿越,守望巨大的時空、穿越巨大的时空、等待巨大的时空去相爱成了很正常的事情,他们的爱情也因此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宏阔与伟大的气象。但是,即便有科幻的浩瀚无边的想象来加持爱情的厚度、深度与广度,仍然少不了世俗生活中琐碎、平凡的小细节,这样的爱情才有现实感,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没有因为是科幻而显得有隔阂。比如在阶梯计划中,程心明白送她星星的人是云天明,她提出要给装载云天明的大脑的飞船里放些种子,其中有辣椒种子,她说云天明爱吃这个。这一生活化的表现显得稚拙、可笑,而又亲切自然,真情流露。与刘慈欣相比,王晋康在他的小说《最后的爱情》中,对爱情的追问与思索就截然不同,他没有顺着俗世爱情的方向将他放大与发展,而是探究爱情在科技的进步中怎样消解,变得不可能,或者可以说爱情的存在本身就有它的特定历史背景与时限,一旦这个生态土壤不存在了,爱情也就走向了消亡。在爱情这个问题上,王晋康又展现了他一贯的哲理思辨性,并通过科幻的手段反而将这个千百年来“不知情为何物”的棘手问题给说清楚了。王晋康自己也说他写的科幻大多是哲理科幻,是带着很强的问题意识的,因为有问题埋在那里,而目前的学界并没有给出解决的办法,作者就试图“以超硬的、厚重的科幻构思来承载人文内容”{1},以科幻的情节来阐述某个理念,辨析某种道理。“这在一般的文学创作中可能是犯忌的,因为有主题先行的嫌疑。但是科幻可以,因为科幻小说有理性之美,本身就能让人感到震撼。我写科幻,主要是通过小说表达我的哲思。”{2}
  一、科幻构思
  在《最后的爱情》这部小说中作者为了表达人类爱情在高科技面前遭遇解构,变得没有必要,一步步走向消亡这一理念,采用了科幻构思的手段。所谓科幻构思就是说基于科学的基础做个设定,而这个科学的基础可以是某种科学理论、原理,也可以是某种科学技术、手段。在《最后的爱情》中用到的科幻构思主要是克隆技术与基因技术。在以克隆技术为基础的人类的无性繁殖中需要一个细胞核,一个卵细胞,还有一个子宫,但是这一过程可以没有男人,但必须得有女人参与,这就造成了男女之间地位的不平等。千百年来所形成的男尊女卑的社会形态因一生殖技术上的突破而彻底颠覆,变成了女尊男卑。男性要想繁衍自己的后代就必须求助于女性,因为尊严、面子的问题,男人们不愿轻易向女性低头,这就慢慢地形成了男人越来越少,女人占绝大多数的孤雌社会。更严重的是男人们心理上的阳痿——自卑、失落,带来了生理上的阳痿,他们早已不大能履行男人的职责了。女人呢,也已是失去了与大自然的天然联系,生殖欲望下降。这里作者又用到了一个科幻构思,即“月球在人体内引起的潮汐力,周而复始,形成了女人的月经周期包括性欲周期”{3},人类隔断了与自然的联系,也就切断了自身周期性的性欲冲动。同男人们一样,女人们不仅是生理上逐渐失去了性欲,在心理上也不再需要对男人们的依恋。曾经软弱和胆怯是上帝赐给女人的强大武器,用来赢得男人们的疼爱与怜惜,但是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男人们在体力上、智力上的优势完全可以用机器人作代替,女人们不再依赖男人。事实上小说中的科幻构思能改变的是物质方面的东西,比如人的生理的改变,但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物质的改变必然引起人心理以及社会的变化,原有的人性就在科幻构思、科技发展中日益淡漠,爱情也逐渐走向了消亡。
  二、悬念设置
  爱情的逐步被淘汰,以致到最后的毫无恢复的可能,也离不开作者的精巧布局,悬念的设置。“为了不把这一哲理变成主题先行,不变成枯燥的说理,我会采用一些文学手法比如设置悬念”{4}。“王晋康的科幻小说长于小巧腾挪,而又缜密委婉”{5},讲的就是其善于悬念的设置。在《最后的爱情》这部小说中凯蒂有三次爱情的冲动,迫切地想要拥有迈克尔,但只有中间的一次是成功的,并且最后一次失败的打击是致命性的,再也不会有爱情回复的可能。凯蒂的第一次爱情冲动是在旅行归来的晚饭时间萌生的,当她提出要同迈克尔自然繁殖,“今晚我热切地想要你”时,迈克尔说她旅途劳累,拒绝了。没能如愿的凯蒂就翻开重祖母的日记来安慰、告诉自己要延续并且笃守凯蒂1与迈克尔1的坚贞爱情,虽然克隆出来的新的个体(现在的凯蒂5)不能继承供体(凯蒂1)的情感、思想。一个偶然的机会岛上突然停电,凯蒂与迈克尔驱车去了海边的一个酒吧里,在讨论中,凯蒂当众表明了自己坚守爱情,不会拒绝向男性施舍卵子、子宫的立场,并赞美了当年男性的智力施舍,才有了现在的克隆繁殖。那晚,凯蒂与迈克尔有了一次相对满意的做爱。小说中凯蒂的最后一次爱情冲动是在迈克尔历经失败与艰辛后终于成功地用人造卵子与子宫培育出迈克尔6的那个傍晚。这项技术上的突破,使得男人们可以不再依赖女人的施舍,独立完成自己的繁衍,男人和女人又站在了同一高度。然而就在凯蒂满怀欣喜地等待正在洗浴中的迈克尔时,一则新闻又把他们即将复活的爱情彻底浇灭。一个机器人研究小组宣布他们成功地刻印出人类的DNA密码。人类的自然繁殖方式至此已经被完全替代,并且更可怕的是这次研究完全没有人类参与。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再也不需要建立在爱情这一神秘艳丽外衣下的两性繁殖来绵延后代,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人类自身,未来将是机器人统治的时代。小说通过凯蒂在三次爱情冲动中的“不得”“得”“不得”来使情节变得曲折跌宕,扣人心弦。爱情始终在各种因素的变动中摇摆不定,读者只能根据情节的推进与吸引一步步地顺着作者的思路往下探寻,最后的结局如何不到最后一节是不知道的。作者设置的这个爱情悬念始终抓着读者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当然最大的悬念还是在最后一节中的反转,本以为男女又可以平等地相爱,没想到机器人的出现,DNA技术的出现,人类恐要沦为奴隶或根本就不需要存在,爱情也就永远无从谈起了。王晋康自己说最好的悬念是要与科幻构思结合在一起,让科幻构思成为设置悬念、推动悬念、改变悬念的重要因素,而他在本篇小说中就做到了,最后悬念的反转就是依赖于机器人、DNA技术的应用这样的科幻构思,可谓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三、宏觀视角
  爱情的消亡更离不开小说中的宏观视角、宏叙述。科幻小说本身就有视野宏阔、不拘泥于人类文明、放眼整个地球和宇宙的优势,因此在以更加宏伟的坐标来审视人类自身的现象时就会有区别于一般理解的高见。比如把爱情这个问题放在整个地球生物史上,而不是人类文明史上来看,就有了更加淡然客观的解释:“生物的性别分化是在4亿年前开始的,从此两性繁殖的生物飞速发展,逐渐取代了无性生物,这是因为异性交配所产生的后代更易于变异,更易于适应变化的世界。”{6}人类也是为了适者生存、延续种族才采取两性繁殖的,爱情在人类文明史上披上的神秘美丽的外衣,在生物史上看来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繁衍后代这一功利性的目的。所以在生物史的长河里人类爱情的存在与消亡并不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凡事都有它产生的客观需要,也有它消失的必然理由,人类似乎不必心胸狭隘,耿耿于怀,用更加宏阔的眼光来看就淡然、从容多了。至于宏叙述,一般指的是上帝视角,这集中体现在小说中的最后一部分。小说的最后,作者直接引用了《圣经·创世记》篇中的原文,上帝创造了亚当、夏娃,而夏娃又在蛇的引诱下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但是在凯蒂看来,首先偷吃智慧果实的更像是男人,因为他们对智力有天生的爱好与占有欲。无论如何,智慧之门被打开,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人类所能够控制的,就像小说的最后一个机器人组织破解了人类的DNA密码,人类并没有参与其中。在王晋康看来,科技的发展有其自身严密的逻辑和规律,人类不应该肆意攫取利用、破坏其本来规律的运作,否则只能使科技在人类社会中发生变异,造成伤害,他主张人类保持原始、原来的生活,对科技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王晋康的这一观念有其对高新科技被利用后无法有效控制,对人类造成灾难的忧虑,但也忽视了人类的文明正是建立在一次次科技进步的基础上这一事实。可以说人类的爱情在科技面前的瓦解也应该是作者王晋康不愿看到的一种灾难吧。
  {1} 赵海虹:《王晋康——中国科幻的思想者》,《科普研究》2013年第8期,第72页。
  {2}{4} 陈海琳:《王晋康:“我是站在过去看未来”》,《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第31页,第33页。
  {3}{6} 王晋康:《王晋康科幻小说精选》,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第162页,第164页。
  {5} 汤哲声:《王晋康的科幻思维及“核心科幻”论——以〈逃出母宇宙〉为中心》,《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第38页。
  作 者:杜晶晶,苏州大学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编 辑:赵红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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