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的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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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花容迟暮的一天,她们要回到家乡嫁人生子——当回良家女子。
  娆从卫校毕业的那一年,刚十八岁。
  作为自费生的娆,没有能够顺利地当上护士,母亲自然不遗余力地在外活动着,而继父却一如既往地袖手旁观。在对待娆的一切事上,他总怀着这种时深时浅的冷淡。继父是个绵里藏针的男人,伤人不着痕迹的。于是,闲居在家的娆,很容易就像极了墙上继父制作的昆虫标本,虽色彩斑澜,却无声无息地布满了暗伤。
  离家出走是自然的结果。感谢现代发达的交通,娆没费多少周折就来到了表姐打工的那个南方城市。但找寻表姐的过程却历尽艰辛,因为表姐现在不叫吕素素,她叫阿媚;表姐也不是什么公司的文员,她是坐台小姐——那种陪歌陪舞亦陪酒的女人。
  娆的沮丧无以言表。那是个四面环海的旅游小城,凭娆的身高和学识,不可能找到她想要的工作。除非娆去洗碟子和当小姐,但娆又怎么可能去洗碟子或者坐台呢?娆是个读书人呢。倘若真那样,斯文不就扫地了吗?娆不想那样。
  但娆无处可去,只能和现在的阿媚住在一起,那栋公寓楼里住满了小姐,都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白天整栋楼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娆靠在阳台上看着小说,偶尔房东太太会上来和娆聊聊,她也是个寂寞的女人;而一近黄昏,阳台上便挤满了小姐,房间里光线不好,她们都要到阳台上化妆。一时粉儿、镜儿、簪儿、香水和口红,哗啦啦地堆满了栏杆,缤纷得能晃花娆的眼睛。女孩子的笑声在这里绝无风尘气息,脆亮脆亮的,具有金属般的质感,总惹得楼下的行人张望不已。浓妆之后,她们总是结群而去,娆在阳台上看她们远去的样子,花枝招展的,衬在浮艳的街灯之下,像一群张翅而行的夜蝶。十八岁的娆,暮色里站在陌生的阳台上,寂寞又忧伤。
  有时,阿媚也会让娆跟着她们去逛服饰店。总是午后晏起,街上空荡无人的时候,她们一行人谈笑着招摇过市,每个店里的老板看见她们都殷勤备至,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小姐们花钱置办行头时都是千金轻掷的。尽管娆觉得老板的殷勤里有些若笑若哂,但阿媚们谁在乎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们就像散落在棋盘外的棋子,失去了经纬和来历。所有的轻视和嘲笑都软绵绵、轻飘飘的,隔着厚厚的脂粉,伤不到她们。情缘是露水情缘,转瞬即逝的像天上的流星,没有眷恋也没有伤心。等到花容迟暮的一天,她们就要回到故乡嫁人生子——当回良家女子的。
  那些日子,阿媚就是这样细细地对娆诠释她们的生活。娆的戒备和暗暗的不屑渐渐地灰飞烟灭,有两次娆甚至和阿媚走进了清凤阁的包厢,尽管只是作为阿媚的表妹去见识见识南方夜晚的繁华和风情,但欢场中的男人挥金如土,临走时也给了娆一份小费,娆尴尬极了,讪讪地去拒绝,但阿媚却慌忙地递着眼色且笑吟吟地替娆接下了。
  如果不是那个电话,娆不知道自己还会走多远。那天傍晚,娆依然伤感地站在阳台上目送女孩们旖旎而去,就在娆要转身进屋时,街的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中年妇女,那女人行走的姿态非常象娆的母亲,也是急匆匆的,有些微微的前倾。一时娆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几乎飞奔下楼,在房东的公用电话上拨下了家里的号码,接电话的是母亲,娆其实还没开口,但母亲分明感觉到了娆轻微的哽咽和喘息,她急切地问:是娆吗?是娆吗?
  为期四十多天的离家出走终告结束。
  第二天,娆便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母亲在电话里说,娆的工作已经解决了,她一回去就能在第一医院上班。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所有人的嘘寒问暧,当亲戚和邻居问及她在南方的经历时,娆淡淡地说:挺好的,在一家公司当文员呢。
  接下来的日子行云流水一般。娆搬到了医院的宿舍,整天忙着工作,忙着自考,第一医院的效益好,而娆几年下来,容颜也愈发出落得像芙蓉花一样明艳,觊觎娆的男人不计其数,但娆喜欢上了外二科的程雨生,年轻英俊的外科医生其时也正暗恋娆,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在所难免。
  娆的前程似乎如绵如缎,但医院就在这时突然有了传言,说娆当护士之前,曾是个坐台的小姐。如此彩色的传言激动了医院每个人的心,传言一时像有了千万只翅膀,刹那间,飞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甚至就连病人的家属也听说了这件事,只要娆一从病房经过,他们就兴奋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娆哭得梨花带雨,但年轻的外科医生丝毫也没有了往日怜惜的情怀,他铁青着脸问:难道只是空穴来风?娆不知从何说起,时至今日,娆才明白,有些事情原来是不能解释的。南方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娆的有意忘却,在娆的记忆里已有了强烈的不真实感,隐隐约约的仿佛只是别人的经历,与她娆是毫不相干的。可过去到底抓住了她,阴魂不散地要和她纠缠不休。
  只是短短的一个星期,娆几乎就失去了一切。仿佛一件经过十几个日夜才辛苦编织好的毛衣,只要有一个偶然的脱针,毛衣被拆解的命运就是注定的。
  后来的日子,娆常常想:再随意的生活其实都有它环环相扣的严谨性,单纯或者散漫,那只是生活的陷阱,但年轻时的娆不知道。深夜想起阿媚的时候,娆的心就被揪似的疼,娆想:我的毛衣已经破了,不知阿媚的毛衣是否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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