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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商界精英,后来的佛家弟子,“壹基金”的执行总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来形容眼前的周惟彦。在她的人生里,前半段也许是在探求如何寻找财富,而后半段全是为了寻找心灵的安详和丰满。很幸运的是,两者,她都做到了。
●脱胎换骨只在一念间
周惟彦,这个更习惯被人称作Amy的女人,个子娇小,样子干练,说话快而果断,在某个商务区,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朝你迎面走来,没有人会质疑她都市“白骨精”的身份。两年前这个身份属于Amy,但如今,这位昔日的职场女强人,如脱胎换骨般地过上了一段与众不同的生活。
有人说,外表是会骗人的,看起来娇小柔弱的也可能坚不可摧。Amy长了一张娃娃脸,可内里却充满了力量。从新浪华东区市场经理到柯达民用数码部中国区经理,之后在房地产行业和创意产业自己做老板……刚刚30出头,她已经“赚足了够花一辈子的钱”。可是这样的生活并不能带给她心灵的满足,于是,2006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回忆起过往,Amy说早在上海财经大学读大二的时候,就立下了自己的志向,成为了一个事业成功的女人。毕业后,她没有绕走任何弯路,直接做上了自己的老板。她似乎是天生的生意人,没有人教给她“钱要怎么赚”,也没有人告诉她“钱该怎么花”。一年的时间,Amy以职场新人的身份亮相,为自己赚得了100万。每个人都要为年轻付出些代价,这话没有半点儿虚假,那100万在成为了Amy资本的同时,也成为了她的成本,到了年底一算,她挣的和花的居然一样多。
“说实话,从做生意那天起,我就是个听到项目眼睛就亮的人,对于哪儿有机会特别敏感。行动也自然会比别人快。”
“那些有钱人怕有一天钱会消失,当官的怕有一天官位不保,他们那种痛苦和不安全感其实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这是Amy从前说过的两句话,这已经显示出她天性的矛盾,既有事业的野心,却也有对心灵的安详的渴望。虽然她早在1998年,就在信佛的母亲的影响下,皈依了九华山的仁德法师,但是,此时的Amy还不能真正地从佛法中寻求到心灵的解脱和自由。
从商的那些年,她的生活被物质堆积,名车、豪宅、名品、奢华、应酬、官场,这一切都是Amy曾经所经历过的过往,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和钱打交道,在那些有钱人的身上,她每天都会听到人们对未来不可控的恐慌和焦虑,“每当这时候我就好像看到了10年后的自己。这些问题同样折磨着我,我也无数次地问自己,这么辛苦挣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像那些名人一样,天天品尝挥之不去的焦虑?”
最后从光鲜的物质世界里走出来,Amy只用了短短数日。有一天,在与一位94岁的老人见面后,Amy的一生便改变了!
“当我得知叶蔓老师来到北京时,我第一时间赶去,跟她聊了四五个小时,我带了满肚子的具体问题。比如,我实在不想天天和那些官员喝大酒,但又想做生意怎么办等等,老师给我的解答也就是那些简单的佛法原理,但是聊着聊着,我就突然明白了——我太执着于我那点小破事儿,原因就是一个‘贪’字,我又想要赚钱,又不愿意用我不能认同的方式达到生意的目的,可不就难么?一切注定是‘豁然开朗’时,我决定放下一切,专心学佛。第二天我从银行取了10万块钱,在叶蔓老师家隔壁租了公寓住下来。第四天,我飞回上海,找生意伙伴退掉公司里的全部股份。圈儿里的朋友开始流传‘周惟彦要不就是在北京找了男朋友,要不就是疯了’,不管别人怎么说吧,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
●修而不为,不是修为
能够成为“壹基金”执行总裁的人,一定会是“壹基金”创始人李连杰先生多年的亲信。然而,这仅仅是我们的想当然。真实的情况是Amy仅仅凭借着与李连杰的一面之缘,便成为了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在Amy的眼里没有明星,“李连杰”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讲,不过就是同为佛门弟子的一个兄长。第一次见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向兄长讨教一些法门之内的事情。看着别人把他都成明星在一起合影拍照的情景,Amy完全以局外人的姿态站在一旁。晚餐时间,当十几个人围坐一桌共进晚餐时,她和李连杰的谈话内容也不过是她曾经的经历以及她一直想知晓答案的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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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交谈过后,一天她突然接到了李连杰的电话。那段时间“壹基金”刚刚成立,李连杰正在为了自己这一生最为荣耀的一份事业招兵买马,CEO这个角色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讲,有商场经验又有佛家胸怀的周惟彦却成为了他理想人选。
“当时我一心想着闭关,所以最直接的反应是拒绝,但是连杰的一句‘你修而不为,怎么叫修为’点醒了我。我们学大乘佛法,本身就是要度众生,现在有一个对社会有利的事,为什么不去做?”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说服我,其实那时候我已经退出商界,只是从没有想过要完全地投身公益,他发出的邀请让我感到很意外。”从一开始的推脱,到以“义工”的姿态尝试,Amy最终还是没能招架住内心对公益事业的热情。
从去年9月至今,Amy在“壹基金”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各个项目的开展都是“前无古人”的一次尝试。“5?12”地震发生后仅仅过了两个半小时,周惟彦及时地组织员工开会,而就在开会的间歇,6点半时,媒体报道的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8000人。“我们是专业从事公益事业的人,当8000这个数字被报道出来时,在我们的心里已经为这场灾难定了一个很高的级别。那个阶段,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筹款救灾。”
三天后,“壹基金”将筹到的全部款项捐往灾区,李连杰先生也是在第一时间赶往四川,而此刻的Amy,正在后方做着接下来的工作部署。5月18日她继李连杰之后,代表“壹基金”再次赴川,废墟的场面她早已想象过很多次,眼泪也一直被她的坚强所抑制。Amy用她果敢的办事方式处理着我们任何人都没有经历过的这场灾难。
Amy到达成都的第一天,所有的工作还在进行着。“这场灾难是中国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对于壹基金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也在混乱中摸索着。可是混乱不意味着一直乱下去,当我渐渐捋出一些头绪时,我迅速地向混乱喊‘cut’,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会。”她跳上厚重的工作台,在一块白板上,用水性笔迅速写下物资分配的流程安排。
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她站在台上,大家围在旁边。她一只手挥舞着笔,另一只手指着下面的工作人员,手势非常夸张,语调高亢。她先追问负责物资调配的经理,为什么货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按照流程分配,信息、车辆、仓库,哪里出了问题?在Amy连珠炮似的追问下,这个小伙子显得有些应接不暇,不过好在问题得到了解决。
Amy跳下桌子,让大家围拢在圆桌边,这次目标又指向负责市场和公关的工作人员,“为什么网站上的新闻迟迟更新不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同事的解释显然不能让她满意,于是重新设定流程,规定谁来写,谁来拍,先传到北京总部的谁,随后谁再负责后台发布。“拜托!我们现在是在打仗!我来就是来揭开伤疤,把里面的脓水挤出来,伤口才能好得快。我没办法像喝功夫茶那样和和气气!”
这就是她的方式,直接、不留情面、没有商量。在灾区的那些日子,她忘记了自己的家庭,忘记了自己是一个7岁男孩的妈妈。回想起前往汶川的那段“生命线”路途,路上不断的塌方和泥石流,中途还要藩国红军当年长征经过的夹金山……她也有后怕,但“怕”在那个特殊的时刻,在Amy的心里,似乎是会被人笑话的一个字。她和壹基金的志愿者挤在帐篷里,帐篷搭建在并不平坦的大石头上,第二天一早,牙不刷脸不洗,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是我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
和Amy聊天, “我的外婆是一个老革命,开国大典时在观礼台上就座,周总理送过两支金笔,可惜后来朋友结婚,被老妈给送人了。我妈曾经在组织部工作,父亲是搞物理的老师。这样的家庭给我的教育是远离政治,做一些实在的事情。”
人,在心灵不受任何枷锁的同时,所做的事情会更有力道,更加务实,更加真诚,听着Amy的讲述,这句话一直在听者的内心盘旋。
在四川的那几天,周惟彦通过各方的努力,组建了“壹基金”的成都办事处,作为中国唯一一只国际NGO组织,她需要找到与她的理念想匹配的人。在这个组织里,每个人都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有独立思考问题并且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以前做生意,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自己而做,但现在不一样,‘壹基金’让我在为他人在做事情。我的生活突然变得简单了,衣柜里那些曾经参加party才穿的衣服都送了人,我以一种最自然的状态看待我现在的生活,以一种最期待的心态看待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哪怕我每天只睡三个小时,面对‘壹基金’这个中国最好的NGO平台,我找不到一个放弃的理由!”
●全心全意感受生命
尽管她是一个7岁男孩的妈妈,可Amy 每周都会有5天的时间只属于她和她的事业。今年儿子刚满7岁,住在上海。每个周末,她都会飞回上海和儿子团聚。受到妈妈的影响,小男孩已经背诵了大悲咒,在他的眼里,背佛经跟学画画、钢琴、溜冰一样,不过是一种了解世界的方式。看到妈妈给外婆用中医治疗,他也立下了自己的志向——成为一名中医医生。
“我告诉他,学这些不过是让你多玩几样,妈妈不要求你考第一。所以他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排斥学习班,所有的课都很乐意去上。”
Amy在慈善事业里打拼着,先生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从最初的不解,到如今的“妥协”。“我刚刚进入到壹基金的时候,他特别不理解,告诉我,如果在生意场上你累了、倦了,就在家做个全职太太,做你喜欢的事情。可做了慈善我却比做生意还有兴致,更是没时没点的工作。不过近来他的态度受到我的影响,慢慢发生了改变。前几天他突然和我说了一句,在他坐飞机的时候看到了一篇贫困的报道,他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觉得很欣慰。”
或许,真如周惟彦所说,不论是做生意、修佛,还是做慈善,形式都是因缘际会的结果。而任何一种形式,不过都是一种全心全意感受生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