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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抗日战争时期，战争作为贯穿一切的红线，在宣传方面也不例外。中国共产党作为抗战宣传界与国名党、日伪并立的三大力量中心之一，始终将标语口号视为宣传战中的一把利器，围绕标语口号展开了激烈的对敌攻击且取得了一定的效果。通过标语口号宣传战的考察，可以折射出抗战时期中共的政治情形。
关键词：抗战；中共；标语；口号；宣传战
一、标语口号与抗战
标语，《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用简短文字写出的有宣传鼓动作用的口号（张贴标语）。”[1]口号，《汉语大词典》解释为：“带有纲领性和鼓动作用的简短句子，常供口头呼喊。”[2]P11标语口号作为抗战研究的对象，学术界以往关注不多。一般认为，标语口号作为宣传战的方式之一，在中国可以追溯到武王伐商时民众发出的“天何日丧，吾与汝皆亡”的呼号，而标语口号真正意义上的流行并成为一种稳定的社会现象还要从北伐算起，那时中共制发的标语口号常常跑在子弹大炮的前头和后头，在辅助军事进攻和巩固革命新秩序两个方面发挥着作用。反观近代的日本也正是在“尊王攘夷，忠君爱国”的口号下开启了明治维新的大门。标语口号作为一种宣传战的方式是中日两国共同的记忆，在这种大背景下，抗日战争爆发了。
二、中国共产党对敌的标语口号宣战战
在近代中国，中国共产党自觉使用标语口号作为宣传动员民众，打击敌人的工具是早先于其他政党的，这其中有共产国际的引导因素，也和中国共产党立党的阶级基础有关系。早在中共二大的报告中，中国共产党就提出了“打倒军阀”、“打倒国际帝国主义”的口号。在北伐时期，共产党发明标语口号的功力更是惊人，1926 年年底，张君劢在武昌考察时就已感叹“武昌全城，几成一口号世界矣”[3]。到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共产党对于标语口号传播过程的控制也愈发精熟，还在1929年4月井冈山草创之初，红四军政治部就发布了有关如何制作标语的九条详细规范，其中甚至包括使用哪种标点符号的细节。抗战期间，受制于敌后根据地人民普遍低下的文化水平、短缺的纸张以及不发达的经济基础，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期间仍更多地借助言简意赅，成本低廉的标语口号来开展宣传战工作。
（一）中共对日开展的标语口号宣传战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对日宣传战中曾使用的标语口号摘选如下：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同中国军队一起，反对日本侵华作战；打倒日本军阀；××部队的××队长（指名道姓）娶中国女人做姨太太带上行军；××部队的给养组长××军官，把应该发给士兵的加发物品，在黑市上卖掉，贪污自肥了；八路军不杀日本俘虏；家里的希望，不是勋章，而是你的笑脸；家里的生活困难，你不回去不能解决！
虽然抗战初期经过训练，“八路军中的一般战士普遍能喊 3句日文口号，连队工作组能喊7、8句口号和唱三句日文歌曲”[4]，但随着日军警惕性的提高，“我们中国人写的东西，日本味道不够，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中国人写的，不起什么作用”[5]P852，再加上战场上形势复杂，战士们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几句日语口号使用时机稍不注意反而招来敌人的讥笑，因此百团大战后八路军和新四军敌工部对日军展开标语口号攻势更多地倚靠以日军俘虏为主要成员的日本反战同盟，八路军一一五师宣传队员张树金在回忆对日喊口号、写标语的情形时说道：小岛（日本反战同盟成员，日裔）这个人呢，当时他就是替咱们搞宣传，写一些标语口号，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别的，都是油印后给据点撒，也有的时候是威胁日本那个据点，夜间围起来咱们给他喊话。就给日本人喊话，喊话我们的话听不懂呀，叫小岛他们给喊话。[5]P852
起初中共对日标语口号的宣传效果是不尽如人意的，到1940年4月中共中央在总结宣传工作时还强调：首先在对敌宣传战方面说，犹如敌人宣传，一般是比较广泛、简明、精彩、深入，针对各地不同的情况和要求。而我们的宣传往往习惯于公式一套，千篇一律似的宣言传单，到处可用，抄印在本子上的标语口号，到处照写，却未能针对实际环境和要求。所以在敌伪军工作上尚显不出更大结果，而且战区群众有时也感到厌烦。[6]P27
一些在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共产党人看来是很好理解的标语口号，在日军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日军泽·昌利就回忆道：“究竟有几个日本士兵当时能够理解‘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个口号的意思，我是有疑问的。”[7] 1940年之后中共对日制发标语口号的重心才始转移到引起日军思乡反战情绪和宣传八路军优待俘虏政策上来，同期日军被中共武装俘虏的人数也急剧上升，据刘国霖回忆：1938年、1939年就是一个两个人的，从整个战争来说，俘虏的日本人呀有数千人……大概到1943年以后，差不多的日本人都知道八路军不杀俘虏，那时候俘虏就多了。[5]P815
（二）中共对伪开展的标语口号宣传战
中共对伪军（包括附着于其上的伪组织及各类汉奸）开展宣传战的攻势稍晚，这跟中共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在抗战初期很少接触到伪军有很大关系。到1937年11月30日时，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在致电聂荣臻时还在要求部队“加紧对敌军宣传，特别是瓦解争取伪军工作”[8]P109在打击各类伪军伪组织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使用的标语口号摘选如下：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关外同胞应与关内同胞联合驱逐日寇，收复东北，才是唯一出路；只有蒙汉联合打日本才是实现蒙古自治和自决的唯一出路；身在曹营心在汉，方知二爷是好汉；学岳飞，不学吴三桂；好男儿不替日寇当奴隶；抗日军要枪，不要命；对一切反正自新的伪军保证其生命财产安全与部队编制！
中共对于伪军开展标语口号宣传战的认识也是逐渐深化的，邓小平在1943年1月16日总结五年抗战的经验时就说道：
过去我们提出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口号，如用之于已经当了偽军和汉奸的人，则是适当的，但是把它变成敌占区的口号则是错误的，而且对伪军、汉奸也不能只是这个口号或以之为中心口号。更主要的还应强调反汉奸、反伪军伪组织的宣传，指出当伪军当汉奸是可耻的，只有使他们懂得自己失足的可耻，才更便利于我们的争取，也才会做到“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都是今后应该注意的。[9]P277 中共在制定对伪使用的标语口号时明显得心应手许多，比如有的标语口号强调政策的宣传，其主要作用于伪军上层，有的则强调激发伪军的耻辱感，其主要作用于伪军的下层。同时中共在标语口号的选择上也注意区分伪军中的不同成分，对付伪满军就侧重勾起他们对东北故土的回忆，对付伪蒙军则强调打破日军所宣扬的民族自治的虚假性。
（三）中共对国民党使用的标语口号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作为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两翼，在抗战中总体保持着战略上的合作关系，两党领导下的武装部队也互称友军。但是由于长期深根于两党的不信任以及抗战期间国际国内大气候小气候的变化，国共两党局部的摩擦也从不间断，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共在对国民党的标语口号使用上既有求团结的一面，也有斗而不破的一面。对于中共选择何种标语口号瞄准自己，国民党方面亦是相当在意。吴志娟转引的1944年派往延安的中外记者西北参访团成员斯坦因的描述如下：
在6月3日延长县的记者招待会上，斯坦因开门见山询问此事（指国民党方面指责中共张贴反对国民党中央政府，破坏抗战的标语一事——引者注）。延安派來的专门接待记者团的陈家康对此问题没有回避，像斯坦因解释说，在国共内战时期中共的确张贴过此类标语，但国共建立统一战线后再无此类举动。这种说法引起国民党官员质疑。《商务日报》总编辑、军统特务金东平坚持认为，在边区仍然能看到此类标语。国共双方僵持不下，后来在斯坦因的提议下，记者团一行“提着灯笼”，在“已在睡乡”的大街上寻找此类标语，最后在一间店铺发现一些旧标语的碎片。[10]P60-61
整个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使用的标语口号摘选如下：
停止内战，争取民主，实现抗战；拥护国共合作；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抗日高于一切；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反对内战，反对中国人自相残杀；抗战，团结，进步！
共产党对国民党使用的口号有的效果较好，比如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就成功置高喊“攘外必先安内”的国民党于政治上极不利的地位，这个口号妙就妙在打人的人和被打的人都是中国人，但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中国人，这个口号精准反映了抗战爆发后民族矛盾代替阶级矛盾上升为国内的主要矛盾的时局变化。共产党对国民党使用的口号也有效果不好的，“一切经过统一战线“”就是个失败的口号，毛泽东自己亲承：“我们提出这个口号，只是自己把自己的手脚束缚起来，是完全不应该的。”[11]P540实际上，共产党想要单凭标语口号来说服国民党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拿共产党让步最多的口号“一切经过统一战线”来说，国民党内普遍的看法是“一个对外作战的国家内部还有什么阵线可分，有了阵线便会分散抗战力量”[12]P6，之所以国民党为共产党提出的某些口号所局促，着实是共产党的口号引起了国人的普遍同情和支持。
三、结语
抗战爆发后，标语口号在某个时期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政治宣传的代名词，时人有记载：“在抗战刚才开始的时候，写标语是风行一时的，好像我们做宣传工作的人，除了写标语以外，就找不到别种工作似的。”[13]P13正因为此，标语口号不仅为国共所代表的抗战力量所重视，也为日伪一方的侵略力量所重视，三方拉开架势，唇枪舌剑，笔写风雷，纵贯抗战，从未停歇。
抗战时期另一引人瞩目之处，即标语口号成为一个高度迁入社会生活的现象体，口号文章、口号歌曲、口号广告、口号采访等等现象比比皆是，时人有记述：“口号标语的势力，可谓已伸张到水陆空的领域和动植矿的范围，真有点像空气一样到处弥漫着。”[14]P6但是同样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标语口号，不同人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有的人因为对现实社会阴暗面的深刻体察感到“假如专靠口号标语便可改善社会，建设国家，复兴民族的话，那么今日的中国至少应该是世界第一等强国中的一份子……”[15]P1相反的，漫画家丰子恺看完标语后却觉得这些标语“不但无妨于自然美，且可使河山生色，大地增光。”[16]P16同样的标语在当时人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是站在社会现实的角度加以批判还是站在艺术意韵的角度加以赏析全看个人的选择。
时至今日，抗战时期的标语口号早已退下了历史舞台，但标语制造标语，口号制造口号的现象却一直存在了下来，这里面蕴藏的革命的惯性和历史的共性确实值得玩味。
参考文献
[1]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
[2]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辞典编撰处.汉语大词典[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9.
[3]张君劢.武汉见闻[J].国立政治大学，1926年9月10日.
[4]张远波.抗战前期八路军对日军的宣传战研究[J].南京政治学院院报，2011（1）.
[5]张军峰编.八路军口述史（下册）[M].南京：江苏省人民出版社，2015.
[6]论党在目前环境与任务下的宣传部门工作问题[J].共产党人，1940年（7）.
[7]泽·昌利.八路军的反战宣传——一个侵华日本老兵的日记与回忆[J].山西档案，1996（2）.
[8]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辑组.八路军文献[Z].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4.
[9]邓小平军事文集（第一卷）[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4.
[10]吴志娟.明访·暗战：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与国共舆论宣传战[D].华中师范大学，2014.
[11]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1991.
[12]李天民.论抗战中的标语口号[J].青年人（成都），1940（6）.
[13]闵子.关于宣传标语[J].大路周刊（金华），1938（6）
[14]杨兆龙.口号标语的功效在哪里[J].新阵地，1938（20）.
[15]杨兆龙：赶快跳出“口号”“标语”的圈子[J].经世，1938（21）.
[16]丰子恺：谈壁上标语[J].中学生，1939（16）.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
关键词：抗战；中共；标语；口号；宣传战
一、标语口号与抗战
标语，《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用简短文字写出的有宣传鼓动作用的口号（张贴标语）。”[1]口号，《汉语大词典》解释为：“带有纲领性和鼓动作用的简短句子，常供口头呼喊。”[2]P11标语口号作为抗战研究的对象，学术界以往关注不多。一般认为，标语口号作为宣传战的方式之一，在中国可以追溯到武王伐商时民众发出的“天何日丧，吾与汝皆亡”的呼号，而标语口号真正意义上的流行并成为一种稳定的社会现象还要从北伐算起，那时中共制发的标语口号常常跑在子弹大炮的前头和后头，在辅助军事进攻和巩固革命新秩序两个方面发挥着作用。反观近代的日本也正是在“尊王攘夷，忠君爱国”的口号下开启了明治维新的大门。标语口号作为一种宣传战的方式是中日两国共同的记忆，在这种大背景下，抗日战争爆发了。
二、中国共产党对敌的标语口号宣战战
在近代中国，中国共产党自觉使用标语口号作为宣传动员民众，打击敌人的工具是早先于其他政党的，这其中有共产国际的引导因素，也和中国共产党立党的阶级基础有关系。早在中共二大的报告中，中国共产党就提出了“打倒军阀”、“打倒国际帝国主义”的口号。在北伐时期，共产党发明标语口号的功力更是惊人，1926 年年底，张君劢在武昌考察时就已感叹“武昌全城，几成一口号世界矣”[3]。到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共产党对于标语口号传播过程的控制也愈发精熟，还在1929年4月井冈山草创之初，红四军政治部就发布了有关如何制作标语的九条详细规范，其中甚至包括使用哪种标点符号的细节。抗战期间，受制于敌后根据地人民普遍低下的文化水平、短缺的纸张以及不发达的经济基础，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期间仍更多地借助言简意赅，成本低廉的标语口号来开展宣传战工作。
（一）中共对日开展的标语口号宣传战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对日宣传战中曾使用的标语口号摘选如下：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同中国军队一起，反对日本侵华作战；打倒日本军阀；××部队的××队长（指名道姓）娶中国女人做姨太太带上行军；××部队的给养组长××军官，把应该发给士兵的加发物品，在黑市上卖掉，贪污自肥了；八路军不杀日本俘虏；家里的希望，不是勋章，而是你的笑脸；家里的生活困难，你不回去不能解决！
虽然抗战初期经过训练，“八路军中的一般战士普遍能喊 3句日文口号，连队工作组能喊7、8句口号和唱三句日文歌曲”[4]，但随着日军警惕性的提高，“我们中国人写的东西，日本味道不够，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中国人写的，不起什么作用”[5]P852，再加上战场上形势复杂，战士们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几句日语口号使用时机稍不注意反而招来敌人的讥笑，因此百团大战后八路军和新四军敌工部对日军展开标语口号攻势更多地倚靠以日军俘虏为主要成员的日本反战同盟，八路军一一五师宣传队员张树金在回忆对日喊口号、写标语的情形时说道：小岛（日本反战同盟成员，日裔）这个人呢，当时他就是替咱们搞宣传，写一些标语口号，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别的，都是油印后给据点撒，也有的时候是威胁日本那个据点，夜间围起来咱们给他喊话。就给日本人喊话，喊话我们的话听不懂呀，叫小岛他们给喊话。[5]P852
起初中共对日标语口号的宣传效果是不尽如人意的，到1940年4月中共中央在总结宣传工作时还强调：首先在对敌宣传战方面说，犹如敌人宣传，一般是比较广泛、简明、精彩、深入，针对各地不同的情况和要求。而我们的宣传往往习惯于公式一套，千篇一律似的宣言传单，到处可用，抄印在本子上的标语口号，到处照写，却未能针对实际环境和要求。所以在敌伪军工作上尚显不出更大结果，而且战区群众有时也感到厌烦。[6]P27
一些在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共产党人看来是很好理解的标语口号，在日军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日军泽·昌利就回忆道：“究竟有几个日本士兵当时能够理解‘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个口号的意思，我是有疑问的。”[7] 1940年之后中共对日制发标语口号的重心才始转移到引起日军思乡反战情绪和宣传八路军优待俘虏政策上来，同期日军被中共武装俘虏的人数也急剧上升，据刘国霖回忆：1938年、1939年就是一个两个人的，从整个战争来说，俘虏的日本人呀有数千人……大概到1943年以后，差不多的日本人都知道八路军不杀俘虏，那时候俘虏就多了。[5]P815
（二）中共对伪开展的标语口号宣传战
中共对伪军（包括附着于其上的伪组织及各类汉奸）开展宣传战的攻势稍晚，这跟中共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在抗战初期很少接触到伪军有很大关系。到1937年11月30日时，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在致电聂荣臻时还在要求部队“加紧对敌军宣传，特别是瓦解争取伪军工作”[8]P109在打击各类伪军伪组织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使用的标语口号摘选如下：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关外同胞应与关内同胞联合驱逐日寇，收复东北，才是唯一出路；只有蒙汉联合打日本才是实现蒙古自治和自决的唯一出路；身在曹营心在汉，方知二爷是好汉；学岳飞，不学吴三桂；好男儿不替日寇当奴隶；抗日军要枪，不要命；对一切反正自新的伪军保证其生命财产安全与部队编制！
中共对于伪军开展标语口号宣传战的认识也是逐渐深化的，邓小平在1943年1月16日总结五年抗战的经验时就说道：
过去我们提出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口号，如用之于已经当了偽军和汉奸的人，则是适当的，但是把它变成敌占区的口号则是错误的，而且对伪军、汉奸也不能只是这个口号或以之为中心口号。更主要的还应强调反汉奸、反伪军伪组织的宣传，指出当伪军当汉奸是可耻的，只有使他们懂得自己失足的可耻，才更便利于我们的争取，也才会做到“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都是今后应该注意的。[9]P277 中共在制定对伪使用的标语口号时明显得心应手许多，比如有的标语口号强调政策的宣传，其主要作用于伪军上层，有的则强调激发伪军的耻辱感，其主要作用于伪军的下层。同时中共在标语口号的选择上也注意区分伪军中的不同成分，对付伪满军就侧重勾起他们对东北故土的回忆，对付伪蒙军则强调打破日军所宣扬的民族自治的虚假性。
（三）中共对国民党使用的标语口号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作为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两翼，在抗战中总体保持着战略上的合作关系，两党领导下的武装部队也互称友军。但是由于长期深根于两党的不信任以及抗战期间国际国内大气候小气候的变化，国共两党局部的摩擦也从不间断，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共在对国民党的标语口号使用上既有求团结的一面，也有斗而不破的一面。对于中共选择何种标语口号瞄准自己，国民党方面亦是相当在意。吴志娟转引的1944年派往延安的中外记者西北参访团成员斯坦因的描述如下：
在6月3日延长县的记者招待会上，斯坦因开门见山询问此事（指国民党方面指责中共张贴反对国民党中央政府，破坏抗战的标语一事——引者注）。延安派來的专门接待记者团的陈家康对此问题没有回避，像斯坦因解释说，在国共内战时期中共的确张贴过此类标语，但国共建立统一战线后再无此类举动。这种说法引起国民党官员质疑。《商务日报》总编辑、军统特务金东平坚持认为，在边区仍然能看到此类标语。国共双方僵持不下，后来在斯坦因的提议下，记者团一行“提着灯笼”，在“已在睡乡”的大街上寻找此类标语，最后在一间店铺发现一些旧标语的碎片。[10]P60-61
整个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使用的标语口号摘选如下：
停止内战，争取民主，实现抗战；拥护国共合作；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抗日高于一切；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反对内战，反对中国人自相残杀；抗战，团结，进步！
共产党对国民党使用的口号有的效果较好，比如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就成功置高喊“攘外必先安内”的国民党于政治上极不利的地位，这个口号妙就妙在打人的人和被打的人都是中国人，但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中国人，这个口号精准反映了抗战爆发后民族矛盾代替阶级矛盾上升为国内的主要矛盾的时局变化。共产党对国民党使用的口号也有效果不好的，“一切经过统一战线“”就是个失败的口号，毛泽东自己亲承：“我们提出这个口号，只是自己把自己的手脚束缚起来，是完全不应该的。”[11]P540实际上，共产党想要单凭标语口号来说服国民党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拿共产党让步最多的口号“一切经过统一战线”来说，国民党内普遍的看法是“一个对外作战的国家内部还有什么阵线可分，有了阵线便会分散抗战力量”[12]P6，之所以国民党为共产党提出的某些口号所局促，着实是共产党的口号引起了国人的普遍同情和支持。
三、结语
抗战爆发后，标语口号在某个时期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政治宣传的代名词，时人有记载：“在抗战刚才开始的时候，写标语是风行一时的，好像我们做宣传工作的人，除了写标语以外，就找不到别种工作似的。”[13]P13正因为此，标语口号不仅为国共所代表的抗战力量所重视，也为日伪一方的侵略力量所重视，三方拉开架势，唇枪舌剑，笔写风雷，纵贯抗战，从未停歇。
抗战时期另一引人瞩目之处，即标语口号成为一个高度迁入社会生活的现象体，口号文章、口号歌曲、口号广告、口号采访等等现象比比皆是，时人有记述：“口号标语的势力，可谓已伸张到水陆空的领域和动植矿的范围，真有点像空气一样到处弥漫着。”[14]P6但是同样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标语口号，不同人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有的人因为对现实社会阴暗面的深刻体察感到“假如专靠口号标语便可改善社会，建设国家，复兴民族的话，那么今日的中国至少应该是世界第一等强国中的一份子……”[15]P1相反的，漫画家丰子恺看完标语后却觉得这些标语“不但无妨于自然美，且可使河山生色，大地增光。”[16]P16同样的标语在当时人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是站在社会现实的角度加以批判还是站在艺术意韵的角度加以赏析全看个人的选择。
时至今日，抗战时期的标语口号早已退下了历史舞台，但标语制造标语，口号制造口号的现象却一直存在了下来，这里面蕴藏的革命的惯性和历史的共性确实值得玩味。
参考文献
[1]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
[2]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辞典编撰处.汉语大词典[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9.
[3]张君劢.武汉见闻[J].国立政治大学，1926年9月10日.
[4]张远波.抗战前期八路军对日军的宣传战研究[J].南京政治学院院报，2011（1）.
[5]张军峰编.八路军口述史（下册）[M].南京：江苏省人民出版社，2015.
[6]论党在目前环境与任务下的宣传部门工作问题[J].共产党人，1940年（7）.
[7]泽·昌利.八路军的反战宣传——一个侵华日本老兵的日记与回忆[J].山西档案，1996（2）.
[8]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辑组.八路军文献[Z].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4.
[9]邓小平军事文集（第一卷）[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4.
[10]吴志娟.明访·暗战：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与国共舆论宣传战[D].华中师范大学，2014.
[11]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1991.
[12]李天民.论抗战中的标语口号[J].青年人（成都），1940（6）.
[13]闵子.关于宣传标语[J].大路周刊（金华），1938（6）
[14]杨兆龙.口号标语的功效在哪里[J].新阵地，1938（20）.
[15]杨兆龙：赶快跳出“口号”“标语”的圈子[J].经世，1938（21）.
[16]丰子恺：谈壁上标语[J].中学生，1939（16）.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