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经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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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西然没想到会在公交车上与男友吵架,车里人多,挤得受不了,然而两个人还面对面吵着,彼此都想分开一些距离,但是却做不到,身体后面全是人。
  西然的衣服已经湿透,夏天,公交车里偶然透进点儿凉风,也被人们的呼吸所污染。她动了动身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八哥一样说话,你们,别吵了行吗?
  西然将头转过去,就看到了Michael。
  毕竟是国际影响,那双蓝眼睛又说一句,自以为幽默地笑了起来,但西然没笑,正没地方撒气,便死死地用眼睛盯他。他摇摇头,似乎用汉语已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情绪,只用英语说了句,哦,我叫Michael,你好。
  说完你好,他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西然。
  公交车到站,一群人三三两两地下车,是他们学校。下车,却见那名为Michael的也下车,他们进校,却看到他也进校。此时,双方都诧异,远远地站着望,西然说了句,原来,他也是咱们学校的。
  男友终于将刻薄话说出来,汉语都说不好,还想劝架,眼神倒是很真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企图。
  西然忽然不想理身边这个刻薄的小男人,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远远地看到Michael进了22楼。原来,他们不一级,也难怪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西然想方才自己拿眼睛死死盯着他时他的窘迫,想着想着,便偷偷地笑,她是那种没头脑的女生,烦恼片刻就过。
  再次遇到,还是在校园里,或许以前这样的相遇也有几次,只是西然没留心而已,学校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外国留学生,除了几句How do you do与hello谁会记得谁呢?芽那些蓝眼睛,似乎都与他们隔道墙。
  但Michael却记得她,西然近视眼,远远地看到有个人走来,她便死看,近了才发觉眼熟,那人却早就低下头去,满脸的羞惭。西然奇怪,猛然想起,这是那个Michael。
  他却走过来说句对不起,中文发音还很标准。他近一米九的个头,在西然面前,却像孩子。他还对西然说,自己来校三年了,明年就要回去,还说,西然是个厉害的女孩子。
  二春节时,学校联欢会,西然坐在前排。没她的节目。她一向觉得学校组织这些东西,倒还不如早点儿放假的好,她想回家。和男友分开了,她不喜欢这个小男人,尽管也有些小伤害,但很快就会忘记。
  但她没想到Michael会上台唱歌,而且是中文歌,月亮代表我的心。主持倒也活泼,三套两套几句话,便激得Michael要找一个女孩儿合唱。这是一个噱头,西然知道,却也伸长了脖子,想看是哪个倒霉的家伙会被这个中国话还说不顺的Michael选中。
  但她偏偏忘记了自己,Michael的眼光倒是在台下拐了几拐,但是手指却异常坚定地指向了她。她怔住,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原来还认得她。
  歌没唱成,因为西然不同意,她跑到后台,坐在那里发呆。以前的男友,唱这支歌唱得好,今天这歌却又勾起了自己的心思,像做了一锅饭的农妇,自己吃不完,却找不到人吃的心态。
  Michael跑到后台来,不敢拿自己的蓝眼睛看西然,低了头看勾起来的脚尖,问,你不高兴了?芽西然能说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毕竟和他没关系,只是微笑,但不再提。Michael忽然问西然,我,寒假时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家,看看,你家乡的泉水。
  西然的家,在那个泉水很有名的城市里,Michael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又不是要求西然管吃住,而只是一起回去而已。看西然不语,他有些急,表白道,我,我会出导游费的!西然心里忽然恼火,拿眼睛又狠狠地瞪他,不用你出?选
  他也自知理亏,低下头去不再说什么。
  三到放假时,西然带Michael去了家里。
  西然带了一个外国男朋友的事很快在周围传开。父母怨她太张扬了,西然怒,解释,这不过是我的同学。但他们却不信,同学,同学哪有放假也带来的事情。
  但Michael却十分懂事,而且知道中国的称呼。伯父伯母叫个不停。西然的爸妈心花怒放,爸爸还让研究所的下属专门安排了他的住宿,而且还约他到家里吃饭。他倒也不推辞,将自己真当做了自己人,去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些补品。
  西然有些恼,这一切本是与自己无关的事。这个蓝眼睛,虽说不难看,但并不是自己理想的那种人,他不配自己,她这样想。
  但想归想,导游倒不可以不去做。本来说好了的事情,况且这个Michael不知道是故意使诈还是其他原因,总是一脸的无知状,似乎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就这样,上山下湖,都由西然陪伴着。
  一日,摩天轮上,他忽然吐露心声。摩天轮上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小心地用汉语说,西然,我喜欢你。
  西然的心动了一动,看着几乎尽收眼底的城市,不回答。接着,他又说,西然,我喜欢你。
  到底是说出来了,西然恨他这么早就露出狐狸尾巴,但心却扑扑地跳个不停,似乎她不想等这话,但是看他近一米九的个子蜷在摩天轮里,眼神既温柔又可怜,自己只得装聋作哑。摩天轮很快落下,Michael挤出来,站在那里不再多说话,西然却陡然有了种亲近感。
  夜里,一个人睡在床上,西然忽然明白,自己与他,终是两个国家的人,以后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天各一方的可能,这爱,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事情。忽然想明白时,心里却有一丝丝的疼。
  他是外国人,她却是中国人,她拿这个当理由,很快睡去。
  此后再接触,西然便不给他任何表白的机会。
  寒假很快过去,他却再没有说那一句话。或许是沮丧吧。
  回校的时候,Michael却又带了礼物去看西然的父母。此时,父母也看出来了,自己家的女儿,和这蓝眼睛并无太多关系,于是对他的态度便又客气一些。倒是西然的爸爸,有时会说,这个Michael,倒是很招人喜欢的,虽然他听不懂我们的方言,虽然他不喝酒,虽然他说汉语不太流畅。
  西然便恼,你说那么多“虽然”干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
  四回学校,西然郁郁寡欢起来。大三的女生了,一个宿舍的人都去恋爱,只有自己一个人早早地恋爱也早早收场,像一个没有人摘的果实。
  Michael有时也来找西然,两人便一起出去吃点儿饭。此时,她知道,Michael家里也并不是那种十分有钱的人。原来外国人也有贫富,他之所以来中国,并不是和其他外国人那样,说是了解中国的文化。他说,他只是想学习中国的语言,他说他看得懂古诗。
  某天,Michael忽然给西然带来一首歌———《当爱情经过的时候》,女歌手轻轻淡淡的声音,从CD里渐渐涌出来,西然觉得怅然。是呀,自己的爱情,分明是已经从身边经过了,那个中文系的小男人,那段还值得怀念的爱情。想着想着,脾气忽然上来,将CD一关,沉下脸请Michael走,说,你又揶揄我吧,知道我没有爱情,我没有人要。
  说完后,自己觉得更委屈,伏在桌上哭起来。
  一边的Michael早就慌了手脚,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用一只手抓了西然的半边肩,还不敢用力,生怕超越同学界限。轻轻摇着,对西然说,别哭别哭。但女人就是这样,没人哄倒还罢了,若是有人哄了,生怕哭得会不用力自己的委屈出不来,便更加用力地哭。
  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看Michael就像木鸡一样呆在那里,西然忽然想笑,但又怕Michael害怕,强忍了对他说,其实,我就是那种喜怒无常的女孩子。
  可那只木鸡却不木,趁机又说了句,西然,我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西然一怔,哦?芽说来听听。
  东亦。他小声说,怕羞似的。
  东亦,为何这样?芽西然不理解。
  你看,你不是叫西然吗,我就叫东亦,西边,东边,然,亦,相对多好。难得这个老外此时的表达一点儿也不结巴。
  西然红了眼圈,对他说,那不可能的。看他渐渐失望下去的脸色,西然有些不忍,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不忍心,便越是有一天要让别人或者自己受到更深的伤害。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孩子,如果嫁了他,离开父母几万里,她可不愿。
  不过,这个Michael倒不是那么讨厌。
  五有天,Michael忽然找到西然,说,我毕业了,可能要回去。虽说早有准备,但西然心里还是一惊,这么早就回去?芽
  送别时,西然没有去,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她想,这离别的痛,过一段日子,也就忘记了,但是那个一米九的影子却每天清晨会在想念里慢慢地浮现。身边少了他,真如牙齿刚刚掉了一颗,疼,而且不习惯。这不习惯却不会习惯,她越来越想念他。给他发E-mail,朋友告诉她,用hotmail吧,国外的一定能收到。
  她开始申请那个信箱,在邮件找回密码的提示里,问了一个问题,你现在最想念的人是谁?芽可能,她用的电脑是别人的,那人以前输过这个问题的缘故吧。她填上了Michael。
  但是,他却一封邮件也没回过来。
  又是暑假,西然回家。在长途车上,司机忽然放歌,就是那首《当爱情经过的时候》,西然听着却不再感觉轻淡,有种深沉的伤在心里泛出来。她感觉,自己又开始想Michael了,当那句歌词“在下一个路口,是左还是右,我为谁停留……”唱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想,爱情,是经过自己身边,只是自己没有抓住而已,只因为她从没意识到,Michael在她心里的重要。
  回到家,爸爸对她说,有个叫东亦的打电话找过你,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西然猛地跳起来,东亦?芽
  爸爸吓了一跳,西然拉住爸爸的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他什么时候打电话过来的?芽爸爸却说,他可能一会儿还要过来呢。
  做梦一样,门铃响起来,Michael站在门口,像是昨天一样,但这昨天却是过了半年的时光。他微笑着,蓝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神色,对西然说,我,我在这城市找了份外教的工作,你想不想看看这城市的变化,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回来了,我想做你的导游。
  他语无伦次,她却欣喜若狂,狠狠地盯着他看,口里欢喜地说,我恨不得咬你一口。他后退一步,脸上却笑,说,咱们要抓住爱情,你没有抓到的东西,我再不抓到,那就只有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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