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大地,诗写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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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诗人李自国诗集《我的世界有过你》,总会被一道精神的星光牵动感觉。他的诗,品相中正、情感饱满、内容健俊、表达稳准。浸淫诗歌经年的他,格局、气象、情理、灵智……都有较高的修习,展现出来的诗歌素养,全面而完备。李自国是一个崇尚精神写作的人,他的诗,不管叙事,还是抒情,都讲究心灵的在场,叶延滨在评价李自国时说他是“中国诗坛上一位有灵性有探索精神的诗人”。
  一
  李自国的诗集《我的世界有过你》分为“大地的行走”、“大地的风声”“大地的眼泪”“大地的盛宴”“大地的谣曲” 五辑。很显然,“大地”是贯穿整个诗集内容的核心要素。可见,作为一个大地的歌者,李自国的情愫里有着泥土的朴实和向上生长的力量,决定他视野纵横的,是行走、悲悯、随想与热爱。与之对应的是,作为诗人的李自国,在他的生活现实与生命现实,展开了抒情与想象的二重编织。在生活层面,那些留下过他行走脚印的所在,即是他见闻的见证,是他生命密码的邮戳。另一方面,生命感受的真切和视野的旷达,进一步激发了李自国的豪迈诗情,即便悲悯忧伤也不期期艾艾,而是荡气回肠、情怀飞扬。
  一个有良知的诗人,不会执狭一念,在小感觉中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心怀天下,情系世间万物。李自国的诗歌视线,始终平行于地理的疆界。行走于大地之上,他听风声,采谣曲,享盛宴,为悲悯而泪落纷飞,这是一个热血男儿的诗情底色,是生命赞歌的纵深。当这种襟怀转换到诗行中,就呈现出真情的悲喜与个人求真意志的通达。塔里木的胡杨让他有一见如故之欣喜。“是谁在风中不停举伞/是谁踩着黄沙低声吟唱/爆裂的肌肤,裸露的胸膛/连同你浑身扭曲而坚硬的枝条上/即使换不回那一只只栖息的鸟/也要以另一种飞翔,在戈壁滩上/留下树的遗忘,风的生长”。诗人眼里看到的,是胡杨,而诗人心里想到的,却是生命,是带着沧桑而倔强的勃然之气。在诗情的渐变过程中,行踪的转换里隐藏着诗意的深刻。“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轮回里/你的抗争你的伤感你的满腹经纶/留给苍天和大地一个个生命的绝唱”。人迹罕至的荒漠,生命苍凉,而胡杨的坚守,将生命的内涵提升到了“绝唱”的高度。诗人目及旷野,荡胸生层云,那些在风沙中坚忍不拔的胡杨树,与历史同行,与时间抗争,刷新了诗人的生死判断和活着风景。
  不难看出,整个第一辑,就是一卷西部之书。在中国文学史上,西部历来就是诗歌书写的重镇,但与以正面书写为主要表现形式的“边塞诗”不同,李自国的西部视野是典型的“文人走笔”。他者介入式的西部观察,展开了抒情与叙述的诗核。这种基于主观意识的客观表达,呈现的别裁,自有风趣——
  “我追赶一片绿,在峰回路转之间/做一回沙漠中的真心英雄/它一天比一天自豪/硕大的两眼一直把前方凝望”(《大漠驼影》)。物(骆驼)我(主体书写者)的维系,因深度交融,而完全进入了“灵魂的歌唱”。“读吧,那位老牧人不慎摔碎的/这面日月宝镜,早已/化作两泓湖水,而被称之为/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峰/却长眠不醒,或燃烧一生”(《独行喀拉庫勒湖》)。实景与传说,想象与再造,于情感互动中,形成一种超越自然景观的内驱力,这就是所谓的“诗意生成”。“我们与水亲近,与水开怀/像一尾深入江中的鱼/注定要漂泊,注定要心潮逐浪/我们来自远方又飘向远方/心是一片茫茫的海”(《金沙江漂流走笔》)。这逐水而歌,也是感发心扉,深入生命,拓展诗的有效空间。“我是如此痴迷地一页页发掘着你/你的神巫群像、祭祀大典/你的几千载时光回转/竟然经不住一页铜版纸的沉淀/就在深深埋葬着你的鸭子河边/被沉沉乌云压弯的天空下面”(《三星堆寻梦》),赋予历史追寻个人化的验证,又以历史意味牵引着诗意的下沉,从而避免了因题材而附带的概念化空洞陈述,读来没有丝毫的“隔”。
  诗比历史更真实。“我”是见证,更是时光回溯的感性认知。诗意在场景转换中,既有生活现实的洞察,也不乏精神沉淀的提炼。无疑,感情在诗歌中充当着极为重要的内驱力。而怎样掘进自己的感情,如何将感情升阶到目之成色、吟之有感、思之动心的高度,李自国提供了很好的书写范例。
  二
  关注时代,关注现实,从不同角度切入当下,是李自国诗歌抒情性的又一大特征,“大地的眼泪”总共十九首诗,集中展现诗人心系汶川地震灾区的真情大爱。这种自觉的灾难意识及其主体升格的风范,尽显一个诗人的襟怀。在这一辑里,我读到的,是诗人融入性的情感,他彰显的,不是隔靴搔痒的体恤与同情,而是患难与共的血泪,是“出于一个编辑的职业敏感和良知”。“时间在恐慌与期盼中流逝/每天醒来,我总要将你的所有号码/已经熟稔在心的号码,拨打一次/而传回来的总是忙音,总是生命的空白”。灾难发生之后,一个诗歌编辑的即刻状态,是“善美”初心表现,是“良心”的具象呈现。这也是一个诗人应有的素养与精神风度。“我千百次在心里呼唤生命的奇迹/再次把电话打到你的手上/打到你家里,打到你灵魂/打到你的血脉里/因为在编辑部的抽屉里/厚厚的诗稿上还留有你的指纹/而那些流动着你血液的诗句/那些带着你生命体温的诗句/分明在五月的阳光下一闪一灼的呼吸”(《我用〈星星〉电话搜救灾区作者》)。沉入生活,书写日常,是新诗百年发展的一个主流向度,因为如此贯彻的“诗真”,更具张力和走心的切实。职业诗歌编辑李自国,自然深谙此道,汶川地震,因一个灾区作者,而与他的编辑日常生活发生了关联。并且这个关联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到了“情真而无语,水深而无声”的化境。说实在话,5·12事件后,诗歌率先汇聚成民意的力量,一时振聋发聩,但随着时间推移,经由时间沉淀之后可留下的诗篇,寥寥无几。但李自国的这批“专题诗”,如今读来依然鲜活,这与李自国长期下沉的大地情结息息相关,与他对大地一贯爱得深沉的本真意念有关。
  李自国给诗歌以现实,给时代源源注入积极意义,同时也塑造着凡尘中那个高洁的“自我”。他的诗歌,视野开阔,不失为苍生塑魂,为天地立心的传统诗学志向,无论是人生经历,还是生活范围,抑或是自然造化,都在他的采撷之中。人性的光辉,欲望的悲歌,无不在诗行的展开中,渐成风景。在碎片化小感觉伪叙事当道的今日诗坛,我欣赏李自国拥有敢于坚持正面抒情的勇气与能力。他恪守“诗真诗美”的诗学传统,情感大开大阖,走笔大朴无华,读他的诗,总有一股激越的情怀盈动内心。他有时托物言志,直抒胸臆;有时意象叠加,婉转腾挪;有时针砭时弊,愤然慨叹;有时悲天悯人,情系苍生;有时“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大地的疆域就是他诗歌的边界,那种不断涌自心灵的生命本源,持续不竭地作用于他,让他固执己见于向时间敞开自我,向世界亮出精神底牌。   三
  李自国是一个创作热情与创作态度高度一致的当代诗人,虽然有着极不平凡的成长经历,却一以贯之地保有诗歌之真,每一次诗歌灵感的触发,都有着积极的心灵建构与思想深刻的导向。20世纪90年代,当碎片化诗歌在诗坛苗头甚烈时,他却孜孜以求,潜心创作出了影响较大的“盐系列”和“森林系列”的诗歌。他下过盐井,当过林场工人……这人生的宽阔,成为了写作的财富,也成就了他的诗歌高度。
  从“盐”“森林”到“大地”,以及“燃烧的雪”。对于精神意象的确立,诗人李自国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自觉”和极大的“灵魂策应力”。而“精神意象”无疑是贯穿一个诗人生命的“压舱石”,因而,如果从终极性的丰度去认证一个诗人的存在意义,建构属于自己的身份识别系统,即精神意象,何其重要!如果说“盐的喊叫”与“森林的歌” 让李自国拿到了通往诗歌殿堂的船票,有了开辟写作航道的专属权,那么,对“大地的书写”,在拓宽他的诗歌广度上,则表现出“集结号”的气势。如前文所述,共分五辑的《我的世界有过你》都围绕“大地”展开。执着于“用启明的星辰照彻了一个人的世界和大地” ;耽美在“天地之间/十万只大雁已远离湖畔/十万只羊群纷纷归栏/十万个灯盏照亮了众生的路”的诗学景观,李自国越走越开阔,个体生命的浩荡在脚踏实地的印证之中得以贯穿和发展,诗人顺从内心的召唤,朝向自然大化,在更宏阔的“远方”书写自我及个人体验之真,捕捉对应灵魂的“意象”,都将获得诗意的奖赏。比如“雪”,在李自国诗中,已经越过古典与浪漫的“痕跡主义”,而生成了知音般的“对位关系”。在《燃烧的雪》中,他的抒情带着内外兼修的价值考量;在《浮生的雪》中,他的视角已经超越了本我的认知。毋庸危言,这“雪”也自然是作为诗人的李自国的灵魂的“远方”。但我更惊讶的是,他的“远方”书写一直在场,高洁的灵魂与现实的发声重合度很好。这种“意会”在组诗《蜀人原乡,隔世的雁叫声》中有着不错的“伸展”。这里,“蜀人”体现了指认自我身份的诚恳,“原乡”与“雁叫声”构成了“乡愁”与“远方”的无限可能性。
  “吾生已有年”的李自国,多有看淡世情的平和,少有壮怀的峻急。其“乡愁”的历史感尤为醒目,“麻烦亲,把雁江的名字改过来”,一个“麻烦”,多了“谦卑”而淡了“怨愤”,而这一转,恰恰表现了诗情的“沉稳”、诗心的“平静”、诗学的“大成”。“改回唐朝,可以请李白写一首涯江的唐诗/改回元朝,可以让雁江哼哼几句元曲/改回明清,可以让雁江不再是江,而变成了章回体/但章回体小说的雁江是咬人的,多灾多难,多难邦兴/因此还是要麻烦亲,把雁江的名字改过来/改一个打马南山、采菊东篱的名字/改一个有黄河长城,又有艾菲尔铁塔、东方明珠的名字/改一个暗合生辰命理、周易五行的名字/改成千亩小说的良田、万行无公害的连翩雁语”。其实。“改”这个姿态及其导向隐含的作者心性,何尝又不是时代语境下的批判本质?诗人的痛点与泪水因藏得很深而更具意味和诗性深度。这组诗粘连现实,勾连历史,想象瑰丽,铺排磅礴,追问声正,延展了他一贯的创作激情,充溢着一种豪气。
  总之,李自国以开放的叙事胸襟,健朗的抒情风范,达观的诗写自信,沉稳的美学实践,开启了自我诗歌创作以周雅的精神意象和宽绰的精神背景,其作品展现的大地意识和家国情怀,在宏观与微观的两个维度,都已成景观,值得评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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