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过对“有形诗”(绘画)与“无形画”(文学)的比较，发现诗与画的确有不少共同特点，但二者也有明显的差别。
　　关键词：绘画；孕育性的瞬间美；静态的视觉美：可与诗相通的意境美
　　
　　在中外艺术史上，许多人把诗与画相提并论。“诗原如画”(贺拉斯)，“诗画本一律”(苏轼)，“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张舜民)等说的都是这个意思。意大利大画家达芬奇说的更形象：“如果把绘画叫做‘哑巴诗’，画家也就可以把诗人的艺术叫做‘瞎子画’。”
　　绘画与诗(文学)确有不少共同点，但二者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历史上有许多的学者、艺术家对此做过专门的研究，为了了解绘画的审美特性和审美的途径，就先让我们来对“有形诗”(绘画)与“无形画”(文学)作一些比较吧。
　　苏轼评价唐代大诗人、画家王维(摩诘)的《蓝田烟雨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诗曰：‘蓝溪白石出，玉山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此摩诘之诗也。”后人在谈到诗与画的共同点时，常常把苏轼对王维的作品所作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作为依据。的确，王维的许多诗可以入画。就象上面所引用的“蓝溪白石出，玉山红叶稀”，就是一幅色彩明丽，意境清冷的画。不仅王维的诗，唐宋许多著名的诗人的诗句，常常被后人选作画题。
　　画与诗之所以能够相通，是因为二者有某些共同的审美特征，例如画与诗都能描绘色彩美、韵律美、结构美、意境美，等等。
　　从王维的诗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暖调子(色彩调子)，“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样的冷调子，还能看到“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样的阳光照进深林所投的阴影。这种描写使我们如临其境，确如有些评论家说的“贵有画中态”。尤其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种倒丁字形构图，有些近似西洋画的金字塔形的构图。它给人以雄伟、稳定之感。
　　如果说我们所引的王维的诗只写了光源色，那么李白的有些诗还描绘出条件色。“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这是一首色彩鲜明的劳动赞歌。青年炼矿工人夜晚守在炼矿炉前，炉火映红了他的脸(因此他脸上的色彩并不是固有色，而是受环境影响，在绘画上所说的条件色)。这首诗以明亮、跳动的色彩，创造出深邃的意境。诗人把劳动人民夜间辛勤劳动的赞美的感情，融入如画的境界之中。这样的诗可以说是“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
　　我们指出诗与画有某些相似的审美特性，但是仔细研究二者这种相似的审美特性实质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别，诗是时间艺术，画是空间艺术。因此，诗描写的对象具有流动性；而画家表现流动的美一般只诉诸读者的想象，它只要是通过对象在“最富于孕育性的瞬间”的表情、动作、细节、场面等，让人联想到对象的前前后后，它的过去与未来。画家着重于把握瞬间的美。我们在上面所引的李白《秋浦歌·十四》与现代人广廷渤的油画《钢水·汗水》所描绘的都是炼矿炉前的青年工人，炉火都映红了他们的脸。但是，若把二者加以比较，就容易看出绘画是画家抓住使自己为之激动的瞬间感受，加以提炼、集中、概括后，仍以瞬间的动作、表情表现出来，而诗却不限于瞬间美的把握，它可以把炼矿工人的劳动和劳动之中或劳动之后的娱乐活动连续地再现出来。绘画不具有这种流动性。广廷渤说：“我发现他们(炼钢工人)休息时很有特色，他们谁也不挨谁，很少说话。更很少说笑话，他们把上衣一脱便急不可待地大口大口喝盐汽水……。”这与李白诗所要表现的大不一样。因为画家所表现的是炼钢工人紧张劳动间歇时的那一刻富有特征的动态，很难像李白诗写的那样，把工人劳动过程、劳动中或劳动间歇时唱歌等所有动态都表现出来，更不能像艾芜在长篇小说《百炼成钢》那样，表现练钢工人的劳动、生活、斗争的整个过程。
　　诗中有画，不一定句句是画。有些诗句是难以入画的，如上文所引的“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表”在画中就很难表现。既是无雨，怎么又湿人衣呢?这是形容山中的花草树木。苍翠欲滴到能湿人衣的程度，这个境界是很美的，但这个“湿”字只能意会，画面上无法表现。它是在人的动作过程中显现和暗示出来的美。这是时间艺术所具有的审美特性。它同空间艺术着力表现视觉美是不同的。
　　我们在上面所说到的“空翠湿人衣”与“歌曲动寒川”都是属于“意态由来画不成”的精妙语言，它能被读者意会、咀嚼、联想、品赏，却没有直观性。因此，诗(文学)把自己不长于捕捉的视觉美放在次要位置，刻意追寻“动作美”，作为对视觉美的“超额补偿”。把它奉献给读者。
　　通過上面的比较，我们看出诗与画是有不同的审美特性，这是在进行审美教育时必须细心体察的。同时诗与画又有某些相似之处，尤其是我国的诗、书、画历来就有紧密的联系，因此，诗画交辉也是我们追求的另一种美。这种诗画交辉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其一是，诗如同画，画如同诗。例如王昌龄的《初日》：
　　初日净金闺，先照床前暖：
　　斜光入罗幕，稍稍亲丝管：
　　云发不能梳，杨花更吹满。
　　宗白华说这首诗和德国近代大画家门采尔的一幅油画很相似。画面现出一座晨光射入的香阁，日光在这幅画里是活跃的主角，它从窗门跳进来，跑到闺女的床前，散发着暖气，又穿进罗帐，抚摩榻上的乐器。枕上的如云的美发正散开着，杨花被晨风吹进闺房，落在枕边的美发上。这首诗全是画，门采尔的那幅画全是诗。
　　诗画交辉的另一种形式是画中题诗。
　　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这是元末画家王冕在他的《墨梅图》一画中的题诗，画面上是横出的两枝墨梅。画中的题诗点出墨梅的内在精神——清气。这实际上是作者自己胸中逸气的抒发和他的人品、节操的写照。
　　衙斋卟叫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是清代画家郑板桥在他的一幅画上的题诗。画面上是几棵风中的瘦竹。作者听到竹叶的萧萧声，联想到劳动人民的疾苦，表现了作者对人民的关心和同情。
　　以上两首题画诗，发挥了画的内容，表现了画难以表现的一些东西：但这种题画诗，一般不能脱离画，只有与画互相补充，互相深化，才有更大的审美教育作用。
　　在现代绘画中，还有一种诗配画：诗配以画或画配以诗。诗在这里并不能独立，但却可以比题画诗有更多的自由发挥，画则赋予诗的意境美以直观性，二者求同存异，相得益彰，另外，文学作品中的插图，也是以绘画特有的审美特点，把文学作品的意境美“凝固”起来，使它具有可视性。
　　总之，绘画的审美特性主要是：富有孕育性的瞬间美，静态的视觉美，可与诗相通的意境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