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钱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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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时我一直借住在小姨家读书,许多年过去了,有一件事情却令我记忆犹新,至今难以忘怀!
  记得那是在一个异常闷热的夏日,我和表妹在河滩放完鹅回到家,只见家里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姨夫说,她是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丈夫是城里船厂的工人,他家是村里少有的那种随时可以拿出几个闲钱的富户,竖起个小指头比我们庄户人家腰杆都粗……言语中,小姨夫的卑微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不谙世事的我却不懂得在意这些,只顾和表妹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踢着鸡毛毽子,玩得不亦乐乎。
  下午,家里倾其所有,盛情款待了她,临走的时候,她拎起她那坏了拉链咧着嘴的人造革黑皮包,掏了半天,忽然惊呼:钱不见了!她那放在包里用手绢包着的,准备借给我们的三元钱不见了……
  全家人都急了,四处帮她找,那女人一口咬定,她的钱就是放在黑皮包里的,而她一来就把黑皮包放到院子里的磨盘上了……姨夫叫来我和表妹,质问我们谁动过那个黑皮包。表妹指证我说,我曾去磨盘上拾过鸡毛毽子,挪过那个皮包……
  于是,姨夫不由分说,拉过我就是一顿暴打,并口口声声要我赶快交出人家的钱,说那是人家好心要借给我们,给表妹交学费用的……我纵使比窦娥还冤,也无从辩解,当时生气的情景也根本由不得我解释。小姨在一旁哭哭啼啼地叫我把钱拿出来,说咱们人穷志不能短什么的……两个竹片子都打断了,我的手肿得像个馒头,鲜血直流,但我始终没有哭出声。天快黑了,那个女人嘟囔着要赶路,小姨歉疚地说:都怪咱家的孩子没管教好,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育。小姨还承诺,等年底杀了猪一定把她的钱还上,并愧疚地拿出5个自己家的鹅生的鹅蛋相送。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去,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肮脏的手绢来包蛋,一抖,赫然抖落出三块钱来。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张2元的和一张1元的潮湿的皱巴巴的旧钞……
  那天晚上我默默地流着泪,拒绝他们给我包扎伤口,也拒绝睡觉,一直站在院子里挨打的地方,高擎着流血受伤的手,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胳臂的酸痛,固执地站在那里,谁也劝不动。半夜里,实在累得不行,不知不觉就倒地睡着了。
  小姨把我抱上床,但我醒来后就立刻跳下床又去站在那里,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高擎着手。我坚持着那个姿势,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我被晒得汗流浃背,口吐白沫……
  后来,事情以我悲壮地中暑倒地而告终!
  事隔多年了,我常常会想,人在贫穷和窘迫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变得特别卑微、不自信,感情也粗糙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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