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

来源 :三月三·故事王中王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eiqier111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这日傍晚,在落霞甸村口,人送绰号“赖皮缠”的赖五挨打了。听到他那杀猪般的嗷嗷惨叫声响个不停,宋常胜忙和几个街坊邻居赶去看个究竟。到了地儿不等站稳脚,满地打滚的赖五突然往前一扑,死死搂住了宋常胜的双腿。
  左右望望,周遭并没外人,宋常胜不由得犯了疑:“喂,谁打你了?你抱我干吗?”
  “跛老大,你少跟我装傻充愣!”赖五嘴巴一咧,“是你家老二打的我。他欠钱不还,还大打出手,也忒无法无天了吧?”
  宋常胜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了跛脚的毛病。赖五提到的老二叫宋常利,是宋常胜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落霞甸拉着一竿子人马,专门承揽水渠维修、搭建保温大棚等工程活儿。赖五说,前段日子,宋常利与他人合伙接了单大活,很有赚头。可这工程刚完工,宋常利和合伙人就动了私吞之念,携款跑路。赖五在宋常利的工程队做工,刚才试图阻拦,讨回两个月的血汗钱,结果被宋常利一拳擂上眼眶,揍了个乌眼青。
  听到这儿,宋常胜连连摇头:“我弟的人品咋样,大伙都清楚,他绝对不会干那种昧良心的缺德事!”
  “快拉倒吧,良心多少钱一斤?”赖五梗着脖子叫嚷,“跛老大你听着,自古父债子偿,这弟债当然也得哥还。今儿个你要不还,我和你没完!”
  大伙心知肚明,从小到大,老二宋常利就没怎么瞧得起他那个鳏居的跛哥,嫌他性子闷,太老实,软弱窝囊不爷们。再者,冤有头债有主,欠账的是老二,你冲老大要,这不胡搅蛮缠吗?众街坊懒得搭理赖五,转身散去。见没人捧场,赖五一骨碌坐起,拍拍屁股也悻悻地撤了。
  如果你以为他会就此罢手,那可真对不起他“赖皮缠”的外号。天色麻麻黑,宋常胜刚做完晚饭,就听“咣”的一声响,赖五踹开门闯进了院。肩上还扛着一卷行李卷。
  “赖五兄弟,你这是?”宋常胜问。
  “你们是兄弟,是手心手背,分不开。所以啊,这账也别分。你啥时还,我啥时走。”赖五边说边迈步进屋,将行李卷往客厅一铺,接着奔向饭桌:“跛老大,我就不客气了!”
  “乡里乡亲的,用不着客气。”宋常胜说。
  嘿,话甫脱口,赖五便盛了满满一碗饭,顺手端起菜盘,“哗啦”扒拉走了一大半。等宋常胜醒过神,盘中已空空如也,连菜汤都没剩。吃饱喝足,赖五揉着肚皮躺在地铺上,掏出两团卫生纸塞住耳朵,倒头就睡。不消片刻,就扯起了呼噜。
  事情闹到这地步,宋常胜深知,若不替弟弟还账,赖五这尊人见人烦、狗见狗咬的瘟神断然不会鸣金收兵。话再说回来,赖五虽耍赖犯浑,可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为啥缠你,不缠别人?因为你是他大哥啊。老话说,长兄为父;老话又说,子不教父之过,你有没有过错?该不该还?
  宋常胜被绕蒙了,打算替弟弟还账。
  第二天一早,宋常胜先去老二家兜了一圈。弟妹红着眼圈说,宋常利连个话儿都没留就走了,至今手机关机,音信全无。看弟妹的神情,不像撒谎或遮瞒,宋常胜安慰了她几句,随后走向信用社。走着走着,无意中一抬头,瞅见街坊赵大牙蹲在家门前的石阶上,愁眉苦脸,“吧嗒吧嗒”一个劲地吸着旱烟。
  不用问,宋常胜就知道赵大牙的女儿考上了大学急等钱当学费呢。
  这些年,赖五、赵大牙,还有田二媳妇等十几个落霞甸的乡亲都跟着宋常利打工,大多数人也都信得过他。唉,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等事。暗暗叹口气,宋常胜又瞄见一街之隔的院子里,田二媳妇也在偷偷抹眼泪。田二出了车祸,瘫在炕上已近半年,老娘身子弱,病歪歪干不了活,一家三口全指望一个女人苦撑着。宋常利也欠著她五六千块钱呢。
  日上三竿,宋常胜折回了院子,赖五噌噌两步就奔到了他面前:“跛老大,钱呢?”
  “没了,大牙和田二媳妇都急用钱。”宋常胜实话实说。赖五一听,登时气得炸了锅:“你耍我是吧?好,我要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不得不承认,赖五耍起赖皮,鬼见了都犯愁。他扭屁股回屋,三下两下卷起铺盖卷,甩上肩就走。宋常胜在后面追问道:“赖五兄弟,你咋走了?”
  “换个地方,去你兄弟家住几天。”赖五硬邦邦地回道。
  弟弟家只有弟妹一个人,岂容赖五去安营扎寨瞎胡闹?宋常胜大惊,慌忙拽住他,拍了拍胸脯保证:“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找到我弟,帮你要回工钱!”
  赖五乜斜着眼睛,得意地追问:“要是找不到呢?”
  “那你就拿我这儿当免费的饭店旅店,随便吃随便喝,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说罢,宋常胜发动摩托,一溜烟驶出了落霞甸。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也是宋常胜执意要找兄弟宋常利回来的原因:欠债咱不怕,只要跟父老乡亲们交个实底儿,谁又能绝情相逼?即便像赖五这样的主儿,多给他半分利息,保准能打发走。实在不行,那就卖房子卖地。你的不够,还有大哥我的呢。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没必要跟做贼似的躲躲藏藏。
  从早到晚,宋常胜几乎翻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家,却没打听到宋常利半点儿消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常胜又出门上路了。又是一天过去,依旧毫无结果。更糟糕的是,摸黑回村,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宋常胜一不留神,摩托车撞上了排水沟。随着车身猛地一颠,宋常胜顿时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重重摔进了庄稼地。而该死的摩托车折了个个儿,“咣当”砸上了他的后背。宋常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宋常胜醒了,头疼欲裂。摸摸后脑勺,黏糊糊的,估计流血了。万幸的是,胳膊腿还能动,并未伤到筋骨。歇息半晌,宋常胜强撑着爬起,试图将笨重的摩托车拽出庄稼地。一,二,三!咕咚,宋常胜又坐进了地里。
  看情况,得回村里找人帮忙。宋常胜摇摇晃晃地往家走。眼瞅着就要到家,一个黑影突然冲了过来。
  宋常胜定睛一看,是赖五媳妇,她的怀里还抱着儿子石头。
  落霞甸就巴掌大的地方,谁家里的那点事也瞒不住。别看赖五生性赖皮犯浑,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最怕老婆。他赖在宋常胜家的这两天,也是准点回家做饭,伺候老婆孩子吃饱喝足、刷锅洗碗后再继续回来耍赖。
  “莫非,他们嫌来回折腾太麻烦,想一家三口都吃住在我家?”心下合计着,宋常胜开了口:“三更半夜的,你这是去哪儿啊?”
  “找石头他爹!”赖五媳妇带着哭腔大喊,“赖五,赖五,你死哪儿去了?快出来啊!”
  赖五不光能吃能喝,把耳朵一塞也能睡。今儿个也不例外。傍晚时分,他在宋常胜家焖了米饭炒了菜,又翻出半瓶白酒,全灌进了肚,然后往地铺上一躺,睡得炸雷都轰不醒。而此时,见赖五媳妇又急又慌,宋常胜赶紧上前,伸手一摸,孩子的脑门热得发烫!
  “咋回事?”宋常胜急问。
  “我也不知道。”赖五媳妇“哇”的哭出了声,“石头先是说口渴,后来就脸红、发热、浑身打战,还跟我说,说他看到了他爷爷——”
  孩子的爷爷,也就是赖五的亲爹,去年开春就过世了。宋常胜很快想到,十有八九,孩子是吃了狗核桃,出现了幻觉。
  狗核桃,又叫醉心花、曼陀罗,果实和叶子都有剧毒,一旦误食就会出现赖五媳妇所说的这些症状。如果得不到及时抢救,十二个小时后,病人会痉挛、发绀,最终昏迷死亡。宋常胜越想越担心,接过孩子撒腿就跑。尽管腿有点跛,又出了车祸,尽管跑姿侧侧歪歪东摇西晃,可他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但从落霞甸到县城医院少说也有四五十里,别说是个瘸子,就算腿脚利落的人又能跑多远?
  跑一步是一步,性命攸关,累死也不能停!
  “哥,快上车!”蓦地,一辆小轿车快速驶来。原来是宋常利赶到了。
  在开往县城医院的途中,宋常利说,他并没有私吞赖五、赵大牙、田二媳妇等工友的血汗钱,携款跑路的是他的合伙人。他追了两天两夜,总算逮住了那个浑蛋,把他送进了派出所。而宋常胜代他还债,遭赖五纠缠以及到处找他的事,他也听媳妇在电话里说了。赖五那么折腾大哥,他仍旧全力相帮。这说明啥?说明大哥心善,是个好人。
  一路疾行,分秒没耽误,孩子被送进了抢救室。赖五也被媳妇骂醒,紧追而来。得知儿子已经及时得到治疗,神志渐渐恢复,他连赏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双膝一沉跪了下去。宋常利也愧疚地说:“大哥,对不起,以前都是我错了。”
  宋常胜挠挠头,憨憨地笑了:“说啥呢?别忘了,咱们可是亲兄弟。”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
其他文献
摘 要:在日本,三轮山神话,即“苧环之线”神话流传很广,主要故事情节为:有一神秘男子每晚来少女居所,天明就消失,为了搞清楚他的身份,少女或其亲属在他的衣襟上插了一根带线之针,第二天沿着那条线,到达其居所,发现男子是神异的人物,他与少女生下的孩子成为某人群的英雄或始祖。在中国云南省楚雄州楚雄市、武定县环州乡等地有关于阿么特硌的传说、包头王的传说等故事,与日本神话“苧环之线”有诸多的相似之处,该故事的
期刊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来到陈大娘跟前,指着地摊上的一堆袜子问:“大娘,袜子多少钱一双?我全要了。”  陈大娘瞪大了双眼,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摆地摊20年,从没遇到这么大方的顾客哩。陈大娘怕自己听错了,带着怀疑的语气说:“姑娘你没开玩笑吧?一共55双袜子,每双10元,要几百块钱呢。”  女人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6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陈大娘,拿起袜子就走。陈大娘捏着钱,在背后直喊:“哎,还没找钱哩。”但
期刊
儿子考上县二中后,大林就在二中门口开了家小饭馆,一边做生意一边陪读。大林曾在大酒店打过工,学到很多烹饪技法,因此他的饭馆备受学生们的欢迎。尤其是他做的“狮子头”,简直就是学生们的最爱。  这天晚上,眼瞅着快到晚自习时间了,大林正准备收摊,一下子又涌进来五个同学,最后跟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估摸着五六十岁,衣着虽简朴,但很干净。  有了學生,饭馆就热闹了。叽叽喳喳的谈话中,大林听到几名同学都管中年
期刊
老公:“老婆,自从我结婚后,我的视力就出问题了!”  老婆:“有什么症状?”  老公:“我看不見钱了!”
期刊
大壮和交往四年的女朋友分手了。他昏頭昏脑地上了一辆双层公交车,旁边坐个美女也提不起兴趣打量。售票员过来卖票,大壮以为是空调车就递过去两块钱,售票员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撕给他两张一块钱的票。大壮愣了一下,懒得解释,继续头靠窗户回忆和女朋友四年感情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坐在一旁的美女突然说话了:“就一块钱,至于吗?”
期刊
孩子:“爸爸,这冒烟的是什么?”  爸爸:“记住,冒烟的是煙囱。”  孩子:“噢,我知道啦!那爸爸的鼻子为什么不叫‘烟囱’呢?”
期刊
“来咱农家乐的人必须到试验田来看看我!看看我都不成吗?!”翟老汉拍着桌子说。儿子惊讶地望着爹,三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爹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爹,您莫生气哩,人家城里人来咱们农家乐,图的是亲近自然,接近绿色,品尝地地道道的农家饭菜,您说人家看您干什么?”儿子的语气十分温柔,生怕又惹起爹的火来。  翟老汉不说话,他望了儿子一眼,别过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翟老汉今年六十二岁,年轻时当过几年兵,
期刊
春节越来越近了,韩雯天天数着日子,天天巴望着在外打工的丈夫海天早日归来。韩雯之所以望眼欲穿,倒不仅仅是为了春节团圆,更因为她和海天还是新婚夫妻,两人是今年春天才结的婚。按家乡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规矩,新婚夫妻第一年大年初一一定要团聚,这样就能订百年之约,才能白头到老,否则相当不吉利。海天当然也晓得这个规矩,所以在电话里早就许诺最迟大年三十晚上一定赶回来。海天在城里給一个老板开小车,收入还算不错,所以
期刊
刘晓花读高二那年,妈妈得病去世了,她在悲痛中读完了高中。在送她上大学的路上,爸爸吞吞吐吐地和她商量,想给她找个后妈。刘晓花一言不发,哭哭啼啼地拎着行李在前面跑,把爸爸扔在后面。直到办好一切入学手续,爸爸要告别回家,她也没有和爸爸说一句话,而且再也没有回过家。  后来爸爸结婚时,给刘晓花打过电话,她在电话这头默默地流了泪。她太爱妈妈了,尽管她内心里能够体谅爸爸,但是她实在无法从感情上接受这个事实。而
期刊
石大爷和刘二苟是同一个村的。这些年,刘二苟和媳妇许爱花嫌种地又苦又累,一年四季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也赚不了几个钱,干脆把地一撂,进城打工去了。  石大爷见刘二苟家的地一直荒着怪可惜的,于是就进城找到刘二苟问,能不能把荒着的地租给他种?  刘二苟一听乐了,自家的地一直荒着,颗粒不收、分文不赚不说,四邻八乡看着,怪丢人的,他正为此事犯愁呢!没想到,石大爷却找上门来了,真是求之不得啊!刘二苟心里高兴坏了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