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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春秋时期。
地点：陶——今山东菏泽定陶县一带。
人物：陶朱公：越国大夫范蠡。后在陶地经商，称陶朱公。
西施：传说中的越国美女。越灭吴国后，随范蠡游走
四方。
乡佬：陶地农夫。
虎子：乡佬的孙子。
英子：乡佬的养孙女。
文嗣：越国大夫文种之子，范蠡世侄。
齐商人、秦商人、越王勾践的背影、吴王夫差的魂灵、吴
王忠臣伍子胥的灵魂、两个刺客、三五乡亲。
序
[二刺客上，在腰幕前。
刺客甲 (念)遍散锐眼鹰鹞，
刺客乙 (念)追捕去国范蠡。
二刺客 启禀大王。
[纱质的腰幕上投射出越王的背影，高大而阴暗。
越王 可探得范蠡下落?
刺客甲 范蠡大夫离开越国之后，携西施游走江湖。后至齐国，货殖渔盐，累积千金。近日被齐王识破，欲要范蠡大夫登坛拜相，现范蠡已尽散资财，不知去向。
越王 范蠡之才，世之罕见，范蠡一日不归，乃我越国大患。命尔等日夜搜寻，务必使之归国。
刺客甲 若寻得范蠡大夫，然其不肯归国，如之奈何?
越王 如若范蠡。人，不肯归国，他的身子，也必须葬于越国之地……
一
[春秋时期，古陶地。
[农民们三三两两，肩扛农具，过场。
[伴唱：功成名就离庙堂，
曾为名相又从商。
千秋佳话今尤在，
古今商圣在何方。
[陶朱公佩剑乘马，西施乘车，上。
陶朱公 (唱)乘简车驭瘦马缓迈四蹄，
中原地来了我越人范蠡。
助勾践复兴越国成大业，
功既成须身退才是正理。
离却了故园地漫散四方，
在齐国我化名诋夷子皮。
未曾想数年后被齐王识破，
要拜相命我助他称霸四际。
怎知我心已倦难再入仕。
放却了万千金银盐田百里。
寻觅那物华天宝的芳草地，
一展身手称我心意。
西施 (唱)随夫君别故乡千里万里，
情缱绻相敬重不离不弃。
虽漂泊不再似逐流浮萍，
只可叹遭追杀魂惊梦里。
幸喜得有范郎相依相伴，
伴夫君西施我心有所依。
陶朱公 (唱)昔治国今治家事同一理。
大丈夫施才智仁爱第一。
不求那华盖驷车高爵位，
富一方好百姓万年生息。
西施 范郎，你我走了几日了?
陶朱公 一月有余。
西施 要躲过越人寻踪、齐人觅迹，不知还要再走几日?
陶朱公 想我范蠡，做了越国的大夫，功成身退，为求不死，就注定会有背国离家之时，既做了背国逆臣，就难免经受颠沛流离，这也许就是你我的宿命。想来就算你我再奔逃千里，也只能似那漏网之鱼。
[乡佬及虎子、英子上。
陶朱公 西子，你来看，此地沃野千里，山青水绿，在此落脚，你可愿意?
西施 但凭范郎。
陶朱公 (向乡佬)老丈，请来见礼。
乡佬 还礼了。
陶朱公 我乃行路之人，日高口渴，能否借一瓢饮?
乡佬 (将瓦罐递与范)水也不多了。你都喝了吧。
虎子 (从爷爷手中夺过)爷爷，咱水不多了，离家又远，取水不易，咱……
乡佬 暖，过路之人要口水喝，理当奉送。
虎子 那，那好吧。
英子 (从虎子手中夺过瓦罐和碗)我爷爷让你喝，客官请喝吧。(递与陶朱公)
陶朱公 (接碗一饮而尽)好水啊好水!(将碗递还)多谢老丈。老丈，敢问此是何地?
乡佬 此为陶地，天下之中。老汉祖孙世代居于此处。
陶朱公 原来这就是天下之中的陶地么……(递黄金)老丈，我这里有一锭金子送与老丈，权作借水之资。
乡佬 行路之人借几口水喝，给的什么钱啊，不用不用。
陶朱公 理当如此，敬请笑纳。
乡佬 你给我这样大一块金子，我也没啥用呀，算了算了。
陶朱公 多谢老丈。(对西施)西子，你可愿留在此地?
西施 此地民风如此纯朴，愿范郎留下。
陶朱 公留下，留下吧，留下来呀!范蠡留在陶地，就叫陶朱公!
二
[数年之后。
[伴唱：日复日，年复年，
星转斗移几循环。
陶朱公浓墨泼重彩，
洙河岸边赋新篇。
[陶朱公和乡佬上。
陶朱公 (唱)春风和煦春草绿，
陶朱公再施展雄才豪气。
幸喜得上天赐我一片宝地。
勤耕作争朝夕广蓄粮做樵渔。
春风暖心意足步履轻快，
满眼的一片春光一片丽绮。
眼见得几年里山水改容颜，
眼见得方圆黎民都得利。
愿只愿与百姓齐心协力，
不负这一片春光好时机。
乡佬 陶朱公你看，这是你从齐地引来的种子，新载的果树，挂果三年，年年丰收，好不喜人啊!
陶朱公 想不到你这老庄稼把式，种果树也是一把好手啊。
乡佬 这果树是用养羊、养鸡的粪作肥料，蜜蜂花丛飞舞，小鸟树间穿梭。哪能不好啊。我看你呀，倒是一把庄稼好手哩!
陶朱公 老丈夸奖了，陶朱公怎敢与老丈相比。今晚你我把酒话桑麻，还要向老丈多多讨教。
乡佬 岂敢岂敢!听陶朱公是南国口音，你却带来齐地的许多果蔬种子，又把养的羊啊鸡啊的贩往北方，你，你到底是哪里人呀?
陶朱公 我乃越国人氏，前几年在齐国经商。
乡佬 越国人氏?那越国有几位有名的功臣你可知晓?
陶朱公 不知老丈说的是哪几位功臣?
乡佬 一名范蠡。一名文种。想当年越王勾践就是在这二位功臣的辅佐之下，灭吴复国。这两位功臣的威名，天下流传啊。
陶朱公 峨冠博带的庙堂之官，岂是我一介布衣所能谋面的呀。这二位只闻其名，不曾相识。
乡佬 唉，还有那越王勾践，战败后曾在吴国为奴，忍辱负重，之后又试剑石旁卧薪尝胆，终究复国成功，英名后世传颂。只是这吴越百姓，不知争战中死伤多少。实实可怜。
陶朱公 老丈，莫谈这些国家之事，我是一商人啊!
乡佬 商人?老朽我只知有军家、官家：道家、法家，还有我——农家。
陶朱公 我是商家。
乡佬 商家?不懂，真不懂了……
陶朱公 (唱)我种粮不为自己餐，
我养马不耕自家田。
我知天下有多大。
各方不同物与产。
南方人多爱食稻米，
北方人多爱食黍面；
南方养蚕有丝绸，
北方种地得麻棉。
黄牛犁黄土，水牛耕水田，
各方农具耒锄也不一般。
商人能使四方之民都富裕，
商人眼里不只有一方水土一片天。
乡佬 先生这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可是，可是这
能是正经营生，能富一方百姓?
陶朱公 老丈，贩买贩卖，也是自己辛劳，有赔有赚，怎么不是正经营生?天下之大，物产各不相同，不同地界又各有自己所长，各有自己所短，一家一户辛苦劳作， 总难保自给自足，要想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得互通有无。你看，咱将养殖的青山羊贩到北国，北国人便有鲜美羊肉、软暖的皮袄；我贩来南方的丝绸，咱们才可穿上绫罗衣裳，这是件多好的事啊，怎说不是正经营生?
乡佬 陶朱公，我算是明白了。这经商，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来。
陶朱公 怎一个不容易了得。还有审时度势，因势利导。
乡佬 哈哈，看来这经商也有大学问!
陶朱公 可喜老丈有一对孙儿孙女，实在是又聪明又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啊!我看重他们，将来必成大用。只是不知他们的父母现在何处?
乡佬 先生啊!
(唱)说起来两个孩子从小孤苦，
哭爹爹唤娘亲身世凄惨。
想当年一场战乱起兵燹，
为军的四处抢女又抓男。
虎子爹娘被掳走，
十几年春秋不回还。
留下虎子我抚养，
老的弱少的小度日艰难。
还有那可怜小英子，
被撇荒野哭声惨。
挖野菜怜惜将她拣，
与虎子一起拉扯到今天。
眼看我年老迈力渐不支，
这两个苦孩子让我心牵。
陶朱公 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啊!
乡佬 唉，先生不问，我正要与先生商议这两个孩子的事哩。
陶朱公 老丈有事请讲。
乡佬 我那一对孙儿孙女，眼看一天天长起来了，我看你陶朱公胸怀天下，见多识广，气度不凡，现在又明白了先生所做的事都是大事好事。我恳请陶朱公将他们收作学生，教他们天下之事，也做商人，不知先生愿意收下他们不?
陶朱公 你这一对孙儿，聪明伶俐、勤劳诚实，我喜爱得很哪。老丈既这样说，只要他们愿意，我必收他们来我这里学徒，有朝一日。定将他们扶到经商路上。
乡佬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先生你看，你来这几年，咱这古陶地变了大样，山绿水清，牛羊满圈。要不是你说养羊，咱这里的人啊，就把那片地烧荒了!
陶朱公 说起那片地，养羊未尽其意，我意减羊而养马。
乡佬 养马?
陶朱公 是啊，此事我意交给虎子来管，待马匹膘肥体壮，虎子带上乡里后生，南北贩马，定能赢利千金。
乡佬 先生说的一准对，这些孩子就都交给你了!
三
[又一些时日过去了。
[陶朱公家。西施正为陶朱公做衣衫。西施(唱)针儿细线儿密满含情义，
西施女为范郎赶做冬衣。
当年他与浣纱西施溪边相遇，
一见钟情两相依。
那时间，我多想能为他做些针线，
我多想朝夕侍奉无绝期。
叹只叹，西施命苦逢战乱，
范郎他一心复国助勾践。
将西施进贡吴国夫差王。
奉歌献舞宫廷间。
白日里强作欢颜陪笑脸，
黑夜间思故乡想范郎眼泪不干。
好容易盼得勾践复国成大业，
范郎他知君王难容老臣在身边。
功名利禄抛身后，
瞒旧主携西施远走天边。
幸喜得与范郎相依相伴，
就好像麋鹿人林鸟上蓝天。
如今定居在陶地。
恰似那小船进了港湾。
他经商，我持家，但愿得这样的日子多长久，
经历了风雨心盼安。
[陶朱公上。
陶朱公 (唱)陶朱公白日忙碌从不得闲，
幸喜的这辛劳换来滚滚财源。
叹范蠡自知心里苦，
夜夜思念越国故园。
忆往昔每日把君王陪伴。
如今无奈背国离乡隐于村野，心里还是把越国牵。
还有我的文种兄，
不知光景是哪般。
我曾劝他与我一起走，
文种兄决意留下谏策献言。
怕只怕伴君如伴虎，
昔日里并肩的臣子再难相见。(进宅)
西施 范郎回来了。
陶朱公 (示意轻声)哎，陶朱公!
西施 是了是了，陶朱公。(二人笑)
陶朱公 娘子在家做些什么?
西施 为先生做件冬衣。
陶朱公 此时秋意未浓，不必这么早就做冬衣吧。
西施 妾是想早做准备，免得有一日西施不能再侍奉身边，一时措手不及，想再做些针线也是不能够的了。
陶朱公 娘子，你又心事重了。
西施 是我这几日几度梦里遭遇追杀，你我二人再次分离
陶朱公 娘子且放宽心，待我这几笔生意做成之后，你我走入山林，过几天真隐士的日子。
西施 唉……来，试一下。
陶朱公 (试衣)哈哈，我也过上了妻贤子孝的日子了，真是此生幸甚呀!
西施 西施幸甚。
陶朱公 哈哈……
[英子上。
英子 陶娘子，英子见礼了。
西施 瞧这孩子，越来越懂礼数了。自家人不必客气，快来快来。
英子 陶先生也在呀，正有事要找您来。
陶朱公 英子，有什么事就说，愿闻其详。
英子 你说那塘绿水荒废可惜，要养鱼。养鱼就养鱼呗，干啥还要再深挖一丈?
陶朱公 英子有所不知啊!地分南北，水分上下，这鱼么，有的喜欢在浅塘戏水，有的喜欢在深处觅食，把那水塘深挖一丈。不是可以养更多的鱼吗?
英子 哟，这养鱼还有这么大学问哪!
陶朱公 那鱼不仅戏水塘内分上下，它们的饵料还各不相同。只要用心，事事皆有学问。咱这一方水塘，能抵得上过去几倍功力，深挖鱼塘所得塘泥，还可以肥田哩!
英子 养那么些鱼，咱也吃不了啊!
陶朱公 要为自己吃鱼，去垂钓最是方便，何必挖塘养鱼呢?
英子 是呀是呀，何必挖塘养鱼呢?
陶朱公 经商之要在于易，以货易钱，以钱易货。
英子 啥易呀钱呀货呀的，不就是卖鱼吗，这好办，三个钱一条鱼，两条六个钱。
陶朱公 哈哈，那我来问你，有的鱼大有的鱼小，你又奈何?
英子 这……抓着哪条算哪条!
陶朱公 哈哈，怎能这样，买卖不公，就没有主顾了。鱼要论斤卖，用秤称。
英子 啥叫论斤卖?用秤称?
陶朱公 英子来看。(取出一杆秤)
英子 哟，这是啥呀?一根杆，一头拴着盘，一头坠个砣，杆上尽是小点点。
陶朱公 这叫秤!是我琢磨数年，悉心去想，反复去做，才有了这杆秤，有了它就可以把买卖做细做好，把生意做公平。
(唱)秤杆虽小用意重，
有秤盘有秤砣还有定盘的星。
买的人想的是价廉物要美，
卖的人唯利是图可是不能。
秤砣它向左或是右，
换的是货和钱称的是良心。
英子 明白了，我一定看准这定盘星!
陶朱公 英子，稍时去取大小秤的样子，再叫人把这各种大小的秤儿做上百杆，今后市面买卖交易，就更方便更精准更公平了。
英子 是啦是啦，我就叫它陶朱公秤!(欲下)
陶朱公 英子转来。告诉乡民，窖藏的梨和枣，还有那树上挂的果子，都要及时采摘贩运。
英子 我还真想问哩，你咋想到在地上挖个小口的深坑，把果子放进去，它就不坏呢?
陶朱 公这果子也要睡觉，只要一睡觉，它就不会坏了。在南方，新鲜果子还要做成蜜饯，又甜又香，又可长久存 放。不如随你家陶娘子，去后厅学做蜜饯。
英子 那太好了，陶娘子快带英子去学做蜜饯吧!
西施 英子随我来。
[西施下。英子欲随下，又转身取秤在手。乡佬上，进门，与要出门的英子险些撞在一起。
乡佬 哎哟哎哟，这孩子!跑啥，慌啥!
英子 爷爷，我要跟陶娘子学个好手艺哩。(跑下)
乡佬 这孩子呀!(进)陶朱公，今年又是丰年，咱方圆百里乡亲，家家粮食堆满屋，再也装不下，自己都要住到当院里去了!
陶朱 公老丈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图形，拿去与乡人，照图建造。建成之后，曝晒三天，将粮食也要晒干，存入其中，三年不坏。建造时定要依图细致，下要严密，上要有顶，以防鼠雀。
乡佬 啥事陶朱公都想在前头了，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啊!
陶朱公 这就叫粮食囤，有了此法，粮食可以久存，丰年存，欠年用，百姓就不愁了。
乡佬 先生用心栽培，英子虎子这两个孩子已经成了你的左膀右臂了。
陶朱公 要做大事，必会用人。这两个孩子虽然孤苦，却生得聪明伶俐，我放手让他们做事，独挑大梁，日后必能成器。
乡佬 先生是知人善任。先生让人四处购得的黄铜，和以锡、铅等物，按你教授的方法炼成青铜，这些均已备齐，不知先生要这些做何使用?
陶朱公 这青铜么，一可铸造祭祀之鼎，二可打造争战之剑。
乡佬 争战之剑?
陶朱公 如今各国都想称霸诸侯，少有心思祭祖先，一门心思来备战，这倒是好商机啊。
西施 怎么，又要有争战杀戮么?先生怎好助这害人的争战!
陶朱公 我怎忍看战火四起，百姓涂炭。我备齐这些货物，是要贩往弱小国家，助他们铸剑强兵，各国军力平衡，或许战火就不会燃起。
乡佬 天下诸侯，各有称霸之心，先生如何知孰强孰弱?
陶朱公 老丈宽心。如今天下之事，齐国国力虽不如前。但霸主之心仍在，还有秦国正在积蓄国力，扩军备战，雄心昭示天下。只此二国不能助他，青铜卖与他国，反能助其避战。
西施 先生……
[虎子兴冲冲上。
虎子 陶朱公!
陶朱公 虎子，何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虎子 陶朱公，你让我们采办的这些货品刚刚齐备，就来了东西客商，看来咱又要大赚一笔了!先生。让他们您吗?
陶朱公 有请。
虎子 陶朱公有请!
[齐商人、秦商人上。
齐商人 (念)南北闯荡跑断腿，
秦商人 (念)东西客商磨破嘴。
齐商人 (念)君王都想当霸主，
秦商人 (念)生意人讲的是利润的最大化。
齐商人 哎哟伙计，你这一句可是既不合辙又不押韵哈。
秦商人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里面请。
二商人 我等见过陶朱公。
陶朱公 二位客商请了。
二商人 请了请了。
陶朱公 二位到此，有何见教。
秦商人 陶朱公太客气了。您的大名现在已是远近皆知，我们倒是要向您请教生意经呢。我这次来。是听说您这里采办了大量的黄铜还有铅锡等物，已按您的方法炼作青铜。我们秦国欲将您手上的货品尽皆买下，呵呵，这是政府采购。
陶朱公 噢，秦国欲将我这里的青铜尽皆买下?
秦商人 是喽。
陶朱公 那我来问你，秦国可要祭祀先祖。铸鼎为记?
秦商人 没有。
陶朱公 那么，秦国必是要打造青铜兵器，发兵征伐!
秦商人 这个……陶朱公，您就不必操这个心了，我保证这笔生意让您足足地赚一笔。八万斤青铜，我给您八千两黄金!
陶朱公 噢，八万斤青铜，给我八千两黄金!
秦商人 没错。怎么样，够意思吧。不过有一个条件。
陶朱公 说来听听。
秦商人 您得把你们越国的铸剑技术传授与我。
陶朱公 我哪里有什么铸剑技术啊。
秦商人 您别瞒我了，您是越国的大……大商人。那越国的铸剑技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当年，干将莫邪舍命打造雌雄剑，天下闻名，今天您把这技术与货物一起出售，这不是增加您那产品的附加值嘛!
齐商人 哎哎哎，休要强人所难!陶朱公是否愿意将青铜卖与你还未可知，你却要人家的核心技术。小心告你侵犯知识产权。陶朱公，你看我就不一样，我这次来找您，是与您洽谈一个加工贸易的合同。
陶朱公 什么生意?
齐商人 我这里有图。(打开图纸)陶朱公，您只要照我们的 图纸，造出战车千乘，便可得利……
陶朱公 什么?你说齐国要订制千乘战车?
齐商人 正是。
陶朱公 这样说来，齐国又要征伐。
齐商人 没错!我不和他似的，藏着掖着，齐国就是要称霸诸侯!
陶朱公 (看图纸)怪不得齐国的战车又快又稳又灵活，原来构造如此精妙。这千乘战车，能抵百万步兵……还有那八万斤青铜可铸造万柄宝剑……又会有多少百姓惨遭兵祸!
秦商人 哎呀陶朱公，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陶朱公 二位呀!
(唱)你可知一日战乱纷纷起，
天下百姓祸临身。
血水染红山野地，
娘丧幼子儿失亲。
齐商人 (唱)先生的话我二人何曾不知晓，却道是称霸原是君王的心。
秦商人 (唱)这世道，你不顺君王就是死，何不趁乱赚些金和银。
齐商人 是啊是啊，现在这世道，除了君王谁也不想打仗。君王连年征战，为的是称霸天下，但君王他自己是不打仗的，死在疆场的，都是苦命的百姓……称霸的乐趣，岂是我等能知。
秦商人 我们也知道，哪一仗下来不是屠城百里，鸡犬不留，百姓横尸荒野，化尘化土?这事，咱就管不了了。狠狠心把你手上的货卖了吧，赚些钱也就是了。
齐商人 其实我们二人也明白你的心思，把这些青铜卖与弱国，或许能助其一臂之力。
秦商人 可是哟，弱国岂是几斤青铜能救得了的。你以为这可以吓住君王的称霸雄心吗?
陶朱公 这……二位客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二商人 哎，还计议个啥，成交了吧!
文嗣 (内)且慢——
[文嗣引二刺客上。
文嗣 先生且慢，这生意做不得!
二商人 这是谁啊，来这里打什么横!
文嗣 学生给先生见礼。
[二人目光相遇，陶朱公一惊。
陶朱公 (背拱)此人好生面善，倒好像故人来了。(对文嗣)有礼相还。听你口音，你是……
文嗣 我是越国人氏。
陶朱公 来此做甚?
文嗣 采办良马。
陶朱公 越国自古有良马，何故远处采办?
文嗣 越国要养民生息，良马田间耕作，自然是多多益善。
陶朱公 你要买马耕田?
文嗣 五千匹良马。定付万两黄金!
陶朱公 好大的价钱呀!
(唱)没想到陶朱公要赚越国的钱，
没想到我远走他乡还能为国再把力献。
几千匹良马贩越国，
故园人好耕田。
越国黎民多能干，
大治天下尽欢颜。
我来问你，你采办良马，因何劝阻别人的生意?
文嗣 先生，为越国着想，不可将铸剑所需之青铜卖与秦人，也不可为齐国打造战车。
二商人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管得着吗? 陶朱公 (对文嗣)客官，我，我是一个商人哪。生意在前，岂
有不做之理!
文嗣 先生不要忘记。你是越国人!
陶朱公 这，是啊，我是越国人……列位可否容我三思。
齐商人 劝你还是做了这生意吧!诋夷子皮，我们齐王，问候于你……
陶朱公 (大惊)齐王?!
秦商人 先生，你休慌张，我们秦王说了，恭候您到秦国一展宏图!
陶朱公 秦王!
文嗣 先生……
陶朱公 列位，容我三思……
二商人 陶朱公，这生意不要做得太精明了，难得糊涂!明日我们再来!
[二商人拂袖而去。
文嗣 (欲言又止)先生……
[文嗣退下。西施暗上。
西施 (关切地)范郎，刚才的客商……
陶朱公 西子，今为何日，你可记得?
西施 今天是吴国城破的忌日。
陶朱公 今夜晚，烦劳娘子列摆香案，我要祭祀吴王和子胥先生。
西施 先生，年年祭祀，今日生意劳累，就免了吧。
陶朱公 (坚持)烦劳娘子。
西施 遵命。
四
[文嗣上，腰幕前。
文嗣 (念)辛劳千里寻，
今日见故人。
奉了越王命，
追捕范将军。
万千功劳在，
心下自思忖。
越人手中剑，
怎忍害贤臣。
白日里再见久别故人，万千思绪，不便言讲，意欲深夜探访。(欲进门，退回)见他排设香案，暗自沉吟，待我躲在一旁，细听原委。(暗下)
[腰幕启。陶朱公立于香案前。桌上列着吴王夫差和吴国大臣伍子胥的灵位，灵位后面，站立着吴王和伍子胥的魂灵。
陶朱公 (唱)月朦胧，夜深沉，
排灵位，祭故人。
吴国城破已十数载，
年年今日祭吴君，
还有吴臣伍子胥，
你是知我范蠡第一人。
叹只叹，年年祭祀今不同，
思量着我范蠡不日与君谋面再续缘尘。
范蠡拜过二位故人，一杯薄酒，聊表寸心。吴王，范蠡今日敬你。(与吴王魂对饮一杯)你可知，你我为敌，实出无奈。想当年，越王勾践年轻气盛，执意伐吴，是我力劝无果，只能相随。你知这是为臣子的无奈……
吴王 范大夫，我知你是贤臣。
陶朱公 我范蠡感佩吴王在我君臣战败之时，仁义宽厚，赦我君臣不死。越王吴国为奴，我身为越臣，那时不可思及自身，只有相伴吾君。
吴王 我知你是尽人臣之道，冒死相随勾践吴国为奴。你为何拒我好意，不愿为我吴王所用呢?
陶朱公 想我范蠡，岂能在我主为奴乞命之时，离他而去。恨只恨，蒙吴王赦我君臣回国，范蠡二次未能劝阻越王伐吴。
吴王 此事亦不能怪范将军。想那越王勾践，岂能忍战败为奴之辱，想他卧薪尝胆，不能复国雪耻，焉肯干休。
陶朱公 今日想来，越王的心胸远不及吴王仁厚。吴王城破之时，我曾劝越王回敬吴王不杀之恩。越王却要你自尽。是你言道无颜见战死的吴国将士，无颜见子胥贤臣，只求一帕，蒙面而死……
吴王 往事休提了。(转身向后)
陶朱公 这二杯酒，我要敬子胥兄台。人言道，吴越之战，乃你伍子胥与我范蠡之争，输赢胜败，要看是哪一国君采用了哪个臣子的谏言。
伍子胥 君王采纳臣子的谏言，多为一时一事。吴王那时糊涂，我伍员真是无奈。
陶朱公 还记得吴国宴席之上，吴王高高在上，勾践与我伺候殿阶之下。是你当面力劝吴王诛杀我等君臣，却被那谗臣伯鼯诬为逆君背上。嘿嘿，子胥兄，就因你
这当面要杀我君臣，我就要敬你一杯!伍子胥为人臣者，尽心而已，哪里顾得自身。陶朱公如此说来，你我都是不智之人。如今，我君臣走到这步田地，子胥兄见笑了。是我范蠡，知那越王难容功高老臣，誓离庙堂，以避杀身之祸。可谁知，我以恃聪明，遁逃江湖，却是心忧天下，竟论诸侯短长……唉，想我陶朱公，这也是最后一次祭奠二位了。来来来，你我再饮几杯!
(唱)可叹我，一世聪明梦一场，
费心思，千里遁逃成虚枉。
如今天，终一死你我臣子宿命一样，
庙堂江湖，终难逃君王手掌。
今日里一杯薄酒祭奠你这忠臣良将。
明日里你我相见道一声别来无恙。
唉，今日范蠡祭奠二位，他日我与二位同台而列，不
知祭我者何人……
[西施上。二魂灵暗下。
陶朱公 也罢，各方生意尽皆做下，为陶地百姓留下万千资财。我范蠡的人头，随越人和那战马同归故里。只是，那西子……
西施 范郎。
陶朱公 娘子。
西施 范郎今日祭奠故人，妾身愿陪。
陶朱公 娘子知我心事。来来来，你也应祭奠吴王，想当年，吴王待西子，还算情深义重……
西施 先生，吴王对妾身确有爱眷，可是今日，西施不愿再拜吴王。多年来西施有几句话埋在心里，今日西施愿一吐心声。
陶朱公 娘子有话请讲。
西施 先生请受西施一拜!
陶朱公 娘子何故施这大礼?
西施 先生啊!
(唱)西施一拜谢君恩，
谢先生当年与西施一见钟情心心相印。
西施本是浣纱女，
与先生溪边巧遇两情相悦爱慕倾心。
这份情义西施谢，
这情义让西施再苦再难也能忍。
西施二番拜君恩，
谢先生不嫌妾污身。
当年吴国都城被攻破。
西施女是战俘再回越国受凄零。
人说西施是祸水，
装入皮囊深潭沉。
是先生冒死救下我。
西施女一生一世念君情。
西施三番深深拜，
拜谢先生不离不弃携西施出走远奔。
是先生大智大谋成大业，
让西施得享受人间情义好光阴。
这些年西施好幸福，
这些年西施好舒心，
这些都是先生赐与我，
西施我今生今世难报恩。
陶朱公 我范蠡也要多谢西子，能懂得我这一番情爱，一番苦心。
西施 范郎，你可知西施我还有三恨呀!
(唱)西施恨自己生得美!
这美貌险让西施含恨终身。
当年溪边浣纱遇先生，
西施懂得先生情义深。
奈何西施未曾想，
先生是选美进贡献吴君。
情人当面不能讲，
先生亲手将妾扶上车轮。
要不是先生告诉西施复国大任，
西施怎肯忍辱来偷生。
在吴国王宫日献声色夜流泪，
侍吴王心里想的是先生的情。
盼只盼先生率军来救我，
见一眼先生西施纵死也甘心。
西施还有二番恨!
恨只恨，越国人把西施看作贱人。
说什么献西施只是美人计，
把西施说成是误国的灾星。
吴国之大岂是苦命的西施一人能误，
越国战胜却为何把当年的苦人这样待承。
沉潭前西施我只救速速死，
一死还我清白身。
西施三恨先生救了我!
给我这些年的好光阴。 西施感念先生待我好。
这些年不与世争相厮守情义难分。
为什么天下战火仍难熄，
西施的好日子如云烟散尽!
求先生三思再三思啊，
仁爱心谋良策施救黎民!
先生不必以西施为念，望先生早想良策，救百姓于兵灾。
陶朱公 呀……
(唱)听罢西施一番话，
我心如刀绞痛难忍。
范蠡对西施有一分好，
西施她对我有千般恩。
可敬她忍辱负重为越国，
可怜她强忍悲泪离故亲。
泥潭边西施险些死，
江湖上漂泊的苦日子她倒觉舒心。
今日里她劝我思谋良策避战火，
我知西子的一片心。
可是称霸天下是越王的心和志，
我范蠡死也是越国的臣。
卖了马陶地百姓得金银，
卖了马越国的黎民不安身。
范蠡我左右顾盼情两难……
[文嗣上，闯进。
文嗣 (接唱)文嗣闯入拜故人。范大夫，侄儿拜见世叔!
陶朱公 什么!你是何人，讲说什么?这里哪有什么范大夫!
文嗣 范蠡大夫，你不认得侄儿了么?
陶朱公 你待怎讲?
文嗣 我知你是越国故臣范蠡大夫，世叔你可记得故人文种么?
陶朱公 文种兄长?!你究竟是何人?
文嗣 我是文种之子，我名文嗣，世叔离开越国时，我年纪尚小，一别已经十数载，世叔不记得了!
陶朱公 哎呀，你真是文种之子?你真是贤侄?
文嗣 世叔!
陶朱公 贤侄!(端详)你，真是侄儿!我来问你，我那文种兄……可好?
文嗣 我那可怜的父亲，已经故去多年了。
陶朱公 啊!文种兄，你，你果然不在人世了吗?快快讲来，文种兄因何而死?
文嗣 世叔啊!自你功成身退，不告而别，我父仍然忠心报效越王，可谁知不久之后，宫廷传出谣言。说我父蓄意谋反。
陶朱公 啊!
文嗣 谣言越传越甚，越王听信谗言召我父进宫，命他率军北伐。我父力谏越王轻言用兵，越王言道不愿领兵定是谋反，赐我父亲自尽……
陶朱公 你待怎讲!
文嗣 我父刎颈之前，留下两句话。
陶朱公 他讲些什么?
文嗣 恨不与范蠡一起出走，劝越王永不再战!
陶朱公 文种兄啊——!
[三人痛哭。
文嗣 我的世叔，范大夫!你可知如今的越国是怎样光景?
陶朱公 我范蠡日夜思念故土，越国这些年收成如何?
文嗣 年年丰收。
陶朱公 黎民生计如何?
文嗣 家家节衣缩食。
陶朱公 却是为何?
文嗣 越王屯积粮草，以备征战。如今，越国年满十五，不足六十的男丁，全部应征从军!
陶朱公 (一把抓住文嗣)我来问你，你父仇在身，为何替越国采办战马?
文嗣 世叔，我父临死之前，对侄儿讲道，是君王都怕旧臣功高盖主。范蠡世叔看得明白，弃功而走，得以保全。可是，主待臣以诚，臣以忠侍君。如今君王弃臣子，但臣子不可弃君王，是越王听信谗言才疑心我父，我父虽死却并不恨他。因此，侄儿如今还在为越国效命，这五千匹良马就是为了越国扩军采办。
陶朱公 可是，可是我已经决定，马，决不出卖!
文嗣 文嗣替越国百姓叩谢范大夫!
陶朱公 你，何出此言?
文嗣 虽为越国采办，但文嗣明白事理，范大夫身离越国，却为越人谋了大事。
(唱)我替天下百姓谢谢你，
范大夫心里有黎民。
若是君王能像你。
骨肉不分享天伦。
西施 西施感谢先生!
(唱)我替天下情人谢谢你，
天下太平心爱之人不离分。
不要有西施第二个，
不要再有万古恨。
陶朱公 我范蠡也不是无情之人，怎不怜惜黎民的生死。可是，就算陶朱公不卖战马五千匹，也难消越王称霸的心啊!再者，侄儿你这官差，如何交待?
文嗣 世叔不必为侄儿操心。侄儿还要劝世叔快些离开此地。
陶朱公 却是为何?
文嗣 越王已知范大夫身在此地，曾告知于我，无论你是否卖马，都要将你杀死。范大夫天下奇才，不能为越王所用，必不留与他人!
陶朱公 嘿嘿!多谢越王，还是这样器重于我。不为自己所用，必不留与他人，真乃君王之心也!可是臣子范蠡，不能奉陪了，我既不能事君，更不能害民。
[虎子、英子上。
虎子 陶朱公，跟着文嗣哥哥来的那两个越国人。寻文嗣哥哥不着，拔剑向此处走来。先生多加小心!
英子 我看他们行动诡秘，怕是来者不善呀!
文嗣 范大夫。快做决断!
虎子 什么范大夫?
文嗣 这就是越国功臣，陪勾践吴国为奴，帮勾践复兴越国的范大夫、范大将军、如今的大商人呀!
英子 那，那夫人是……
西施 我就是侍奉范郎的西施。
英子 原来是为国献身的西施娘娘。英子重来见礼!
[乡佬上。
乡佬 先生快走!那两个越国人私议刺杀于你。老朽碰巧听到，特来相告，请先生快走!
[二刺客上。
刺客甲 (念)布下天罗网，
刺客乙 (念)追杀背国人。
二刺客 (进门，跪)请范大夫随小人返回越国!
陶朱公 两位壮士请起。
二刺客 (不起)请大夫随小人返回越国!
陶朱公 我既离了越国。别了国君，此生再不回去了。
二刺客 请大夫随小人返回越国!(站起拔剑)
文嗣 你们。要杀越国的功臣么?
二刺客 文将军，范大夫为复国受尽苦累，功莫大焉，谁人不知，可如今越王有令，范大夫不肯回越国，必要杀之，以绝后患!
文嗣 越人的剑怎能残杀越国的贤臣!
乡佬 (以身护卫陶朱公)陶朱公造福乡里，老朽我怎能看尔等残害忠良!
二刺客 (惭愧地低头)这……王命难违!
陶朱公 各位乡邻、文嗣侄儿，我这几千匹良马，赠与乡邻，作耕田之用；青铜万千，打造农器；其他田地果树，鱼鸭牛羊，全部散与乡邻。我多年经商的心得，俱刻在那聚宝盆中。我范蠡不愿见君王为一己之私，置百姓于水火。今日我范蠡不愿再回越国，只得以死相报，免得贻害乡里!
乡佬 先生不可……
陶朱公 各位乡邻，还有西子烦劳列位照应，让这个苦命的女子有所依托。范蠡自刎于此地，请二位壮士将我的头颅献于越王，我的身躯烦劳乡亲葬于陶地。
众乡亲 先生不可!
文嗣 范大夫不可!(拔剑对二刺客)你二人听了!范大夫是越国功臣，我之世叔。今为越国百姓拒绝卖马，乃越国黎民之福。想我文嗣世受君恩。今日既不能残害忠良，又要回复上差，你二人将我的首级带回越国，就说陶朱公已为商圣，飞升而去，文嗣以死复命!
陶朱公 贤侄不可!
二刺客 文将军不可!
[文嗣自刎。
陶朱公 贤侄，好不痛煞人也!贤侄为成全我范蠡之志而死，为天下黎民百姓杀身取义，将军为尽忠尽义而死。其心天地可鉴啊!
[众抚尸哭泣。
二刺客 文将军为救大夫而死，我等乃文将军部下，必不负文将军情义，力保范大夫无恙!请大夫早离此地，莫负文将军大义!我二人回国复命，就说大夫身为神圣，已经飞升而去!
乡佬 陶朱公飞升了!
众陶 朱公是经商圣人，商圣飞升了!商圣成仙了!
[伴唱：经商心怀天下事，
商经铸于聚宝盆。
陶地传唱陶朱公。
古今商圣第一人。
[剧终。
地点：陶——今山东菏泽定陶县一带。
人物：陶朱公：越国大夫范蠡。后在陶地经商，称陶朱公。
西施：传说中的越国美女。越灭吴国后，随范蠡游走
四方。
乡佬：陶地农夫。
虎子：乡佬的孙子。
英子：乡佬的养孙女。
文嗣：越国大夫文种之子，范蠡世侄。
齐商人、秦商人、越王勾践的背影、吴王夫差的魂灵、吴
王忠臣伍子胥的灵魂、两个刺客、三五乡亲。
序
[二刺客上，在腰幕前。
刺客甲 (念)遍散锐眼鹰鹞，
刺客乙 (念)追捕去国范蠡。
二刺客 启禀大王。
[纱质的腰幕上投射出越王的背影，高大而阴暗。
越王 可探得范蠡下落?
刺客甲 范蠡大夫离开越国之后，携西施游走江湖。后至齐国，货殖渔盐，累积千金。近日被齐王识破，欲要范蠡大夫登坛拜相，现范蠡已尽散资财，不知去向。
越王 范蠡之才，世之罕见，范蠡一日不归，乃我越国大患。命尔等日夜搜寻，务必使之归国。
刺客甲 若寻得范蠡大夫，然其不肯归国，如之奈何?
越王 如若范蠡。人，不肯归国，他的身子，也必须葬于越国之地……
一
[春秋时期，古陶地。
[农民们三三两两，肩扛农具，过场。
[伴唱：功成名就离庙堂，
曾为名相又从商。
千秋佳话今尤在，
古今商圣在何方。
[陶朱公佩剑乘马，西施乘车，上。
陶朱公 (唱)乘简车驭瘦马缓迈四蹄，
中原地来了我越人范蠡。
助勾践复兴越国成大业，
功既成须身退才是正理。
离却了故园地漫散四方，
在齐国我化名诋夷子皮。
未曾想数年后被齐王识破，
要拜相命我助他称霸四际。
怎知我心已倦难再入仕。
放却了万千金银盐田百里。
寻觅那物华天宝的芳草地，
一展身手称我心意。
西施 (唱)随夫君别故乡千里万里，
情缱绻相敬重不离不弃。
虽漂泊不再似逐流浮萍，
只可叹遭追杀魂惊梦里。
幸喜得有范郎相依相伴，
伴夫君西施我心有所依。
陶朱公 (唱)昔治国今治家事同一理。
大丈夫施才智仁爱第一。
不求那华盖驷车高爵位，
富一方好百姓万年生息。
西施 范郎，你我走了几日了?
陶朱公 一月有余。
西施 要躲过越人寻踪、齐人觅迹，不知还要再走几日?
陶朱公 想我范蠡，做了越国的大夫，功成身退，为求不死，就注定会有背国离家之时，既做了背国逆臣，就难免经受颠沛流离，这也许就是你我的宿命。想来就算你我再奔逃千里，也只能似那漏网之鱼。
[乡佬及虎子、英子上。
陶朱公 西子，你来看，此地沃野千里，山青水绿，在此落脚，你可愿意?
西施 但凭范郎。
陶朱公 (向乡佬)老丈，请来见礼。
乡佬 还礼了。
陶朱公 我乃行路之人，日高口渴，能否借一瓢饮?
乡佬 (将瓦罐递与范)水也不多了。你都喝了吧。
虎子 (从爷爷手中夺过)爷爷，咱水不多了，离家又远，取水不易，咱……
乡佬 暖，过路之人要口水喝，理当奉送。
虎子 那，那好吧。
英子 (从虎子手中夺过瓦罐和碗)我爷爷让你喝，客官请喝吧。(递与陶朱公)
陶朱公 (接碗一饮而尽)好水啊好水!(将碗递还)多谢老丈。老丈，敢问此是何地?
乡佬 此为陶地，天下之中。老汉祖孙世代居于此处。
陶朱公 原来这就是天下之中的陶地么……(递黄金)老丈，我这里有一锭金子送与老丈，权作借水之资。
乡佬 行路之人借几口水喝，给的什么钱啊，不用不用。
陶朱公 理当如此，敬请笑纳。
乡佬 你给我这样大一块金子，我也没啥用呀，算了算了。
陶朱公 多谢老丈。(对西施)西子，你可愿留在此地?
西施 此地民风如此纯朴，愿范郎留下。
陶朱 公留下，留下吧，留下来呀!范蠡留在陶地，就叫陶朱公!
二
[数年之后。
[伴唱：日复日，年复年，
星转斗移几循环。
陶朱公浓墨泼重彩，
洙河岸边赋新篇。
[陶朱公和乡佬上。
陶朱公 (唱)春风和煦春草绿，
陶朱公再施展雄才豪气。
幸喜得上天赐我一片宝地。
勤耕作争朝夕广蓄粮做樵渔。
春风暖心意足步履轻快，
满眼的一片春光一片丽绮。
眼见得几年里山水改容颜，
眼见得方圆黎民都得利。
愿只愿与百姓齐心协力，
不负这一片春光好时机。
乡佬 陶朱公你看，这是你从齐地引来的种子，新载的果树，挂果三年，年年丰收，好不喜人啊!
陶朱公 想不到你这老庄稼把式，种果树也是一把好手啊。
乡佬 这果树是用养羊、养鸡的粪作肥料，蜜蜂花丛飞舞，小鸟树间穿梭。哪能不好啊。我看你呀，倒是一把庄稼好手哩!
陶朱公 老丈夸奖了，陶朱公怎敢与老丈相比。今晚你我把酒话桑麻，还要向老丈多多讨教。
乡佬 岂敢岂敢!听陶朱公是南国口音，你却带来齐地的许多果蔬种子，又把养的羊啊鸡啊的贩往北方，你，你到底是哪里人呀?
陶朱公 我乃越国人氏，前几年在齐国经商。
乡佬 越国人氏?那越国有几位有名的功臣你可知晓?
陶朱公 不知老丈说的是哪几位功臣?
乡佬 一名范蠡。一名文种。想当年越王勾践就是在这二位功臣的辅佐之下，灭吴复国。这两位功臣的威名，天下流传啊。
陶朱公 峨冠博带的庙堂之官，岂是我一介布衣所能谋面的呀。这二位只闻其名，不曾相识。
乡佬 唉，还有那越王勾践，战败后曾在吴国为奴，忍辱负重，之后又试剑石旁卧薪尝胆，终究复国成功，英名后世传颂。只是这吴越百姓，不知争战中死伤多少。实实可怜。
陶朱公 老丈，莫谈这些国家之事，我是一商人啊!
乡佬 商人?老朽我只知有军家、官家：道家、法家，还有我——农家。
陶朱公 我是商家。
乡佬 商家?不懂，真不懂了……
陶朱公 (唱)我种粮不为自己餐，
我养马不耕自家田。
我知天下有多大。
各方不同物与产。
南方人多爱食稻米，
北方人多爱食黍面；
南方养蚕有丝绸，
北方种地得麻棉。
黄牛犁黄土，水牛耕水田，
各方农具耒锄也不一般。
商人能使四方之民都富裕，
商人眼里不只有一方水土一片天。
乡佬 先生这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可是，可是这
能是正经营生，能富一方百姓?
陶朱公 老丈，贩买贩卖，也是自己辛劳，有赔有赚，怎么不是正经营生?天下之大，物产各不相同，不同地界又各有自己所长，各有自己所短，一家一户辛苦劳作， 总难保自给自足，要想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得互通有无。你看，咱将养殖的青山羊贩到北国，北国人便有鲜美羊肉、软暖的皮袄；我贩来南方的丝绸，咱们才可穿上绫罗衣裳，这是件多好的事啊，怎说不是正经营生?
乡佬 陶朱公，我算是明白了。这经商，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来。
陶朱公 怎一个不容易了得。还有审时度势，因势利导。
乡佬 哈哈，看来这经商也有大学问!
陶朱公 可喜老丈有一对孙儿孙女，实在是又聪明又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啊!我看重他们，将来必成大用。只是不知他们的父母现在何处?
乡佬 先生啊!
(唱)说起来两个孩子从小孤苦，
哭爹爹唤娘亲身世凄惨。
想当年一场战乱起兵燹，
为军的四处抢女又抓男。
虎子爹娘被掳走，
十几年春秋不回还。
留下虎子我抚养，
老的弱少的小度日艰难。
还有那可怜小英子，
被撇荒野哭声惨。
挖野菜怜惜将她拣，
与虎子一起拉扯到今天。
眼看我年老迈力渐不支，
这两个苦孩子让我心牵。
陶朱公 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啊!
乡佬 唉，先生不问，我正要与先生商议这两个孩子的事哩。
陶朱公 老丈有事请讲。
乡佬 我那一对孙儿孙女，眼看一天天长起来了，我看你陶朱公胸怀天下，见多识广，气度不凡，现在又明白了先生所做的事都是大事好事。我恳请陶朱公将他们收作学生，教他们天下之事，也做商人，不知先生愿意收下他们不?
陶朱公 你这一对孙儿，聪明伶俐、勤劳诚实，我喜爱得很哪。老丈既这样说，只要他们愿意，我必收他们来我这里学徒，有朝一日。定将他们扶到经商路上。
乡佬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先生你看，你来这几年，咱这古陶地变了大样，山绿水清，牛羊满圈。要不是你说养羊，咱这里的人啊，就把那片地烧荒了!
陶朱公 说起那片地，养羊未尽其意，我意减羊而养马。
乡佬 养马?
陶朱公 是啊，此事我意交给虎子来管，待马匹膘肥体壮，虎子带上乡里后生，南北贩马，定能赢利千金。
乡佬 先生说的一准对，这些孩子就都交给你了!
三
[又一些时日过去了。
[陶朱公家。西施正为陶朱公做衣衫。西施(唱)针儿细线儿密满含情义，
西施女为范郎赶做冬衣。
当年他与浣纱西施溪边相遇，
一见钟情两相依。
那时间，我多想能为他做些针线，
我多想朝夕侍奉无绝期。
叹只叹，西施命苦逢战乱，
范郎他一心复国助勾践。
将西施进贡吴国夫差王。
奉歌献舞宫廷间。
白日里强作欢颜陪笑脸，
黑夜间思故乡想范郎眼泪不干。
好容易盼得勾践复国成大业，
范郎他知君王难容老臣在身边。
功名利禄抛身后，
瞒旧主携西施远走天边。
幸喜得与范郎相依相伴，
就好像麋鹿人林鸟上蓝天。
如今定居在陶地。
恰似那小船进了港湾。
他经商，我持家，但愿得这样的日子多长久，
经历了风雨心盼安。
[陶朱公上。
陶朱公 (唱)陶朱公白日忙碌从不得闲，
幸喜的这辛劳换来滚滚财源。
叹范蠡自知心里苦，
夜夜思念越国故园。
忆往昔每日把君王陪伴。
如今无奈背国离乡隐于村野，心里还是把越国牵。
还有我的文种兄，
不知光景是哪般。
我曾劝他与我一起走，
文种兄决意留下谏策献言。
怕只怕伴君如伴虎，
昔日里并肩的臣子再难相见。(进宅)
西施 范郎回来了。
陶朱公 (示意轻声)哎，陶朱公!
西施 是了是了，陶朱公。(二人笑)
陶朱公 娘子在家做些什么?
西施 为先生做件冬衣。
陶朱公 此时秋意未浓，不必这么早就做冬衣吧。
西施 妾是想早做准备，免得有一日西施不能再侍奉身边，一时措手不及，想再做些针线也是不能够的了。
陶朱公 娘子，你又心事重了。
西施 是我这几日几度梦里遭遇追杀，你我二人再次分离
陶朱公 娘子且放宽心，待我这几笔生意做成之后，你我走入山林，过几天真隐士的日子。
西施 唉……来，试一下。
陶朱公 (试衣)哈哈，我也过上了妻贤子孝的日子了，真是此生幸甚呀!
西施 西施幸甚。
陶朱公 哈哈……
[英子上。
英子 陶娘子，英子见礼了。
西施 瞧这孩子，越来越懂礼数了。自家人不必客气，快来快来。
英子 陶先生也在呀，正有事要找您来。
陶朱公 英子，有什么事就说，愿闻其详。
英子 你说那塘绿水荒废可惜，要养鱼。养鱼就养鱼呗，干啥还要再深挖一丈?
陶朱公 英子有所不知啊!地分南北，水分上下，这鱼么，有的喜欢在浅塘戏水，有的喜欢在深处觅食，把那水塘深挖一丈。不是可以养更多的鱼吗?
英子 哟，这养鱼还有这么大学问哪!
陶朱公 那鱼不仅戏水塘内分上下，它们的饵料还各不相同。只要用心，事事皆有学问。咱这一方水塘，能抵得上过去几倍功力，深挖鱼塘所得塘泥，还可以肥田哩!
英子 养那么些鱼，咱也吃不了啊!
陶朱公 要为自己吃鱼，去垂钓最是方便，何必挖塘养鱼呢?
英子 是呀是呀，何必挖塘养鱼呢?
陶朱公 经商之要在于易，以货易钱，以钱易货。
英子 啥易呀钱呀货呀的，不就是卖鱼吗，这好办，三个钱一条鱼，两条六个钱。
陶朱公 哈哈，那我来问你，有的鱼大有的鱼小，你又奈何?
英子 这……抓着哪条算哪条!
陶朱公 哈哈，怎能这样，买卖不公，就没有主顾了。鱼要论斤卖，用秤称。
英子 啥叫论斤卖?用秤称?
陶朱公 英子来看。(取出一杆秤)
英子 哟，这是啥呀?一根杆，一头拴着盘，一头坠个砣，杆上尽是小点点。
陶朱公 这叫秤!是我琢磨数年，悉心去想，反复去做，才有了这杆秤，有了它就可以把买卖做细做好，把生意做公平。
(唱)秤杆虽小用意重，
有秤盘有秤砣还有定盘的星。
买的人想的是价廉物要美，
卖的人唯利是图可是不能。
秤砣它向左或是右，
换的是货和钱称的是良心。
英子 明白了，我一定看准这定盘星!
陶朱公 英子，稍时去取大小秤的样子，再叫人把这各种大小的秤儿做上百杆，今后市面买卖交易，就更方便更精准更公平了。
英子 是啦是啦，我就叫它陶朱公秤!(欲下)
陶朱公 英子转来。告诉乡民，窖藏的梨和枣，还有那树上挂的果子，都要及时采摘贩运。
英子 我还真想问哩，你咋想到在地上挖个小口的深坑，把果子放进去，它就不坏呢?
陶朱 公这果子也要睡觉，只要一睡觉，它就不会坏了。在南方，新鲜果子还要做成蜜饯，又甜又香，又可长久存 放。不如随你家陶娘子，去后厅学做蜜饯。
英子 那太好了，陶娘子快带英子去学做蜜饯吧!
西施 英子随我来。
[西施下。英子欲随下，又转身取秤在手。乡佬上，进门，与要出门的英子险些撞在一起。
乡佬 哎哟哎哟，这孩子!跑啥，慌啥!
英子 爷爷，我要跟陶娘子学个好手艺哩。(跑下)
乡佬 这孩子呀!(进)陶朱公，今年又是丰年，咱方圆百里乡亲，家家粮食堆满屋，再也装不下，自己都要住到当院里去了!
陶朱 公老丈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图形，拿去与乡人，照图建造。建成之后，曝晒三天，将粮食也要晒干，存入其中，三年不坏。建造时定要依图细致，下要严密，上要有顶，以防鼠雀。
乡佬 啥事陶朱公都想在前头了，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啊!
陶朱公 这就叫粮食囤，有了此法，粮食可以久存，丰年存，欠年用，百姓就不愁了。
乡佬 先生用心栽培，英子虎子这两个孩子已经成了你的左膀右臂了。
陶朱公 要做大事，必会用人。这两个孩子虽然孤苦，却生得聪明伶俐，我放手让他们做事，独挑大梁，日后必能成器。
乡佬 先生是知人善任。先生让人四处购得的黄铜，和以锡、铅等物，按你教授的方法炼成青铜，这些均已备齐，不知先生要这些做何使用?
陶朱公 这青铜么，一可铸造祭祀之鼎，二可打造争战之剑。
乡佬 争战之剑?
陶朱公 如今各国都想称霸诸侯，少有心思祭祖先，一门心思来备战，这倒是好商机啊。
西施 怎么，又要有争战杀戮么?先生怎好助这害人的争战!
陶朱公 我怎忍看战火四起，百姓涂炭。我备齐这些货物，是要贩往弱小国家，助他们铸剑强兵，各国军力平衡，或许战火就不会燃起。
乡佬 天下诸侯，各有称霸之心，先生如何知孰强孰弱?
陶朱公 老丈宽心。如今天下之事，齐国国力虽不如前。但霸主之心仍在，还有秦国正在积蓄国力，扩军备战，雄心昭示天下。只此二国不能助他，青铜卖与他国，反能助其避战。
西施 先生……
[虎子兴冲冲上。
虎子 陶朱公!
陶朱公 虎子，何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虎子 陶朱公，你让我们采办的这些货品刚刚齐备，就来了东西客商，看来咱又要大赚一笔了!先生。让他们您吗?
陶朱公 有请。
虎子 陶朱公有请!
[齐商人、秦商人上。
齐商人 (念)南北闯荡跑断腿，
秦商人 (念)东西客商磨破嘴。
齐商人 (念)君王都想当霸主，
秦商人 (念)生意人讲的是利润的最大化。
齐商人 哎哟伙计，你这一句可是既不合辙又不押韵哈。
秦商人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里面请。
二商人 我等见过陶朱公。
陶朱公 二位客商请了。
二商人 请了请了。
陶朱公 二位到此，有何见教。
秦商人 陶朱公太客气了。您的大名现在已是远近皆知，我们倒是要向您请教生意经呢。我这次来。是听说您这里采办了大量的黄铜还有铅锡等物，已按您的方法炼作青铜。我们秦国欲将您手上的货品尽皆买下，呵呵，这是政府采购。
陶朱公 噢，秦国欲将我这里的青铜尽皆买下?
秦商人 是喽。
陶朱公 那我来问你，秦国可要祭祀先祖。铸鼎为记?
秦商人 没有。
陶朱公 那么，秦国必是要打造青铜兵器，发兵征伐!
秦商人 这个……陶朱公，您就不必操这个心了，我保证这笔生意让您足足地赚一笔。八万斤青铜，我给您八千两黄金!
陶朱公 噢，八万斤青铜，给我八千两黄金!
秦商人 没错。怎么样，够意思吧。不过有一个条件。
陶朱公 说来听听。
秦商人 您得把你们越国的铸剑技术传授与我。
陶朱公 我哪里有什么铸剑技术啊。
秦商人 您别瞒我了，您是越国的大……大商人。那越国的铸剑技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当年，干将莫邪舍命打造雌雄剑，天下闻名，今天您把这技术与货物一起出售，这不是增加您那产品的附加值嘛!
齐商人 哎哎哎，休要强人所难!陶朱公是否愿意将青铜卖与你还未可知，你却要人家的核心技术。小心告你侵犯知识产权。陶朱公，你看我就不一样，我这次来找您，是与您洽谈一个加工贸易的合同。
陶朱公 什么生意?
齐商人 我这里有图。(打开图纸)陶朱公，您只要照我们的 图纸，造出战车千乘，便可得利……
陶朱公 什么?你说齐国要订制千乘战车?
齐商人 正是。
陶朱公 这样说来，齐国又要征伐。
齐商人 没错!我不和他似的，藏着掖着，齐国就是要称霸诸侯!
陶朱公 (看图纸)怪不得齐国的战车又快又稳又灵活，原来构造如此精妙。这千乘战车，能抵百万步兵……还有那八万斤青铜可铸造万柄宝剑……又会有多少百姓惨遭兵祸!
秦商人 哎呀陶朱公，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陶朱公 二位呀!
(唱)你可知一日战乱纷纷起，
天下百姓祸临身。
血水染红山野地，
娘丧幼子儿失亲。
齐商人 (唱)先生的话我二人何曾不知晓，却道是称霸原是君王的心。
秦商人 (唱)这世道，你不顺君王就是死，何不趁乱赚些金和银。
齐商人 是啊是啊，现在这世道，除了君王谁也不想打仗。君王连年征战，为的是称霸天下，但君王他自己是不打仗的，死在疆场的，都是苦命的百姓……称霸的乐趣，岂是我等能知。
秦商人 我们也知道，哪一仗下来不是屠城百里，鸡犬不留，百姓横尸荒野，化尘化土?这事，咱就管不了了。狠狠心把你手上的货卖了吧，赚些钱也就是了。
齐商人 其实我们二人也明白你的心思，把这些青铜卖与弱国，或许能助其一臂之力。
秦商人 可是哟，弱国岂是几斤青铜能救得了的。你以为这可以吓住君王的称霸雄心吗?
陶朱公 这……二位客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二商人 哎，还计议个啥，成交了吧!
文嗣 (内)且慢——
[文嗣引二刺客上。
文嗣 先生且慢，这生意做不得!
二商人 这是谁啊，来这里打什么横!
文嗣 学生给先生见礼。
[二人目光相遇，陶朱公一惊。
陶朱公 (背拱)此人好生面善，倒好像故人来了。(对文嗣)有礼相还。听你口音，你是……
文嗣 我是越国人氏。
陶朱公 来此做甚?
文嗣 采办良马。
陶朱公 越国自古有良马，何故远处采办?
文嗣 越国要养民生息，良马田间耕作，自然是多多益善。
陶朱公 你要买马耕田?
文嗣 五千匹良马。定付万两黄金!
陶朱公 好大的价钱呀!
(唱)没想到陶朱公要赚越国的钱，
没想到我远走他乡还能为国再把力献。
几千匹良马贩越国，
故园人好耕田。
越国黎民多能干，
大治天下尽欢颜。
我来问你，你采办良马，因何劝阻别人的生意?
文嗣 先生，为越国着想，不可将铸剑所需之青铜卖与秦人，也不可为齐国打造战车。
二商人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管得着吗? 陶朱公 (对文嗣)客官，我，我是一个商人哪。生意在前，岂
有不做之理!
文嗣 先生不要忘记。你是越国人!
陶朱公 这，是啊，我是越国人……列位可否容我三思。
齐商人 劝你还是做了这生意吧!诋夷子皮，我们齐王，问候于你……
陶朱公 (大惊)齐王?!
秦商人 先生，你休慌张，我们秦王说了，恭候您到秦国一展宏图!
陶朱公 秦王!
文嗣 先生……
陶朱公 列位，容我三思……
二商人 陶朱公，这生意不要做得太精明了，难得糊涂!明日我们再来!
[二商人拂袖而去。
文嗣 (欲言又止)先生……
[文嗣退下。西施暗上。
西施 (关切地)范郎，刚才的客商……
陶朱公 西子，今为何日，你可记得?
西施 今天是吴国城破的忌日。
陶朱公 今夜晚，烦劳娘子列摆香案，我要祭祀吴王和子胥先生。
西施 先生，年年祭祀，今日生意劳累，就免了吧。
陶朱公 (坚持)烦劳娘子。
西施 遵命。
四
[文嗣上，腰幕前。
文嗣 (念)辛劳千里寻，
今日见故人。
奉了越王命，
追捕范将军。
万千功劳在，
心下自思忖。
越人手中剑，
怎忍害贤臣。
白日里再见久别故人，万千思绪，不便言讲，意欲深夜探访。(欲进门，退回)见他排设香案，暗自沉吟，待我躲在一旁，细听原委。(暗下)
[腰幕启。陶朱公立于香案前。桌上列着吴王夫差和吴国大臣伍子胥的灵位，灵位后面，站立着吴王和伍子胥的魂灵。
陶朱公 (唱)月朦胧，夜深沉，
排灵位，祭故人。
吴国城破已十数载，
年年今日祭吴君，
还有吴臣伍子胥，
你是知我范蠡第一人。
叹只叹，年年祭祀今不同，
思量着我范蠡不日与君谋面再续缘尘。
范蠡拜过二位故人，一杯薄酒，聊表寸心。吴王，范蠡今日敬你。(与吴王魂对饮一杯)你可知，你我为敌，实出无奈。想当年，越王勾践年轻气盛，执意伐吴，是我力劝无果，只能相随。你知这是为臣子的无奈……
吴王 范大夫，我知你是贤臣。
陶朱公 我范蠡感佩吴王在我君臣战败之时，仁义宽厚，赦我君臣不死。越王吴国为奴，我身为越臣，那时不可思及自身，只有相伴吾君。
吴王 我知你是尽人臣之道，冒死相随勾践吴国为奴。你为何拒我好意，不愿为我吴王所用呢?
陶朱公 想我范蠡，岂能在我主为奴乞命之时，离他而去。恨只恨，蒙吴王赦我君臣回国，范蠡二次未能劝阻越王伐吴。
吴王 此事亦不能怪范将军。想那越王勾践，岂能忍战败为奴之辱，想他卧薪尝胆，不能复国雪耻，焉肯干休。
陶朱公 今日想来，越王的心胸远不及吴王仁厚。吴王城破之时，我曾劝越王回敬吴王不杀之恩。越王却要你自尽。是你言道无颜见战死的吴国将士，无颜见子胥贤臣，只求一帕，蒙面而死……
吴王 往事休提了。(转身向后)
陶朱公 这二杯酒，我要敬子胥兄台。人言道，吴越之战，乃你伍子胥与我范蠡之争，输赢胜败，要看是哪一国君采用了哪个臣子的谏言。
伍子胥 君王采纳臣子的谏言，多为一时一事。吴王那时糊涂，我伍员真是无奈。
陶朱公 还记得吴国宴席之上，吴王高高在上，勾践与我伺候殿阶之下。是你当面力劝吴王诛杀我等君臣，却被那谗臣伯鼯诬为逆君背上。嘿嘿，子胥兄，就因你
这当面要杀我君臣，我就要敬你一杯!伍子胥为人臣者，尽心而已，哪里顾得自身。陶朱公如此说来，你我都是不智之人。如今，我君臣走到这步田地，子胥兄见笑了。是我范蠡，知那越王难容功高老臣，誓离庙堂，以避杀身之祸。可谁知，我以恃聪明，遁逃江湖，却是心忧天下，竟论诸侯短长……唉，想我陶朱公，这也是最后一次祭奠二位了。来来来，你我再饮几杯!
(唱)可叹我，一世聪明梦一场，
费心思，千里遁逃成虚枉。
如今天，终一死你我臣子宿命一样，
庙堂江湖，终难逃君王手掌。
今日里一杯薄酒祭奠你这忠臣良将。
明日里你我相见道一声别来无恙。
唉，今日范蠡祭奠二位，他日我与二位同台而列，不
知祭我者何人……
[西施上。二魂灵暗下。
陶朱公 也罢，各方生意尽皆做下，为陶地百姓留下万千资财。我范蠡的人头，随越人和那战马同归故里。只是，那西子……
西施 范郎。
陶朱公 娘子。
西施 范郎今日祭奠故人，妾身愿陪。
陶朱公 娘子知我心事。来来来，你也应祭奠吴王，想当年，吴王待西子，还算情深义重……
西施 先生，吴王对妾身确有爱眷，可是今日，西施不愿再拜吴王。多年来西施有几句话埋在心里，今日西施愿一吐心声。
陶朱公 娘子有话请讲。
西施 先生请受西施一拜!
陶朱公 娘子何故施这大礼?
西施 先生啊!
(唱)西施一拜谢君恩，
谢先生当年与西施一见钟情心心相印。
西施本是浣纱女，
与先生溪边巧遇两情相悦爱慕倾心。
这份情义西施谢，
这情义让西施再苦再难也能忍。
西施二番拜君恩，
谢先生不嫌妾污身。
当年吴国都城被攻破。
西施女是战俘再回越国受凄零。
人说西施是祸水，
装入皮囊深潭沉。
是先生冒死救下我。
西施女一生一世念君情。
西施三番深深拜，
拜谢先生不离不弃携西施出走远奔。
是先生大智大谋成大业，
让西施得享受人间情义好光阴。
这些年西施好幸福，
这些年西施好舒心，
这些都是先生赐与我，
西施我今生今世难报恩。
陶朱公 我范蠡也要多谢西子，能懂得我这一番情爱，一番苦心。
西施 范郎，你可知西施我还有三恨呀!
(唱)西施恨自己生得美!
这美貌险让西施含恨终身。
当年溪边浣纱遇先生，
西施懂得先生情义深。
奈何西施未曾想，
先生是选美进贡献吴君。
情人当面不能讲，
先生亲手将妾扶上车轮。
要不是先生告诉西施复国大任，
西施怎肯忍辱来偷生。
在吴国王宫日献声色夜流泪，
侍吴王心里想的是先生的情。
盼只盼先生率军来救我，
见一眼先生西施纵死也甘心。
西施还有二番恨!
恨只恨，越国人把西施看作贱人。
说什么献西施只是美人计，
把西施说成是误国的灾星。
吴国之大岂是苦命的西施一人能误，
越国战胜却为何把当年的苦人这样待承。
沉潭前西施我只救速速死，
一死还我清白身。
西施三恨先生救了我!
给我这些年的好光阴。 西施感念先生待我好。
这些年不与世争相厮守情义难分。
为什么天下战火仍难熄，
西施的好日子如云烟散尽!
求先生三思再三思啊，
仁爱心谋良策施救黎民!
先生不必以西施为念，望先生早想良策，救百姓于兵灾。
陶朱公 呀……
(唱)听罢西施一番话，
我心如刀绞痛难忍。
范蠡对西施有一分好，
西施她对我有千般恩。
可敬她忍辱负重为越国，
可怜她强忍悲泪离故亲。
泥潭边西施险些死，
江湖上漂泊的苦日子她倒觉舒心。
今日里她劝我思谋良策避战火，
我知西子的一片心。
可是称霸天下是越王的心和志，
我范蠡死也是越国的臣。
卖了马陶地百姓得金银，
卖了马越国的黎民不安身。
范蠡我左右顾盼情两难……
[文嗣上，闯进。
文嗣 (接唱)文嗣闯入拜故人。范大夫，侄儿拜见世叔!
陶朱公 什么!你是何人，讲说什么?这里哪有什么范大夫!
文嗣 范蠡大夫，你不认得侄儿了么?
陶朱公 你待怎讲?
文嗣 我知你是越国故臣范蠡大夫，世叔你可记得故人文种么?
陶朱公 文种兄长?!你究竟是何人?
文嗣 我是文种之子，我名文嗣，世叔离开越国时，我年纪尚小，一别已经十数载，世叔不记得了!
陶朱公 哎呀，你真是文种之子?你真是贤侄?
文嗣 世叔!
陶朱公 贤侄!(端详)你，真是侄儿!我来问你，我那文种兄……可好?
文嗣 我那可怜的父亲，已经故去多年了。
陶朱公 啊!文种兄，你，你果然不在人世了吗?快快讲来，文种兄因何而死?
文嗣 世叔啊!自你功成身退，不告而别，我父仍然忠心报效越王，可谁知不久之后，宫廷传出谣言。说我父蓄意谋反。
陶朱公 啊!
文嗣 谣言越传越甚，越王听信谗言召我父进宫，命他率军北伐。我父力谏越王轻言用兵，越王言道不愿领兵定是谋反，赐我父亲自尽……
陶朱公 你待怎讲!
文嗣 我父刎颈之前，留下两句话。
陶朱公 他讲些什么?
文嗣 恨不与范蠡一起出走，劝越王永不再战!
陶朱公 文种兄啊——!
[三人痛哭。
文嗣 我的世叔，范大夫!你可知如今的越国是怎样光景?
陶朱公 我范蠡日夜思念故土，越国这些年收成如何?
文嗣 年年丰收。
陶朱公 黎民生计如何?
文嗣 家家节衣缩食。
陶朱公 却是为何?
文嗣 越王屯积粮草，以备征战。如今，越国年满十五，不足六十的男丁，全部应征从军!
陶朱公 (一把抓住文嗣)我来问你，你父仇在身，为何替越国采办战马?
文嗣 世叔，我父临死之前，对侄儿讲道，是君王都怕旧臣功高盖主。范蠡世叔看得明白，弃功而走，得以保全。可是，主待臣以诚，臣以忠侍君。如今君王弃臣子，但臣子不可弃君王，是越王听信谗言才疑心我父，我父虽死却并不恨他。因此，侄儿如今还在为越国效命，这五千匹良马就是为了越国扩军采办。
陶朱公 可是，可是我已经决定，马，决不出卖!
文嗣 文嗣替越国百姓叩谢范大夫!
陶朱公 你，何出此言?
文嗣 虽为越国采办，但文嗣明白事理，范大夫身离越国，却为越人谋了大事。
(唱)我替天下百姓谢谢你，
范大夫心里有黎民。
若是君王能像你。
骨肉不分享天伦。
西施 西施感谢先生!
(唱)我替天下情人谢谢你，
天下太平心爱之人不离分。
不要有西施第二个，
不要再有万古恨。
陶朱公 我范蠡也不是无情之人，怎不怜惜黎民的生死。可是，就算陶朱公不卖战马五千匹，也难消越王称霸的心啊!再者，侄儿你这官差，如何交待?
文嗣 世叔不必为侄儿操心。侄儿还要劝世叔快些离开此地。
陶朱公 却是为何?
文嗣 越王已知范大夫身在此地，曾告知于我，无论你是否卖马，都要将你杀死。范大夫天下奇才，不能为越王所用，必不留与他人!
陶朱公 嘿嘿!多谢越王，还是这样器重于我。不为自己所用，必不留与他人，真乃君王之心也!可是臣子范蠡，不能奉陪了，我既不能事君，更不能害民。
[虎子、英子上。
虎子 陶朱公，跟着文嗣哥哥来的那两个越国人。寻文嗣哥哥不着，拔剑向此处走来。先生多加小心!
英子 我看他们行动诡秘，怕是来者不善呀!
文嗣 范大夫。快做决断!
虎子 什么范大夫?
文嗣 这就是越国功臣，陪勾践吴国为奴，帮勾践复兴越国的范大夫、范大将军、如今的大商人呀!
英子 那，那夫人是……
西施 我就是侍奉范郎的西施。
英子 原来是为国献身的西施娘娘。英子重来见礼!
[乡佬上。
乡佬 先生快走!那两个越国人私议刺杀于你。老朽碰巧听到，特来相告，请先生快走!
[二刺客上。
刺客甲 (念)布下天罗网，
刺客乙 (念)追杀背国人。
二刺客 (进门，跪)请范大夫随小人返回越国!
陶朱公 两位壮士请起。
二刺客 (不起)请大夫随小人返回越国!
陶朱公 我既离了越国。别了国君，此生再不回去了。
二刺客 请大夫随小人返回越国!(站起拔剑)
文嗣 你们。要杀越国的功臣么?
二刺客 文将军，范大夫为复国受尽苦累，功莫大焉，谁人不知，可如今越王有令，范大夫不肯回越国，必要杀之，以绝后患!
文嗣 越人的剑怎能残杀越国的贤臣!
乡佬 (以身护卫陶朱公)陶朱公造福乡里，老朽我怎能看尔等残害忠良!
二刺客 (惭愧地低头)这……王命难违!
陶朱公 各位乡邻、文嗣侄儿，我这几千匹良马，赠与乡邻，作耕田之用；青铜万千，打造农器；其他田地果树，鱼鸭牛羊，全部散与乡邻。我多年经商的心得，俱刻在那聚宝盆中。我范蠡不愿见君王为一己之私，置百姓于水火。今日我范蠡不愿再回越国，只得以死相报，免得贻害乡里!
乡佬 先生不可……
陶朱公 各位乡邻，还有西子烦劳列位照应，让这个苦命的女子有所依托。范蠡自刎于此地，请二位壮士将我的头颅献于越王，我的身躯烦劳乡亲葬于陶地。
众乡亲 先生不可!
文嗣 范大夫不可!(拔剑对二刺客)你二人听了!范大夫是越国功臣，我之世叔。今为越国百姓拒绝卖马，乃越国黎民之福。想我文嗣世受君恩。今日既不能残害忠良，又要回复上差，你二人将我的首级带回越国，就说陶朱公已为商圣，飞升而去，文嗣以死复命!
陶朱公 贤侄不可!
二刺客 文将军不可!
[文嗣自刎。
陶朱公 贤侄，好不痛煞人也!贤侄为成全我范蠡之志而死，为天下黎民百姓杀身取义，将军为尽忠尽义而死。其心天地可鉴啊!
[众抚尸哭泣。
二刺客 文将军为救大夫而死，我等乃文将军部下，必不负文将军情义，力保范大夫无恙!请大夫早离此地，莫负文将军大义!我二人回国复命，就说大夫身为神圣，已经飞升而去!
乡佬 陶朱公飞升了!
众陶 朱公是经商圣人，商圣飞升了!商圣成仙了!
[伴唱：经商心怀天下事，
商经铸于聚宝盆。
陶地传唱陶朱公。
古今商圣第一人。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