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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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与国家体育总局仅一墙之隔的北京体育馆一如既往地冷清,除了乒乓球场地不时地传来噼里啪啦地击球声,整个下午都没有多少人进出,很少有人知道,一支国字号球队正“潜伏”在这里进行着大赛前的最后备战。
  东侧硕大的球房内,十几张精致的斯诺克球台之间,一群稚气未脱的小球员俯在案子上练习击球,有的聚精会神,有的则一脸轻松。在这群纤瘦的小男生中,胖胖的朱英辉显得稍有一点另类,他出生于1996年,不满17岁,已经多次拿到青少年级别的全国冠军,在最新一期的全国青少年斯诺克系列赛排名中以7550分名列第一,这次斯诺克中国赛,他将在外卡轮对战泰国选手德差瓦。
  与朱英辉一样,台球国家队的其它几名队员也都不满20岁,他们将作为外卡选手出战这次中国赛。
  在我国,台球项目归属于体育总局小球中心管理,国家队并不是一个常设机构,虽然球队有固定的教练,但队员都是在大赛前才会从民间临时征召,临时组队。
  见到球队的两位教练蔡剑忠和庞卫国时,他们刚刚在球房上完一上午的教练员培训课,负责培训他们的老球王斯蒂夫·戴维斯还没有离开,站在授课用的一块白板边,一脸笑容地同身边人闲聊,大多数接受培训的教练正抓紧时间三三两两离开去吃午饭。这次教练培训班的课程排得非常满,从上午9点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以后,每天只有午饭和晚饭各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休息,蔡剑忠和庞卫国甚至没有多少时间照看他们国家队的学生。
  国家队教练蔡剑忠和庞卫国,是中国“70后”斯诺克选手中的杰出代表。当球员时,蔡剑忠拿过多次全国冠军和亚洲冠军;而作为斯诺克教练,他有着更值得自豪的过去,因为在2006年,一名极具天赋的男孩成为了他的学生,那个男孩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级选手,甚至一个人改变了斯诺克运动在中国的地位——他叫丁俊晖。庞卫国则是国内斯诺克界的传奇球手,曾15次夺得全国冠军,并有出色的对外战绩。1997年,庞卫国在广州举行的国际职业台球邀请赛先后战胜吉米·怀特和奥沙利文;1998年的红牛杯国际职业台球超级挑战赛,他先在上海以4-1战胜6获世界冠军的史蒂夫·戴维斯,又在沈阳以3-2战胜当时排名世界第一的约翰·希金斯。
  “其实在1998年,我们就已组建台球国家队征战亚运会了”,在被问起台球在国内的发展时间是不是还太短时,正襟危坐在球台旁边的蔡剑忠无奈地笑了,然后对记者解释道:“只不过,国家队一直以来都是有针对性的临时组建的,台球的比赛,更多的还是各自为战,不像足球篮球排球,相互有个协作的过程在里面,没有配合的问题,长时间的集结意义也不大。”
  “为什么国家队的名单里没有丁俊晖和梁文博,那他们算什么身份?”记者将心中最大的疑惑抛给蔡剑忠。
  “梁文博他们是要通过英国的资格赛,打进中国公开赛里来的,他不能算是国家队,算是个人行为吧。”蔡剑忠一脸严肃地解释说:“丁俊晖是直接晋级,梁文博是在英国的这个比赛的资格赛,他成功晋级。而且如果他在资格赛输掉了比赛的话,他也不能来。我们国家队的小队员都是外卡选手,这个外卡的机制是,你要是在英国打了资格赛,你就不再有这个外卡的资格了。你不可以有两条路,你不可以有两个机会来参加这个比赛。要不然你选择资格赛,要不然你就放弃资格赛,来用外卡。而且他们在英国的这个资格赛是有积分有奖金的,所以他们就不会放弃这个资格赛的资格,来选择外卡。”
  近几年,由于台球运动在我国发展得越来越好,在国内举办的国际大赛也越来越多,国家队的组建也更加频繁,说起这个问题,蔡剑忠的表情轻松了很多:“9球的我不太清楚,斯诺克至少要有5到6次,以这个为基础,甚至更多。现在国内承办的大型斯诺克赛事就有5站,还有些别的,比如世青赛,世界业余锦标赛,亚洲青年赛,亚洲锦标赛,咱们派队的话,国家队都是以锻炼小球员的这个方针。”
  在我国金牌至上的大环境下,台球注定是一个举国体制外的奇葩。
  目前,台球与国内其他项目运动队存在一点根本上的不同:其他队伍是通过国家队为国家拿成绩,台球队则是反过来,国家队不会跟队员要求成绩,而是提供更多的比赛机会帮助球员成长,让更多球员未来有成为职业选手的机会。
  在国家队,朱英辉和他队友们的训练尽管也很紧张,但没有特别辛苦。每天上午,高个子美女领队王艺霖会带领这群不满二十岁的小男生来到球馆楼上的健身房,由专门的健身教练带领他们进行体能训练,这部分体能训练的强度不会很大,只是起到一个基本的锻炼作用,保障队员们的身体健康和比赛中充沛的体能。
  下午一点半,吃过午饭的球员们才会来到球房,分散在各个球台旁开始捉对厮杀,不时还会传来笑声。对于这种对练为主的训练方式,蔡剑忠解释:“这次来参加比赛的7个人,平时他们都在各自的俱乐部单独训练,见面的机会不多,因此训练上主要安排他们相互之间都能有一个交锋,通过实战为中国赛打一个好的基础和热身。”
  由于没有成绩上的压力,起码在现阶段,不管是国家队的组建还是其他工作,台球协会和小球中心考虑的主要方向都是人,而非拿多少冠军,这也给台球提供了区别于其他项目发展方式的一个根本性前提。
  “对于现在所有想投身于斯诺克这个项目的年轻人来说,他们的终极目标就是走入职业赛。”,没有选择坐下,而是坚持站在一张球台边上的庞卫国自信满满地说,对于年轻人的未来,他要比蔡剑忠乐观得多。
  本期国家队集训的选手年龄都在20岁以下,最小的周跃龙出生于1998年1月,今年刚满15岁。其他人也基本都是在十五六岁就开始接触国际比赛。
  “是不是国家队特意选择这个年龄段的队员参赛呢?”记者对这批队员的年龄很感兴趣。
  “确实现在国家队把更多的参赛机会留给了年轻人,但这些孩子能够在十五六岁就参加国际比赛,完全是因为他们具备了这个能力,并不是因为他们年轻就让他们参赛。而是因为他们既年轻,又显示了超过同年龄组,甚至超过高于他们年龄组的其他选手的水平,国家队才愿意花更多的精力,去培养他们。”庞卫国双手扶着球案解释说。   “那国家队现在的选拔标准是什么?”记者问。
  “青年比赛的成绩,成绩是唯一的标准。”庞卫国推了推眼镜,把这个问题强调了几次,从成绩上来看,本次进入国家队的朱英辉、周跃龙、吕吴天、鲁宁和王雨晨这5个人,正是最新一期青少年巡回赛排名前五的选手。
  “现在从媒体来讲可能比较关注成绩,国家队这边更多的却没考虑成绩。这些年轻球员的技术水平可能很不错,但是从实战来讲,他们这些人在经验上同成年组的球员相比,肯定还是要吃亏。也许从成绩上看,更多选择成年组的球员会更好,但是正因为从长远出发,从未来建设考虑来看,才选择把机会都留给了年轻人,可能未来的几年,才是他们能出成绩的时候。”庞卫国说。
  目前,台球是国内群众基础极为雄厚的体育项目,甚至有人说台球是真正的中国第一运动。台协方面有数据显示,全国参加台球运动的人群超过五千万人。但另一方面,业余参与者虽多,真正把台球当成职业去发展的人却很少。
  “怎么说呢?这也是台球这个项目的特性,可能是外面业余的选手,业余的参与者会很多,能够进入到,能够把这个当成职业的很少。职业和业余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一个鸿沟,毕竟从业余想跳到职业这个圈子,要付出很多很多。更多的人,还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娱乐的工具。就是参与进来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想把它当成职业的,就会少很多,就是这样。”,职业选手过少的问题让蔡剑忠也很无奈,“我们就说小球员吧,每年我们都会有几次专门为青年举办的比赛,就是咱们中心专门为青年举办的比赛。每次的人数,基本上就是百八十人,我相信还有很多人愿意进来,但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到。我相信努力在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人,也还会有很多。保守点说,总人数大概一百到两百之间,能来参加这个青年比赛的,就注定了他们将来会向这个方向发展。”
  在目前的中国青少年斯诺克系列赛的排名表上,共有101名取得了至少1D0分积分的小球员,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出生于1992年,年龄最小的一位则出生于2001年。
  相比于几千万的参与者数目,几百人的从业人员数目显然过于渺小,究其原因,还是由于让孩子练台球对于父母来说属于一个高风险的选择。
  “现在学球的孩子确实太小了,都是八九岁就开始,像他们,就都不怎么上学了。”在训练场,领队王艺霖一边看着孩子们练球,一边低声告诉记者,“其实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完全没必要那么急着出成绩,台球是一个职业生涯很长的项目。现在很多家长也是都觉得,孩子想打出成绩就得像丁俊晖那样十几岁就成名,但实际真的不该是这样。斯诺克是一个需要积淀的项目,丁俊晖那样的天才毕竟太少了。”
  作为管理部门,小球中心和台协也对如何解决孩子练球和学业之间的矛盾做出了自己的尝试。
  2013年3月,世界斯诺克(中国)学院在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正式启动。在此之前,不管是丁俊晖这样的世界级选手,还是分散在各地的那些不知名的小球员,他们的习球之路都采取的是一种自力更生的模式,自己寻找学球的途径和教练,自己承担学球的费用,自己对自己负责,国内没有任何一个官方机构能够为这些有志成为职业选手的青年提供学习的平台和配套服务。斯诺克学院的成立就是为了改变这种球员孤军奋战的现状,学院将为学员提供国内最好的硬件环境和教练团队,同时根据学员不同的情况进行小学五年级至初中三年级的文化课学习,保证他们至少能够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另外,学院将对于优秀的学员提供系统的减免学费制度;对于达到一定水准但不具备职业球手能力的学员,还会有专门的从业培训。这次蔡剑忠和庞卫国所参加的教练员培训班,也是这一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为学院和国家队培养更多高水平的教练。
  谈到目前国家队这批队员的未来,回答问题—直很保守的蔡剑忠眨了眨眼睛,然后谨慎地说:“这批球员的素质非常好,现在随着国内斯诺克的发展,包括各个团队,教练团队,裁判团队,包括赛场之内的观众,大家都在提高。球员的综合能力,综合素质,也在提高。”而庞卫国则干脆地表示,这批球员都具备未来成为真正职业选手的素质。
  台球作为非奥项目的一个好处是,由于没有金牌的压力,小球中心也敢于把培养球员的最终目标放在英国的职业赛场,而不是代表国家队拿多少金牌。
  除了在国内培养新生代球手之外,目前中国有大概10位左右旅英选手,包括丁俊晖在内,他们在英国的训练和生活都要靠自己想办法联系解决,无形中分散了球员大量的精力,说到这个问题,作为丁俊晖师父的蔡剑忠也一样感同身受。
  “对于在英国的球员中心会有什么措施么?”记者问。
  “从台球上来讲,虽然跟完全国家体制的不一样,从中心这边,从协会这边,更多的希望能够帮助有志于成为职业球员的这些人,去实现他们的梦想,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帮助。包括将来,咱们现在也是积极地在英国,也在联系斯诺克的基地,不光是国内有很好的训练环境,在那边也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帮助。也是一个国家一个团体的,不会让他们个人的,孤军奋战。”庞卫国说。
  中国赛第二个比赛日,朱英辉在外卡赛中2-5不敌德差瓦,失去了晋级正赛的资格。出战本次外卡赛的7名国家队小将中,只有赵心童和吕吴天两人通过外卡赛晋级正赛,留给这些年轻人以及中国台球的路,都还有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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