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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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风猎猎,古道苍茫。一支商队在夕阳中缓缓走来,前方就是马邑城了。
  聂壹猛地催动胯下的白马,来到城门之下,守城士兵探头出来询问。聂壹遥遥拱手,守城士兵看见聂壹,急忙放下吊桥。


  在马邑城,聂壹代表的就是财富。谁也不知道聂壹有多少钱,他的府邸,比县府要大,他的下人,比衙役还多。他可以和匈奴的大单于直接交易,他从汉民手中收集来的物品,都不用付银子,只要拿着盖有他印章的缣帛,就可以在马邑城里当作银子一样使用。
  城门大开,两个守城的士兵向聂壹谄媚地笑。聂壹掏出两锭小银,扔给守卫,策马向家中奔去。
  回到家中,聂壹直接进了书房,发出一声疲惫的长叹。当初,聂壹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子,冒着生命的危险穿行在匈奴和大汉的边界,只为了能赚取更多的利润。
  后来,聂壹为了能赊到更多的货品,赚取更多的银子,将所有的钱都用来装点门面。只是聂壹没有想到,这样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做大之后再也无法收手了。
  一旦收手,就会引起匈奴单于的愤怒,甚至会来攻打马邑城,后果不堪设想。
  人性是贪婪的。聂壹承认自己贪婪,可他挣得的大半银子几乎都流进了汉将和匈奴重要将领的腰包,两边都要,深不见底。与此同时,他还要继续维持他富可敌国的形象。只有挥霍,才会让人们继续相信,那些空头的缣帛依然坚挺。
  聂壹挥金如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一直如履薄冰。这次和大单于的会面,更是让聂壹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大单于对聂壹送来的货品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欢颜,他斜着眼说,这次在迎娶大汉公主的同时,他还要求汉皇开放通商,从此就不必再辛苦聂壹来回奔波了。
  聂壹听后心中一惊,但表面仍不动声色。他知道这些年边境被匈奴骚扰得不堪其苦。
  但两国若通商,聂壹的经商优势立即荡然无存,哪里还有他的利润呢?最致命的是,两国通商,他聂壹的缣帛就成了废物,一旦所有的人都要求兑现钱币,那他苦心构建的“商业帝国”就会轰然倒塌。
  不行,决不能让这个可怕的预言成为现实。聂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在书房里整整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他打开书房门的第一句就是:“叫聂贰。”
  聂贰是聂壹同父异母的兄弟。母亲死后,他就一直追随着哥哥。长兄若父,也若君。所以哥哥的决定,聂贰必须执行。这一次聂壹让聂贰快马入京,他的身上背负的是一项重任。
  京城繁华的景象让人眼花缭乱,可聂贰却紧锁眉头,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王恢的府邸前。聂贰来到门前,掏出一锭小银,递给了守卫,说:“劳烦通报,雁门关马邑聂贰求见。”
  书房内,王恢席地而坐,一脸倦容。聂贰见到王恢,一言不发,伏地痛哭着说:“大人救我聂家。”王恢大惊,问聂贰何事,聂贰这才起身细说详情。
  聂家一直在边关瞒着朝廷和匈奴做买卖。虽然有罪,但也只求赚取银两,不涉边防大事。可是前几天,兄长聂壹却带回消息说,大单于因为大汉公主迟迟未到,怀疑汉皇的诚意,所以要举兵攻打马邑城,屠城掠财,以慑汉皇。
  王恢听罢,眉头紧锁,死死盯住聂贰:“聂壹的消息从何而来?”聂贰哭道:“实不相瞒,家兄聂壹为了生意,不得不时时贿赂匈奴将领,此番消息,正是匈奴大单于的部下所说。他劝家兄立即逃离马邑城,如若不然,只恐怕凶多吉少。”
  王恢追问:“那你聶家逃命就是,为何不辞辛苦,来京禀报于我?”聂贰颤声答道:“大人,匈奴若犯马邑,首先损失的是大汉国财,其次恐怕就是我聂家了。等匈奴兵到,聂家家产只怕会尽归匈奴,从此就再也无法孝敬大人,所以特来向大人禀报,以求能在大人的庇护下保全财产,来日定当厚报。”聂贰见王恢眉头越锁越深,知道时机已到,忙掏出一封细绢密函,双手呈于王恢面前,“家兄让我带来一封密函,说不但可以缓兵,还能破敌,谨呈大人。”
  王恢接过,一番细读,哈哈大笑:“危机四伏,则奇功欲现。说得不错,且等我明日奏明皇上,再按计行事。”
  聂贰回到马邑,正是聂壹向匈奴大营出发之日。
  聂壹临行之前,向县令胡安辞行,趁着酒意,拿出一道密旨,说道:“胡兄,此行我有皇上密诏,着实是一笔大生意。”
  胡安一见,确实是皇上玺印,慌忙要磕头行礼。聂壹连忙阻拦:“胡兄不必多礼,如今密诏尚不可拆封,待我事成,当与你共享成果。只不过这一次,需要你的协助。”说罢,聂壹取出一张通缉令,递于胡安,“请胡兄盖上官印,我便成行。”
  通缉令上的画像不是别人,正是聂壹本人。胡安不解地看向聂壹:“这是?”
  聂壹淡然一笑,不再解释。胡安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聂壹的每一次出行,都是他坐享其成的日子,又何必过问太多?
  聂壹催马出城,一刻也不停留。匈奴兵士都曾受过聂壹的好处,一路放行。聂壹在大单于大帐前,翻身落马,狼狈不堪。大单于命人细问究竟。聂壹这才掏出通缉令,一一细说。
  聂壹私卖盐粮给匈奴,已被汉皇得知,定罪张榜捉拿。聂壹得知此命将休,凭借以往收买的人脉,出了马邑城,逃亡至此。
  大单于哈哈大笑:“汉人自古狡诈,你聚财过多,有今天的下场也不足为奇,不如就留在我处,也好保命。”
  聂壹却摇头:“如今我家人仍在马邑城中,又如何能放心?”说完,聂壹磕头伏地,取出一张马邑城的地图,献给大单于。
  大单于不解地看向聂壹。聂壹恶狠狠地说道:“汉人不仁,我也不义。我欲助大单于夺取马邑城,到时我甘为大单于的子民。大单于若夺下马邑城,不但能威慑汉皇通商,更能尽取城中财富。所以,我献上此图,望大单于三思。”大单于犹疑道:“仅凭一张地图就能夺下马邑城?”
  聂壹惨然说道:“我聂壹无法一人偷生,所以此次逃来献策。大单于若同意,我这就再返马邑,凭着当初收买的势力,可取马邑城县令首级为证。那时,大单于领兵进入,我保证城门大开,不用战事,即可将马邑收入囊中。”   大单于听罢,再度狂笑:“你一介商人都有此勇气舍身献城,那我还犹豫什么。只要你能将马邑县令首级取下,足见你确已与大汉决裂,我当与你共商大计。你取马邑县令首级之时,就是我带兵进驻马邑之日。”
  聂壹感激涕零,再跪。
  聂壹再回马邑城,胡安亲自开门迎接。聂壹此去,来回只两日,又是单身独骑,又能做成什么样的大买卖呢?
  胡安按惯例要摆酒设宴,聂壹却神秘地摆了摆手:“胡兄不必劳忙,请移步于我府上,拆开密诏,共享大成。”
  胡安喜上眉梢,进入聂府。聂壹向聂贰使了个眼色,然后取出密诏,朗声宣读。密诏所言,竟然是令马邑县令献上官印和项上人头于聂壹,违者诛灭三族。
  胡安怒而起身。聂贰却手持利刃上前,以刃抵住胡安咽喉。
  聂壹沉痛地叹息道:“胡兄,这些年,你的财产足够你的子孙用上几辈子,今日借你人头一用,望你安心上路。”说罢,聂壹使了个眼色,聂贰利刃没有丝毫犹豫,割裂了胡安的咽喉。
  胡安的人头悬于城门之上,全城无不哗然。聂壹却手持官印,意气风发。聂壹将胡安人头示众一日,方才取下,命人献往匈奴大营。其实,他心里早知,匈奴应该早有密探回禀匈奴大单于,此事已成定局。京城已传来消息,王恢此时已带五路三十万大军,正发兵马邑城,只待大单于入瓮,便可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战事一起,不管谁赢谁输,那些所欠的缣帛之银,恐怕也大多会随着人们的逃难死亡而消散大半。等到那时,他聂壹则可以重拾残局,坐收渔利。
  匈奴十万兵,正志得意满地挺进马邑城。而王恢带领的汉军三十万,只等匈奴踏进包围圈,即可进攻。聂壹下令,紧闭城门,决不让一人出城,以防走漏了半点风声。
  聂府之中,大宴宾朋,每个人都笑意盈盈,没有人知道一场偌大的战事即将来临。独有一人,却双眉紧锁,食不安味。此人正是聂贰。在聂壹的阴影下,他聂贰永远只能是一个管家。任何的谋弈,他都无关紧要。他永远只是庶出,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和尊重。
  聂壹的这盘棋,着实凶险,但受益之大,也足以让人咋舌。不出意外,明日就是聂壹收网获利的时候了。而这一夜,聂府之上,注定是一个狂欢的日子。
  觥筹交错,直至夜深,宾客尽醉,聂壹酣然大睡。整个聂府,只有聂贰一个人是清醒的。他在等,等一次机会。没错,这盘棋是哥哥下的,但他却要成为最后的赢家。聂贰人是庶出,谋亦庶出。但又何妨,胜者为王。
  天色将明,马邑城守卫昏昏欲睡。聂贰端坐聂壹的白马之上,身后带着两个随从,踏至城门。守卫拦住聂贰,说聂翁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聂贰笑了:“聂翁有令,你们都听,那他让我送此二人出城,你为何阻拦?”
  守卫有些蒙,聂贰取出两锭小银,扔给了守卫:“家兄告诉我,守城辛苦,按老规矩,不可怠慢,收下吧。”
  两守卫相视而笑,点头称是。城门“吱呀”作响。聂贰示意,两个随从策马出城。城门再度关闭。聂贰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两骑快马,出城直奔。近午时,得遇匈奴大军,二人高声喝叫,被匈奴反剪着推向大单于马前。大单于听完二人所述,大吃一惊。想不到聂壹竟然要置他于三十万伏军之中,且四处不见牧人,太过平静,确实暗藏杀机。看来所言不虚。
  大单于喝问二人,是谁指使他们来告密,二人直言,告密之人聂贰。聂贰认为,此战,大单于难逃全军覆灭的危险,而聂贰却想将汉匈的买卖维持下去。如果匈奴大单于不存,买卖又从何而来?只求大单于全身而退之后,记聂贰一恩即可。
  大单于沉吟:“汉人狡诈,聂贰这么做,聂壹将会落得如何下场?”随从答道:“聂贰也可以成为聂壹。”大单于似懂非懂,但危在旦夕,只能挥手撤军。
  王恢带领的三十万大军,等待落空,王恢不敢追击,恐怕有诈。而十万匈奴兵,安然而退。聂壹的马邑之谋,至此已全然落空。
  聂壹知此消息,知道大势已去,只是他不明白,大单于为何无故撤军?聂贰却来安慰,此战未开,但两国和亲却已破裂,从此,聂家仍可来往于汉匈之间,利益仍在,何乐而不为?聂壹大怒:“可是,我如今成了大单于的罪人,还有什么买卖可言?”
  聂贰笑了:“哥哥,你不在了,但我聂贰曾有恩于大单于,买卖还会在的。”聂壹一愣,终于恍然:“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聂贰点头。聂壹痛苦地闭上双眼:“为什么?”聂贰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你永远是聂壹,而我永远只能是聂贰?”聂壹惨笑。他永远也不会想到,马邑之谋,会谋尽于此。聂壹胸口顿时如夯锤重击,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隔日,聶壹死讯传遍马邑城,死因不详。聂壹生前所印缣帛也因人死债亡,成为废纸。王恢回京复命,因为不敢追击匈奴,被赐死。
  聂贰从此另立门户,改姓为张,名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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