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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高光时刻
美国时间5月10日上午8点半左右,Travis Kalanick现身纽约证券交易所,他的父亲Donald Kalanick站在一旁,两人旋即淹没在一片掌声中。
掌声部分是献给这位曾经带领Uber一路搏得行业领先地位的联合创始人;另一部分则是献给他的父亲,后者在两年前的一次划船事故中失去了妻子,自己也险些丧命。
那或许是Travis Kalanick人生最为黯淡的一年,因为面临性骚扰、性别歧视、知识产权盗窃等一系列指控,迫于各方压力,他不得不去职Uber CEO,甚至被斥为Uber连串“文化灾难”的源头。虽然保留下董事会席位,但他的人生轨迹开始和Uber渐行渐远。
两年间,继任者Dara Khosrowshahi一直试图变革Kalanick时代“激进好斗”、“无视法律规则”、“内部不透明”的企业文化,希望让这家声名狼藉的创业公司尽快从负面泥沼中脱身。如今,成立十年的Uber终于站在了IPO门口。据彭博社消息,在其IPO路演的第三天,计划发售的1.8亿股股票就获得了足额认购。
无论经历了多少不甘与失意,这一天本应是Travis Kalanick的高光时刻。只是,对他来说,过程难言完美,甚至有些难堪。
包括Uber高管、早期员工、司机和乘客在内的13人在敲钟台上观看了仪式,最终担当敲钟人的是Uber早期女性员工、自动驾驶技术部门战略主管Austin Geidt。对如今的Uber来说,这个选择不难理解,毕竟自动驾驶是Uber现任CEO极力推崇的发展方向,而Geidt作为核心女性员工,则是Uber对既往“性别歧视”指控的回应。
然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点——作为联合创始人,Kalanick没能出现在敲钟台上。
事实上,早在一周多前,美媒Axios就获悉,当Kalanic在董事会上首次提出站在敲钟台上的要求时,Khosrowshahi的态度并不明朗。一番决策后,Khosrowshahi拒绝了Kalanick的要求,仅邀请后者在一层和其他高管一同观礼。
那时,媒体并不确定被“无情”拒绝后,这位桀骜不驯的创始人是否还会出席Uber的敲钟仪式。结果, Kalanic当天还是和父亲一起出现在了现场,他们在另一个阳台上观看了敲钟,并在仪式结束后参与了在附近举办的一场早期员工庆祝活动。想象中Khosrowshahi和Kalanick间的尴尬也没有上演。据《纽约时报》的描述,周五当日的早餐会上,Khosrowshahi还公开肯定了Kalanick作为联合创始人对于Uber发展的重要作用。
但熟悉Kalanick风格的记者们并不买账这份“云淡风轻”。《名利场》记者Nick Bilton在报道中写道,“他不是一个轻易接受‘不’的人。”Bilton还在文章中引用了《纽约时报》记者、《Super Pumped: The Battle for Uber》一书作者Mike Isaac的观点,“虽然無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都多次表态,无意让Uber上市,并为此而自豪。但那一天真正到来时,他肯定想要站在敲钟台上,想要带领Uber跨过那条终点线。现在的管理层不让他敲钟,肯定深深地伤害了他。”
作为一位声名显赫的亿万富翁,42岁的Kalanick接下来有很多选择。去年3月,他宣布创建了一个名为“10100 Fund”的新基金,用于营利性和非营利性的项目投资。一年后,他公布了基金在东南亚的第一笔投资,这是一个前Uber员工的创业项目。不过,在一些知情人眼中,Kalanick最大的愿望还是回到Uber,重新掌管这个他一手打造的帝国。
“如果你已经是亿万富翁了,还会因为一个记者写了几篇批评报道就记仇;那么,对于那些将你驱逐出公司的员工、董事会成员和投资人,你会作何感受?” Bilton写道。
十年等来的艰难开局
即便高光时刻被剥夺,这依然是Kalanick “收获颇丰”的一天。
除掉2018年初,他以14亿美元价格转让给软银的部分股票,如今他依然持有Uber公司8.6%的股份。不过,要真正完成套现,他还需要度过6个月的上市锁定期。而在此之前,Uber的市场价格可能还会大幅波动。
事实上,不用6个月那么远,交易第一天,股价的波动就远远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作为多年来最令人期待的IPO之一,Uber在成为上市公司的前五个小时就损失了近60亿美元的市值,首日收盘时股价下跌了7.6%。
《纽约时报》的报道记录了当时交易所气氛的骤变。“原本的嘈杂开始被紧张所取代,交易大厅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下降——44美元、43美元、42美元,这是Uber最终的开盘价。聊天的声音渐息,最后转入一片寂静。”42美元的价格甚至低于较早时候45美元的发行价。
在稍后的采访中,Kalanick将这个并不理想的开局归咎于大环境——“艰难的一周里艰难的一天。”至少这次,没人会觉得他在全然推诿。
Uber上市前,标普大盘已连跌五日。Uber上市当天,美股三大指数低开,开盘后,跌幅收窄后再度扩大。美股科技股迎来集体下跌,以苹果公司为例,其在上周最深累跌幅度达9%,创2019年以来最大单周跌幅,市值缩水近750亿美元。而Uber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网约车第一股”——Lyft,上周五收盘时也大跌7.41%。 Khosrowshahi试图在这场“完美风暴”中为Uber争取更多的市场信心,他引用了“华尔街教父”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名言,“从短期来看,市场是一台投票机;但从长期来看,则是一台称重机。”他强调Uber会继续专注于提升质量和规模,“行情会随之而来。”
一些评论也尝试从积极的角度去消解Uber开局不利带来的不安,“Facebook在上市首日仅上涨23美分,在IPO的前15个月,股价一直低于发行价。而现在,它是全球第四大最有价值的公司。”
一个新故事的诞生还有多少不确定性?
对于Uber斥2亿美金聘请的传奇职业经理人Khosrowshahi来说,给市场打鸡血最有效的方式肯定不是引用名言。
或许顶着压力,代表管理层拒绝Kalanick出现在敲钟台,是他们眼中为了与Uber“旧形象”切割的必要之举。那么Uber的新形象又是什么呢?显然不是同样受困于股价泥沼的Lyft。
在IPO前的路演中,Khosrowshahi给出了他的答案——Amazon(亚马逊)。
在投资者眼中,Uber面临的两个最主要的问题是增长和盈利。在作为初创公司的头几年,Uber在增长上表现优异,到2018年,已经进驻了全球63个国家。但是近几年来,其营收增速等多项核心指标均开始放缓。而另一方面,去年18 亿美元的亏损,以及长期看尚难转亏为盈的局面,更是加深了投资者的忧虑。
正是基于这两点,对标亚马逊成为Khosrowshahi最好的选择。作为一家上市公司,亚马逊也曾经历多年的亏损。面对华尔街的压力,亚马逊始终坚守自己的策略,即通过大额的投入拉开和竞争者的距离,同时拓宽业务布局,发展多元化的商业模式。幸运的是,就当投资者快要耗尽耐心时,亚马逊开始盈利了,多元化布局步入良性循环。从1997年上市开始,亚马逊的股价已经从18美元/股上涨到如今的近2000美元/股。
Khosrowshahi希望说服投资人Uber也拥有同样的潜力。“车对于我们来说,就像书对于亚马逊。”不同于lyft,Uber的业务构成更为丰富,除打车业务外,还有送餐业务Uber Eats、连接货主和货运公司的Uber Freight,收购Jump后又涉足共享电动自行车业务。显然,Khosrowshahi希望通过持续的资本投入将Uber打造为一个集成多种出行服务的综合平台。
虽然亚马逊创始人Jeff Bezos也是Uber的早期投资人,但是Khosrowshahi的类比在很多投资人看来,多少有些“一厢情愿”。相比经历过经济大萧条考验的亚马逊,Uber更像是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独角兽;不同于亚马逊在核心业务上的盈利能力,Uber的盈利能力依然是硬伤;相比上市时的亚马逊,Uber的体量已经太大。很大程度上,Uber的股价也反映了华尔街对于持续亏损的科技独角兽的态度。
而Uber面临的不确定性还不止于此。
正如其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文件中对潜在问题的描述,除了Uber原有公司文化带来的声誉债以及长期来看对公司发展的影响,“不满的司机”也是Uber必须应对的问题之一。
关于Uber司机身份的界定一直是平台和司机的争执焦点——Uber希望将司机们视为平台的独立承包商,以节省开支;而司机们则希望被视作“员工”,以享受“最低工资、加班费、保险” 等其他福利。
近年来,包括美国和英国在内的多地诉讼,陆续产生了有利于Uber司机的判罚。这恰恰是被盈利所困的Uber最不愿意看到的。在此次公开披露中,Uber坦言,如果被迫开始将Uber司机划分为“员工”,则必须“从根本上改变其商业模式”。事实上,“我们的目标是减少司机的激励措施,以提高我们的财务业绩”,“我们预计司机的不满情绪会增加。”
自5月10日至发稿的5月14日,Kalanick的Twitter始终没有更新。IPO似乎是一抹幻梦,不值得留下任何痕迹。
而Khosrowshahi则在5月11日,即Uber上市次日,转发了2018年底上任的Uber首席法务官Tony West 的Twitter。Twitter配图的上半部分是纽交所门口悬挂的巨大Uber牌匾,下半部分是一个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的小女孩雕塑,Tony West在配文中写道,“Fearless about the future. @Uber onward!”
战壕或许换了士兵,但战争永不停歇。
(参考资料:The Guardian,Business Insider,Markets Insider, TechCrunch,Axios,the Verge, CNBC, Vanity Fair,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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