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保守阵营的“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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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尔多安总理曾经躲过了去年6月大规模示威游行的冲击,但随着土耳其司法系统发起的针对其内阁的反腐调查愈演愈烈,他再也坐不住了,除了怒斥警方的“越权”,指责美国在幕后主导,还大规模撤换警界高官,以图扑灭烈火。
  但丑闻仍旧困扰正发党的政权。2013年12月21日,包括两名内阁部长的儿子和一家国有商业银行的行长在内,16人因涉嫌受贿和欺诈等被正式逮捕;25日上午,土耳其经济部长恰拉扬、内政部长居莱尔和环境与规划部长巴伊拉克塔尔宣布辞职,巴伊拉克塔尔甚至要求总理埃尔多安“为了民族和国家的福祉”辞职。
  土耳其这次贪腐调查“直指当朝者”,让外界更加相信有客居美国的神职人员居伦(一译“葛兰”)的插手。作家奈迪姆·谢内尔认为,“(12月21日的)逮捕行动总统不知情,总理不知情,甚至连伊斯坦布尔的警察局长也不知情,这是政府和居伦运动间权力斗争的最新阶段”。换言之,这是土耳其保守阵营内部“暗斗”的结果。

“共生”的昔日盟友


  土耳其是伊斯兰世界中比较世俗的国家,凯末尔革命曾经大力“去伊斯兰化”,用阿拉伯语诵读《古兰经》迄今仍未合法。埃尔多安在11年的执政中,打造了“土耳其模式”—政治上受保守伊斯兰政党的领导,经济上大力推动自由化。土耳其经济在2010年、2011年分别增长9%和8.5%,但在2012年回落至2.2%,去年略有起色。
  居伦是土耳其著名的宗教学者,其麾下的“葛兰主义”运动风靡土耳其城乡。居伦本人信奉伊斯兰苏菲派神秘主义,主张清修。1999年土耳其国家安全法院指控居伦“阴谋颠覆共和”之后,居伦开始“自我流放”,客居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根据外界的描述,居伦的支持者遍布土耳其警界和司法界,对土耳其政局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相当长的时间里,埃尔多安和居伦似乎是共生的关系。埃尔多安在上世纪末担任伊斯坦布尔市长时,和居伦结为同盟。居伦一度被认为是埃尔多安的精神导师。正发党能够在2002年大选中一举击败共和人民党等老牌政党,某种程度上也是居伦的功劳。世俗派认为居伦和埃尔多安一样,企图在土耳其复辟伊斯兰教统治。2009年军方曾经指控居伦的追随者藏匿武器,阴谋“颠覆共和国”,而在正发党袒护下,调查后来不了了之。
  现今土耳其,很难用黑或白来界定一个政治人物的光谱:埃尔多安倡导对伊斯兰传统的复归,但不否认世俗制度。居伦的父亲就是伊斯兰神职人员,但居伦的观点、立场也颇为微妙:他倡导穆斯林回归传统,却坚决主张加入欧洲大家庭,成为欧盟成员。他说:“欧盟和土耳其没什么互相可恐惧的,而是有很多共同利益。”居伦尽管对女性立场偏保守,但并不极端。他谴责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认为在现代社会,伊斯兰教应当注重其传统,但不应当以教法替代法律。外界普遍认为他是保守的穆斯林,但绝不激进。
  居伦的支持者早些年立足基层,在小城镇与乡村建立了一系列初级宗教学校。近10年来,他们创办了伊斯坦布尔信仰大学、《时代报》、银河电视台和新月电视台,以及阿斯亚银行,还成立了记者与作家联合会,举行一系列的对话来宣传其观点。
  而这一时期正发党更是迅猛发展。曾在政坛呼风唤雨的共和人民党、曾经干政的军方,在和正发党的较量中先后败下阵来。在2007年总统选举的僵局中,正发党成功挺过军方干政的威胁。可以说,在2007年之前,居伦的支持者一直和正发党站在一起。然而,在正发党赢得第二个任期之后,居伦及其支持者们逐渐和正发党拉开了距离。

利益、观念之战


  此次警方的调查发现,几个部长的儿子都涉嫌贪腐,所涉案件都与政府推行的宏伟建设工程有关,不少还是正发党的“政绩工程”。不管背后是否有“阴谋论”作祟,有一点是肯定的,执政的11年里,正发党逐步成为土耳其的既得利益者。
  埃尔多安希图在本届总理任期结束后,登上总统之位,实现和普京一样的“王车互换”,继续把持大权。居伦呢,还是客居美国,并未进入土耳其的权力核心。法院仍旧留有其1999年被指控的案底。其支持者虽然遍布土耳其各阶层,但未能在权力核心“分得一杯羹”。
  正发党修宪成功,改组军方高层……埃尔多安在去年6月危机之后,似乎已经没有劲敌了。世俗派的共和人民党由于内讧已经衰落,军方仍旧低调,埃尔多安在踢开世俗派这个“绊脚石”的同时,他和居伦也没有共同的敌人了。没有共同的敌人,埃尔多安又急于大权独揽,他和葛兰主义者的联盟,也就难以维系。
  去年6月的示威,葛兰主义者就已经参与到世俗派的示威阵营中。这次贪腐调查,尽管居伦本人和他的追随者否认操控警方,但外界早以为幕后有居伦的影子。居伦和埃尔多安在对外政策上分歧明显:居伦反对卷入叙利亚内战,认为极端分子上台会危害土耳其利益;埃尔多安却一心要推翻叙利亚的复兴党政府。居伦是罕有的伊斯兰教亲以色列人士,主张维护冷战时期的土耳其-以色列联盟,反对埃尔多安支持加沙哈马斯的行为,更不主张因2010年加沙袭船事件和以色列闹翻。近年来,土耳其加入欧盟的谈判迟迟没有进展。埃尔多安政府对于欧盟的拖延态度不耐烦,外长达武特奥卢推行“新奥斯曼主义”,主张恢复土耳其突厥国家的身份,恢复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影响力。居伦认为土耳其不应放弃加入欧盟的努力,和政府的官方立场相左。
  在伊斯兰世界,精神导师和执政者之间化友为敌并不鲜见:苏丹总统巴希尔政变上台之初和精神导师图拉比关系甚佳,但是之后互相冷淡,甚至形同路人;往前追溯,伊朗革命领袖霍梅尼和总统巴尼萨德尔也曾经是反对国王的盟友,但不久之后便成为敌人。究其原因,是彼此间对影响力的争夺加剧。伊斯兰教传统认为,人间的执政者要服从宗教学者的指导,但在历史上,执政者和宗教学者的争斗从未停止。

未来的政局演变


  去年夏天,土政府试图关闭居伦名下“HIZMET”(土耳其语:服务)网络下的学校,暴露了正发党政府和居伦的矛盾。正发党的领导核心显然不愿意居伦在国外利用宗教学校和慈善机构来操控基层,于是采取了打压行动。当局的打压激起了居伦追随者的反弹。此番针对内阁高官的贪腐调查,与此不无联系。
  贪腐调查的危机之下,埃尔多安更换了10名内阁部长,以安定人心;埃尔多安不愿意看到警方调查身边人的情况重演,断然撤换了内政部的70多名警方高官。埃尔多安重拾去年6月危机时的“阴谋论”,痛斥外部势力试图颠覆政府。他的收拾残局可以使得丑闻不至于冲击其根本,但却无法挽回部分失望民众的心。正发党内部的矛盾也开始发酵:去年12月已有两名大国民议会议员宣布退出正发党,理由是埃尔多安和总统居尔背离了居伦设定的保守主义纲领,排挤葛兰主义者。
  土耳其保守阵营内部矛盾的爆发,使得土各派政治力量趁机寻找自己的“发力点”。军方罕见表态“不干预政治”,对比去年6月危机时军方保持沉默,此番微妙的表态是在暗示其影响力并未完全丧失。埃尔多安政府不得不表态愿意重审去年被定罪的军方高官,向军方示好,避免军方站到对立面。去年前总参谋长巴什布被指控“政变叛国”,之后一直在押,军方还在努力让他获释。中右的民族行动党原本首鼠两端,此次却呼吁提前选举,以清廉形象争取选民。共和人民党还未从失败中恢复过来,这次却保持了沉默。
  比较一致的土耳其舆论观点是:贪腐丑闻虽不至于毁灭正发党,却给了各派势力机会。或许埃尔多安的“第二共和国”的根基并不牢固,决定权还是在土耳其人民手中,今年3月的省级选举将会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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