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萃的悲情与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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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嘉庆六年,即公元1801年,归乡途中客寓江宁(今南京主城西部)的著名学者、诗人、方志家檀萃,以七十六岁高龄溘然长逝。消息传出,正在外地游学的姚鼐弟子,后来成为著名散文家的管同十分伤感。就在半月前,管同从家乡上元(今南京主城东部)步行数里,然后跨过秦淮河,特地拜见了檀萃,并录下这样的文字:“伊我幼稚,闻名有公,顷岁相逢,于大江东。”那次一席倾谈,他对檀萃的人品和学问大为折服,并对檀萃的宦海遭遇打抱不平。老先生遽逝,便使刚及弱冠之年的管同向檀萃拜师问学的计划彻底落空——“谓当执贽,重仰山崇,天不慭遗,降君鞠凶。”悲伤愤懑中,年轻的管同写下了著名的《祭檀默斋明府文》,遥祭心中永远的老师。此文以四言的句式、荡气回肠的意蕴、敬仰和悲愤的语气,总结了檀萃悲情与壮阔的一生,至今读来,仍令人动容。
  檀萃(1725—1801),字岂田,号默斋,又号有美,晚年改号白石、废翁,安徽安庆府望江县人。
  关于檀萃的籍贯和出生地,本是铁定无疑的,即望江新坝乡(现归高士镇),然近年却有山西高平县(今高平市)一说。如2013年3月15日“黔东南在线”网,转载了一篇发表于《黔东南日报》,题为《“神秘思州”之五怪才知县檀萃》的文章,开篇即言:“檀萃,字岂田,号默斋,山西高平县人(祖籍安徽望江)。”
  再如,“潮汕文化”网2014年5月22日转载的一篇发表于《揭阳日报》题为《〈楚庭稗珠录〉和明清潮汕史事》的文章也言道:“《楚庭稗珠录》是清乾隆年间檀萃旅游黔、粤(主要是粤)的见闻录。檀萃是山西省高平县人,乾隆年间进士。”
  更有甚者,网上还有一篇2015年发布的文章《禄劝历史上的旧志》,也说檀萃是“山西高平人,祖籍安徽望江”,该文作者竟是檀萃曾任知县的云南禄劝县史志办的。
  真是令人诧异。
  那么北方山西那边怎么说?经查阅山西高平市的几个网站当然也包括政府官网站,当中的“历史人物”、“民间传说”以及“民间故事”等版块,均无檀萃的信息记载,连名字都看不到,也就是“查无其人”吧。这就怪了,像檀萃这样重量级的著作家、方志家,山西高平不说是大书特书,至少也应有“简介”之类的文字吧,但就是没有。这个结论就出来了,檀萃根本就不是山西高平人。
  这个谬误是如何导致的呢?其实稍加查找分析,即会发现源头就在檀萃自己的文章和以学生自许的管同的文章中。檀萃的六卷本著作《楚庭稗珠录》,“自序”的落款即是:“乾隆癸巳夏,高平檀萃题于九曜石侧。”而管同的《祭檀默斋明府文》则有“有美先生,崛起高平,鹿鸣五策,薄海为程”之句。
  像“高平檀萃”这样的落款,檀萃的自序还有在别处的题字,应该还有不少。既然檀萃自称“高平檀萃”,那么管同写的祭文中有“崛起高平”句自然就是“沿师之语”了。
  将檀萃视为山西高平人或另加注为祖籍安徽望江,当属见风即是雨的想当然,认为檀萃都自贴标签为“高平檀萃”了,那他必是山西高平县人无疑,还以为这是另辟蹊径后的新发现,只是有人落笔时,忽又念及许多文献上都有“望江檀萃”这一记载,便感到有些不踏实,于是就加了个括弧,注为“祖籍安徽望江”,这样兼顾一下,以为就能自圆了。
  那么,高平究竟是指哪里呢?《续古文观止》(岳麓书社出版,王文濡选编,程大琥、马美著校注)收入的管同的《祭檀默斋明府文》中,对高平的注释为:“高平,古地名,具体位置不详。”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如果是指山西高平县,编选校注者岂有不注明之理?清代不是很远,县及县以上的地名,专家们焉有“不详”之理?
  其实,稍加查找即发现,檀萃自称的“高平檀萃”中的高平是指“高平金乡”,此地今属山东,古高平国所在地,望江乃至安徽的檀姓均起源发轫于此。这支檀姓皆奉檀敷为“第一世祖”,视晋代名将檀道济为家族最大荣光,而“高平檀氏”这四字则被奉为家族的“徽号”。这个“高平”实非籍贯所指,而是指“郡望堂号”;檀萃自称“高平檀萃”不过是他不忘本,向祖先致敬的一种习惯方式和雅好而已。
  檀萃过世已有二百二十来年了,想不到他是哪里的人还有如此“异说”。檀萃仕途坎坷蹭蹬,相当悲情,二百二十来年后又出此别样的“悲情”,对此,笔者借用檀萃论望江山水形胜之文《水口塔说》的最后一句话感慨一下:“予读至此,窃三叹者久之。”
  檀萃的悲情,自小就显端倪。众多兄弟中偏偏就他被过继给无子的龙姓舅舅做继子。不几年,舅家嫌其迟钝呆板,毫不讲情面地将他打发回檀家。大跌面子的父母为争口气,倾家中所有为他延师课读,期望他走科第为宦之路。娶妻生子后,他老实攻书却仍不见开窍,经常受到父亲檀志观的痛责。一次,父亲烦极,就用扁担横绑住他的两臂,叫他滚开。一旁的檀萃妻大窘,念了声“阿弥陀佛”。檀萃羞愧,侧歪着身子进至房内,绑缚的扁担竟未碰到门和墙,父亲见此略觉心宽,感觉此子还有得救。而见此情景的家师则叹道:“父督师严,妻念阿弥陀佛。”不想檀萃竟脱口而出曰:“君危国难,臣当救苦天尊。”听到如此工整的下联,师大惊,知此子心智已开。
  乾隆二十五年(1760),三十五岁的檀萃中第二名经魁,次年又中第四十七名进士。应当说三十多岁中举、登进士是不算迟的,何况还是历试连捷,何况“赐进士出身”的排名还相当靠前,因此这不仅不是悲情,反而是家族和自己的大喜过望。然而,由于不善也不愿钻营,等候工作的安排就让他耗了整整八年,直到乾隆三十四年(1769),也就是他四十四岁时,才被授为贵州青溪县知县。尽管官位姗姗来迟,实诚的檀萃还是信心满满,兴高采烈地赶赴南方高原之地思州青溪县开始了他的仕宦生涯。不料八十多天的时候,知县座位还没焐热,却赶上了“丁父忧”,便匆忙辞官踏上了回乡奔葬守孝的路。由于沒有盘缠,他就绕道从广东走,目的是找在粤地做官的进士同年或故人筹些路费,这样延宕了数月才回到望江家中。三年守孝期满,未见朝廷重新安排他工作的通知下来。他依旧不去活动,老老实实在家继续待着,朝廷好像把他给忘掉了。这一待便是九年,直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他五十三岁时,朝廷好像突然想起他这么个人来,补他到一个更远的边陲地区任职,仍是高原之地,仍是原七品官——云南禄劝县知县。他依然高高兴兴地去上任。到任后,他宵衣旰食,争分夺秒,决意要把虚度的时间夺回来。实诚的人干事不搞虚头巴脑那一套,他务实不务虚,雷厉风行,极力兴学劝农。一年后首开乡试时,得门生十四人。治政一年,地方安宁,县府“垂帘终日,政声大著”。但终究因他专营事务,为人又刚正不阿,得罪了权贵而屡遭非议,特别是碰上了一个不能容人、专挑他刺的顶头上司巡抚谭尚忠。惹不起不等于躲不起,于是,乾隆四十九年(1784),檀萃自任督运滇铜进京的苦差。还是运气太差,途中他所督运的滇铜船队遭遇大风而沉没,因此获罪革职。若不是哪位办案官员碰巧动了恻隐之心,差一点就进了大牢。最后只是以羁于原地“就地管制”了事。   檀萃的仕途,两任县令,满打满算不过六年零几个月,就此戛然而止。已经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俸禄断绝,做官无望,家不能回,业无以举,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中,他的人生悲情似乎陷入无以复加的境地。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檀萃另辟蹊径,运用自己扎实的学问和丰沛的人文情怀,教书育人,著书立说,开创出了壮阔的人生新天地。
  这首先要感谢滇地的乡绅和百姓纯朴善良。官职没了,正当他准备离滇回皖时,平素深受他敦厚笃实、热情豪爽、急公好义品德感染的滇人,实在于心不忍,众人合力,聘他为在昆明的云南育才书院的讲席。在滇二十年,他所培养的弟子成名成家的不下数百人。讲学之余,他四体勤动,笔耕不辍,以至著述等身,成为一代名家。《清史稿·艺文志》称他的诗“恣肆汪洋,近体尤为锤炼”。张之洞则认为他是“经济家”,将他列为清代二十四名“著述家”之一,与黄宗羲、顾炎武、方苞等齐名。
  檀萃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乾嘉时代,一般所谓文人学者,大都热衷科举,以图利禄,或一门心思钻研训诂隐世,对于实际有关民生日用、经济生产等方面,则很少关注;而檀萃却认为学人必须致力于研究经世有用之学,为了考察云贵地区的山川物产、风土人情,他常“有山必登,有泉必饮,剔藓读碑,访求故老”。他一面实地考察,一面探本求源,稽古证今。“足迹所经而以目纂者,辄随手札录”,对民生有利者无不采辑成书。他的著作集历史、地理、民俗、艺文之大成,为研究云贵地区的社会经济、政治和民族文化的发展提供了丰富而珍贵的资料。
  说檀萃著作等身一点也不为过。其所撰本姓家族和别姓家族多种谱乘不计,历史、经学、方志、农事、地学、民俗、诗文等计有二十余种:《滇海虞衡志》、《元谋县志》、《禄劝县志》、《番禺县志》、《腾越州志》、《蒙自县志》、《浪穹县志》、《顺宁府志》、《广南县志》、《滇书》十卷、《诏史》补八卷、《楚庭稗珠录》、《农部琐谈》、《大戴礼疏》、《法书》十卷、《穆天子传》、《逸周书注》、《俪藻外传》、《滇南文集》、《滇南续集》、《滇南诗前集》、《滇南诗话》、《草堂外集》十五卷、《滇南草堂诗话》十四卷、《彩云集》、《小方壶斋舆地丛钞》、《采真汇稿》四卷、《试策笺注》、《仪礼韵言》二卷。
  檀萃影响最大的著作当属成稿于1799年的《滇海虞衡志》,其年他已七十四岁,此书是他离滇之后、离世之前留给云南各族人民的一份旷世大礼。全书共分岩洞、金石、香、酒、器、禽、兽、虫鱼、花、果、草木、杂、蛮十三卷。有学者称:《滇海虞衡志》为云南清代“三奇”之书——有趣奇书、致用奇书、旷世奇书,不仅过去对云南产生过巨大影响,今天也仍然散發着它迷人的魅力,此书的价值更在明天。
  官场的失意,仕途的坎坷,终使檀萃的一支秃笔如大江大河源源不断地流淌出关于滇山黔水还有粤土的宝贵文字,为后人留下了无比珍贵的文史资料,构筑起了令无数有识之士不能不为之惊叹的学术、艺术殿堂,这样的人生何其壮阔!
  嘉庆六年(1801),即檀萃将离世的那一年,举人出身、云南赵州(今云南弥渡县)人师范,以军功授任檀萃的家乡望江县知县,此可谓机缘巧合,因为早在云南当学博时,师范就与檀萃成为莫逆之交。受任望江知县时,檀萃老病思归,师范寄诗写信给正在归乡途中暂寓江宁的檀萃,言:“江南山水未足游观,独得先生为部民,滋可喜尔!”老师的家乡虽好,但山水尚未发现有可观处,只是有老师将作学生的治下之民,这才是最可喜的——幽默之情和交洽之谊,跃然纸上。岂料不日檀萃却客死江宁,师范未能得见最后一面。师范小檀萃二十八岁,在老师的家乡等老师,等来的却是老师的死讯,师范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他在悲痛之余,拜读由老师之子带回的遗稿,即一经出版便经久不衰的那部名著奇书《滇海虞衡志》,并为之作序。
  “吁嗟人生,会合非偶。已矣何言,颂君不朽。君身黄泉,君名北斗。陷君者谁?蝇营狗苟!”这是无比敬仰檀萃的后生管同在《祭檀默斋明府文》中的最后一段激昂、沉痛、悲愤之语。
  毕竟其时管同青春年少,愤激之语在所难免。其实,檀萃倘若没有前面的悲情遭遇,岂会有后面的壮阔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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