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朝鲜召开了第13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三次会议，审议了过去一年的朝鲜内阁工作、国家预算执行情况，并提出了今年的计划。朝鲜最高人民会议是名义上的最高国家权力机构，具有制订和修改法律、制定国家主要政策、重要人事任免以及审议国家政策及预算等职能。在当前涉朝信息相对匮乏、外界对朝形势判断众说纷纭的情况下，此次最高人民会议所释放的一系列信号，无疑成为观察朝鲜形势和走向的重要风向标。
　　人事结构稳定，经济“稳中有升”
　　从会议内容看，主要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判断朝鲜形势。一是朝鲜坚持稳字当先，保持人事结构稳定和政策延续。外媒曾预测，此次会议是金正恩完成三年“守孝期”后的第一次最高人民会议，可能会进行大的人事调整和政策变动。但与之相反，会议主要内容是审议内阁工作和国家预算等常规议题，并未出现大的政策调整。除宣布由前慈江道党委书记金春涉代替朴道春出任主管军需的国防委员会委员外，此次会议基本保持了去年最高人民会议议员选举和两次会议所确立的人事架构。自1998年以来一直担任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的金永南（87岁）、改革派总理朴凤柱等政坛元老得以留任。目前的这套班子既有金正日时代的老臣，又有金正恩时代的新秀，新老结合的“阵容”有利于朝鲜权力架构和政局的平稳运行，也传递出朝鲜延续现有政策的信号。
　　另一方面，金正恩自去年9月以来连续两次未出席最高人民会议，也显示出其权力已经稳固。按照惯例，朝鲜领导人多出席涉及重要人事和政策调整的最高人民会议，而缺席一些只有常规议题的会议。金正日在世时也曾多次缺席最高人民会议。金正恩未出席此次会议，既表明此次会议并未出现大的人事组织变动和政策调整，同时也表明金正恩对掌控局势有充分自信，无须本人现身亦无碍大局。
　　二是朝鲜财政预算稳步增长表明朝鲜经济状况“稳中有升”。关于当前的朝鲜经济状况，不乏唱衰和唱多之声。有学者基于近年来国际对朝制裁加剧的背景，判断朝鲜经济状况不好甚至恶化；某些反朝群体大力唱衰朝鲜经济形势，企图借机扰乱朝鲜政局。而另外一些学者，从普通朝鲜人生活显著改善以及朝鲜近年来推动的经济改革措施等，判断朝鲜经济在改善。由于外界没有朝鲜经济情况的准确数据，有关判断出现分歧是难以避免的。从逻辑上看，这两种判断都有一定的问题。前者的问题在于对朝鲜经济体制具有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认为朝鲜的经济体制仍是封闭僵化的，不可能实现经济发展，因而主观判断朝鲜经济不好。后者目睹了部分的朝鲜经济情况，却失之于缺乏客观经济数据支撑。正如一位韩国学者所言，外界关于朝鲜经济的判断和研究基本上都是盲人摸象。但总的来说，当前判断朝鲜经济在缓慢增长的观点占据主流。
　　从此次最高人民会议公布的2014年财政预算完成情况和2015年预算计划来看，朝鲜经济形势保持了较好势头。首先，2014年朝鲜财政收入延续了近几年较快的增长速度。去年，朝鲜国家预算收入计划超额完成1.6%，比上年增长6%；地方预算收入计划超额完成22.2%。其次，今年预算仍稳步增长。朝鲜计划2015年国家预算收入比上年增加3.7%，国家预算支出比去年增加5.5%。近年来朝鲜财政预算的持续性增长，表明朝鲜经济的发展势头是稳步向前的。另外，韩国媒体称之为朝鲜政府海外“喉舌”的《朝鲜新报》公布2014年朝鲜粮产量达571万吨，为近20年来最高值；朴凤柱总理在此次会议上所做的工作报告也将粮食增产作为去年经济工作的亮点。这也间接印证了朝鲜经济的改善。
　　三是朝鲜今年的政策重点是发展经济和改善人民生活。金正恩上台后，将改善人民生活作为巩固其执政基础的重要手段。特别是今年以来，金正恩在多个场合提出解决人民吃饭问题。金正恩在元旦讲话中明确提出“要以农产、畜产和水产为三大支柱解决吃饭问题，将饮食生活水平提升一个层次”。1月30日《劳动新闻》刊发金正恩谈话称，“目前摆在朝鲜面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快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人民为社会主义建设付出了很多，但还没能尽情地享受到富足的生活，我为此难以入睡”。2月18日，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政治局扩大会议再次明确提出要完成“为人民实现富裕和幸福的生活”这一“金正日最重要的遗训和毕生心愿”。朝鲜领导人敢于直面过去羞于启齿的温饱问题，表明朝鲜在解决这一问题上已有相当自信。同时也表明，朝鲜粮食匮乏问题可能已得到缓解，并有希望在几年内得以解决。
　　从此次会议的主要内容——今年的内阁工作和国家预算计划来看，朝鲜今年的政策重点是落实金正恩元旦讲话和劳动党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精神，大力发展经济和改善人民生活。朴凤柱在会上指出，内阁今年的基本任务是以农业、畜牧业、水产业为三大轴，解决人民吃饭问题，提高电力生产，实现冶金工业的主体化。与此同时，朝鲜的国家预算也将重点放到了促进经济发展和提高人民生活上来。在2014年和2015年，朝鲜国家预算支出的46.7%用于国民经济发展，这一比例远高于其他方面的支出，而且比前几年有明显提高。按照朝鲜2015年预算支出计划，朝鲜将分别增加5%的科技部门投资、4.2%的农业开支、6.8%的水产业开支、5.1%的轻工业和国民经济先行部门等工业部门开支、8.7%的基本建设部门开支、9.6%的山林部门开支，以振兴全盘国民经济和改善民生。另外，朝鲜国防费仍旧维持占国家预算支出15.9%的比例，近十年来基本未变。这一比例与美、韩等国相比并不算高（美国2014年国防开支预算占国家总预算的比例约为20%，韩国2013年国防开支占国家总预算的比例约为14.5%），从数额上更是远低于美韩。由于朝鲜的实际军费情况不得而知，西方国家一直诟病朝鲜军费不透明。但至少从目前朝鲜预算分配的重点领域来看，对国防领域的重视程度还是要落后于对经济领域的重视程度。
　　对外展现“灵活”，释放缓和信号
　　此次朝鲜最高人民会议的主要内容集中于经济建设。自2012年朝鲜推行一系列经济改革措施以来（虽然朝鲜避免使用“改革”，而使用“改善”一词，但这是一种政治性的话语策略，其实质内容在中文语境下仍是改革），朝鲜经济可谓尝到了改革的甜头。根据《朝鲜新报》等媒体报道，朝鲜已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圃田担当制”、企业独立经营制等一系列改革措施，其力度超过了2002年的“七一改革措施”。2014年5月，金正恩发表重要讲话，要在全国范围内进一步深化经济改革（有韩国媒体称之为“530措施”）。本次最高人民会议释放的信号也从官方角度印证了朝鲜继续进行经济改革的力度和决心。
　　此次朝鲜最高人民会议也对外释放了某种程度的缓和信号。朝鲜发展经济和提高人民生活需要稳定的周边环境，需要打破目前因核试而面临的严厉国际制裁。如果没有稳定的周边环境和国际经济往来，朝鲜的经济建设目标难以完成。
　　自去年开始，朝鲜展开全方位外交，大力发展或改善与俄罗斯、日本以及西欧、东南亚、非洲等国家与地区的关系，取得了部分成果。但由于朝鲜在关键的核问题上并未松口以及这些国家本身对朝关注度有限，朝鲜的外交也陷入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困境。金正恩在今年的元旦讲话中用数倍于往年的篇幅强调实现朝韩关系转圜，随后朝鲜政府又对美国提议以其暂停核试验换取美韩停止军演。朝鲜虽然尚未在“经济与核武并进政策”上松口，但开始提及暂停核试验问题，表明其立场开始有所变化。随着时日发展以及国际制裁的后续效果日渐显现，不排除朝鲜会在核问题上展现灵活姿态。六方会谈其他各方在对朝核问题坚持原则的基础上，也应对朝鲜展现灵活姿态，避免过度刺激朝鲜甚至无视朝鲜的基本安全需求，为早日重启六方会谈和实现地区局势稳定进行密切沟通，并积极探索建设性的机制化问题解决方案。韩国近日所推动的六方会谈“预备会议”，不失为打破当前朝核问题僵局的一种有益探索。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朝鲜半岛研究室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