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子鉴定”何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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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NA鉴定是一种医学技术,可以运用到司法、医疗等诸多领域,亲子鉴定仅仅是其中一个领域。亲子鉴定的确能在短时间里让“结果”大白于天下,但是这种鉴定的结果却也在无形中伤害了许多人的感情,特别是孩子。
  亲子鉴定不仅仅是父母之间的事,或许它能为成年人在陷入情感、婚姻等僵局时提供一个依据和参考,但是它的对象却直接指向孩子。所以,亲子鉴定常常又成为“伤子鉴定”。
  婚姻专家建议,亲子鉴定应当慎之又慎。无论亲子鉴定的结果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不仅会给其身心发育带来重大的影响,而且也会影响其正常的学习生活。有时,一个不幸的结论甚至可以改变其一生的发展方向……
  小蕾:没有了头发,看你们还拿什么去做鉴定
  那天放学回家,小蕾就嗅到空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
  家里很安静。通常这个时候屋子里应该飘着饭菜香,可今天桌上空空的。爸爸闷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抽烟,烟缸里全是掐断的烟蒂。爸爸从来不敢在屋里抽烟,为了照顾宝贝女儿和太太,他总是很自觉地跑到阳台上,对着天空吞云吐雾的。
  老爸,你胆子好大哟!没大没小的话刚到嘴边,小蕾便紧急刹车,生生地咽了下去。不对劲,爸爸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时的夜幕。
  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的门,小蕾见妈妈正站在窗前。听到女儿的推门声,她把脸侧过去一些。尽管这样,小蕾还是惊讶地发现她的面颊又红又肿,几缕长发湿答答地沾在上面,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爸爸打妈妈!?小蕾吓得差点叫起来。
  第二天一早,惊魂未定的小蕾见爸爸坐在餐桌前喝牛奶,旁边是一张晨报,和往常一样。爸爸说:“小蕾,你过来!”
  爸爸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像深不可测的湖水,让小蕾觉得陌生、害怕。那湖水一开始还是平静的,渐渐地,掀起波澜,一浪高过一浪。看得出,爸爸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淡淡地说:“小蕾,拔几根头发给爸爸。”
  为什么?小蕾觉得奇怪,但她没敢问。此时不是撒娇的时候,她木讷地拔下一根头发,递给爸爸。然后,又是一根,一根。
  “你疯了!”妈妈出现了。只过了一夜,她就好像老了几岁。脸上的红肿褪去了,浮着一个清晰的掌印。
  “是的,我是疯了,才被你骗了这么多年。”爸爸指着僵立在一边的小蕾,大叫,“今天,我就去做亲子鉴定,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亲子鉴定!小蕾心里一抖。
  爸爸拽着手里那几根纤细的头发,如同拽着妻子的罪证。那天,他怒冲冲地摔门而去之后,就再也没回家。
  后来的事情,小蕾是从妈妈的嘴里拼拼凑凑得知的。爸爸提出了离婚,在法庭上他指责妻子婚前行为不检。他出示了由小蕾头发中提取出DNA所做的亲子鉴定报告,报告显示,小蕾非他亲生女儿。但法庭最终没有接受小蕾爸爸的离婚诉讼请求,因为他所提供的亲子鉴定报告并非司法机关认可的专业机构出具,没有法律效力。爸爸败诉了。
  妈妈在对小蕾描述这些时,伤心地哭个不停。最后,她向小蕾要几根头发。她说她要去正规的医院做亲子鉴定,就算离婚,也要让事实还她一个清白。
  小蕾沉默。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扯下几根头发,疼痛顿时布满了整个头皮。
  透过眼泪,看见头发顶端微微地鼓起。小蕾知道那是毛囊,有毛囊的头发才能做DNA鉴定,妈妈刚才特地关照她的。她第一次那么仔细地注视着自己头发的毛囊,小小的,有些发白。它们曾经连接着肌肤和血液,把心跳承载到每一根发梢。它们被那么粗暴那么轻率地连根拔起,连呻吟也来不及。
  小蕾在自己的卧室里转了一圈,裁下一小张宣纸,把头发包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头发如此宝贵,并因此对它们产生了强烈的依恋珍惜的感情,而宣纸的细腻纹理刚好能映衬出它们的黑亮,呵护着它们的柔弱。
  这哪里是头发,它们能拯救一个家庭啊!曾经幸福美满的欢乐之舟或沉或浮,全部维系在它们身上了。如果能让爸爸回来,如果能让家恢复到从前,如果能让生活一帆风顺,远离危机烦恼,即便拔去所有的头发,小蕾也在所不惜啊!
  “到时候,看你爸爸怎么说!”妈妈接过头发,抹去眼泪,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们会离婚吗?”小蕾提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妈妈干脆地回答。小蕾的头皮一麻,一时间她产生了错觉,似乎满头的黑发全部应声折断,悲哀地落了一地。
  第二次开庭,妈妈出示的具有司法效力的DNA鉴定报告给爸爸来了个措手不及,他怀疑这份报告有假,甚至怀疑妈妈买通了技术人员等等。他要重做亲子鉴定,他要亲自目睹技术人员鉴定的全部过程。
  “再做!我必须鉴定清楚她和我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很长时间以来,提到小蕾爸爸已不再说“女儿”,而是很慎重地称“她”。
  听到这句话,小蕾流下了眼泪。眼泪一丝丝地滑到她尖尖小小的下巴处,聚在一处往下滴。她觉得自己的心掉进了冰冷的沼泽,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小蕾失踪了。
  小蕾的失踪让心急如焚的父母放下了你争我斗,走到了一起。寻找小蕾的过程中,他们开始冷静,不由自主地反思。遍寻不着的焦虑让他们重新记忆起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尽管谁也没说,但彼此都有些后悔起来。
  一个星期后,他们在郊区的一个桥洞里找到了她。
  那个桥洞很脏,小蕾蜷缩在那儿像一只流浪的猫。看见她的时候,爸爸妈妈惊呆了,小蕾的一头秀发不见了!如果不仔细看那熟悉的秀气的五官,他们真不敢相信这个顶着光秃秃脑袋的小家伙就是自己乖巧甜美的女儿。
  “别过来,别过来,我哪儿也不去!”小蕾用力地向后退缩,想把自己嵌入水泥柱里似的。她不让人靠近,她甩着双手拼命地大叫,“我不去做鉴定,不去!”
  继而,她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们来晚了。”她得意地摸摸脑袋说,“看,头发没了,一根也没了,看你们还拿什么去鉴定!”
  “哎呀,血液也能做鉴定的,怎么办,怎么办?!”小蕾想到了什么,惊恐万状地发抖,“我忘记了,我应该把身上的血全部放光的,拿刀来,快点拿刀来……”
  小蕾的爸爸妈妈站在桥洞边,呆呆地看着几近疯魔的女儿,悔得肠子也青了,欲哭无泪……
  最终,小蕾的爸爸放弃了做亲子鉴定的念头,和妻子之间的误解也渐渐消除了;而小蕾患上了忧郁症,经心理医生的精心治疗,一年后才彻底好转,重新返回校园。
  罗盛盛:一切都不可靠。现在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罗盛盛早已习惯了父母之间的吵闹。
  上幼儿园时他去奶奶家,奶奶问起家里的事,小罗盛盛把手往后一背,说,他们俩啊,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把大人们逗得前俯后仰。
  长大后的罗盛盛懂事不少,他不再提自己父母吵架的事了,他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
  见多了风风雨雨,念中学后的罗盛盛更是老练许多。即便父母的唇枪舌剑升级到拳脚相加,他也不再害怕慌张。最多从自己的小房间里伸出头来吼一声,轻点,我要做功课!
  吵吧吵吧,反正天塌不下来。罗盛盛常常这么想。
  这样的生活热热闹闹地过了很久。没想到,有朝一日“天”竟然真的塌下来了。
  爸爸提出离婚。妈妈毫不示弱,离就离,谁离开谁不过啦!
  一到傍晚,争吵便和往常一样自动偃旗息鼓。妈妈扎上围裙拣菜做饭,爸爸一瞅着窗外天黑了,噌噌地跑下去把罗盛盛的新山地车扛到六楼来。罗盛盛松了口气,以为这个倒霉的话题可以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却愈演愈烈。
  在离婚的问题上,爸爸妈妈是统一的,没有异议。但是围绕着儿子和房子的归属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妈妈说,谁带儿子房子就归谁。
  爸爸说,儿子当然应该跟着我。你没有文化,整天就知道跳舞搓麻将。
  我是没文化,否则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外地人。妈妈说,让盛盛自己选吧。
  两个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在罗盛盛的身上,罗盛盛感到厌烦透了。他觉得此时自己成了一个砝码,一个长着脑袋和四肢的奇形怪状的砝码。
  一边是爸爸热切的眼神,一边是妈妈稳操胜券的笑容。罗盛盛把眼睛一闭,说:“我跟爸爸。”
  妈妈大吃一惊,面色铁青噎了半天:“反正事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妨告诉你真相吧。”她又停了停,下定决心地甩出一张王牌:“他不是你爸爸!”
  当爸爸从巨大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时,摇着头笑了。他差点儿笑出眼泪来,神情很有些鄙夷:“胡说八道什么!知道你想要房子,但你也不必如此不择手段呀。”
  罗盛盛也以为妈妈是气糊涂了。妈妈慢悠悠地长吁一口气,像是把多年来积郁着的压力全部释放了出来:“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就去做亲子鉴定,看看这个儿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亲子鉴定报告出来那天,他们三人一起去司法鉴定所。爸爸的气色很疲惫,好像已经预知了鉴定结果。他看出来了,妻子并非胡闹,而真是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妻子麻利地拆开信封,看也不看就把那张纸往他面前送。这让他最后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幻灭了。爸爸没看那纸,罗盛盛也没看。妈妈倨傲的神情在罗盛盛看来像一个正在宣判爸爸死刑的女法官,冷漠得有些可憎。而爸爸则面无血色一脸茫然。爸爸的目光散乱着,最后集中到罗盛盛的脸上,很久很久。罗盛盛从没见过爸爸这样的目光,惶恐无助得像一个走失的小孩的神情。
  “难道,你不是我的儿子?”爸爸喃喃自语,他的五官在奇怪地扭曲颤抖。罗盛盛联想到科幻片中那种超邪恶的魔力,当人不幸被它攫取时,生命和血液顷刻之间便被吸吮干净,只剩下空瘪的皮囊,非常恐怖。
  罗盛盛别过脸去。
  夫妻之间的欺骗和不忠,本来是一种罪错,但在反目为仇、分道扬镳的时候,竟然可以变成进攻的利器,毫无顾忌地刺向对方的要害。这种冷漠和残忍即便产生在自己母亲的身上,罗盛盛仍然感到寒冷。
  此时,他们正站在街心花园的树下。树像一把大伞,四周向下垂荡着一团一团淡紫色的花,那些细小的花瓣密密麻麻的,在阳光下张扬着春天的灿烂,张扬着生命的无忧无虑。罗盛盛的心底突然泛起尖锐的恨意和疼痛。
  “骗子,骗子,全都是骗子!”罗盛盛在空中胡乱抓下一把花,用脚跟跺得粉碎,然后拔腿就跑……
  爸爸妈妈离婚了,罗盛盛跟着妈妈继续留在那套房子里生活。罗盛盛变了,他不再去上学,整天泡在网吧里,有时通宵不回家。
  一个月后,罗盛盛在网吧遇见了爸爸。爸爸刚刚大病过一场,形容憔悴,眼窝都深陷进去。亲子鉴定带给爸爸的打击是巨大的,这种耻辱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罗盛盛心里一顿,随即大声打起了哈哈:“呀,这么巧!”
  爸爸注意到他的语气,苦笑了一下:“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们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现在都不读书了。”
  “是啊,您别管我。您没必要是吧,多累呀。”罗盛盛言下之意你不是我爸爸,凭什么管我。其实罗盛盛根本不想这么说话的。看见爸爸的第一眼他就想哭。他想扑进爸爸的怀里说,爸爸我想你!但是罗盛盛15岁了,他不能那么幼稚地娘娘腔,他必须把自己的眼泪压回去,像一个硬朗的男子汉那样。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笑,笑得油腔滑调,还刻薄地说话。
  罗盛盛注意到爸爸离开网吧时的背影,他佝偻着身子,好像猛然矮掉一截。
  罗盛盛朝相反方向跑去,到网吧狭小的厕所里痛哭起来。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让湍急的水流声盖住了哭声。在臭气冲天和逼仄的空间里,少年罗盛盛撕心裂肺地哭得一塌糊涂。
  哭过这一次后,罗盛盛变得更加玩世不恭起来。
  他仍然不上学,仍然在网吧和大街上混。他还认了一个刚刑满释放的人做大哥。渐渐地,他难得回家一次。
  有一次,罗盛盛回家问妈妈要钱。把钱揣进裤兜后,他问妈妈,这个秘密既然你已经隐瞒了十几年,为什么又要主动挑开?难道就是为了离婚后不让爸爸得到这房子吗?
  不等妈妈回答,罗盛盛又笑嘻嘻地说,哎,我们也去做个亲子鉴定吧,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生身母亲。
  你脑子进水啦?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这还会有假?
  不一定。罗盛盛仰面看了一下天花板,眨巴着眼睛说,家可以不是家,爸爸可以不是爸爸。要知道,一切都存在着不确定性,一切都是不可靠的。
  所以,现在我谁也不信!说完,他扬长而去。
  
  蒋依萌:揣着一张鉴定报告,你对我的爱还会和以前一样纯粹吗
  “小人精”,是爸爸对蒋依萌的爱称。
  从小,蒋依萌就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偶尔,妈妈和爸爸拌嘴,她总是旗帜鲜明地站在爸爸这一边。不过,爸妈很少红脸,爸爸在欧洲呆了许多年,举手投足之间很有绅士风度,还常常把“lady frist”(女士优先)挂嘴边。
  “小人精”的另一层意思,是指蒋依萌的聪明伶俐。她大眼睛一骨碌,就能揣摩出大人的意图。爸爸常感叹说,你是我肚里的小虫啊,怎么我想的你全知道,真怕了你啦!
  这一回,尽管爸爸不动声色,蒋依萌还是“钻”到他的肚子里,把他的想法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一摸,蒋依萌吓了一大跳!
  事情要从冯叔叔讲起。冯叔叔是他家的贵客。他是爸爸妈妈的大学同学,一个交往了近20年的好朋友。早在幼儿园时,蒋依萌就从爸爸妈妈的相册里认识了他。冯叔叔十几年前离开上海去新加坡定居,现在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总。冯叔叔很慷慨,他给蒋依萌带来了新款的全套芭比娃娃。这简直太昂贵了,蒋依萌欣喜若狂,小鸟一样围着冯叔叔前前后后转个不停,小嘴抹了蜜似的甜。
  午饭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一个保险推销员敲开了房门,冲着冯叔叔和妈妈微笑:“先生太太,给孩子买一份成长保险吧?有一种……”
  推销员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爸爸拎着啤酒回来了。蒋依萌再也憋不住,乐得前俯后仰,指着站在门口的爸爸,一脸坏笑地说,你得重新说一遍,看,这才是我爸爸,哈哈!
  啊,是吗?我以为……推销员抓抓脑袋,看看冯叔叔又看看蒋依萌,自嘲道,你俩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爸爸笑着把推销员赶了出去。转身关门的时候,他的笑容不见了,脸色阴沉,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一切都被蒋依萌看在了眼里。
  饭桌上,大家不免提起过去。
  “小丫头,想当年你爸在国外,还是我陪你妈进的产房。我还替你换过尿布呢!”冯叔叔非常喜欢蒋依萌。他提出等过两年蒋依萌初中毕业了,就接她去新加坡念书。
  “好啊好啊!”蒋依萌开心得拍起手来。眼一抬,发现爸爸的笑容有些僵硬,声音便自然轻下来。席间,爸爸陪客人喝了些酒,还不停地劝酒夹菜,显得十分热情,但他的眉宇间分明藏着心事。在打量着妻子、女儿和客人时,那心事便从他的眼神里漏出来,这都被“小人精”蒋依萌一一捕捉到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纵然“小人精”蒋依萌再聪明,她也料不到爸爸的心田正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那层层的疑团叠成了重重的旋涡,而这个旋涡的中心深处,便是她蒋依萌。
  当年,他们的恋情遭到了爸爸家里的激烈反对,为了阻止他们结婚,奶奶迅速办好了留学手续,一张机票把儿子送去了遥远的国度。临走前,爸爸托付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冯叔叔照顾妻子。不久,妈妈发现自己怀孕了,倔强的她不想让婆婆知道,就瞒着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丈夫。她只是告诉他,我在为你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直到这份特殊的礼物就快降临时,大洋彼岸的爸爸才接到了冯叔叔的电话。冯叔叔激动地大叫,你要做爸爸啦,要做爸爸啦……
   蒋依萌是在爸爸的博客里读到这些文字的。
   爸爸有写博客的习惯。机灵的蒋依萌一年前无意间得知了博客的地址和密码,她把它们记在一张小纸片上,藏在毛绒熊的耳朵夹缝里。一年来她从未使用过这张小纸片,她克制着小女生的好奇心,不停地告诫自己,不看,不许偷看!
  但爸爸眉宇间越来越浓郁的心事,让蒋依萌再也忍不住。一天晚上,爸爸妈妈出去喝同事的喜酒,蒋依萌借口不舒服留在家里,她打开了爸爸的博客。
  爸爸竟然怀疑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甚至准备做亲生鉴定!
  在他的文件夹里,已经收集了不少关于亲子鉴定的宣传资料:如果您是一位憔悴而枯槁的父亲;如果在和别人的调侃中常有意无意听到别人说孩子不像自己,而您自身的感觉也是如此;如果您为妻子在怀孕前后的不检点之嫌而充满疑虑;如果您曾经为孩子的突然降生而感到惊讶……疑气积久则伤身。请选择科学的 DNA 鉴定,通过科技了解真相,维护自己合法的知情权。揭开心中疑虑,冷静理智地解决矛盾……
  “小人精”蒋依萌病了,发高烧住进了医院。
  睡在病床上的蒋依萌头上敷着冰袋,胳膊上打着点滴。雪白的床单下她的身子又薄又小,楚楚可怜。
  “妈妈,把我的芭比娃娃拿来。”虽然听上去像病孩子的无理取闹,但妈妈还是立刻回家替她取。
  妈妈前脚刚走,蒋依萌就哭了,无声地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向下落。爸爸急坏了,一迭声地说,“小人精”你要什么,要什么,你说啊。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蒋依萌哇一声哭喊出来。
  “小人精”你烧糊涂了吧,爸爸在这儿呢!
  “你不是,你不是我的爸爸!”蒋依萌的双眼因为高烧而灼灼发亮。“小人精”是聪明的勇敢的,她从来不会被困难吓倒,她要积极迎战,把困难打趴下。
  蒋依萌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盯视着尴尬的爸爸:“这些天你不是一直想弄明白,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爸爸吗?我告诉你答案吧,你不是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他是光明磊落的,是智慧潇洒的,是充满自信的。根本不会像你这样疑神疑鬼,小肚鸡肠,庸人自扰!”蒋依萌憋了一肚子的话,她打算豁出去了。
  你?爸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蒋依萌的脸蛋红通通的,她说,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一件金银饰品,你可以拿到老凤祥银楼里,请师傅在显微镜下看一看,是真的就当做宝贝,是假的就丢到垃圾桶里去。
  “我爱你,我一直把你当做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妈妈爱你,她的心中一片透明,只有这个家,只有你和我。然而你却在怀疑,莫须有地怀疑妈妈怀疑我,这公平吗?”蒋依萌掩面痛哭,“爸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也许,握着一张鉴定报告,你才会觉得踏实,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我爱妈妈。但是,这种爱,还会和以前一样吗?”蒋依萌从病床边费力地拎起书包,掏出一封信,递给爸爸。
  “这是两天前邮递员送来的,本来我想烧掉它的。现在,还是给你吧。”爸爸接过信,信封上赫然印着“×××信息技术咨询公司DNA实验室”的字样。
  蒋依萌的爸爸没有拆开那信,而是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他一边撕一边说,“小人精”,谢谢你给老爸上了一课。谢谢……
  妈妈拿着芭比娃娃气吁吁地跑来,见父女俩眼睛都红红的,奇怪地问道:“咦,你们怎么啦?”
  蒋依萌和爸爸对视了一下,会心地笑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就不告诉你!”
  
  玫玫: 我明白了,只有爱,才是唯一的最权威的鉴定师
  校门口一个角落里,玫玫在等爸爸。今天学校要召开小初一新生的第一次家长会。
  校门敞开着,喇叭里正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感觉像一个欢快的节日。这所初中规模很大,运动场、实验室、体操房、游泳馆等应有尽有,让还戴着红领巾的同学们新鲜不已。家长们陆陆续续地步入校园,同学们一个一个像小鸟似的扑上去,亲热地带着他们参观新校园。
  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爸爸还没来。还有15分钟,家长会就要开始了。学校有公用电话,要在平时,她完全可以打爸爸的手机。但她没打,她愿意这样等待。她想,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等待吧。
  在同学和家长们的欢声笑语中,玫玫等待着爸爸……
  两年前玫玫的妈妈患了重病,目睹生命的脆弱会令人更加彼此珍惜。妈妈去世后,玫玫和爸爸相濡以沫地生活着,生活平静而温馨。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给玫玫一条叫“sunlight”(阳光)的小狗,金头黑背,比铅笔盒大不了多少,可爱极了。每天晚上,爸爸牵着玫玫的手,十指交叉相握,玫玫牵着sunlight,他们一起去散步。
  多么美好的时光啊!然而不久前,平静被打破了。
  事情起因于一份遗嘱。远在美国的奶奶寄来一封遗嘱,对她的遗产提前进行了安排:所有的遗产一分为二,一半由子女平均分配,另一半单独赠送给她最疼爱的孙女儿玫玫。
  “不行,我们家的财产怎么能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呢!”玫玫的伯伯,也就是玫玫爸爸的亲哥哥不同意,“按理说你们的家事也不必我们来管,但现在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让事实来说话。”
  伯伯说,玫玫根本不是弟弟和弟媳生的小孩,极有可能是弟媳去云南贫困山区支教那年领养的弃婴。婶婶也十分激动,说她去医院探望病重的玫玫妈时,看过她的病历,上头白纸黑字明明记录着她患有不孕不育症!
  婶婶扯着吓呆了的玫玫来到镜子前,你看你看,这孩子的眉眼哪一点儿像我们家的人啊。
  爸爸和他们争吵起来了。玫玫第一次看见爸爸如此愤怒,他的眼睛如燃烧的火球在玻璃镜片后面突凸着,像要把镜片炸裂。他一把搂过玫玫:“玫玫就是我的孩子,不许你们胡说!”
  “简单得很。你去做一个亲子鉴定。”伯伯慢条斯理地说,“如果玫玫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一半财产就归她;如果不是,就把真相告诉老太太,让她修改遗嘱。”
  那天从伯伯家出来后,爸爸的脸一直十分阴沉。
  玫玫不敢说话。没想到一向喜欢自己的伯伯婶婶为了钱会立刻翻脸,她很想对爸爸说,走,咱们现在就去做个鉴定,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但她心里更多的是不安,是害怕。在过电影似的把伯伯和婶婶的话回放了一遍又一遍后,玫玫越来越恐慌:难道,我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晚上,爸爸叫玫玫带上sunlight去散步。她惊奇地问道:“还散步啊?”
  “为什么不?”爸爸一笑。
  玫玫赶紧低下头去,sunlight正咬着她的裤脚,撒娇地哼哼叽叽。玫玫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爸爸伸过手,张开五指握住她的手:“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丫头!”
  “爸爸,你去做鉴定吗?” 玫玫想过了,如果爸爸说做,那表明自己肯定是他的孩子;如果爸爸坚持不做,就说明伯伯婶婶并非捕风捉影,她可能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弃婴!
  “亲子鉴定?不做!没这个必要!”爸爸干脆地说。他一把抱起sunlight,打着哈哈说,“瞧,sunlight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难道也要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爸爸……”玫玫内心复杂极了,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其实,她更想问的问题是,爸爸,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但是,玫玫不敢问。
  昨晚,伯伯和婶婶来找爸爸,要他拿出证明血缘关系的亲子鉴定报告。他们不依不饶,一直闹到半夜还不肯离开,说,要么拿出亲子鉴定报告,要么放弃遗嘱中的财产。婶婶还阴阳怪气地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女儿,做一个鉴定怕什么!”
  “行。明天,我一定给你们最后答复!”爸爸最后表态说。
  ……所以,今天开完家长会后,爸爸一定会带自己去做亲子鉴定,因为他必须给伯伯婶婶一个答复。
  玫玫想像着,那个鉴定报告上一定会有一个“√”或者一个“×”,就像考卷里的是非判断题一样。对或错,是与非,所有的秘密全部将由一个机械的符号来揭示,所有的快乐或痛苦也将由这个冰冷的符号拉开帷幕。
  想到早已逝去的妈妈,此时,她慈爱的笑容就浮现在面前,触手可及。玫玫暗暗地哭了。
  喇叭里在催促校园里的家长进入会议室,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多人从玫玫面前匆匆地走过,像一阵阵快乐的轻风。没人注意到这个在角落里饮泣的女孩。
  “玫玫,我来了!”是爸爸!他的眼镜都快凑到她脸上了,正逗她乐,“哭鼻子啦?我才迟到一小会儿,别这么小气啊!”
  “不是的。”玫玫鼓起勇气问,“爸爸,家长会后我们是不是去做那个啊?”
  “哪个?”
  “……就是那个鉴定啊。”玫玫吞吞吐吐地说。
  “哦,那个亲子鉴定啊,早就做好了!”爸爸爽朗地笑了。看着玫玫迷惑不解的样子,他笑得更开心了。
  “把手伸过来。”过了一会儿,爸爸收住笑容。他握住玫玫的手腕,把她的小手举得高高的。然后他张开五指,深深地嵌入,合拢。现在,他们两手相握,十指相扣,共同的体温,共同的情感,共同的心跳,紧握在他们的掌心之中。
  “这,就是亲子鉴定!”爸爸一脸严肃地对玫玫说,从前、现在、将来,你一直都是我的女儿,我就是你的爸爸!你要记住,只有爱,才是唯一的最权威的鉴定师。
  后来,爸爸放弃了那份遗嘱。再后来,奶奶并没有如伯伯婶婶所愿修改遗嘱,仍然坚持把那份财产赠给玫玫——这些,玫玫都是听说的。对于自己究竟是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这一个问题,她早已不再关心。当然,她更不关心遗嘱或财产。
  因为,玫玫已经从爸爸那里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相关链接:
  1. 1992年,全国最高法院曾批示DNA检测技术可以用到民事案件的“亲子鉴定”中。2005年,某技术中心做亲子鉴定3000例,2006年为4000多例。据相关部门统计,我国亲子鉴定的数量正以每年20%以上的平均速度递增。一些城市的增长速度达到了40%至50%。在南京,甚至还曾出现亲子鉴定“爆棚”现象。
  2. 2006年的新春佳节,一个被鉴定出与父亲没有血缘关系的中学生小炜在留下遗书后从高楼顶处一跃而下。她在遗书中写道:“在法庭上,爸爸自始至终都没有朝我看一眼,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转眼之间,亲人成了陌路……”
  3. 2007年2月,德国联邦宪法法院裁定,未经孩子及母亲同意,所进行的亲子鉴定不被法律承认,因为它损害了孩子的信息自主权。
  4. 有消息称,我国一些法院日前在审理离婚案件时,就涉及有关亲子鉴定的内容规定,如夫妻一方不同意亲子鉴定,或未成年人不同意的,不再采取强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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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谢斌    有心人会发现,陈吉一大早从浦丰村赶来,但骑车经过妙山中学门口时却并不顺势一弯进入校门,而是继续前行。他熟门熟路地右拐,向南,再右拐,在经过一块小小的水泥地之后,才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户村民家的大门口。  “咚,咚,咚!”敲过三下门之后,他便开始静静地等待。  四五分钟后,大门开了,迎接他的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容十分清秀的同班男生谢斌。他亲热地叫了声:“阿谢!”对方则轻轻地“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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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静下来的时候,我就想起父亲,想起他和他的那头牛共同拉着的那截岁月。  实行包产到户的那年,还是壮年的父亲用两瓶汾酒走生产队长的“后门”,分到了他最喜欢的一头牛。这头牛两岁半就上套了。黑黑的绒毛,白白的脑心,尖尖的骨角,一副有力气能干活的样子,着实招人喜欢。父亲把它当成自己兄弟,还给它起个名字叫黑白花。  父亲选个阳光最好的日子,在靠院墙的地方搭建了一个漂亮的牛舍,竟然还铺上了厚厚的地板。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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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今天下午金老师要出去开会,你们要遵守纪律,特别是午睡,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有精神,知道吗?”  “知——道——了!”全班异口同声。  “陆冰蕾,午睡时就由你负责一下,督促大家好好休息。”金老师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大班长。  “OK!没问题!”陆冰蕾一脸自信。  “丁零零……”午睡铃声清脆地敲响了。  “同学们赶快回到座位上,静下来,准备午睡了。”陆班长捧起一本《淘气包马小跳》走到了讲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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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我是一个小小的幻想家,我生活在自己无边无际的想像里。像是进行着一个又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旅程,停靠在我希望停靠的任何地方。    第一站,和晴来的重逢    有人说,别离原本就是为了重遇。无论分手的时候是多么决绝或无奈,无论分手后是相隔千山万水或是音信断绝,只要缘分再现,命运自会做出安排。  停靠在这一站的我是漆代,故事的男主角是晴来。我和晴来曾经彼此倾心却无缘在一起。  可是此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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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周杰伦:《七里香》    “超女”丁晓芸    她那随风飘散的头发  和灿烂的笑容  像一朵盛开的海葵  谁不知道丁晓芸呢  黑色的方框眼镜  酷似周笔畅的气质和神情  是校园里一道耀眼的风景线    本校“梦之队”女主唱  众目睽睽的“超女”  让全校的美女们黯然失色  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唱歌的  音乐天使丁晓芸  一切都是那样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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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河里黄麻泡得太多,密密匝匝的鱼游到水面来吸气。邻居金山哥叉到一尾九斤多的金色鲤鱼。  第二件,入秋刮了一场怪风,我家屋顶的瓦片被风揭走很多,有几片落下来,正好盖在对面何家屋顶上。  第三件,村民送葬,我抢鞭炮玩,一挂没踩熄的鞭炮掖进口袋,把新棉袄炸出黑糊糊的大洞,父亲请我吃了“竹条炒肉”。  第四件,我转学到长荆小学,上课时被老师缴走一本《绿野仙踪》,我足足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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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家门策尔博士患上绝症,他忍受不了疾病的折磨,便跳海自杀。荒岛上的一只老猩猩看见了,舍命救起了他,把他带到自己的洞穴里。门策尔博士苏醒过来,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愤怒地斥问猩猩:“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一条生命啊!我怎么能眼看着鲜活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呢?”  “可是,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了,在当今文明社会里,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请问:你所说的文明,也包括我的荒岛吗?”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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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离开世世代代的土地  伫立在故乡的山垭口  挥一路汗水  洒一串阳光  种下对妈妈的思念  我对爸爸的期待与盼望    从此,黄昏与我做伴  黎明同我为伍  梦中回回是白杨树    那飘曳的树叶    那伸展的树枝  爸爸,何时才能  让我的期待、盼望  长成一棵会飞的白杨树籽  飘落在你去的土地上    岁月给妈妈雕上了皱纹  时间伸长了我的身体  定格的是  我们越盼越浓的思念和期待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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