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雄风

来源 :啄木鸟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qq346278056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引 子


  山村的夜,黑得不着边际,几个人趴在路边的草地里,凝望着一条小路和小路尽头的那三间瓦房。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刮在脸上身上,让人浑身颤抖、手脚发麻,有人抵不住两手搓出声来。
  “别出动静!”领头的低声喝道。
  大家不再出声。
  此时,一个黑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小路上,鬼鬼祟祟地向三间瓦房走去,一直走进院落里。
  “行动!”趴在草地里的领头人,携着几条人影蹿出草地,直奔三间瓦房而去。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从三间瓦房里押出一个男人来,匆匆钻进刚刚开过来的一辆警车,呼啸而去。
  领头的掏出手机,发现这个诈骗逃犯的落网时间是2016年1月6日23时30分。
  这个领头的是谁?他就是辽宁省岫岩满族自治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王大伟。一个雄风般的追逃者。
  为了追逃,从警十七年来,王大伟几乎放弃了所有节假日,累计一下,每年在家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逃犯也是人,也要为子女操心,为老人尽孝。他们在节假日里,最想见的人就是亲人。因此,节假日顺理成章成了王大伟追逃的最佳节点。为了追逃,他时常变换着“邮递员”、“皮货商”、“玉器商”等多种身份;为了追逃,他的足迹辗转全国各地,学会了江苏话、四川话、福建话等多种方言;为了追逃,他随身携带着多个手机,里面保存着岫岩周边三百多个逃犯的资料。战友们都说他是雄风般的追逃者,逃犯们则说他是雄风般的“追命鬼”,只要被他盯上,就算一脚踏进了监狱的大门。
  好一个王大伟,他凭着丰富的追逃经验,亲手抓获了五百多个形形色色的逃犯,创下了共和国刑警个人追逃率的新高。

想当亨特的少年


  王大伟出生在岫岩县城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早年毕业于长春地质学院,是一家镁矿公司的工程师,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属于单位里的骨干。王大伟从小就崇拜父亲,更喜欢他那些罗盘、指南针、三角尺什么的,它们是他儿童时代最好的玩具。那时候,父亲总喜欢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小破孩儿,你也喜欢这个?好,等你长大了,也当一个有专业技能的人。听我的没错!”每逢这时,母亲就立在一旁望着这爷俩儿,脸上绽放着满足的笑容。母亲只是丝绸厂的一名挡车工,大家都叫她王丝绸。她文化低却觉悟高,总是把别人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由于父母在小城里人缘好、口碑好,王大伟每每走在大街上,常常自豪得像只小公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王大伟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出了一件大事儿。腊月的一天晚上,母亲流着眼泪告诉他,父亲在河北保定被人扣押了。原来,父亲陪一个朋友去河北办事,谁知这位朋友半路上碰到了债主,那债主跟父亲的朋友要钱,父亲的朋友当时就把父亲当人质押在了保定,自己却跑路了。他们让母亲赶紧凑钱赎人,否则就对父亲不客气。王大伟听后,十四岁的他二话不说,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驮着母亲,马上奔走于司法部门之间。可那时候的法制不像现在这么健全,他们无凭无据,也是投诉无门。大街上的冰像镜子一样,在寒风里闪闪发光,一不小心,他和母亲双双摔倒在冰路上,手脚血丝糊拉。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办年货、贴对子,唯独他家冷冷清清。腊月二十九那天,保定那边再次打来电话,让家里凑钱去赎父亲。王大伟问母亲:“父亲啥意见?”母亲说:“你父亲是个倔老头子,他宁愿死在那儿,也不会同意拿钱的,你听他的,黄花菜都凉了。”王大伟说:“咱家也没钱呀。”母亲说:“借呀。”于是,王大伟和母亲只得在大过年里,走亲戚找朋友,好不容易把钱凑够了。正月初六,当王大伟和母亲赶到保定时,看到父亲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想蹲,蹲不下,想站,又站不起来,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一瞬间,王大伟的心都碎了。父亲的这段遭遇,让他幼小的心灵饱尝了骨肉分离的滋味。也许就从那一刻起,他萌生了长大当警察的念头,为像父亲一样的老百姓伸张正义,惩罚坏人。
  树怕伤皮,人怕伤心。直到现在每当王大伟想起这些沉重的往事,眼角依旧会泪光闪烁。但他的倔劲儿,却让他内心波澜不惊。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开始发奋学习,可无论怎么学,成绩总是一般。同学们都说他是一只小笨鸟,他想笨鸟也行,笨鸟先飞嘛,可他总飞不起来。就拿中考来说,有的考上了重点高中,有的考上了普通高中,可他一样也没考上。父亲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歪着脑袋问他:“你到底是不是那块料,继续念,还是不念?”儿子说:“念,我还想当警察呢。”父亲见儿子倔劲上来了,就一咬牙一跺脚,啪地甩给儿子五千块钱,让儿子念上了可以议价的高中。
  一天,母亲对儿子说:“大伟啊,咱念的可是议价呀,你得心里有数。”王大伟立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使劲儿点点头。打那以后,王大伟连电影也不看了,他像一条虫子,整天钻到了书本里。转眼三年过去了,王大伟如愿地考上了辽宁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公安情报信息专业。有人说,考上警校,就等于拿到了铁饭碗。可王大伟想,光拿到了铁饭碗有什么用?父亲当年不是让他当一个有专业技能的人吗,他也这么想。小时候,王大伟曾看过一部电视剧叫《神探亨特》,亨特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一名警员,他可以坐在计算机前,一阵噼里啪啦,就查出嫌疑人的相關信息。王大伟非常仰慕他,于是开始主动学习起计算机逻辑运算、数据分析等课程,有时为钻研一个问题,常常废寝忘食,彻夜不眠。就这样,毕业那年,曾经成绩平平的他被评为辽宁省优秀大学生。
  现在说来,昔日在警校所学的专业知识,不仅为王大伟日后的追逃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而且让他从中得到了很多历练与提升。
  王大伟经常对身边的战友说:“人在历练自己时,挫折也是财富。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才会咬紧牙关,继续自己的人生追求。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天底下的逃犯都抓净,让社会更和谐,让世界更美好!”

功与过的启示


  1998年9月,王大伟从警校毕业了,被分配到岫岩公安局刑侦大队专案队。当年年底,岫岩县雅河乡于岭村佟书记十岁的儿子被人杀死在家中,大队人马迅速集结,走访调查全线铺开。两天下来,村民许志强的犯罪嫌疑直线上升。然而,他潜逃了。但种种迹象表明许志强没有跑远,就藏在附近的大山里。经过大规模的搜山行动,许志强被刑警们从密林里找了出来,被带到了公安局讯问室。许志强眨巴着眼睛,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刑警们急眼了,想方设法找证据,许志强满脸汗水,却硬是“扛”着,也没交代杀人的事儿,此时连大家感觉这个案子不像他干的,准备放人。连续三天玩命的工作,弄得大家人困马乏,筋疲力尽。这时候,领导把王大伟叫到了办公室说:“大伟呀,把许志强交给你了,你跟他好好唠唠,别让他出去瞎咧咧。”
  接活儿后,王大伟就把许志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找来一块湿毛巾为他擦净了脸上的污垢和汗水,沏上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唠,逮着什么话题唠什么话题,差不多唠了一整天。许志强心想,王大伟这个警校毕业生挺实在,心眼也好,值得相处。
  得到了许志强的信任,王大伟便灵机一动,换了话题:“大哥呀,我佩服你是一条汉子,汉子就要勇于担当。我以前在警校里学过微量物证,说的是,一个人到任何一个空间,都会把自己身上的微量粉尘带到这个空间里,而这个空间的微量粉尘,也会遗留在这个人的身上。如果你真的没杀人,谁也不会认定你杀人了,但如果你真的杀人了,即使不承认,刑侦专家也会用你身上的微量粉尘进行鉴定。到时哪怕是零口供,也能认定你杀人的事儿。”许志强说:“真的假的?这么神!”王大伟一看他神色紧张,话里有话,就觉得有门儿。继续说:“要不,我给你采一下指纹,如果你没杀人就是没杀人,如果你杀人了就是杀人了,这种事儿你怎么‘扛’,都不好使。”许志强说:“你不用弄指纹了,这事儿是我干的。以前,我老觉得佟书记家里有点儿好玩意儿。那天,我去他家偷东西,正在节骨眼上,他十岁的儿子回来了。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他爸车子没气了,让我帮他找个气门芯,还骗他帮我一起找。他正在找的时候,我一时蒙了心志,拎起他家的铁锤,两下就把他脑袋砸开花了。当时,我吓得要命,顺着后山一头扎进了林子里……”听他说到这里,王大伟随即掏出手铐铐住了他。许志强说:“铐吧,兄弟,谁叫咱们犯了事儿呢。”
  案子告破后,领导在大会上隆重表扬了王大伟。
  王大伟感觉自己有点儿坐不住椅子了,心里美得不行。紧接着,佟书记请刑侦大队侦查员吃猪肉炖粉条子,满屋子热气腾腾,肉香四溢。大家纷纷向王大伟敬酒,他破例地喝了几口酒。佟书记喝到高兴时,当场从兜里掏出了五十元钱,作为奖金塞到王大伟衣兜里。那时候的五十元钱,绝非一般意义。王大伟再三推托不要,大家都劝他接下,那可是佟书记的一片心意啊。
  通过侦破这起许志强杀人案,王大伟突然萌生了在事业上大干一番的想法。
  1999年的夏天,岫岩县城发生了系列摩托车被盗案,当过特种兵的犯罪嫌疑人刘双潜逃了。根据群众举报,刘双在盖县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领导在物色抓逃人选时,觉得王大伟追逃有一套,就派他带着民警去盖县抓刘双。王大伟当时立下军令狀,一定要把刘双抓回来。傍晚时分,王大伟等人到了盖县,直扑刘双的落脚点,像吃面条一样顺溜地抓获成功。为防刘双脱逃,民警们把他两手反铐在背后,带到招待所的一间屋子里,让他靠窗台站着。他们则分别坐在床上啃面包充饥,希望尽快返回岫岩。队里得知他们成功抓获了刘双,于是在一家饭店备下了酒菜,准备为他们庆功。谁知,刘双这小子狡猾异常,他猫着腰,一脚蹬在水泥墙上,凭借一股巨大的爆发力,蹭地一下蹿出屋子跑到了楼下。王大伟等人扔下面包就去追刘双,可刘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煮熟的鸭子飞了,王大伟等人沮丧得要死。回到队里,领导对王大伟好一顿臭骂:“我以为你小子挺厉害呢,原来那个案子是撞大运撞上的,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王大伟一下子跌进人生的低谷,好一段时间打不起精神。
  当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说来就来了。雪后不久,岫岩县石庙子乡发生一起家族式群殴事件,一人在群殴中死亡。事儿闹大了,参与群殴的犯罪嫌疑人纷纷逃跑。王大伟奉命跟副大队长朱承捷去凤城市青城子大山里抓人。他们走一路抓一路,但有一个重要逃犯钻到了陡峭的山崖里。朱承捷望着陡峭的山崖问王大伟:“太危险了,抓不抓?”王大伟说:“抓,不抓留他当祖宗啊。”于是,他们顶着飞舞的积雪,直奔山崖去了。王大伟在攀崖时,一脚不慎,踩到了松动的岩石上,人跟岩石一起滚到了山崖下。醒来时,他往大腿疼痛处一摸,摸出一手血来,当时他感觉手上的血和地上的雪,在眼前腾起一阵血色雄风,正离他浩荡远去。朱承捷见他负了伤,立马叫人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脸摔坏了,腿摔坏了,脾摔坏了,只好转院。躺在沈阳的医院里,王大伟在接受治疗的同时,整天紧锁着眉头,眯缝着眼睛,想了很多,也想了很远。自己刚刚参加工作,有过功,有过过,功曾让自己沾沾自喜,过曾让自己懊恼不已,其实功与过往往就差一丁点儿距离,然而就是这一丁点儿距离,包含了成功与失败等诸多因素。人这辈子,做错事儿不是都可以重来的,以后凡事必须缜密思考,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功。
  就这样,王大伟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月,这才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回到队里后,领导仍把追逃工作交给了他。

引蛇出洞


  采访王大伟的时候,他会和我形象地总结自己的办案心得:“一般来说,作家写作都得研究人,研究人物的性格和命运。我抓逃也得研究人,不过我研究的是坏人。每抓一个逃犯之前,我都会仔细研究逃犯的特点和爱好,进而了解他、接近他、抓捕他。”
  2003年8月初,山西长治市市中心发生了一起命案,无业人员葛春北因琐事杀人后潜逃,一逃就是十年。当地警方经过研判得知,葛春北的妹妹先后在岫岩等多个城市有过住宿记录。当他们听说王大伟在抓逃方面成绩突出,就把协查通报发到了岫岩公安局刑侦大队,请王大伟帮忙一起抓捕逃犯。   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离发车仅十分钟的时候,葛春北才鬼鬼祟祟地下了山,脸上布满色迷迷的淫笑。虽然之前谁也没和葛春北正面接触过,但他的体貌特征早已印在了这群追逃民警的脑子里。
  他们身穿便装,蹲守在车站的每一个角落里。当葛春北前脚刚刚迈进车站的大门,他们后脚就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
  葛春北嘴里嘟哝道:“雪儿,你这个混蛋!没想到老子栽在你的手里!

智擒“狡兔”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岫岩县红旗乡发生了一起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唐玉亮将当地林业站站长用刀捅成重伤后潜逃,十多年杳无音信。案发后,岫岩警方曾多次实施抓捕,却没有丝毫头绪。
  1999年年底的某天,唐玉亮的亲属突然拿着唐玉亮的死亡证明来到岫岩公安局红旗派出所要求注销户口。按照规定,派出所只好将他的户口注销了。
  这天,王大伟正在研判抓捕唐玉亮的方案,却在他的户籍信息栏里发现其户口已经被注销了。他感觉这事有些蹊跷,就一个电话打到了红旗派出所,问户籍民警:“唐玉亮是怎么死的?”
  派出所民警说:“他在黑龙江省宝清县被人杀害,当地警方出具了死亡证明,我们只好照此办理了。”
  王大伟顿觉一头雾水:一个命案逃犯,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这比影视剧还影视剧呀!
  带着深深的疑惑,王大偉再次拨通了宝清警方的电话:“我是辽宁岫岩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王大伟,我想问一下唐玉亮是怎么死的?”
  对方回复他:“唐玉亮曾在一家饭店当服务生,一天早晨,饭店老板照常到达店里,却发现他仍蒙着大被睡觉。因为头天晚上在家和老婆生了闷气,老板余怒未消,现在又看见平时就不太勤快的唐玉亮仍没有起床,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呼啦一下掀了被子。这下倒好,气没处发泄,还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被褥里捂着个无头尸体,身上还穿着唐玉亮平时穿着的那身睡衣。”
  王大伟继续问:“案子破了吗?”
  对方说:“还没呢。”
  听了宝清警方的介绍后,王大伟更怀疑这起案子的真实性了。他说:“这个人是我们正在追捕的逃犯,怎么突然就被人杀了呢,有这样巧合的事儿吗?这样吧,我在这边采集一下唐玉亮家人的血样,再与死者的DNA比对一下。”他的建议立即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于是,王大伟来到唐玉亮家,提出采集血样的事情,结果被他的家人骂了出来。但是,唐玉亮父亲的一个举动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那天,王大伟找到了唐玉亮的父亲,说:“因为工作需要,得采一下您的血样。”唐玉亮父亲听后,立刻拒绝道:“采什么血样,拉倒吧。”这时候,王大伟意外地发现了他父亲枕头边压着一个小本子。凭着职业的敏感,他顺手拿起了小本子。唐玉亮父亲见状,一把将小本子夺了回去:“干吗随便乱动我的东西,你以为是你家的啊,赶紧滚!”无奈,王大伟只好去找他的兄弟姐妹。唐玉亮有一个二哥,是位知书达理的老师。当王大伟说明来意后,他虽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接受血样采集。于是,王大伟顺利地从他身上采到了血样。之后唐家二哥又帮王大伟反复劝说父亲,讲清利害关系,让王大伟顺利采到了父亲的血样。不到一个礼拜,血样鉴定结果出来了,证实死者不是唐玉亮。那死者是谁呢?王大伟没介入案子之前,宝清警方曾把刘小海当成犯罪嫌疑人,而刘小海也一直没有归案,那这个死者会不会是刘小海?果然,之后的血样采集,再次验证了王大伟的推测。
  宝清警方听说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立即派民警来到岫岩协同破案。他们首先收回了当初开具的唐玉亮死亡证明,随后和岫岩警方一起研究抓捕唐玉亮的最佳方案。两地警方决定,将这两起命案并案侦查。
  领导把抓捕唐玉亮的任务又交给了王大伟。王大伟回想起采集血样时唐玉亮父亲的反常态度和他枕边的那个小本子,觉得那里肯定藏有惊天秘密,必须想办法弄来才行。于是,第二天下午,王大伟在居委会的一个朋友出发了。他来到了唐玉亮父亲家,说:“大爷,我这裤子让自行车刮了一个口子,您把针线借我用一下呗。”于是,唐玉亮父亲起身去找……
  半个小时后,王大伟如愿见到了那个小本子。他用手机逐页拍了照后,又让朋友马上把小本子秘密送回了主人家。
  王大伟在小本子里发现了一页重要记录。上面分别记着唐家六个子女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其中有一个叫“老小”的,后面跟着一个手机号。他想这“老小”一定就是逃犯唐玉亮,因为他在家里排行最末。
  王大伟对“老小”的手机号的通讯录进行了仔细研判。发现这个号码是黑龙江省大庆市的号段,而且联系的人的号码均是些三连号和四连号的,看来与他交往的也不是一般人。
  王大伟还发现,这个手机号码与岫岩的两个电话号码常有联系,一个是手机一个是座机。手机号是唐玉亮大姐儿子的,座机则是他大哥在岫岩开的店铺门前电话亭的公用电话。此时此刻,王大伟可以断定,这个“老小”必是逃犯唐玉亮。
  请示领导后,王大伟连夜赶往了大庆市。顾不上休息,他先火速找来当地一个座机电话,拨通了“老小”的电话。那边想起了悦耳的彩铃音:“唐大夫名医坐诊,中西医结合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不多久,一个中年男子接听电话:“我是仁医诊所……”王大伟一听是岫岩口音,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于是他用普通话问:“我是一个疑难病患者,想请唐大夫看看病,您的诊所在什么地方?”对方说:“好找呀,你来肇源县一打听就知道了。”放下电话,王大伟和宝清警方马上在大庆汇合,一起奔赴肇源县。
  如电话中所说,王大伟等人一到肇源县,便顺利地找到了“仁医”诊所。透过门窗,他发现好多人都在里边排队看病。出于慎重考虑,他们没有贸然闯入。王大伟向诊所外门边一位妙龄少妇打听道:“美女,这家诊所生意这么好,有什么来头吗?”美女说:“辽宁来的,是个仁医呀!一些困难户找他看病,他从不收钱;且医术高明,治愈了很多患者。这不,看病的人都排上队了。”
  王大伟问:“这个仁医叫什么名字?”   妙龄少妇说:“叫唐玉华,唐大夫。”
  王大伟顿时有些吃惊,唐玉华?唐玉华是唐玉亮的三哥呀,现正在岫岩红旗乡开养鸡场呢!他也不懂医术,怎么可能跑这儿来行医呢?一定是唐玉亮冒充唐玉华来此行医。
  “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他有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妻子,还是个小美女呢!听说唐夫人原来是哈医大的毕业生,前些年患了心脏病,是唐大夫给她治好的。不久,她就以身相许,两人结了婚。夫妻俩一个懂中医,一个懂西医。在大庆开了家医院,一个诊所和一间药房,还雇了五十多名员工。患者慕名而来,生意红火,身价上千万呢!”
  谢过妙龄少妇后,王大伟跟宝清警方负责人说:“我先进去探探虚实,你们守住门口,看我的手势行事。”
  于是,王大伟不紧不慢地进了诊所。此时,看病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排在了最后。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四点多钟,王大伟终于坐到了唐玉亮面前的椅子上,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唐玉亮瞧了一眼王大伟后,问他哪里不舒服。王大伟一听乡音未改,不禁心中窃喜,但他没有正面回答他,却突然反问道:“唐大夫,你是岫岩人吧?”
  唐玉亮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嗖地站起身来,盯着王大伟的眼睛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岫岩刑警王大伟!”王大伟也迅速站起来,两手把住了他的双肩。
  唐玉亮哀求道:“哥们儿,咱们是老乡,人不亲土亲呢,你放了我吧。”接着叹了口气说:“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放了我,我的千万家产分给你一半。”
  王大伟说:“我佩服你医术高明,医德也不错,但你犯法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已经把你的诊所包围了。”
  唐玉亮又说:“来的都是弟兄,你跟他们说说,我给你们每人十万元,你就说你认错人了,行不行?”
  王大伟说:“你命案在身,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时,宝清警方接到王大伟的暗示立即冲了进来,他们一起把唐玉亮摁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此时,一些医务人员纷纷围拢过来。只见人群中,一个脸蛋红润俊俏的少妇慌忙地拨开众人,惊恐万状地问:“老公,你出什么事儿了?”此刻,唐玉亮眼角闪着泪光,长叹一声道:“对不起呀媳妇,咱们的缘分尽了……”
  唐玉亮受审后交代:刘小海是他杀的,他想偷天换日,逃脱法律惩罚。可法网恢恢,罪犯就是罪犯,即使跑到天边也有归案的那一天。

以毒攻毒


  2012年3月,大连市某公司被“上校”骗走人民币三十五万元;6月,哈尔滨市一家工程公司被“上校”骗走人民币十八万元;8月,沈阳市一工程队队长被“上校”骗走人民币五万元……一时间,全国各地频频发生类似案件十余起,涉案金额达百余万元。
  两年间,这位“上校”周游各地骗财骗色,被多地警方通缉。然而,“上校”诡计多端、行踪不定,警方多次抓捕未果,喜欢攻坚克难的王大伟很想一探究竟。
  经过反复研判,王大伟发现“上校”嫌疑人很可能是岫岩县药山镇农民侯运来。近年来,王大伟陆续接到赤峰、哈尔滨、伊春、长春、沈阳、大连等地警方的通缉信息,请求岫岩公安局配合抓捕岫岩籍网上逃犯侯运来。此案岫岩公安局领导高度重视,经局党委研究决定,抓捕侯运来的任务再次交给了王大伟。
  2009年春节过后,刚刚从监狱释放出来的侯运来,仍然不改好吃懒做的坏习惯,成天无所事事。不是到东家看看人家打麻将,就是去西家瞅瞅人家玩扑克。媳妇看他整天吊儿郎当,不是过日子的人,心想这几年真是白等了,一狠心就跟他离了婚。此后,形影相吊的侯运来无所事事,孤单的他不仅想“恶补”一下女人这道菜,更想借机报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可女人也不是白送的,要报复他人没有资本也不行啊。于是,他四处奔波花高价购买了两套“上校”军装,想冒充军人的身份做“生意”。为避免被怀疑,他又伪造了各种公章、文书、合同等样本,并在互联网上设置了相关网站。最后,经过多方思量,他才把自己的身份定为沈阳军区某工程局工程师,是一位手里握有几千万元工程项目的“高富帅”上校。就这样,他时常穿着一套“上校”军装,怀揣伪造的军官证,以“工程轉让承包”为名,先后流窜于赤峰、哈尔滨、伊春、长春、沈阳、丹东、大连等地进行诈骗活动。
  2012年5月,赤峰市公安局曾对侯运来实施过一次抓捕,不慎让他侥幸逃脱了。从此,侯运来也加强了警惕,狡猾的他踪迹难寻,给各地警方的再次抓捕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王大伟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仔细地研读全国各地被害人的报案材料。工夫不负苦心人,一份报案材料上的内容让他为之振奋。侯运来曾到伊春市的歌厅找女人,和里面一名中年女子邂逅。闲聊中,侯运来说:“大妹子啊,我虽然身为一名师级干部,但也活得很累呀!”中年女子关切地问道:“不会吧,堂堂上校,应该活得很开心呀?”侯运来长叹道:“我常年在外跑工程,和妻子离了婚,一直没再找。你说我哪有什么幸福生活可言,如果你是单身,我一定追求你!”此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这位中年妇女除了陪吃、陪聊、陪睡外,还把自己的金银首饰、现金和存折统统交给侯运来保管。同时,中年妇女也经常给侯运来介绍准备承包工程的人选,让他有机会认识更多的朋友。通过接触这位中年妇女,侯运来很快悟出了一个道理:接触女人比接触男人更容易。她们除了满足你生理上的欲望,还能帮你招揽生意。这样一来,侯运来不论走到哪里,总先打好女人牌。为了让女人们相信他,他总是把约会地点选在部队附近的酒吧、咖啡馆或饭店,并随时随地改变自己的部队番号,为骗财骗色作好铺垫。
  除此之外,王大伟还发现:狡猾的侯运来从不主动接触被害人,而是通过“中间人”替他卖力。这样,既可以隐蔽自己,又可以避免“王婆卖瓜”的嫌疑。
侯运来指认作案工具及相关物证(左一为王大伟)
  此话不假,叶明山的父亲年轻时当过兵,也确实受到过毛主席的接见,而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除了老一辈的同事只有他的儿子。王大伟通过分析断定,发短信的人就是叶明山。
  紧接着,叶明山又给王大伟发了几条短信,其中一条短信说:“我知道你就是王大伟,我准备了两桶汽油,大桶是你的,小桶是我的。”他丢下狠话,想用这种办法阻止警方抓他。
  后来,叶明山又陆续在朋友圈里发了几条微信,从内容上看,他已手足无措。其中一条微信还流露了内心的不安:夜深了,实在睡不着啊……同时配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锅台,一张是窗帘。王大伟把这两张照片拿给知情人辨认,知情人说这正是他父母家的场景。
  他父母家住在岫岩县三家子镇大沟村,距他自己家大约十来公里,于是王大伟和民警来到了大沟村。叶明山父母家前边有座山,王大伟和民警来到山顶,通过高倍望远镜俯瞰地形地貌,发现山顶和他父母家直线距离不远,但下了山,再去他父母家则要走上好几里山路呢!
  王大伟拎着望远镜,在山顶上整整蹲了一天,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第二天晚上,有群众举报:叶明山父母家门前经常停着一辆红色摩托车,且一般是晚上来晚上走。王大伟判断,这车一定是叶明山的。他把这个线索立刻汇报给杜利刚局长,局长当即下令:“盯紧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正月十四这天,王大伟带着民警来到了山顶上。为了弄清楚叶明山在不在家,他又以“可心宝贝”的微信号和他说话了,凭感觉两人相距不远。为了摸准叶明山的准确方位,王大伟用微信搜索,刚好搜索到他在附近的一千米处。一千米,这不正是他父母家的位置吗?
  王大伟再次用望远镜观察,发现窗台下躺着一个人正在玩手机。此时,他确定这个玩手机的人就是叶明山。
  这时,王大伟用电话把抓捕行动部署了一下。不一会儿,女民警唐爱萍和男民警丁彦博开着车子过来了,他们停在了指定的位置上。王大伟知道山下有个养鸡场是本溪人开的,所以就让他们弄了个本溪牌照挂上了。为了便于隐蔽,他还让他们把车玻璃贴上了茶色膜。他坐在后排位置,让丁彦博坐在司机位置,唐爱萍坐在副驾驶位置,两人面露笑意,像对甜蜜的恋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叶明山出场了。
  半个小时以后,叶明山拿着镰刀和他的妻子走出家门,顺着一条弯曲的土路,向山下走来。
  王大伟等人驾驶着车子慢慢向山上行驶。行驶不到五分钟,叶明山和妻子就进入了王大伟等人的视线。嚯,这家伙一米八零的大高个儿,真够粗壮的。王大伟等人早已做好了抓捕准备。近了,越来越近了,王大伟示意丁彦博减速慢行,随后车子就停了下来。
  王大伟摇开车窗冲着叶明山问:“嘿!老乡,我们去山上的小庙怎么走?”
  叶明山警惕地望着王大伟,抬手指了指:“不远了,前面就是了……”接着低头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王大伟急忙推开车门冲向叶明山,给他来了个干净利落的锁喉动作,唐爱萍和丁彦博也急忙跳下车,众人一起把叶明山制服了。
  王大伟追逃的贡献,不仅仅是抓获了数百名形形色色的逃犯,打击了犯罪,保护了人民,维护了法律的尊严,同时也向国人和世人展示了中国警察特有的风采:不惧艰难险阻,时刻保持对党、对人民的无限忠诚!

  (文中照片由作者提供,部分涉案人員为化名)
其他文献
摘要:基础教育网络资源存在着资源分散建设与管理、使用率不高等问题。本文研究分析了云服务对基础教育网络资源的管理优势,依托云服务,提出基础教育网络资源挖掘策略,进而实现搜索引擎和缓存系统,有效地解决了广州市基础教育网络资源利用率低的问题。  关键词:网络资源;搜索引擎;缓存  中图分类号:G443 文献标识码:A 论文编号:1674-2117(2015)07-0073-04  ● 引言  基础教育网
我和父亲来到镇上的汽车站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几柱阳光,像剑一般从东边墙上的通风口斜插进来,无数的尘埃,在光影里急速地翻飞。父亲让我在长条木椅上坐下,自己则笑眯眯地应答着候车室小贩们热情的招呼,他在包子摊前站一站,在水果摊前聊一聊,在香烟摊前瞄一瞄,回到我身边时,手里就多了两包烟、四个包子、一袋水果。他丢了一包烟给我,又递过两个包子,有点儿得意地说:“吃吧,他们硬要塞给我。”  汽车站不大,但开住邻
2020年11月初,俄罗斯军队在北极圈内的演习中使用了摩尔曼斯克-BN短波通信干扰系统。此次演习持续14个小时,安装在7辆卡马兹汽车上的摩尔曼斯克-BN短波通信干扰系统,经100千米奔袭投入演习。此前,该系统已于2014年列装北方舰队,2017年部署克里米亚,2018年列装波罗的海舰队,2019年4月部署在俄罗斯最西边、位于波罗的海沿岸、远离俄罗斯本土之外的“飞地”加里宁格勒州。研制与发展  二战
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20多天,孩子始终是大家最关心的人群,孩子们的家园已经被地震无情地摧毁了,但当他们惊魂未定地从废墟中走出来时,他们发现,家,在全国。    被埋52小时终获救    至5月27日,我已在汶川大地震灾区工作了15天,各地同行汇总的消息是,各家新闻机构都在陆续召回首批派遣灾区的记者,有些单位甚至已经替换上了第三批人马,目的是为了防止长期目睹地震凄惨的场面而导致记者的心理疾病,不少同行
他匆忙回到家里,忐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夜深人静的梦里,女孩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脸色蜡黄,长长的睫毛下闪动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两只手不停揉搓着右腿。他感到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近乎窒息。整个身体像极了秋风中晃动的树叶,摇摇欲坠。脑中唯一清醒的认知告诉自己应该赶快逃走,颤抖的四肢却像扎根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他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此后连续几个晚上,他
張家瑜,首都医科大学附属潞河医院临床营养师,北京协和医学院食品与卫生学专业硕士,主要方向为糖尿病营养,国内核心期刊发表论著及综述数篇。  寒冷的冬日,一杯温热的奶茶是暖身的“最佳神器”,网红奶茶店门口长长的队伍也反映出奶茶的广受欢迎。有人说奶茶不仅好喝,有奶有茶,还很营养。传统的奶茶,采用砖茶和鲜奶加盐熬制而成,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日常饮品,不但驱寒,还有益于健康。但是,如今市面上的奶茶无论从口感还是
一、公寓碎尸  1950年10月31日。别名“鹭岛”的福建省厦门市。  当时的厦门市,下辖五区:开元、思明、鼓浪屿、厦港、禾山。本案发生于思明区境内一条名叫“笠斗巷”的一座公寓楼内。  该公寓楼有些袖珍,只有三层,每层有十家住户。但在当时的厦门市,算是一个有名的处所,甚至被作为思明区的一个有名气的地标——虽然该建筑建造时间不长,但是在抗战时期曾被侵厦日军用作日军招待所。当时一说笠斗巷“军招”,老百
一、介绍  男子不停玩弄着背带裤的背带。  “那么,大家都知道嫌疑人就在你们中间吧?”  学生们互相怀疑地看着对方,教室里十分安静。  “从哪儿开始说呢,大家的伙食费也不是笔小数目,装有伙食费的信封在学校活动时间丢了,而且在教室值周的同学在这个时间里又突然流鼻血去了校医室……”  值周的人听到这话,不由得缩起头来。  “班长,一般值周的不是应该有两个人吗?”  “是的,不过另外一个人昨天没来上课。
尿意涌上来,不敢挪窝儿。他担心自己一离座儿,会立即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占了座儿去。  找个座儿可真不容易。  直达目的地的高铁票已售罄。为了赶时间,他耍了个心眼,赶紧买了一张到达就近车站的票。上车后第一时间办理了补票手续。票补了,座位却是没有的。补票时才发现,像他一样耍心眼的人还真不少。  穿过两节车厢,看到一个空座,急走几步,正准备落座,“有人!”猛听到一声不客气的提醒,同时看到一张挂着乜斜着眼睛
浩瀚的宇宙、壮丽的星空,长久以来都吸引着人们抬头仰望。  也许是孩提时的数星星比赛,在小小心灵播撒下好奇的种子。  也许是人类征服地球的脚步太快,头顶的无垠星海却越发神秘。  我们身处的地球家园,不过是茫茫宇宙的沧海一粟。人类不断探索未知的疆界,也越发想了解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  如今,人类的深空探测器已经掠过太阳系内的遥远角落,望远镜可以看到数亿光年以外的世界,探测更为幽暗的天体。科技的发展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