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那畔的石磨(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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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小时候,推水磨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我所在的村子叫塔园村,在法官镇,很小,几百户人家挤在一起,罩着一片绿色,一片花香,和一片鸟鸣。四面山色一围,如摇篮一样,很封闭的。
  风吹着,很轻,笛音一般。
  阳光照着,很柔,女孩的微笑一样。
  童年的乡村很美好,现在想来,美好得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这里,当然少不了一间间的土房,屋脊高高地翘起,如鸟翼一样。这儿的房子并不是挤在一处,而是三五步一家,一声就能喊得应。春天里,家家门前都映着一片花色,有红的桃花,粉的杏花,还有白的梨花。雨一下,一切都在丝丝细雨里罩着,迷离朦胧。
  下雨天,正是村人闲着的时候,正好推水磨。
  水磨就在村头,一棵大树下。树真的很大,六个人才能合抱,是榔树,枝干虬曲的,荫罩着一座房子,就是磨坊。
  磨坊里,白天黑夜都有水磨转动的声音,吱吱呀呀的。那声音缓慢,沉稳,好像是从岁月的深处传来,是从竖行文字的缝隙里传来的。至今,那声音仍时时出现在记忆里,一时,让人又想起那条弯曲的土路,还有细雨里的房子,和细雨里披着蓑衣行走的人。
  这,就是慢生活,就是诗人所说的“从前的日色变得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慢生活。
  有时想想,慢生活真好,温馨,悠闲。
  回望乡愁,回望童年的慢生活,人的心会很饱满,就如一朵栀子花骨朵,悄悄伸入梦的窗棂,在轻风细雨里,噗的一声开了,一片净白,一片馨香。
  2
  石磨,有小磨和水磨之分。小磨就是家用的,用磨拐子推着,吱呀吱呀转圈子。水磨不用人力,用水推动着。
  村人推惯了小磨,因此,用水磨也称之为推。
  小磨和水磨的打造方法基本相似:得找上好石材,钢一样硬,用锤一敲,叮当一响,冒出火星。得了,这样的石头才可用。一般石头还没磨粮,磨先碎了,哪能行啊?
  凿石磨是一件细致活儿。石头得錾成磨子的雏形。然后,开始凿磨齿,上下磨齿得咬住,不然,咋能磨面?那时的匠人,没有今天的工具,一个錾子,一柄锤,叮当叮当叮叮当,一下又一下,单调,乏味。在石粉飞溅中,一扇扇磨子就成形了,在村子里,在土墙瓦屋下吱吱呀呀地响起,悠长而古老。一个个匠人,却慢慢老了,带着他们的老手艺,还有他们的家具,走进岁月深处,也走进时光的传说里。
  今天,走回乡村,看见一扇扇石磨,看着上面雕凿的痕迹,我就想,要手工雕凿这样的东西,得有怎样的耐心,怎样的毅力啊?
  匠人就这样,一下一下雕凿出一份生活的精细,雕凿出自己的匠心。
  这种匠心,是一份责任,一份道德。
  小磨的上扇得凿两个洞眼,都有手臂粗,一个稍微侧一点儿,磨面时灌粮食。另一个在正中间,是塞入磨心的。磨心是安在下扇磨子中心洞眼处的那根木柱,有手臂粗,硬木的。两扇磨子一合,磨心恰好塞入上磨正中的洞眼。这样,推动上扇磨子,呼呼噜噜转着,就不会掉下来。否则,掉下来砸着东西咋得了。尤其一不小心,砸在灌磨人脚背上还得了。
  小磨不只是磨面粉,磨豆腐也行。
  记得儿时,晚上,在荧荧一点的煤油灯下,母亲推着小磨,一下又一下,推几下,停下,在磨眼中灌入一把粮食。我站在旁边,有时也帮着推,还没有磨拐子高。
  一切都还如昨天一般,山水依旧,虫鸣依旧,可是,小磨已放在院子的拐角,被时光一寸寸侵蚀着。母亲老了,头发已经白了。我呢,也早已走出童年,走向了中年。
  很多东西都已经老去,其中也有石磨。
  3
  至于水磨的雕凿,和小磨基本一样,但是,水磨是下扇转动,要固定的是上扇。因此,上扇雕凿的磨眼就多,一共五个,中间一个洞眼是灌粮食的;边沿还得等距离开四个孔,用于拴绳固定提拉。四根提拉绳都为双股,另一头牢牢绑在房梁上。每根提拉绳间插一根撬棍,转动撬棍,可调节上扇的高低、水平,以及和下扇间的距离。
  这种调节,我们不会,得磨坊主人操作。
  磨坊主人很熟练地调节着,动作一丝不苟,可又自然流畅。调节好后,他又眯着眼,斜着打量一下,一挥手道:“行了。”他走出去,扯掉水渠的木闸,水就哗地一下流下来,冲着水磨下面的磨轮,磨轮带动着下扇石磨,缓慢地轉动起来,小麦面和包谷面就纷纷落在磨盘上,一片雪白,一片金黄。
  那时,看着他掌控一切的样子,我很是羡慕,心想,我长大了,也一定要管一间磨坊,一定要让英子看我的时候,眼中充满敬佩的神情。英子,是我邻居的女孩,用今天的话说,是邻家小妹,花朵一般的人儿,望人时爱微微眯着眼,很小就给人一种婉约朦胧的样子。
  可惜,我长大了,水磨不用了。
  村子里,响起了磨面机的声音。磨轮放在那儿,风吹日晒中,慢慢地散了。邻居的英子也长大了,腰细一枝柳,眼睛看人仍迷离朦胧的,嫁给了邻村的一个老师,戴着眼镜,文绉绉的。
  一直,她都不知道我少年的梦想。
  一直,她也不知道,我的梦想曾因她而生。
  磨轮要转动,当然得有水,因此,每一座磨坊旁边,都得有一条水渠。水渠很深,也很大,一股水得有腰盆粗,哗哗地流淌着,高高冲下,才能带动磨轮,否则,休想。有时,磨坊人家会养了鸭子或者鹅,一只只晃到水渠里,一下一下游着。我看了很担心,怕这些胖乎乎的家伙会被水冲下去,卷入磨轮中,还不被搅死?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从知道有这磨坊起,就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那些鸭子,还有鹅,早已不知去向了。
  那条水渠的水,在磨坊消失后,哗哗的流入田里,滋养着一片田土,一片青苗,一片蛙声,一片微型江南。
  4
  磨坊的房子分上下两层:下层是砌在一个挖好的深沟中。沟谷三面用石砌成墙,朝外一面敞着,如一间房子。上面铺木板,再垫土拍实,四面用土筑墙,再盖上瓦,就成了上层的房子。有的是木板钉的,更有着一种质朴和精巧,远远看去,如沈从文先生《边城》的吊脚楼。只是,这吊脚楼上,没有笛音和笙箫音,有的是吱呀吱呀的水磨声罢了。   磨坊下层安着磨轮,磨轮中心嵌着根柱子做轮轴。轮轴竖起很高,透过隔层,从一层伸入二层,从巨大的磨盘中间特意开凿的一个洞眼伸出,固定着下扇水磨。
  磨轮十分重要,如水车的样子,有翅扇。推磨时,水从水渠高处落下,冲击轮翅,磨轮转动,带动轮轴转动着,下扇磨子也跟着转动起来。
  这个结构,看似简单,却十分复杂。
  有的磨坊,听说磨轮是立着的,那咋带动水磨啊?我脑子有点蒙,一直想不明白。
  有磨坊的地方,一定会有一股好水。
  有时,在山村行走,突然看见前面有水渠,渠水哗哗,向山的拐弯处流淌。再走过去,就是一间木房,里面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人,刹那间如走入孟浩然的诗里一般。有的磨坊主人,会在磨坊旁插了柳,或植了苇草,几场春雨,几场春风,柳树长粗,苇草一片,就会扯起一片绿烟,罩着木房,罩着山光。还有的修出席子大一方田,栽上藕,春夏一片田田的绿叶,映衬着点点荷花,也很是不错的。
  推水磨,一般比推小磨轻松。
  推水磨时,人不用出力,只需站在磨盘边,将要磨的粮食灌入磨眼中,磨碎后落在磨盘上即可。当然,第一道工序后,得拿着筛罗筛着,下面的白面装起来,筛罗上面的再倒入磨眼:反复如此,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停止。
  磨子不能空着。
  磨子空着,会发出哐哐的响声,是上下两扇石磨的磨齿在磨合,很伤石磨的。磨坊主人听了,就会进来找麻烦的:“咋的咋的,磨子空了。”村子的磨坊,是一个老人照看着,他一脸的笑,从不见生气,走进来,舀上一些粮食倒进磨眼,磨子又恢复原来的声音,吱呀吱呀的,那声音并不悦耳,可在记忆里一直存在着。有时,心里烦躁的时候,或名利萦绕的时候,想到这些,人的心中,无端地轻松下来,如铺着一片田田的青绿荷叶。
  磨面很慢,慢得如一颗平静的心。
  磨面活也很精细,精细得如绘画、雕刻、烧瓷一样,成为一项艺术。
  童年,因为有水磨的吱呀声,因为有磨轮的转动声,因为有一股水,一只两只鵝,或者鸭子,就多了一份温馨。
  几十年过去,石磨早已远离我们的生活,磨坊也成为古诗词里的风景。我们走得很快,也走得很远,远得记忆都有点追不上了,可是,无论走多远,都应当回头看看身后的路,回望一下远处的炊烟、虫鸣、牧歌,还有细雨里水磨发出的声音。我们物质生活富裕了,精神生活千万不能贫穷,不能一片荒芜。有时,回望童年,也是在回望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根。
  有根,就有回去的路。否则,我们真成了天涯游子了。
  听草由生
  1
  春天来了,地上的泥土已经变得酥软了,带着水润,带着柔和,平展展地铺着,铺过村子,铺过河沿,一直铺展向天边。丝丝的细雨落下来,带着一种晶亮,一种洁净,落在地上就不见了,就没有了痕迹。
  有人比喻说,一滴滴雨点就如一片片努起的嘴唇,落在地上,在和地面的水圈接吻呢。这说的是夏雨,不是春雨。春雨如一根根落下的钓丝,深入地下,钓啊钓啊,就钓出了一根根绿色的草芽,钓出一个春天。天上落下多少根雨丝,你能数得清吗?地上有多少根草芽,你能数得清吗?一线雨丝落下,就有一根草芽儿冒出地面,密密麻麻的,一直扯到天边。
  草儿们也懒,也爱躲在地下睡觉。
  地下多暖和啊,有时,农人耕地,一锄头刨下去,泥土翻上来,就带着一片烟雾,如蒸馒头一样热乎乎的。冬天里,一只只虫子躲在地下睡觉,呼噜呼噜的,打着鼾声。一粒粒种子也躲在地下睡觉,也有鼾声,很轻很轻的,如婴儿的鼾声一般。婴儿睡着了,有时还努努嘴,大概梦着什么了吧,嘴角轻轻一窝,还窝出两朵带着奶香味的笑靥。种子也一样的,睡着了就不想醒,就在梦里静静地微笑着。虫儿,估计也是这样的,带着甜甜的梦。这时,雨丝落下,钻进地面,就钓着了种子,就往地面上扯,使劲地扯,就将种子扯醒了。种子就伸一个懒腰,挺挺身子。春雨再扯一下,它再挺挺身子,于是就钻出了地面,眨巴着惺忪的眼睛。
  虫儿也被惊醒了,叫了,唧的一声,又唧的一声,惊蛰就到了。
  有人说,惊蛰是天上的雷声,惊动了地下的虫子,这时还是春天的时候,哪有雷声啊?是草芽儿冒出地面的时候,惊醒了虫子们,虫子们就喊叫起来:“干嘛啊?”就吱吱地叫着。
  外面,天亮得如谁对着玻璃呵了一口气,轻轻擦拭了一样,没有一丝灰尘,没有一丝暗影儿,能反映出田地的影子。
  一只燕子唧地叫了一声,从春风中飞过,一直飞向对面山上。那儿有一户人家,有一蓬蓬的花儿,有一缕炊烟升上去,一直升到天上。
  有学生的歌声随着风声脆嫩地传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没有湖,也没有水,哪儿有船有桨啊?可是,这些孩子的心中有一片湖在泛着波纹,泛着清光。惊蛰之后,春天也如一片水,也泛着白色的光,白色的清光,如一片莹白的湖。
  2
  草儿们冒出地面的时候,当然是不可能一起出来的,因为,也没有谁发一声号令,喊道:“预备,出去。”因此,草儿们一定有先有后的。至于谁先谁后,那就要看哪一根草芽儿动作利索了。有的草芽儿一醒,嗖地就钻出来了;有的还揉揉眼睛,慢腾腾地翻身,打个哈欠,才钻出来,当然就落后了。
  多长时间没出来了,外面多新鲜啊,于是,先出来的草芽儿,就一定会感到惊奇,就一定会大惊小怪起来,发出青嫩的叫声,很脆,很尖细:“快出来啊,外面多热闹啊。”其余的草芽儿就急了,就不再赖着不出来了,就都揪着雨丝儿,一较劲,一挺身子,就冒出了地面,冒出一芽嫩绿。
  这时的草芽儿真的不大,真的是芽儿。
  草芽儿伸开两片叶子,都是鹅黄色的,嫩得一弹出水的样子。早晨的时候,每一片小小的叶子上都沾着一粒露珠。露珠很小,很亮,洁净着圆润着,如草芽儿戴着的坠饰一样,小小的草儿,就知道装饰自己了。草儿的那种鹅黄色的嫩,就沁入露珠里。露珠变得水嫩水嫩的,如一粒粒的珍珠。   世间有这样的珍珠吗?难找。
  世间有这样的翠色吗?也难找。
  一地的草,一地的露珠,一片青嫩清亮清润清净,在雾气里,在一种水润中,就那样弥漫着,也一直弥漫到天边。
  地上有多少根草芽儿,就有多少颗露珠,就有多少种青嫩清亮。人走在这样氤氲的水韵翠色里,如走在童话世界里,如走在一个琉璃晶莹的世界里。时间长了,人的心就成了琉璃晶莹的,人的灵魂也会成为琉璃晶莹的了。
  阳光慢慢暖和起来了,温柔如母亲的微笑,映衬在露珠上,每一粒露珠都散射着七彩的光丝,是光丝哎,细细的,蛛丝一样漫散着,闪烁着。那么多光丝交叉着,荡漾着,整个天地就笼罩在一种七彩水韵里,就笼罩在一种莹白之中。
  人走在土路上,也走在一片光晕中。
  人漫步在田埂上,也漫步在一种光晕中。
  一丝丝的光线就在眼前流荡着,带着一种晶莹,一种柔和,一种高贵,就那样地流荡着。这样的光线,在水泥地上是没有的,因为水泥地上没有草芽儿;在城市也没有,城市的灰尘太重了,这样的光线很娇嫩,是射不透的。
  这样的草芽儿,只会出现在泥土中,因而也只会出现在乡下,出现在小村里。
  3
  在惊蛰之后,回一趟小村,不为看别的,就为了去倾听一下草芽儿的叫声,草芽儿的笑声。这些草芽儿,是真的能发声的。
  这些,在城市也无法听见。城市里车来车往,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早已遮住了灵性的声音,譬如露珠滴落的声音,譬如花儿开放的声音,譬如叶子呢喃的声音,譬如柳芽钻破树皮的声音。这中间,最为娇嫩的,最为轻微的,应该是草芽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那声音那么轻,那么微弱。
  因此,你得靜下心去听,得用良心去听。
  回到村子,心当然是清净的,是平静的。此时,所有的不得意都放下,所有的沉重都丢掉,所有的得失不再萦绕于心。一个人早晨起来,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院子的拐角里,草色冒出来,迷离朦胧,若有若无的。这些小生命有些胆小,有些羞涩,躲在地面上,如捉迷藏一般。
  你搬着一个凳子,坐在院子里,一低头,就看见四边的地面上,围着一根根的草芽儿,都在望着你,打量着你,好像非常惊奇的样子。草芽儿出自山里,当然有点少见多怪的样子。每一棵草芽儿虽小,虽刚刚带着一点绿,可是,那绿上已经点缀着一颗颗露珠了,不大,却一尘不染的。
  它们有的挨在一起,在悄悄谈论着你,带着一种惊讶。有的一根独立着,傻乎乎的,如梳着一根冲天辫一般;有的随风晃动着,如在唱着一支儿歌一样,身子一晃一晃的。还有一根两根的草,大概出来得太早了,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出花朵,很小很小,好像是草儿努着嘴,清浅地一笑。
  此时,你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要说话,不要咳嗽,甚至心里也不要有什么想法,就那么静静的,你就能听到草芽儿们的声音。是生命都会有声音,草儿是最美的生命,当然也有声音啊。有的细弱,细线一样幽微;有的稍微大一点儿;还有的不知道听到什么笑话了吧,“嗤”地一声笑了,冒出一朵花儿来,随风摇曳着。
  听草儿的声音,得带着一颗爱心。
  听草儿的声音,得带着一颗清净的心。
  4
  乡村的草儿,和城市的草儿是不一样的。城市里,什么都养在笼子里,鸟儿养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喊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草儿们被圈在花坛里,或者草坪里,不许蔓延出来,它们就在那儿孤零零地绿着,没有一点儿自由,因此,就很蔫,垂头丧气。包括城市的树木,还有花儿,都必须在假山旁,或者小桥边站好了,站直了,立正,稍息。哪种花和哪种花站在一起,自己不能擅自主张,得由园丁说了算。什么树该长成什么样子,不该长成什么样子,由工人的剪刀说了算。
  这儿的花儿,都有点畸形,桃花本来是红的,现在白了,怪不?
  这里的树木,都有些残疾,被剪掉枝条,或者曲里拐弯的。
  草,也是一样的,如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很娇怯,很瘦弱,也很婉约。不时的,有割草机从上面扫过,咔嚓咔嚓的,那是草儿的酷刑。
  可是,乡下的草儿就不是这样,它们想怎么长就怎么长,想长在哪儿就长在哪儿,那是草儿的自由,谁也管不着,也不应该管。有的草儿们太狂野了,竟然长在了墙头上,还不过瘾,就长到了屋脊瓦楞上,长到了房檐上。也有的沿着篱笆使劲爬,譬如喇叭花,竟然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爬到篱笆的高处,吹着自己的小喇叭,呜呜啦啦的。草们在乡下无拘无束的,不是“人比黄花瘦”的大家闺秀,而是狐仙婴宁,想笑就咯咯咯地笑,想跑就跑,想说就说,想上树就上树。乡下的草,就这么疯野着,这么自由着,长满了小路,长满了河沿,长满了田地,长满了台阶,长满了院子,长满了每一寸有泥土的地方,甚至有的青苔也忍不住了,爬上墙壁,和青藤一起蔓延着。
  这些草们一边比赛,还一边说着悄悄话。
  它们的声音是洁净的,是轻盈的。听着这些草儿们的声音,你的心就会一片润泽,就会有一根根草芽萌生,也会变成一片乡村的土地,缭绕着炊烟和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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