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寻夫,弱女子只身追凶何惧山高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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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永州一对患难与共的恩爱夫妻,他们的幸福却被广西三名穷凶极恶的歹徒掐断了!在丈夫胡时光生死不明、公安机关无法立案的重重困难下,纤弱妻子张双娥毅然踏上了万里寻凶的悲壮之路,湖南、河南、河北、广西数省都留下了她血泪斑斑的足迹。
  在她艰辛搜集的有力证据和线索下,2001年1月7日,广西警方终将劫货杀人的三名歹徒抓获归案。7月3日,当张双娥闻听杀夫仇人卢忠庆、黎球英、黎章保被判处死刑的消息时,她忍不住扑在丈夫的坟头放声痛哭:"时光呀,你不是要回家照全家福的吗!"
  
  寒夜惊魂:丈夫与5万元货物突然失踪
  
  1964年,张双娥出生在湖南省永州市芝山区县城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永州市湘运公司职工。1983年,19岁的张双娥与在供销社工作的同街坊小伙子胡时光相爱了。但这段恋情却遭到双方父母的极力反对,他们相见极难,就以信代言。三年下来,累积的情书迭起来达1米之高。1987年,他们终于结为夫妻。
  婚后的生活异常清苦,胡时光的工资不高,一直无正式工作的张双娥就向娘家借钱开了一家裁缝店。她起早贪黑地守着店,经常要连夜赶制服装。这时,胡时光都要陪着妻子熬夜。
  1988年,他们的儿子胡海亮降生了。但4个月后,张双娥发现儿子从没哭过,到医院一检查,竟发现儿子是先天性聋哑人!张双娥伤心至极,等胡时光赶到医院时,她早已哭得双眼红肿。自那之后,胡时光担心妻子想不开会出什么意外,每天一下班就赶回家中,承担了一切家务,耐心地开导妻子走出阴影。
  祸不单行,这年底,供销社压缩编制,胡时光下岗了。那天,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望着正在奶着病儿的妻子,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泪水却流了出来。张双娥急了,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胡时光哽咽着说:"我下岗了,以后单位连生活费也不发了。"张双娥一怔,丈夫的收入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啊!可她还是柔声安慰丈夫:"下岗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讨饭我都跟着你,你一个大男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在妻子的劝慰下,胡时光又振作起来,他借了三千元钱开办了一家米粉店。1996年,随着女儿的出生,胡时光又改行做起了水果、鸡蛋生意。经过在市场上的一番摸爬滚打,他很快发现鸡蛋很好销,且本小利大。于是试着到河北订了一小批货回来销售,结果除去成本和车费竟一次性赚了1200多元。夫妻俩的劲头更足了,此后专门做起了鸡蛋生意。
  2000年11月8日,胡时光怀揣9万多元(其中7万是向朋友们借的)巨款,又去石家庄订货。因为年关将至,所以这是订货最多的一次,他把几年来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张双娥送丈夫走时,再三嘱咐他旅途要多加小心。胡时光对妻子依恋地说:"我不在家时,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回家后,我们照个全家福,好吗?"张双娥点点头。丈夫好几次提出照全家福的事,但因为生意太忙一直没顾上,她决定这一次无论多忙也要满足他的心愿。
  11月9日晚上,张双娥接到丈夫的电话,说货已订好,准备明天找车装运回家。10日上午,张双娥又接到丈夫的电话称:货已装好,叫的是一部广西平头解放牌车,他报出了车牌号码及三个车主的名字。张双娥拿出纸笔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叫丈夫搭乘特快列车回家。
  胡时光说:"这一次可能要晚些回家,因为我要亲自押车。"她劝丈夫不要押车,胡时光说:"不押车不行,因为车主提供的保险手续不全,我不放心,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可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啊。"张双娥只好同意:"那你要注意安全啊。"
  11日晚上9点多钟,张双娥最后一次接到丈夫的电话,他说,车已到河南信阳,叫她安排几个人于12号晚上在家等着帮忙卸货。
  12日晚上张双娥请了几个熟人在家等着卸货。但等了一个通宵,都不见丈夫回来。屋外下着潇潇冷雨,黎明时分仍不见丈夫的踪影,张双娥只好打发熟人们走了,她一个人站在门外撑一把雨伞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天气这么冷,他冻病了怎么办?
  13日,丈夫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回家。也许车在途中抛锚,维修耽误了时间吧,张双娥这样安慰自己,因为以前也多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14日、15日仍不见丈夫的踪影,也没有任何音讯,张双娥慌了,莫非出了车祸?或是货物被劫……心绪不宁的她总有股不祥的预感。于是,15日深夜打电话向娘家母亲哭诉了丈夫没回来的情况,母亲安慰她不要性急,天亮去公安局报案。
  11月16日早上,张双娥心事重重地走进了永州公安局芝山分局刑警大队,向值班民警哭诉了丈夫突然失踪的情况。民警一一做了笔录,但考虑到张双娥所报的案件没有任何证据,一时不好定性,所以不好受理。但他建议:"既然你丈夫是在广西一辆车上失踪的,你不妨向广西公安部门报案,请他们调查一下。"她失望地离开了芝山区公安局。
  张双娥牵挂着丈夫的安危,回家后她即刻关了店门,把两个孩子送到娘家,说要去河北一路寻找丈夫。母亲劝不住她,就叫大儿子张春华陪她一起去。
  
  万里寻夫:纤弱女子一路泪洒异乡
  
  2000年11月16日,寒风呼啸,阴雨不断,张双娥花3000元租了一辆面的,沿着国道线向河北驶去。每遇上路边的旅店,她都下来不厌其烦地打听,并拿出当初跟丈夫通电话时记下的车牌号码,问他们是否看到过这辆车驶过,但所有的回答都令她非常失望。
  车子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司机的耐心全没了,终于愠怒地说:"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到石家庄!"张双娥再三哀求并许诺增加费用,司机才勉强继续前行。车子越往北走,天气也就愈来愈冷,张双娥的心也就愈发沉重。一路餐风露宿,所有的路边旅社、饮食店她都一一打听过了。她心中惦念着丈夫,而且那种牵挂愈来愈强烈,连日来她食不知味。哥哥忍不住心疼地劝她:"多少都吃点吧,会饿坏身子的。"张双娥就哭:"找不着时光,我怎么吃得下啊。"晚上住宿时,张春华担心妹妹会出什么意外,只好睁着眼守着长吁短叹的妹妹到天明。
  11月19日,车到河南信阳,张双娥终于在一家旅社查到丈夫的住宿登记,上面写着住宿时间"11月11日晚上",与丈夫同时住宿的张某等车主的名字也都在上面,张双娥请求服务员回忆张某等的外貌特征、口音,服务员说,记不太清了,那个姓张的是女的,大约30岁吧,左上唇有一块黑痣,留的是短发;那两个男的嘛,1米7左右,听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吧。他们四个人只住了一晚,天亮就开车走了。张双娥掏出笔一一记录下来。她清楚地记得,丈夫11月11日晚上打电话回家时说"车已到信阳",那么,丈夫一定是离开信阳之后才失踪的。
  张春华见事情已有了些眉目,劝妹妹不要再去河北了。张双娥忧郁地说:"不去不行啊,没有确凿的证据公安不立案啊。"于是只好继续驱车前往石家庄。
  在穿越河南乡野的地段时,因为下雨路特别滑,车子好几次陷进泥泞的黄土路里,张双娥只得冒着雨下车,与哥哥赤着脚拼命地把车推出泥坑。凄冷的雨水冻得她直打哆嗦。当车到河北地段最后一次抛锚时,司机再也不往前开了,倒过车头就要回家,张双娥急了,跪在泥水里哭着乞求司机别往回开。哥哥张春华此时也无心往前走了,他扶起妹妹规劝道:"回去算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了。"张双娥哭着说:"既然你们都不去,那我一个人去好了。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北方走去,司机见她对丈夫如此情深意重,终于感动了,叫上张春华驾车向她追去……
  寒冬11月,河北正下着大雪,张双娥瑟缩着查找到丈夫曾经说过的石家庄一处鸡蛋批发市场。店老板对11月10日那天批发情况记忆犹新,他说,确实有一个永州姓胡的老板批了517件鸡蛋,价值5万元,每件还写了"张双娥"的名字,并运到红楼停车场,搬上了一辆平头解放牌车,至于车牌没注意看。张双娥记下他提供的重要情况,又匆忙催车去了红楼停车场。
  在红楼停车场,守门老人翻出停车登记告诉张双娥,确有广西籍的两男一女驾着一辆平头东风牌车在这里停过,车牌号码跟胡时光说的一样。而那两男一女的外貌特征也跟河南信阳服务员描述的基本吻合。
  这一次北上之行,张双娥历尽艰辛,短短几天内,她面容憔悴了许多,单往返各地的关卡费就花了2000多元,加上租车、食宿费共花了8000多元。
  回到永州后,在亲人们的好言劝慰下,张双娥耐着性子休息了一天,晚上她蓦然想起丈夫以前多次将鸡蛋发往广西柳州,会不会这一次又去了柳州呢?天亮后,她把这一想法跟家人说了,当即要去柳州查询。父母只好叫张春华和胡时光的哥哥陪她一起去。
  12月24日,张双娥再次冒着严寒,沿着湘桂公路一路问到了柳州。28日上午,在柳邑路五里卡蛋品批发市场,张双娥终于查到了写有自己名字和批号的货物。而且了解到,11月15日晚上有2男1女用一辆解放牌货车拉来一车鸡蛋卖了,但目击者没有注意车牌号码。
  得知这一重要情况后,张双娥与两个哥哥当即赶到柳州市公安局机场派出所报告了胡时光"失踪"的全过程。机场派出所当即立案,根据张双娥反映的情况,判断这很可能是一起重大杀人劫货案。
  
  告慰亡夫:三罪犯终于落入法网
  
  张双娥提供的证据和线索,成了民警们侦破此案的突破口。他们顺藤摸瓜,了解到,常住在此地卖蛋的商贩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男的叫卢忠庆,38岁,广西荔浦县芦乡人,卖蛋中的女人是黎球英,36岁,广西荔浦县荣城乡人。但此时,卢、黎二人去向不明,而且令公安局感到为难的是,即使抓获这两个嫌疑犯,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凶手。因为在调查的人当中谁也没有留意车牌号码和车辆本身的重要特征。
  春节将至,而破案工作又陷入了低迷之中,张双娥忧心如焚。为了查到最直接的证据,她又几乎走遍了广西地区的茂名、桂林、荔浦、兴安等10多个县市。因为家里原本就没有多少积蓄,为了省钱,她常常以步代车,脚掌都磨出了血泡;更舍不得吃,饿了就着自来水啃方便面。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她以罕见的勇气和耐心,终于在永福县交通局查到了丈夫报出的那个车牌。但结果却出乎她的意外,因为这是一个早在数年前因被人盗去、已被有关部门核准报废的牌照!
  这一打击对张双娥来说太惨重了,丈夫生死不明,家里负债累累。她绝望之中竟萌生了死的念头,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以后请你们照顾好两个孩子,我不回来了……"胡母一听急了,哭着说:"你千万别想不开啊!事情总会有眉目的,或许同时光一起订货的人会知道一些线索呢?"胡母无意中的一句安慰阻住张双娥自杀的脚步,她蓦然想起胡时光以前的同乡好友张生曾经常与丈夫一起去订货。11月8日那天,张生是否也去石家庄订过货呢?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张生的手机。
  正在石家庄做生意的张生,听说好友胡时光失踪的消息后,非常吃惊,他后悔不迭地说:"我叫时光不要搭那辆破车,他拉不下面子 ,说已请了那辆车不好意思回绝人家,现在……"张双娥哭着说:"你认识那部车和那三个人吗?"张生肯定地说:"我帮时光装过车,怎么不认识?左车门有一块很大的碰撞痕迹。而那三个人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别急,我回来帮你找!"
  2000年12月13日,侠肝义胆的张生丢下生意,乘飞机到达柳州市,与等待他的张双娥一起走进了柳州市机场派出所。民警拿出从荔浦县公安局提取来的犯罪嫌疑人的一沓照片,让张生辨认。张生指着其中三人的照片说:"就是他们!一点不错,就是他们!"而这三人的照片正是侦查人员定为重大嫌疑人的卢忠庆、黎球英、黎章保。
  在这个目击证人的指证下,案件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郊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张勇带领几名侦查员及被害人家属张双娥,当天连夜赶到桂林市所辖的荔浦县。在当地警方的密切配合下,查实确有卢忠庆、黎球英、黎章保三人,但去向不明。
  在协助警方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张双娥因劳累和焦虑过度突然病倒了。但她拒不听从哥哥的劝阻,执意要跟随警方亲手抓获谋害丈夫的罪犯。最后,她的病情急剧恶化,才无奈地被哥哥送回永州。
  在家养病的那些日子,丈夫的安危占据了她的整个心,她多么希望丈夫别出什么意外呀,尽管她内心早已强烈地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12月15日,湖南卫视登了一则认领无名尸的启事,张双娥联想到丈夫的失踪,不禁痛哭流涕。第二天清晨,她拖着病体匆忙乘车来到千里之外的省城长沙,找到省公安厅查问这具无名尸。省公安厅让她去长沙市公安局了解。于是,她又打探到长沙市公安局。但长沙市公安局的负责人告诉她,这具无名尸是分局长沙县公安局发现的,现正存放在该处。奔波了一整天的张双娥顾不上满身疲惫,拖着病体又辗转到长沙县公安局。经反复辨认,这具无名尸根本不像丈夫胡时光,张双娥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12月20日,张双娥听人说道县发生过一起劫杀案,死者的尸体至今仍无人认领,她又赶忙乘车到道县公安局打探,结果也不是。就这样,在丈夫生死不明的日子里,思夫心切的张双娥心煎如焚,甚至一听到外界不祥的传言,她都心惊肉跳。
  5岁的女儿老是问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张双娥强忍着心头的巨痛,告诉女儿:"爸爸到外面做生意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而在无人时,她却悄悄地抹眼泪。由于牵挂着丈夫的安危,张双娥先后8次往返于广西和湖南之间,总行程达八万余里!
  2001年1月2日,公安机关得到信息,卢忠庆打电话告诉堂兄,说他要从昆明回到荔浦。柳州市公安机关立即电告荔浦警方严密布控。1月7日,机场派出所接到报告,称卢忠庆三人已到柳州,住进了某旅社。8名侦查员迅速出击,将3人全部抓获,经过突击审讯,3人交代了劫杀胡时光的全过程。
  杀害胡时光并劫取其货物的主谋是卢忠庆和黎球英。现年26岁的黎球英自1998年结识了大她10岁的卢忠庆后,这两个各有家室的男女便姘居在一起。黎球英以做生意为名骗取了丈夫6万元私自买了一台旧解放牌平头车,并聘请同村的黎章保为司机,三人纠结在一起,萌生了盗用假车牌诈取货主货物的邪念。
  2000年11月5日,卢忠庆开着货车从荔浦拉了一车松香到河北省泊头市,卸货后将车摆放在红河招待所停车场,并换上假牌等待货主。2000年11月9日胡时光找到卢忠庆等要拉一车鸡蛋到芝山,双方协商好后,胡时光要求随车押货。卢忠庆三人反复几次秘谋后,最后决定在途中杀掉胡时光,劫走货物。
  11月12日晚8点多钟,车子进入长潭高速公路,胡时光在驾驶室后排卧铺睡着了。卢忠庆就将车子停放在紧急停靠点,转过身双手死死卡住胡时光的脖子,胡时光被惊醒后拼命反抗,黎章保就拿了尼龙绳子套上胡时光的脖子使劲勒,并放大录音机音量以掩盖打斗、呼救声。最后,卢忠庆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向胡时光的头部猛击数下,致使他当场死亡,将尸体抛至322国道的一军用电缆涵洞内。胡时光的517件鸡蛋被他们运回荔浦,后卖至柳州,共得赃款四万四千元,均被挥霍一空……
  1月13日,张双娥根据柳州市警方提供的信息,强忍悲痛地带领亲友们沿芝山至祁阳的国道线寻找胡时光的尸体,他们将国道两边的军用电缆涵洞的水泥盖板一一撬开查找,终于在距芝山县城145公里处的电缆涵洞里发现了胡时光浸在水中的尸体。目睹丈夫的惨状,张双娥绝望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2月15日,柳州市公安局向湖南永州市芝山区公安局移交此案,将卢忠庆三人押回永州市公安局看守所。7月3日,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卢忠庆等三人死刑。
  这起惊动湘桂两地的抢劫谋杀案将画上句号,但张双娥却面临着更为严峻的问题:如今债主天天上门讨债,那被劫去的5万元货款却无法追回,一个弱女子抚养13岁的聋哑儿子和5岁的女儿,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又如何能还清那几万元借款呢?
  在采访中,张双娥痛哭失声地对笔者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啊!"笔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她,唯有在心中默默祝愿:大嫂,生活会好起来的,拿出你万里取证的勇气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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