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癌症和两位武汉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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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6日,市民在武汉市起义门社区的街道上散步(图文无关)

  高春来头疼得厉害。
  原发肺部的癌细胞转移到了脑部,她经常会看见很多手,总是耳鸣,也有幻听,她问老伴蒯郝:“轰鸣鸣的声音,你听到了没有?”
  蒯郝说,一片寂静啊,哪来的声音?
  按照正常的就医流程,服用第三代靶向药已出现耐药的高春来,应于2020年1月29日去医院打上一针安维汀,然后执行放化疗,以维持生命。
  但是,新冠肺炎疫情来了。
  1月23日,武汉宣布封城。随后,医疗资源集中倾向救治新冠肺炎患者,2月9日,武汉各大医院肿瘤、透析、新生儿等科室陆续关闭,不再收治非肺炎患者。
  一时间众多非肺炎患者求医无门,他们通过各大平台发声、求助。最高峰时,新浪微博“非肺炎患者求助”超话超过400多万的阅读量。高春来没想到,这么痛苦的病,在2020年年初要放在“非肺炎重症患者”这样的特有名词和现象里一起理解。
  与此同时,全国其他城市的“非肺炎患者”就医也不畅。比如上海各大医院要求凡异地就医者,抵达上海后须先隔离14天,但“有的病人根本就等不了14天”。比如北京多家医院医护力量支援湖北,相应科室关闭。
  经历了焦虑以及四处寻觅,高春来和蒯郝有一段时间“默认了”,不再“焦虑”,寄希望于正常医疗秩序的恢复。
  2月25日,武汉部分医院恢复癌痛科,那一天,高春来是武汉同济医院癌痛科室里的第一个病人。空荡荡的楼里,高春来的脚步声回响着。
  这远远不是正常的医疗秩序。“以前每次来医院,都是要排很长的队。”也许那些人因为封城进不了武汉,也许不知道消息,也许“就没熬过来”。
  高春来今年52岁,她的丈夫蒯郝58岁。

不一样了,很恐慌


  很长时间以来,高春来的睡眠不好。只有下半夜才能稍好一点,所以每天她起得要晚一点,大概9点左右才能起床。蒯郝每天早晨6、7点起床,做饭,整理家务。
  2018年年底,高春来因久咳不愈去检查,确诊为肺癌晚期。有一段时间,高春来担心连累家人,试图放弃治疗,后来才愿意配合医生、并且积极治疗。
  2020年1月6日,高春来去医院复查,想着年底再复查一次,这样就安安心心过年了。那时医院里看不出异样。自确诊以来,高春来一直就医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也是武汉市高水平的医院之一。
  1月9日,高春来感觉情况不好,她去医院抽血,打算做基因检测,测试耐药的情况,根据情况研究下一步的治疗方案。这是一家总部在一线城市的民营机构。
  高春来现在在吃靶向药,这是针对癌症晚期治疗的一种方法。2019年9月,医院诊断高春来出现脑转移,那时已经换到了第三代靶向药,这也意味着,这个药吃完以后就无药可吃了。医生说耐药性就3~6个月。
  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进行其他治疗。
蒯郝在医院里看到一個认识的护士,迎上前正准备打招呼,护士把手推出去说,“离我远一点”。他们在2、3米的距离说话。蒯郝感觉“气氛不对,很恐慌”。

  1月19日,高春来拿到了化验结果,结果显示说,高春来出现耐药,没有药可以吃了,需要放化疗。这时她的喉部也有转移。医生建议高春来,如果要放化疗,需要到医院建(立)模(型)。
  1月22日,蒯郝带着高春来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
  与以前的就医体验不一样了,这一天几乎没有正常的就医程序。高春来的主治医生说:“简化程序。当天来,马上走。减少在医院待的时间。”
  蒯郝在医院里看到一个认识的护士,迎上前正准备打招呼,护士把手推出去说,“离我远一点”。他们在2、3米的距离说话。蒯郝感觉“气氛不对,很恐慌”。
  放疗科需要排队,他们排了一个多小时。
  在蒯郝看来,建模的过程很痛苦。要把上衣全部脱掉,医生都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而这个过程需要两次。把模建好以后,医生告诉高春来说,初六(1月30日)做不了了,排队已经排到了正月十一(2月4日),“估计轮到我们,可能要到正月十五以后了”。
  医生建议高春来可以提前来做化疗,因为化疗不需要排队。“你得化疗,药才能停。”医生说。
  从医院里出来后,蒯郝在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两盒口罩,同样的口罩,蒯郝之前买过,16元一盒,这次20元一盒。
  回家路上,蒯郝和高春来戴上了口罩。

那就守在城里


  1月23日凌晨,武汉宣布封城,离汉通道10点关闭。
  蒯郝说,“其实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出城的。”
  高春来想回她的娘家,距离武汉两个小时车程的黄冈市蕲春县。高春来的母亲80多岁,患有老年痴呆,但每次只要一视频,第一句话就是问高春来,身体好了没,吃饭了没。
  蒯郝说他特理解高春来那时那刻想回老家的心情。他也是极其愿意的。
  高春来生病后,家务落在蒯郝的身上。蒯郝没有做家务的经验,饭菜做得不合高春来的胃口,高春来经常抱怨说,她吃的是猪食。“想让她吃好一点、吃饱一点。她兄弟姐妹饭菜做得好,回去换换口味,我也会轻松一点。”
  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蒯郝说他的压力都特别大。他现在全力照顾高春来,他觉得不排除有还账的心理,两人结婚36年,一直都是高春来照顾他。“生病以前,她是女汉子,全都是她承担,煤气坛子也都是她一个人背。”
  但是怎么回家,回家怎么办,再仔细一想,蒯郝觉得还是不合适。
  高春来的病本身的症状就是咳嗽,如果回到老家,也总是咳嗽,蒯郝担心那就是黄泥土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我们平时回去没有问题,也没有心理压力,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回去,我们也过意不去。”
  在两个人各自的原生家族里,他们都是过得比较好的一家人。“现在在走下坡路,也不想让别人看我们过得不好。人都愿意以好的一面示人。”
  “我身体比较好,但也有基础病,但我不怕死。我唯一担心的是,我死了,没人照料她。” 蒯郝和高春来决定就留在武汉,不回家了。
  接下来就要储备物资。
  守在城里的日子,只有买药、补充食物、取快递时才会出门。
  高春来家附近的超市,原来每天早晨8点开门,封城以后开门时间改到10点。第一次采购物资,蒯郝买了两包豆丝和一些鸡蛋,“差不多够一周了”。匆匆忙忙,扫码出门。再找个地方买点青菜,价格自然是比以前贵多了。
  第一次买药时,排在蒯郝前面的一个人也是给家里的癌症患者买药,“这时候出来,都是家里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第二次买药,是给高春来买护肝药,自生病以来,高春来每天必须要吃一粒护肝药。排在蒯郝后面的一个人,她的妈妈是新冠肺炎确诊者,她要买免疫球蛋白,药店最多只愿意一次卖给她12瓶,但是患者一天得用8瓶,她就问,能不能买16瓶?药店说,不行,这是上面的规定。
  2月6日那天,蒯郝出门取了快递。快递是女儿在美国想办法买到的N95口罩,但是快递送不过来,来回需要走5公里。
  这是女儿同事的父母把口罩从美国带到安徽,又从安徽寄往武汉的。快递到武汉的路上,有消息说可能会被政府征用,“好在后来还是到了我们手上”。

医院不收


  1月28日(初四),蒯郝跟医生联系,但是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总算联系上了医生和教授,蒯郝说药不多了。药是化疗之前必须吃的两种抗癌药,每个月的药费需要30900元钱,但是药快没有了,要买的话,必须得买一个月的。所以,蒯郝就问医生“药买不买,化疗做不做” 。
高春来的病本身的症状就是咳嗽,如果回到老家,也总是咳嗽,蒯郝担心那就是黄泥土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医生叫高春来1月29日(初五)去医院抽血、化验,先打上一针安维汀(抑制脑部肿瘤发展,预计药效可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内不用再去医院)。高春来担心医院人挤人,会有交叉感染,她就问能不能晚几天去?医生回复说,“多保重。”
  高春来看到以后,很紧张。“没有执行那个方案,以后会不会有变故?”
  2月9日(正月十六),高春来与医生联系,问他现在能不能执行原来的方案?医生就说肿瘤科关了,不接收“非肺炎病人”。医生建议她去湖北省肿瘤医院。
  但是湖北省肿瘤医院的电话总是占线,打不进去,好不容易打通了,对方说不收新入院的病人。蒯郝问:“我们不入院只打一针行不行?”对方说:“不行。我们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去支援方舱医院了,没有医护人员来做这方面的事情。”
  蒯郝去找了一家冷门医院—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梨园医院,也是湖北省老年病医院,同样是打电话,问“化个验、打一针行不行”,医院说,“不接收,可以网上问诊和网上送药”。
  “药我们还有,问診没有必要,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 蒯郝说。
  2月16日,武汉一些医院公布了电话,并告知:非肺炎患者可以挂急诊了。蒯郝联系了同济医院、湖北肺科医院,要么打不通,要么打通了仍然不接收新病人。普仁医院接了电话,但没有针剂(安维汀),并且要先检查是否感染新冠肺炎,如果接诊,需要自带针剂,而针剂,蒯郝还要想办法去采购。
  这些辗转以后,蒯郝说:“我们一家三口商量了。我们默认(这种局面)了,不焦虑了,就等恢复正常的医疗秩序吧。”
  所在小区里一自愿给大门贴条的邻居去了集中隔离点,另一个邻居被强制隔离。
  也是这一天,蒯郝才知道因新冠肺炎去世的邱钧(曾是全国健美冠军),是他大弟弟岳父的小学同学。同一天,他的一个同事也“走了”。这位同事因嫂子病故,1月21日自武汉乘火车赴河南奔丧,1月27日发烧、无力,1月29日确诊,当即收至当地医院医治,但也“无力回天”。
  蒯郝也不时收到癌症患友陆续离世的微信信息,他不敢给高春来看。
  也有一个认识的人去世了,以疑似新冠肺炎患者的身份,蒯郝觉得有点“冤”。
  蒯郝说他越来越清晰地听到恶魔的脚步声。

祈 祷


  武汉封城以来,蒯郝觉得高春来的身体有很多不正常。
  第一个不正常是便秘越来越严重;第二个不正常是身体出现浮肿,眼睛都只有一条缝了,手握拳也握不紧;第三个不正常是咳嗽厉害,平日里也咳嗽,但并不严重,“现在每次咳嗽,身体都弓成虾米一样”。甚至出现了咳血,鼻子里有血块,刷牙时有血丝。
  久病(护)成良医。蒯郝照顾高春来摸索出了一套经验。
  高春来的鼻子里有血块,是因为以前吸氧吸多了,组织被破坏掉了。吃饭时不想吃,有时吃完就吐,郝春来就给她吃一粒耐信(埃索美拉唑镁肠溶片)。
  小区的院子里种了枇杷树,以前高春来一咳嗽,蒯郝就摘叶子煮水给高春来喝,每次都有效果。最近防疫,小区里的消(毒)杀(菌)比较厉害,蒯郝担心叶子上会沾有消毒液,“那还是排队买药吧,主要买甘草口服液”。
  既然住不了院,蒯郝就根据自己的护理经验,“好好照顾她,尽量不让她受委屈”。
  但是随着耐药情况的加剧,高春来越来不舒服了。
  转省治疗,对高春来说,“可能性很小,作为重点疫区出去的人,肯定要隔离。到陌生的城市,谁管我们治?”
  蒯郝说高春来现在说不行就不行。她经常想帮蒯郝做事,“但就是洗个碗,也浑身是汗”。很多时候前一分钟很好,后一分钟可能就倒了。
  2月15日开始,武汉市防控指挥部作出更严格的管控,全市小区一律实行封闭管理。蒯郝想出去买药,也出不去了。   高春来又便秘得厉害。一个当过护士长的老邻居,大雪纷飞里,给高春来送过来一大盒开塞露。蒯郝感动得把家里新买的豆丝、青菜送给她,“人家不愿意要的,但是架不住我一定要给”。
  蒯郝试着加入了小区的团购群。入群后,发现鱼肉鸡蛋等食物都可以团购,只不过要提前两天预约,“也是不错的选择”。
  2月18日开始,蒯郝感觉政府的管控力度比以前有所加大。以前社区也有电话问询,但都是自动拨号,录音询问,“感觉很不真实,像走过场”。这天开始,是人工电话。蒯郝觉得与社会真正对接上了,他反映了家里有病人存在的困难。
一个当过护士长的老邻居,大雪纷飞里,给高春来送过来一大盒开塞露。蒯郝感动得把家里新买的豆丝、青菜送给她,“人家不愿意要的,但是架不住我一定要给”。

  买菜群、买药群的正常运转,解决了蒯郝的后顾之忧。但是高春来的病情不会因此而有所好转,蒯郝再次拨打医院公开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只能祈祷她安稳度过封闭期了。”
  这一阵子,高春来几乎将各种存药都找出来吃了,包括治鼻炎的药。蒯郝也做好了资金准备。因为一些银行卡没有开通网银,银行又没开门,高春来把这个情况往有26个成员的家族群里一丢,需要的钱很快就转了过来。

可以挂号了


  2月20日晚上10点半左右,蒯郝收到了医生回过来的信息。信息里说:癌痛门诊2月22日开启,但是一天只挂20个号,建议蒯郝这一天早点去挂号。
  从医生那里,蒯郝听到了一件让他心酸的事情。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有位市外病友,因病情严重,大年三十(1月24日)仍住在医院,但上级决定大年初一征用该院,“这位病人连夜搬出了医院,一直在武汉流浪”。
  医疗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新冠肺炎患者的好消息,就是非肺炎患者的坏消息。这背后也是一场人间厮杀,蒯郝让自己不要再往深里去想。
  驾车穿行在小雨中,不到20分钟就到了医院。再到医院,明显感觉气氛跟以前不一样了:大家都自觉地互相回避,保持几米的距离。
  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表示没听说有“癌痛号”可以挂,后来在电脑上一查,果然有。高春来排在了第三号。
  医生说,诊断之前,必须对病人及陪同家属做新冠肺炎的排查工作。蒯郝又给自己挂了一个“癌痛号”,进行了指血和CT两项检查。指血检查很快,CT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
  在医院里紧张忙碌,没觉得什么,回到家以后,蒯郝有点害怕。
  他仔细回想在医院里的毎个细节,在哪个地方接触了危重病人(不过应该没有新冠肺炎病人,那部分病人由发热区隔离处理);有没有被感染的可能。尽管都被戴着手套的护士抽了指血,但蒯郝记得针戳右手中指出血后,至少被试管刮了10次血,躺在不知有多少人躺过的CT室的硬床上拍了CT。
  這样复盘,“感觉新冠病毒在我们身上,有许多地方可以乘虚而入”。
  直到一天后管床医生来电话让蒯郝带上新冠肺炎排查结果,于25日去医院续诊,蒯郝才松了口气。
  听说可以去续诊了,高春来心情大好,她去楼顶晒太阳,并主动拖地,蒯郝“劝都劝不住”。
  下沉到蒯郝所在社区的工作人员化缘来了一批防护用品。2月25日这天,出发去医院前,蒯郝从门房处取到了给他准备好的防护物资:护目镜两副、头罩一袋、手套一袋、N95口罩一盒。这让他感觉很温暖。
  来到癌症科,门外大厅空无一人。蒯郝怀疑走错了,以前都是要排队很长时间啊。医生验过他们的身份,将他们放进一号病房,并叮嘱说不要越过门前线,就待在房间里。一个熟悉的护士告诉蒯郝,肿瘤科因为年前有一患者隐瞒了冠状病毒接触史,导致肿瘤科三名护士和病人感染。
  高春来是癌症科关门后收治的第一个人。在6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整层楼房只有高春来一个病人,还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服务,这是高春来生病以来10次住院中唯一一次。蒯郝说,“好像在享受高干的待遇。”
  打完安维汀针剂以后,高春来心情特别好,蒯郝也暂时将心放了下来。
  蒯郝也知道这仅是权宜之计,效果还待观察。“手中抗癌存药只有10天了”,去大药房排队还不能买,只能通过小区团购。

也充满希望


  蒯郝跟别人说自己 是“武汉难民中的难民”,因为疫情时期,家里有一位癌症晚期转移的病人,而且就医不畅。
  武汉封城整整一个月的那天,高春来与母亲视频。
  不像以前,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有时会不认识高春来,这次她看一眼就叫出了高春来的名字,还在手机上和高春来接龙唱歌。蒯郝观察岳母,觉得老太太比以前更精神了,笑容满面。他觉得这是疫情带来的正面效应,“一个月以来,儿孙绕膝,欢聚一堂,何来孤独苦寂。”
  蒯郝对武汉的疫情控制越来越有信心,因为看得见的严格。但也可能有不易摸查的角落。
  比如直到2月28日上午,志愿者才找到蒯郝所住楼的各单元的业主。以前会有数据说封城以后,武汉城市有900万人,但是究竟有多少人?“我估计神仙都搞不清。”
  “不谈别的,仅仅本小区,迄今为止,有多少80岁以上老人?不清楚。有多少租户?不清楚。空仓户是多少?不清楚。毎户家中有几人?不清楚。”
女儿说纽约华人在疯狂储存食物,以备疫情之需,蒯郝从网上获知,也有美国人在储备武装弹药,认为这才是乱世的防身必备。蒯郝“一时无语”。

  29日这天,蒯郝和高春来连接了在纽约的女儿的视频,女儿说纽约华人在疯狂储存食物,以备疫情之需,蒯郝从网上获知,也有美国人在储备武装弹药,认为这才是乱世的防身必备。蒯郝“一时无语”。
  安维汀的副作用开始显现,高春来总是吐。蒯郝说他又得筹划药的事了。上次去药店购药,好像是几天前的事,一转眼,一个月快过去了。
  蒯郝33岁那年因工作调动定居武汉,这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喜欢武汉这座城市。2019年武汉举办了军运会,“一时间在世界风头无俩,一转眼,又如此不堪”。这次疫情,导致“非肺炎患者”医疗系统一时间几乎瘫痪,“疫情夺走的生命,甚至要少于失去正常医疗资源而逝去的生命”。
  高春来说她是死过几次的人了,她不怕,反而是想到不是她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觉得这样一刀切太伤人”。
  这些年来,武汉发生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蒯郝说,“我们从未灰心气馁,当然,我们现在也充满了希望。”
  只是随着封城渐深,居家过日子的矛盾愈发显现。这天蒯郝看到对面的阳台上有人自助理发。一摸自个的头发,长得可以扎辫子了。
  虽然油盐酱醋可以团,但不免为一些细微的物什担忧。比如,煤气灶的电池坏了怎么办?突然停电停水怎么办?一种不安全感,笼罩在生活的氛围中。封在家中,物业管理也跟不上趟,小区业主自行组建了若干团,团菜、团豆制品、团鱼、团肉,眼花缭乱,蒯郝觉得“这给战疫带来了新的漏洞”。
  蒯郝说他能做到的就是严格的隔离。不管团了什么,先隔离再说。买的红薯隔离、菜隔离、肉隔离,就是带来的药,也必须隔离。高春来一直想吃一种蜜瓜,好不容易团上了,在阳台隔离一晚后,才把它给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一直服务我们单位网络后台的一个IT,今天获悉,不幸中招了。截至今晚9点,全国确诊80424例,病死2984人。中国战疫战果累累,国际疫情一阵紧过一阵。”
  2020年3月4日的“封城日记”,蒯郝这样结束。
  (文中蒯郝、高春来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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