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惠新:从容淡定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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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柯惠新交谈是件很快乐的事。她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娓娓道来的语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风轻云淡。无论是忆起往昔的坎坷,还是谈到今日的成就,她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让人感受到一种笑对人生冷暖的淡定与从容。
  
  风雨兼程的岁月
  
  柯惠新出身书香门第,受家庭熏陶,自幼酷爱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1962年,17岁的柯惠新以广东省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数学系,从而实现了“上中国第一学府”的年少梦想。
  大学期间,学习几乎占据了柯惠新生活的全部。她无暇游览名胜古迹,没有看过几场电影,不惜放弃唱歌、跳舞的多年爱好……绝大部分时光在图书馆度过。孜孜不倦的努力,让柯惠新在高手如云的北大数学系很快脱颖而出。
  但在文革的冲刷辗转中,这位高材生也走过了一段不平凡的岁月。
  1968年,柯惠新大学毕业,因“家庭出身不好”差点面临“待分配”,先是下放到农场进行劳动改造,一年后被分配到鞍山一所中学教书。如同很多胸怀理想、壮志难酬的青年一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柯惠新陷入苦闷与彷徨……
  原以为命运从此尘埃落定,但大学养成的习惯让她不甘心浪费时间,一有余闲便千方百计找书读。在那些风雨如晦的日子,大家的书都被“抄”走了,书店里也仅剩下计算机书。柯惠新没有见过计算机,却捧着这些书读得津津有味。她还订了一份英文杂志,供课余翻阅。
  柯惠新的“异常”行为,让很多人不解。有人笑话她说:“你还想着有出头之日吗?学习英语、计算机有什么用?”柯惠新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对她而言,学习不为什么,已成为她的一种生活方式。但机遇总是偏爱有准备的人。柯惠新后来参加出国英语考试、学习统计学迅速入门无不受惠于这一时期的知识积淀。
  1977年,柯惠新几经周折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北京,先在远郊怀柔的一家工厂工作,1980年进入北京广播学院(现在的中国传媒大学)执教。这一年,她35岁。经过13年起起伏伏,她的人生之船终于迎来了新的征程。
  其时国内正掀起一股出国留学的热潮,柯惠新很想抓住机会好好深造,但出国英语考试名额有限,她所在的基础部一直没有机会。直到1983年,英语考试全面放开,她才得以报考,结果一举考到最高级别A,这意味着她可以去欧美国家留学。然而,这一机会却“给”了一位成绩不如她的年轻老师,柯惠新只能去日本。去日本,须再学一门外语,这对年届不惑、毫无日语基础的柯惠新来说,谈何容易!好在经过夜以继日的努力,她最终通过了日语考试,于1986年以国家公派访问学者身份前往日本九州大学进修统计学。
  提起风雨兼程的过往,柯惠新一脸淡定。岁月的磨砺赋予了她更多的智慧与力量去应对人生风雨。
  
  让统计学深入人心
  
  作为访问学者,柯惠新没有学位压力,本可以轻松度过留学时光,但她深知机会来之不易,拼命地用功。不久,导师便建议她攻读博士学位。柯惠新犹豫了:用两年时间拿到别人三五年才能取得的博士学位,怎么可能?在导师的鼓励下,她决心奋力一搏。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终通过博士论文答辩和两门外语考核,破例用两年多时间取得了博士学位。
  留学期间,柯惠新的思想观念发生了很大转变。之前,她对统计学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数学层面,到日本之后才发现统计学与各种实际部门联系密切,是一门应用性很强的学科。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外统计学的应用发展已经深刻改变着社会各行各业,而这门知识对于刚刚实行市场经济的中国人来说却相当陌生。一个念头在柯惠新心中愈发强烈:把国外的先进东西引进来,为统计学在中国的应用尽一份力。
  1989年3月,柯惠新获得博士学位之后,带着梦想与希望回到北京广播学院。那时,一帮年轻教师准备给学校首届广告专业的学生开设一门新课程——统计学,这在当时是个非常大胆的突破。“他们找到数学公开课领导,希望派个老师过去,但学校的看法是文科生学不了数学,就拒绝了。我知道后向领导说‘我来!’这是我在日本读书时就有的夙愿。”谈起甫一回国便实现自己的开课愿望,柯惠新十分开心。
  开设一门新课程绝非易事,教材就是个大问题。当时国内统计学教材,要么是理科类,以定理、推导为主;要么是经济类,侧重核算、报表,这些都不适合应用型的广告专业。柯惠新在借鉴国外先进教材的基础上,撰写了以应用为主的《调查研究中的统计分析法》。此书印刷多次,已成为全国统计教材编委会推荐的使用教材、教育部研究生工作办公室推荐的教学用书,并被列为教育部“十五”规划国家级教材。而她花费多年心血写就的《传播统计学》也于2009年付梓,成为该领域的一个代表作。
  事实上,柯惠新不仅开设了一门新课程,而且构建起一个新学科,将统计学应用到新闻传播研究中,她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在她看来,只有学会运用统计学,才能更好地开展新闻传播研究。在对受众的调查分析中,柯惠新对传播学科的性质、特点有了更多认识,研究思路日益开阔。她没有局限于定量研究,对定性研究也十分重视,常常将二者结合起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社会调查、市场调查、民意调查越来越重要,柯惠新积极引进国外先进方法,与国内实际相结合,这在当时是比较超前的。多年来,她和她的团队深入社会,深入市场,做了大量有价值的调查,比如备受关注的“互联网与青少年”系列调查。他们还帮助中国人民银行、北京市统计局和CNNIC等部门设计调查问卷。与此同时,《民意调查实务》《使人聪明的技术——生活中的统计观念和方法》《市场调查与分析》《市场调查》《传播研究方法》等著作纷纷问世,引起业界热烈反响。
  20年来,柯惠新和她的团队活跃在中国每一个重要历史节点的当头。从1990年“亚运会广播电视宣传效果”调查,到香港回归之前“对香港和香港人印象”的调查,再到北京奥运会中关于“媒介传播效果”的调查,柯惠新用智慧与执著完成了一项项重大课题,用数字记录了中国的发展变迁,也让科学、严谨的逻辑思维方式深入人心。
  事实上,民众从对调查的陌生、排斥到熟悉、接受,这个过程并不轻松。这背后,是柯惠新和无数社会、市场调查工作者经年累月的坚守。据柯惠新回忆,在“对香港和香港人印象的调查”中,他们派到上海的一个调研员被拉到当地派出所里;在北京,很多调研员都有被戴着红袖章的居委会主任反复盘查的经历,一些调查几乎难以进行下去。“现在不可能遭遇以前的尴尬了,不论是电话访问、面访还是问卷调查,人们都比较理解和配合。我很欣慰这种变化,不仅因为工作,更是因为数字已经渐渐深入人们的生活。”而这是柯惠新最愿意看到的。
  
  春风化雨 倾情奉献
  
  柯惠新长期坚守在统计应用学领域,一路播种,一路耕耘,收获累累硕果的同时,也迎来了桃李 芬芳含笑枝头。从教40多年来,她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其中包括近百名硕士、博士研究生。
  那么,身为师者的柯惠新是什么样子呢?
  “柯老师的认真是出了名的。不管是做作业、做论文还是做项目,和柯老师一起,你都得非常小心,因为哪怕一个小小的错误,她都能立马查出来。我的硕±论文一周之内被改了三稿,从整体结构到局部问题,甚至错别字、标点符号,柯老师都一一标出。”学生田卉说,看到论文上密密麻麻的修订符号,她深刻体会到“认真”二字的分量。
  学生黄可对此深有体会,“柯老师曾经因为我硕士论文中的一个细节,与我邮件交流达到几十封。她的认真、严谨让我非常感动。”
  备课方面,认真的柯惠新也比别人更辛苦。在讲课时,她不希望学生仅仅看到一棵树以及树上的枝丫,更希望他们看到一片森林,看到一个更大的背景,在一个宏观系统中思考问题,充分把握事物的来龙去脉。所以,她在备课时格外认真,不惜花费精力去查阅大量资料……
  认真,是一种态度,一种修养,更是一种境界。受柯惠新影响,很多学生也养成了认真的习惯。在做项目过程中,无论时间再紧、项目再难,他们都会咬紧牙关做到最好。
  柯惠新也十分注重调动学生的自主性。在指导学生做课题时,她会要求他们独立撰写调查方案,然后“逼”着他们修改,一遍,两遍,三遍,四遍……“我当时真是又‘气’又难过,但通过反复修改,我由之前的被动接受变成了主动思考,学到了很多东西。”田卉如是说。
  柯惠新坦言,这是受到日本高校教学模式的影响。“日本学生是‘逼’出来的。老师讲课很快,一节课讲完一本书,碰到困难一般不能问老师,只能查阅资料自己解决。”柯惠新起初很不适应,甚至掉过眼泪,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摸索……“痛苦不堪”的她后来发现自己独立学习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大大提升。于是,在教学中她部分借鉴了日本培养研究生的方式,时常“逼”着学生走,但却不忘适时加以指点。
  采访中,很多学生表示,柯惠新不仅在教学上给予他们很多指导,做人方面更是躬亲师范,言传身教。
  “她从不强迫我们参加一些课题,但一旦报了名就要遵守承诺,无论多苦多累,说哪天交就哪天交,实在交不上要提前说明。”学生陈旭辉说,重承诺是柯惠新一直恪守的人生准则。当年在日本取得博士学位之后,她立即回国,连毕业典礼都顾不上参加,就是为了一个承诺。为人师后,柯惠新时常教导学生要一诺千金,说到做到。这对学生的工作、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指导学生做课题时,柯惠新一直强调团结互助,相互之间取长补短。在她看来,“每个人就像樱花一样,一朵一朵或许不怎么漂亮,但凝聚在一起特别美丽。”
  很多学生幸福地告诉记者,他们会定期收到柯惠新发来的“心灵读物”,一个包罗人生万象的邮件大礼包。它们是柯惠新从各处看到的有关人生的文章、帖子。“那里面,点点滴滴都是做人的道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让我拥有了更多解答人生困惑的智慧。”黄可动情地说。长期以来,不仅是柯惠新的学生,只要跟她有过书信往来的人,都会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柯惠新就是这样一位坚持把关爱和教育传播给他人的师长,默默影响着她身边的很多人……
  多年来,柯惠新先后荣膺全国广播电视系统先进工作者、北京市优秀教师、全国优秀教师、北京市先进工作者、全国先进工作者……光鲜的荣誉面前,她依旧淡定、从容,这正是她一直追求的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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