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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好莱坞电影均有其构建系统,即便每位导演具有标志性风格,影片主旨也不尽相同,然而,好莱坞主流电影都有一个陈规系统可循。大卫·波德维尔将电影拆分成六大方面,分析其在推动叙事进展上的作用,并撰写了《故事片的叙事》(Narration in the fiction films)一书。
1953年版《罗马假日》作为上个世纪60年代前的美国电影,影片中的叙事方法、时空设置、镜头及布景,哪怕在今时今日也值得推敲。利用这部优秀的好莱坞经典电影,检验波德维尔的理论,可以直观看出其理论的贴切性和部分的不足之处。
一、 拍摄镜头与布景
《罗马假日》第一分镜是黑底白字的“PARAMOUNT NEWS—NEWS FLASH”,模拟新闻快讯的节目开头,随之在2分钟内用18个快速硬切镜头,将安娜公主出访行程新闻报道的节奏表现出来,包括安娜的微笑特写和挥手致意,以及群众的欢呼和各大城市的地标。影片开头用模拟新闻的形式表现出来,有助于为观众营造真实的观影环境,形成更强的代入感,同时简洁明了地介绍了影片背景。
这类由实入虚的叙事开头,近些年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布达佩斯大饭店》等优秀作品中也有所运用。前者故事由记者采访阅历丰富的老人Pi引入,后者故事则是由老人边讲述边翻开书引入。正如波德维尔所说,使用具有公众价值、非个人的资源及讯息,可以强化电影在叙事上的同质感,即缩小观众与影片的距离感。[1]
同时《罗马假日》运用了大量的叠化镜头(dissolve shot)。波德维尔在《故事片的叙事》中,他简单地将叠化镜头看作“省略符号”,作为人物进入回忆时的过渡。不能完全诠释此片中的叠化镜头。
6:40~7:00运用了三个叠化镜头,作为时间推移的象征,拼接公主与不同三人跳舞的画面,观众也可清楚看到公主由开始彬彬有礼微笑到神情疲倦又无精打采的演变。
16:00时的叠化镜头,将她在车上睡着的特写镜头和西班牙广场的全景镜头拼接,用以场景转换,省略了公主出逃途中的沿途风景。
16:45的叠化镜头,是充当人物线索的跳跃。之前都是围绕公主这条人物线索,从这个叠化镜头之后就是关于男主角乔的线索。他在夜赌赢钱后离场,随后由18:20的叠化镜头带到公主睡着的室外椅边。至此两个人物线索才汇合,推动叙事进程。
1:12:27的叠化镜头是叙事主线副线的转折。公主和乔走出咖啡厅的镜头溶解在搜查部队飞机着陆的镜头中,皇家侍卫长和皇室管家交谈后,又叠化回公主和乔骑摩托车出游。公主和乔的人物经历是叙事主线,皇家寻找公主是叙事副线,两条叙事线索交叉进行,但前者比重远高于后者,所以叠化镜头也有插叙的意味。
由此看出,叠化镜头不仅如波德维尔认为,是人物进入回忆时的“省略符号”,也是空间的“切换符号”,时间的“快进符号”,以及人物线索的“转折号”和叙事线索的“交替号”。
二、 经典叙事方法
波德维尔认为,任何故事片都包含三个系统:叙事逻辑、电影时光、电影空间。通过技术设备使三个系统共同协作,以此说服观影者相信,他们在荧幕上看到的即为现实。[2]与此同时,好莱坞电影还会通过自知性、全知性和交流性构建合理的叙事系统。
《罗马假日》的叙事按时间顺序推进,属于直叙。观影者知道公主逃跑的原因和她的身份,这时的观众就具备了全知性,即局外人的“上帝视角”。而上文分析过的模拟新闻式开头,让观影者也代入了局内人“普通人”的身份,这时的观众潜意识是自知性的。
因为全知性和自知性同时具备,影片不能以设置悬念或者解谜的形式推进叙事发展,两位主角的交流性就成为了主要推动力。由于获取信息的不对等,两位主角的交流甚为有趣。
公主不知道乔的记者身份,也不知道他已经清楚她的身份,所以她觉得很安全,会流露出自己少女的天然特质。乔明白安娜的公主身份,但装作一无所知以博得她的信任,偷拍照片。两人各怀心思,但观影者尽收眼底。
就像波德维尔阐述的,“如果信息要被压制,这项工作一定是通过角色来完成而非电影本身。通常作为观众,我们需要保持全知性(以便看懂电影),除非导演刻意制造悬念。”[3]
同时,波德维尔认为,“经典场景必定是能立即揭示角色间的相对空间位置和思想状态”[4],即提供全知性信息。然而他并未指出,全知性在运用较好时也能深化自知性,或者说对角色的认同感。比如公主在影片前段接见政要权贵时,不慎将鞋踢倒。镜头来回在公主的脚部和大厅之间切换,从脚部细微动作我们能感受她的尴尬和慌乱,但切换至大厅镜头,又发现她看起来神情优雅镇静,对此影片中的其他人毫不知情。这时观影者的全知性让他们更清晰的感受到公主的处境和心态,加深了安娜这一角色的自知性和认同感。
这是什么原理呢?日常被告知了一个秘密后,人通常会倾向于代入当事人的身份思考处境和解决方法,《罗马假日》中正是如此。心理学中这种情况被称为“共情”,导演正是利用信息不对等的方式让观影者觉得自己比其他角色,更接进主角的内心世界。
至于波德维尔的三套系统,空间和时间只是为叙事因果关系作补充和铺垫,交代背景,叙事逻辑才是重点关注对象,包括情节要素和角色特性。
简单易懂的逻辑适合大部分观影者,好莱坞影片的导演总需要牢记,影片是以观众为核心,而非导演想法为核心。《罗马假日》在开头就交代了5W要素:以公主的身份(who)、出访罗马(where),因为压力太大疲劳过度(why),安娜选择出逃。趁午夜降临警卫松懈(when),她爬上运输货物的汽车溜出宫殿(how)。观影者可根据5W要素推断情节的合理性,也完整地获知事件进展。每个独立事件按照5W要素拆分清晰,按顺序勾连,就形成了通俗意义上的“完整情节链条”。
角色特性会决定角色的行动和心理活动,赋予其合理性。直接表现性格不易,因此在影片中用翻转手法,通过角色的言辞和行动体现对他个性的“可观测的预测”。波德维尔同时指出,角色的初始外形设定会凸显其特性,旨在给观影者一个与其身份同质化的清晰的第一印象。[5]
1953年版《罗马假日》作为上个世纪60年代前的美国电影,影片中的叙事方法、时空设置、镜头及布景,哪怕在今时今日也值得推敲。利用这部优秀的好莱坞经典电影,检验波德维尔的理论,可以直观看出其理论的贴切性和部分的不足之处。
一、 拍摄镜头与布景
《罗马假日》第一分镜是黑底白字的“PARAMOUNT NEWS—NEWS FLASH”,模拟新闻快讯的节目开头,随之在2分钟内用18个快速硬切镜头,将安娜公主出访行程新闻报道的节奏表现出来,包括安娜的微笑特写和挥手致意,以及群众的欢呼和各大城市的地标。影片开头用模拟新闻的形式表现出来,有助于为观众营造真实的观影环境,形成更强的代入感,同时简洁明了地介绍了影片背景。
这类由实入虚的叙事开头,近些年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布达佩斯大饭店》等优秀作品中也有所运用。前者故事由记者采访阅历丰富的老人Pi引入,后者故事则是由老人边讲述边翻开书引入。正如波德维尔所说,使用具有公众价值、非个人的资源及讯息,可以强化电影在叙事上的同质感,即缩小观众与影片的距离感。[1]
同时《罗马假日》运用了大量的叠化镜头(dissolve shot)。波德维尔在《故事片的叙事》中,他简单地将叠化镜头看作“省略符号”,作为人物进入回忆时的过渡。不能完全诠释此片中的叠化镜头。
6:40~7:00运用了三个叠化镜头,作为时间推移的象征,拼接公主与不同三人跳舞的画面,观众也可清楚看到公主由开始彬彬有礼微笑到神情疲倦又无精打采的演变。
16:00时的叠化镜头,将她在车上睡着的特写镜头和西班牙广场的全景镜头拼接,用以场景转换,省略了公主出逃途中的沿途风景。
16:45的叠化镜头,是充当人物线索的跳跃。之前都是围绕公主这条人物线索,从这个叠化镜头之后就是关于男主角乔的线索。他在夜赌赢钱后离场,随后由18:20的叠化镜头带到公主睡着的室外椅边。至此两个人物线索才汇合,推动叙事进程。
1:12:27的叠化镜头是叙事主线副线的转折。公主和乔走出咖啡厅的镜头溶解在搜查部队飞机着陆的镜头中,皇家侍卫长和皇室管家交谈后,又叠化回公主和乔骑摩托车出游。公主和乔的人物经历是叙事主线,皇家寻找公主是叙事副线,两条叙事线索交叉进行,但前者比重远高于后者,所以叠化镜头也有插叙的意味。
由此看出,叠化镜头不仅如波德维尔认为,是人物进入回忆时的“省略符号”,也是空间的“切换符号”,时间的“快进符号”,以及人物线索的“转折号”和叙事线索的“交替号”。
二、 经典叙事方法
波德维尔认为,任何故事片都包含三个系统:叙事逻辑、电影时光、电影空间。通过技术设备使三个系统共同协作,以此说服观影者相信,他们在荧幕上看到的即为现实。[2]与此同时,好莱坞电影还会通过自知性、全知性和交流性构建合理的叙事系统。
《罗马假日》的叙事按时间顺序推进,属于直叙。观影者知道公主逃跑的原因和她的身份,这时的观众就具备了全知性,即局外人的“上帝视角”。而上文分析过的模拟新闻式开头,让观影者也代入了局内人“普通人”的身份,这时的观众潜意识是自知性的。
因为全知性和自知性同时具备,影片不能以设置悬念或者解谜的形式推进叙事发展,两位主角的交流性就成为了主要推动力。由于获取信息的不对等,两位主角的交流甚为有趣。
公主不知道乔的记者身份,也不知道他已经清楚她的身份,所以她觉得很安全,会流露出自己少女的天然特质。乔明白安娜的公主身份,但装作一无所知以博得她的信任,偷拍照片。两人各怀心思,但观影者尽收眼底。
就像波德维尔阐述的,“如果信息要被压制,这项工作一定是通过角色来完成而非电影本身。通常作为观众,我们需要保持全知性(以便看懂电影),除非导演刻意制造悬念。”[3]
同时,波德维尔认为,“经典场景必定是能立即揭示角色间的相对空间位置和思想状态”[4],即提供全知性信息。然而他并未指出,全知性在运用较好时也能深化自知性,或者说对角色的认同感。比如公主在影片前段接见政要权贵时,不慎将鞋踢倒。镜头来回在公主的脚部和大厅之间切换,从脚部细微动作我们能感受她的尴尬和慌乱,但切换至大厅镜头,又发现她看起来神情优雅镇静,对此影片中的其他人毫不知情。这时观影者的全知性让他们更清晰的感受到公主的处境和心态,加深了安娜这一角色的自知性和认同感。
这是什么原理呢?日常被告知了一个秘密后,人通常会倾向于代入当事人的身份思考处境和解决方法,《罗马假日》中正是如此。心理学中这种情况被称为“共情”,导演正是利用信息不对等的方式让观影者觉得自己比其他角色,更接进主角的内心世界。
至于波德维尔的三套系统,空间和时间只是为叙事因果关系作补充和铺垫,交代背景,叙事逻辑才是重点关注对象,包括情节要素和角色特性。
简单易懂的逻辑适合大部分观影者,好莱坞影片的导演总需要牢记,影片是以观众为核心,而非导演想法为核心。《罗马假日》在开头就交代了5W要素:以公主的身份(who)、出访罗马(where),因为压力太大疲劳过度(why),安娜选择出逃。趁午夜降临警卫松懈(when),她爬上运输货物的汽车溜出宫殿(how)。观影者可根据5W要素推断情节的合理性,也完整地获知事件进展。每个独立事件按照5W要素拆分清晰,按顺序勾连,就形成了通俗意义上的“完整情节链条”。
角色特性会决定角色的行动和心理活动,赋予其合理性。直接表现性格不易,因此在影片中用翻转手法,通过角色的言辞和行动体现对他个性的“可观测的预测”。波德维尔同时指出,角色的初始外形设定会凸显其特性,旨在给观影者一个与其身份同质化的清晰的第一印象。[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