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精,你可闭嘴吧

来源 :桃之夭夭A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vampire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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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林见六岁时捡了聂深回家当童养夫,长大后的聂深却嫌她是个杠精,谴责她说话难听!然而那又如何?就算全京城的人都不喜欢她,不还是得眼巴巴地求着她开仓赈粮?
  【一】袁林见,当代杠精
  银元五年,大厉朝四月连旱,老百姓的庄稼死了一茬又一茬,国库里所有存粮都放出去也不得缓解。眼看已经吃不上饭的人民就要揭竿而起,一众朝臣终于战战兢兢地把主意打到了二十年前便已辞官的袁老身上。
  袁老请辞还乡时刚过而立,正值壮年,一门心思全扑在如何提高粮食产量上,二十年下来,已然成了粮食大家,家里的屯粮比国库还要多。
  按理说,天下大旱,民不聊生,地主家既然有余粮,就该广施善行。奈何二十年前袁老不是自愿请辞归家,而是被现如今朝堂上这批老臣逼辞的,所以这群人一个、两个都放不下脸面去求袁老帮忙。便是有厚着脸皮去道德绑架袁老的,最后也都铩羽而归,因为袁府的小主人,那个年仅十六的袁林见……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杠精。
  杠到什么地步呢?
  满朝君臣都决定厚着脸皮去找袁老之后,当朝天子琢磨了许久,派了人称“三寸不烂之舌”的御史大夫上门说情。
  御史大夫整了整自己的官袍,说话前先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脸孔:“袁老也曾入朝为官,应知晓吾等文人,当以家国天下为先,而非……”
  话没说完,就被袁林见眨巴着眼睛抢了先:“不是我杠,按御史大夫的意思,只有文人才有此等大义吗?武将征战沙场,为国捐躯,难道不是大义吗?”
  “当然是,我只是说……”
  “那你话里为何半点儿不提武将,是不是心里觉得他们只是一帮粗人,不配与你为伍?”
  “我不是,我没有!”御史大夫垂死挣扎,最后被袁林见用一种“我对你很失望”的眼神亲自送出了袁府。
  第二天,圣上吸取教训,派了一名武将上门。
  武将人长得壮实,音量也高,试图用大嗓门占据道德高点,结果话刚说出口,又被袁林见抢白:“只有在朝为官才有资格替圣上分忧吗?我朝人民安居乐业,休养生息,难道就是在给国家添乱吗?”
  武将徒有一副大嗓门,实则口拙舌笨,根本不知如何应答。
  袁林见摇摇头,用一种“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眼神把武将送出了门。
  第三天,当朝天子痛定思痛,选了一位平民前去,结果口都没来得及开,就被袁林见用一句“你自己吃上饭了?还有工夫操心别人的事!”给堵了回去。
  袁林見内心:无敌是多么寂寞。
  她瘫在椅子上,跷着个二郎腿,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等着今日的说客。
  她抬起头,看见撩帘而进的身影,那句阴阳怪气的“今儿是哪位大人啊”被咽了回去。
  来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袁林见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还是憋屈地闭上了。
  她恶狠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直盯着来人,咬牙切齿道:“聂大人也是为放粮一事而来吧?”
  聂深矜持地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以对,良久,袁林见才磨着牙恨声道:“这种小事,怎值得您亲自来一趟……”她说,“我这就吩咐人去开仓。”
  “如此甚好。”
  聂深总算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用“我为你感到骄傲”的目光看着她。
  杠遍大厉朝无敌手的袁林见终于尝到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的憋闷,气得牙都疼了。
  【二】我来帮你
  袁林见和聂深结下的梁子,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那一年袁老费心栽培的旱稻长出了第二茬,袁林见跟着她爹下地,把自己滚成了一个泥球,一抬眼,隔着密密麻麻的稻杆看见了同样裹了一身泥的聂深。
  聂深是来偷稻子的。
  他比袁林见长两岁,两岁的年龄差放在现如今的两人身上能看出很大的区别,但在当时,两人不过是一个小泥团和另一更小的泥团罢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半晌,袁林见张开嘴,被聂深一巴掌捂在嘴上,吃了一嘴的泥。
  “别……别喊。”聂深显然是头一次干这种小偷小摸之事,羞愧得都结巴了,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只是太饿了……”
  聂深说着说着泪珠就滚了下来,硬生生洗去了半脸污泥,成功地在打小就颜控的袁林见这里为自己哭出了一条活路。
  “别哭了……”她含糊不清地开口,“你嫁给我吧,我给你饭吃。”
  聂深以为自己碰上了人贩子,哭得更厉害了。
  不过,聂深最后还是跟着袁林见回去了。袁老可怜他父母早亡,独自跟着年迈的奶奶讨生活,便在袁府内收拾了两间空房给他们住,所有人都知道聂深只是借住,只有袁林见真情实感地觉得,她爹这是把聂深带回来给自己当童养夫的,且一厢情愿地觉得聂深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两年前,聂深以历朝年纪最小的状元身份闻名天下后火速搬出袁府,袁林见才发现,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和聂深吵了一架。
  聂深嫌她说话难听,她便赌气再也不跟聂深说话。可她又不是哑巴,怎么可能一个字都不说?于是那天吵完架后,袁林见自己趴在床上琢磨了一夜,决定一句废话都不跟聂深说!
  就像现在,她才懒得像前几天杠那些人一样跟聂深抬杠。她在心里跟自己生了半晌气,还是不情愿地松口答应开仓救济灾民。
  聂深得偿所愿,脚步轻快地回去复命了。
  袁林见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聂深这个浑蛋,谁想第二天,这个浑蛋又登门了。
  他在袁府住了八年,回袁府跟回自己家一样,守门的下人连通报都给省了。他轻车熟路地撩开门帘进屋,气得袁林见脸都红了。
  “你又来干什么?”她皱着眉,没好气地问。
  聂深在官场浸淫了两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衣冠禽兽的气息,闻言客客气气地一笑,自然而然地就在袁林见对面坐下了:“是这样的,圣上替万民感恩袁府,怕你们放粮时人手不够,特意派我来帮忙。”   呸!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什么担心我袁府人手不够,前来帮忙!分明就是怕我半路反悔,特意派了个人来盯着我罢了!
  虚伪!
  【三】我们天造地设
  袁林见差人在城内各个路口都架了锅,每家每户都能在就近的路口领到一袋米,为了防止有些人多领、冒领,还连夜搞了个花名册,每有人来领米,就在其名字后面画上一个对勾。
  分米这种力气活儿当然是轮不到袁家大小姐亲自动手,她的任务就是打着伞到处走,瞧见哪个路口的米快要发放完了,就动动嘴皮子吩咐人再搬些米来……总而言之,救济灾民这事儿被她处理得井井有条,压根儿不需要聂深的假意帮忙。
  她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得意,习惯性地想要跟聂深显摆两句,嘴都张开了才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喉头一哽,硬是抿着唇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一刻,蛰伏在两人之间的别扭感,犹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浇了两人满头满脸。袁林见烦躁“啧”了一声,草草地说了句“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就要打道回府,结果刚转身就被聂深一把抓住了手腕。
  “……干吗?”袁林见甩了两下,没甩开,只能冷着脸瞪聂深。
  聂深被瞪了也不松手,只是扫了一眼面前排起的长队,又回头看看顶着大太阳站了一上午的袁府下人:“这些散粮的人,得在这儿站一天吗?”
  “怎么可能!”袁林见皱了一下眉回答,“会有人来跟他们换班儿的……说起来,换班儿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她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脚都迈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聂深拽着,于是使劲儿挣了两下,示意聂深放开她。
  聂深不知误解了她哪个表情,低头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竟然笑了,随即神情自然地拉着她走到了那两个散米的人跟前,道:“行了,你们走吧,这儿交给我们就行。”
  袁林见气得一时忘了说话。
  直到那两人犹豫着离开之后,袁林见才开口:“冒昧问一句,你刚刚说的‘我们’,指的是你跟谁?”
  “你啊。”聂深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话时还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让她去做在花名册上画勾的工作。
  “他们如此辛苦,我们帮一下忙也是应该的。”聂深正色道。
  这句话里可杠的点太多了!袁林见想,难道起早贪黑的她爹不辛苦吗?跟着爹爹下地的自己不辛苦吗?就当他们都不辛苦好了,但袁家出米又出力,若真心疼他们,难道不该由朝廷拨人帮忙吗?为什么最后站在这里的,是她這个袁府小姐?
  她张了一下嘴,杠精语录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强行按下。
  袁林见一声不吭地拿过花名册,同时恶狠狠地想,她才不要跟聂深说哪怕一句多余的话!
  但她不说话,不代表聂深也不说话。
  于是当天下午,所有前来领米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位全皇城最年轻有为的状元郎的关心三连:“渴不渴?饿不饿?回去后我给你揉揉肩?”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虚伪的聂大人,什么都问了,就是不肯问一句“要不要回去休息”!
  袁林见自觉已经看透了聂深,奈何大厉朝人民本性淳朴,看不穿聂深这张美丽人皮下的丑恶嘴脸。有人领完米后,感动地对两人道:“聂大人貌美,袁小姐心善,你们两位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四】杠逢知己千言少
  被人夸天造地设的袁林见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凭什么——貌美和心善,凭什么形容自己的是“心善”?你哪怕用一句“郎才女貌”也好啊!
  袁林见心道,我杠不了聂深那个浑蛋,还杠不了你个吃白饭的吗?
  她眼睛一眯,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样子,张开了嘴:“只有貌美和心善才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吗?普通人就不配拥有完美的爱情吗?”
  ……
  这熟悉的文风!
  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的袁林见惊喜地扭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
  那人噙着一抹笑,将袁林见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说:“两年不见,怎么嘴越来越笨了?”
  嘴越来越笨的袁林见撇了撇嘴,只听那人接着说道:“为师很失望。”
  袁林见的嘴撇得更厉害了,没注意身后的聂深打从那人出现起就黑得像炭一样的脸色。
  他冷着脸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恨不得用眼神把面前这个人千刀万剐。遥想当年,袁林见还不是个杠精,多亏了这人的言传身教,袁林见才在一次又一次的实践中长成了全国臣民闻之色变的杠精。
  他的音色凉得像是裹着一层冰渣,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把袁林见挡在身后,淡淡地打招呼:“表少爷。”
  表少爷姓林,单名一个简,是袁林见姨妈的儿子,三年前因为科考来京城,在袁家暂住一年,结果当年的状元被聂深夺走了,林简只中了个榜眼。
  林简倒是不在乎得不得状元,他更在乎自己这个表妹跟人吵架时能不能逢吵必胜,所以榜单下来后近半年时间里,他走到哪儿都带着袁林见,致力于把她培养成整个京城最杠的杠精。
  袁林见……不出他所望地出师了。
  “看到你的嘴皮子这么溜,哥哥就放心了。”两年前林简离开京城时,一脸欣慰地说道。
  彼时聂深已经从袁府搬了出去,还是林简亲自帮的忙。他一直觉得这两人早就闹掰了,今日乍一见到这两人和和气气地站在一起,还被人夸天造地设,他心中颇有一种世事变幻无常的沧桑感。
  林简也打了招呼,算是回应,然后选择性忽视了聂深黑得吓人的脸色,越过他,把袁林见拽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他抬起下巴点了点浑身都散着戾气的聂深,悄声问,“和好了?”
  他可是记得当初聂深要搬走时两人吵成了什么样,说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都算轻的,却不料这才过了两年,两人居然又和好了。
  他“啧”了一声。前一秒还笑盈盈的袁林见突然就垮了脸,气急败坏地说了声“没有”,抓起林简的胳膊就走,也不管被单独留下来的聂深是个什么反应。   聂深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强忍着才没冲上去把他们分开。
  先前夸他跟袁林见天造地设的那人被他吓住了,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两秒后又忍不住上前询问:“聂大人……说好的钱还给吗?”
  他身后,排着长队的人闻声齐刷刷地朝聂大人投去了热烈的目光。
  聶深:“……”
  在他强行拖着袁林见做好事之前,他手下的人悄悄混在排队的队伍中,一个个吩咐众人,只要在领米时说上一句“聂大人和袁小姐真配”,领完米之后就可再去状元府邸,额外领上一两银子。
  众人于是纷纷为金钱折腰,谁想……
  聂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许久才愤然出声:“给!”
  【五】哥哥帮你报仇
  林简两年没来过京城,此次回京述职自然还是要住在袁家。袁林见憋了两天,好不容易碰上林简这么个可以尽情说话的人,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林简好笑地拍拍她的头,还没来得及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就有一双手蓦地伸了过来——袁林见被人拎着后领,强行从林简身边拖离了两米远。他满脸疑惑地扭头,一眼就看见了聂深虚伪的笑脸。
  “你又干吗?”半晌,袁林见才胡乱踢腾着问了一句。
  聂深衣冠楚楚地回答:“圣上担心袁府救济灾民时人手不够,派我来帮忙。”
  “这个我知道。”袁林见一看见他就生气,顺势在他小腿上踹了好几脚才没好气道,“我是问你来我家干吗?”
  聂深毫不在意,还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要帮忙,我当然要时刻关注放粮的动静,所以我打算搬回来住。”
  袁林见愣了愣,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这句话做出反应,又因为聂深接下来的一句话慌了神:“我的房间还在吗?这么久没住人,得先打扫一遍吧……”
  “不行!谁跟你说袁府还有你的房间?回你自己家去!”
  话被突然打断,袁林见脸都白了,一边说,一边推着聂深往外走。奈何她力气敌不过聂深,林简又光顾着在一旁看热闹,因而最后她还是被聂深强硬地拖到了房间外。
  聂深两年没回来了,推门前就已经做好了被积灰扑一脸的准备,为此还特意把袁林见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结果屋内不仅没有半点儿灰尘,连摆设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桌子上甚至摆着半壶他惯喝的茶,仿佛他随时会回来喝上一口似的。
  聂深怔住了。
  袁林见又气又急,本能摘开自己:“我不是说了把这屋里的东西都扔了吗?谁把它们又偷偷捡回来了!”
  殊不知她这副做派落在外人眼里,便是坐实了“做贼心虚”四个字。
  林简“啧啧”两声,正感叹女大不中留,结果下一秒就被人给瞪了——聂深慢条斯理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忍心往袁林见岌岌可危的脸面上撒盐,而是贴心地换了个话题:“刚好,我连东西都不用搬了。”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袁林见的面子,袁林见却觉得自己的面子早在聂深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丢光了,故而恼得不行。林简一手搂住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儿,哥哥帮你报仇!”
  林简作为京城杠精之师,报仇的手段无外乎抬杠,因而从那天起,每天的饭桌上都回荡着这两人的唇枪舌剑。
  聂深夸这个菜好吃,林简就杠他说:“你的意思是其他的菜难吃喽?”聂深忍着气反驳说“今天的菜都好吃”,林简就皱着眉,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问:“那之前的不好吃吗?”……
  碍于自己立下的誓言,袁林见没法在口头上蹂躏聂深,眼见聂深频频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觉扬眉吐气,连带着胃口都好了,偷偷在桌下跟林简击掌。
  聂深把这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原就不好看的脸色更臭了。两人又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手握在一起时,他终于忍不住把袁林见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干吗?”袁林见皱眉问。
  聂深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门外就有人闯了进来。
  “不好了!”进门的小厮满脸惊恐,每说一个字身子就抖一下,“咱家的粮仓,被烧了!”
  【六】我看是的
  袁家的粮仓不在袁府内,而是在京城内另买了一块儿地盖的,那地儿离袁老亲手折腾的稻田近,也省得他多跑路,谁想一眼没看住,就被人给烧了。
  满屋的人饭也不吃了,架也不吵了,着急忙慌地就往粮仓赶,却还是晚了,到那儿时只能看见冲天的黑烟。
  袁林见气得浑身发抖,抓着方才传话的小厮问:“知道是谁干的吗?人抓住了吗?”
  “没有。”小厮低着头不敢说话,两只手紧张地搓来搓去。
  袁老二十年的辛苦劳动,一朝被烧成灰烬,当即便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聂深背着昏迷的袁老往回跑,还要抽空安抚袁林见:“别担心……会没事的。”
  林简第一时间叫来了大夫。好在袁老身子骨一向硬朗,并无大碍,袁林见这才放下心来,趴在袁老床前一声叠一声地喊爹。
  袁老摸着她的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心疼,又抬头看了聂深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袁家粮仓起火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原因尚未查明,城中倒先传出了谣言,说袁家粮仓起火一事是袁家人自导自演的。
  “那个袁林见,本来就不愿意开仓放粮,能干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朝堂上,御史大夫总算逮着了机会,得报当初被袁林见赶出门的旧仇,一边跟圣上告黑状,一边冲站在隔壁的武将挤眉弄眼,暗示他趁机站出来参那不识好歹的袁林见一把。
  武将虽然也在袁林见那儿丢了面子,却对御史大夫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堂而皇之地说一个小姑娘坏话的行为很是不齿,于是“哼”了一声,傲娇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御史大夫没了盟友,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位于百官之首的丞相,咬了咬牙,不退反进,拱手道:“袁林见在京中口碑向来不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再说她家那地,全国的粮食都在减产,就袁家的稻田还在增产,不可谓不奇怪!”
  御史大夫越说越玄幻,竟是要把大厉朝的旱灾也一并栽到袁家头上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家父女是什么龙王转世,专管降雨一事呢!
  人群中蓦然发出一声嘁笑,林简抬步出列,状似真情实感地问道:“御史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暗指袁家与龙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御史大夫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便站出来一人替他点了头:“我看御史大夫就是这个意思。”聂深一本正经道。
  “过誉了,过誉了。”林简于是佯装谦虚地摆摆手:“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姨父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罢了。不过……”
  他话音一转,开始发挥自己杠精的本领:“御史大夫如此看重袁家,还暗指袁老是龙王转世,难不成是想说此次旱灾,其实是因为袁老受了委屈?”
  聂深再次抢白:“我看是的。”
  “可袁老此生唯一受过的委屈便是二十年前辞官一事,御史大夫此时旧事重提,怕不是对当时批准袁老辞官的先皇心有怨言?”
  这罪名可就大了,御史大夫脸一白,嘴皮子却仍旧没赶上聂深。
  “我看是的。”聂深道。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给御史大夫反驳的机会,愣是逼得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哭诉:“圣上明鉴,老臣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
  圣上瞪他一眼,愤而退朝了。聂深和林简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開了视线。
  【七】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林简甫一回家,便将这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袁林见听。袁林见一边被气得半死,一边又因为御史大夫的倒霉样有些幸灾乐祸,嘴角要翘不翘的,跟抽风似的。
  聂深在一旁看着,在袁林见笑倒在林简身上的时候突然伸手将她的脑袋扳到了自己肩上。
  袁林见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马跳了起来。
  “你……”她一只手指着聂深,下意识想骂他两句,在话将出口的瞬间又习惯性地闭上了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撇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她没留意聂深眼睛里的光一点儿一点儿地暗了下去。
  他看着袁林见,失落地说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有什么好跟你说的?袁林见心想。她抽空看了聂深一眼,谁想这一眼就愣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聂深这么难过。
  但她已经很久没跟聂深正儿八经说过话了,关心的话堵在嗓子眼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叹了一口气,朝林简使了个眼色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聂深突然说道:“我抓到纵火的人了。”
  “谁?”
  袁林见飞快地转过身去,却见聂深抬起下巴道:“你不是没话跟我说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袁林见没想到聂深会在这种时候跟她杠,顿时气上心头,“你有没有良心啊?抓到了人也不跟我们说,亏你从前还住在我家!”
  她气极了便口不择言,甚至后悔当初带聂深回家。
  闻言聂深的脸色倏然一白,他深深地看了袁林见一眼,却不告诉她凶手是谁。后来此事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袁林见还是上街时偶然听人谈起才知道,纵火之人就是当时传话的小厮,这会儿正被聂深关在袁府的柴房中。
  袁林见上次跟聂深不欢而散,眼下得知了真相也没想着去找他问,而是径直去了柴房,想问问那人,他们袁府究竟有哪点对不起他!
  谁想进门的瞬间便愣住了。
  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哪里是什么小厮,分明是聂深。
  袁林见下意识抬脚朝他走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聂深又是一怔,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让你来这儿的?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袁林见莫名其妙被他吼了一顿,当下也有些委屈,恨恨地回道:“跟谁想看见你似的!”
  她被聂深那句“不想看见你”刺激得眼睛都红了,扭头便要出门。结果走到门口又被人自身后揽腰抱了回来,与此同时,闪着寒光的箭头擦着两人的肩膀飞过去。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箭射了进来。
  聂深身上的绳子本来就是个摆设,轻轻一挣便挣开了,他抱着袁林见在箭雨中左闪右躲,然而柴房总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就算聂深功夫再好,也施展不开,更何况他还带着袁林见这么一个拖油瓶。
  他却不肯出去。
  “不能出去……”聂深摇摇头,说话间终于没躲开一支从斜后方射来的箭,被一箭射穿了肩头,“再等等。”
  袁林见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只知道如果他们再不出去,情势一定会越来越恶劣。聂深被箭射中了肩膀,一只胳膊完全抬不起来,到最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做了她的肉盾。
  她亲眼见到聂深连续中箭,说话时嗓音都在抖,拼命挣扎又被聂深尽力按下:“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你到底在等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袁林见要被气死了,被聂深一手摸上脸颊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的泪。
  箭雨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门外兵刃相接的声音,袁林见知道这大概是聂深等的人来了,哑着嗓子要扶他出去。聂深却不动,只是冲她笑了一声,然后身体不受控地压下来,将脸埋进袁林见颈间。
  “聂深?”袁林见有一瞬间连心跳都停了,嗓音暗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半晌才听到回应。
  “嗯。”聂深点了一下头。
  他的声音无措而又委屈,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八】我一点儿都不讨厌你嘴毒
  袁老年轻时是受其他官员联手陷害,才被迫辞官的,因此袁林见打从记事起,就对官场上的人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都是不知好歹的浑蛋。
  所以她暗地里遣人偷偷往灾民家里扔米袋,却不肯给任何一个朝廷派来的官员好脸色。
  她原本打算就这么低调地做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结果聂深来了。
  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恶人,却不愿意让聂深也这么看她,所以她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妥协了。   却不料正是由于她的妥协,再次将袁老送上了风口浪尖。
  二十年前联手陷害袁老的那批人,运气差的犯了个错被贬了,运气好的则一路高升,成了当朝丞相。
  新皇登基,正是急于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他在三年前的那场科举考试中一举挑中了聂深、林简作为自己的心腹,而这两个人,一个在袁家从八岁长到十六岁,一个是袁老的亲外甥,简直是用来扳倒丞相这位前朝老臣的关键角色。更何况此次旱灾中,因为袁家开仓放粮一事,袁老在民众心中的形象更是有口皆碑。
  丞相舒坦日子过得久了,冷不防在即将衣锦还乡的时候遇上这么个危机,关上门思索了半晌,觉得还是要斩草除根,于是偷偷买通了袁府的下人,让他找机会放火烧了袁家的粮仓,随后在朝堂上找他的忠实狗腿子御史大夫参袁家父女一把,再借势放出谣言,力图把袁家父女俩的名声搞臭!
  他没料到圣上对他这些预谋早有防备,为此还专门叫回了在外地的林简,和聂深、袁老联合做了一场戏给他看。
  粮仓里的米早就被他們转移去了其他地方,聂深假装成小厮被关进柴房,故意引来丞相养的杀手,御林军则守在暗处等着捉个现行。谁料中途突然蹿出个袁林见,弄得他们措手不及。
  好在丞相最后还是被抓住了,只是聂深……
  他浑身都是血,看向袁林见的眼神固执又伤心:“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理我了?”
  聂深说:“都是我的错,但我当时说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聂深从袁府搬走之前,他和袁林见吵了一架,彼时袁林见已经初现杠精的潜力,成天跟在林简屁股后面到处找人吵架,有好几次聂深去找她都找不着人。
  甚至袁林见生辰当天,聂深捧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去找她,看见却是袁林见趴在林简背上跟他撒娇的模样。
  他知道他们表兄妹感情深,但他就是忍不住吃醋、妒忌。
  所以他跟袁林见吵了一架,说她讲话难听,说她蛮不讲理,说她满嘴都是废话。
  “但其实……”聂深说着说着也哽咽了,他眼前模糊一片,声线也跟着弱下去,“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说话难听,也不讨厌你满嘴废话,我讨厌的只是你讲废话的对象不是我。”
  “我其实……很想你,可你从那天起,再也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了。”
  两年了,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无论他怎样在袁林见跟前插科打诨,袁林见都坚持“话不过三”的原则,两年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从前半个月多。聂深有些委屈,心想,我还是你的童养夫呢!你怎么就不理我了呢?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他怕袁林见真的以后都不理他啊!
  聂深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袁林见,又问了一遍:“你……还愿意理我吗?”
  袁林见当然是愿意的。
  她忍了这么久,终于没忍住,哭着把憋了两年的话一口气喊了出来:“你这个浑蛋!你知不知道,你当时说那些话,我很难过啊!”
  【尾声】
  袁林见哭得那么惨,把当晚原本守在丞相府里,得知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林简都吓了一跳。他心情沉重地上前两步,扶着袁林见的肩膀,良久才红着眼眶说了句:“节哀。”
  却被袁老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人还没死呢,节什么哀!”
  “啊?”林简愣住了,指了指袁林见问,“那她怎么哭这么厉害?”
  袁老一时也愣住了,在林简质疑的眼神中偷偷把大夫叫到一旁,犹豫着问:“我那女婿……确实还活着吧?”
  “活着活着,不仅活着,我看能活到九十九!”
  “哦,那就行……谢谢啊……”袁老这才放下心来,送大夫出府时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闺女一眼,心头浮上跟林简如出一辙的疑惑——人明明好好的,她为什么哭成这样?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她等一个光明正大哭出来的机会等太久了吧。
  聂深搬走的时候她没有哭,把聂深房里的东西扔了又捡回来时她没有哭,改掉过去八年的习惯,把所有想跟聂深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时,她也没有哭……
  她一直没有哭,坚强得误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现在……聂深回来了。
  聂深揉着她的头,目光虽然无奈,更多的却是温柔。他把袁林见揽进自己怀里,纵容着她所有的小脾气。
  袁林见瓮声瓮气地指责他这两年里都没有回来看她,他就乖乖点着头道歉;袁林见谴责他不久前跟一位世家小姐眉来眼去,虽然聂深绞尽脑汁也没想出究竟是哪位小姐,但还是保证自己以后绝对离那人远远的;袁林见又说……
  袁林见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的嘴被堵上了。
  聂深边堵边笑,惹得袁林见恼羞成怒,暗暗在心里发誓,回头一定要杠他三天三夜,让他笑话自己!
  “好啊……”聂深却笑,说,“欢迎你随时来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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