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另一条通道(创作谈)

来源 :诗歌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bqangel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梅里美说,一个人说起自己时,便会得意忘形。我说起自己时是不安的,写创作谈,谈论自己的诗歌,无疑是尴尬和犯难的,不知道从哪里起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诗歌自身难以定义,作为一个写诗人,他的内心更多时候是疑惑、困顿和空茫。
  我写诗较早,初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后来诸多原由,后来因故中断写作,一断就是十数年。几年前重又回来写诗,结识了一些朋友,也得到他们的激励。诗是什么样的概念,本质,属性,她该是什么样貌,我该如何描摹,我不知道,但是追问自己,我可以肯定地说,她恒久地驻在我心里,在血液里,这就足够,这也是我未曾放弃的主因。
  我记得早几年,参与过一个朋友的诗问答,她是以巴丘什科夫的“像生活一样写作,像写作一样生活”做主题。巴丘什科夫以哲学家的口吻说出了生活与写作的互合关系,他那种境界,我恐怕达不到。我是一个对生活和写作都倾注热爱的人,我知道这两者也并不悖离,但是具体到我本身的工作(也算是写作,不过是公文写作),由于长期置身一个压迫性的环境,我对写作感到厌倦,公文对诗歌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当你的生活中有不得不承受与面对、需要担当的东西,会迫使你放下诗歌,为生而计,因而十几年里,诗歌仅仅架设、束存于我心灵的高空里面。而今境况有所改观,我又一次触碰诗歌,用诗歌对抗生活的庸常,于是去观察、体悟生活的本貌、经验和幻象。我深知,眼睛是前台,内心是后端,是诗歌让两者之间有了迷人的链接。
  至今我从未视自己为一个诗人,我只是一个写诗之人,一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的羞怯,二是这样有助于自己时刻保持警觉。我经常怀疑我写下的诗行,在生活及其周边,我几乎从不跟人说及诗歌。诗歌于我而言,就是一个不断放逐、拾捡、认知的过程,是告别、回归、蜕变的经历。或许某一天,我又不再写诗了,所以我跟写诗的朋友说得最多的是,写哪算哪:能写诗,即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情。
  在我不断扩充的,愈加驳杂的阅读视野里,我发现有些诗人是天生的,也找到了自己的偏爱,他们无一例外地拥有自己的密钥,充分展露自己的才情,他们有着特别的用词习惯,语言句式,节奏气息,以及写作上的谋略、格局和境界,他们迥然各异,精彩纷呈,他們有三样是俱在的,比如内心纯粹,思想自由,人格独立。吉尔伯托在一次访谈中说过,“我不为谋生或出名而写诗,我为自己写诗”,这句话既是表态,也是训条。
  回到这些诗上,其中有怀忆和自况,也有梦境与生活的穿插,诗歌的记录功能被我一次次借用,内心的紧张、焦虑、抑郁,生活与诗歌的交缠,都投射在诗稿里面。这些年,我看到过多同质化的诗作,而陌异化、差别性,归根结底是我们在技术层面的追求,我们更高远的目标,理应在于思想上的有所欲与有所求,语言与想象上求变求别求新,不管我们从什么门径到达。不同的心理,情绪和表现方式,给予我们不同的时间空间,或许可以在本雅明的说法“时间是一个结构性的概念,它不完全是线性的,而可能是空间的并置关系”里寻获答案,它是另一种可能性的注解,是无限的交融。
  我注意到,近些年自己写作的变化,诗歌中增加了一些不确定性和游戏的意味,减了些认为没必要在诗歌里出现的东西。在字词的空隙,在句子与句子的间隔和分行,我似乎找到希求的色彩和语境,生活里一些可写可不写的诗歌,我一般不会写。我也为我写下的句子而后悔,有些诗稿好像等不及天明就删除撕毁:有时完全写不下去,满脑子是苦闷的意识,这样的时刻非常多,它在我的内心形成揪扯、折磨,虽然佩索阿说“写下即是永恒”具有很强的煽动力。
  十几年的时光里,我和家人远隔两地,我变得孤独和安静,慢慢专注于诗歌,写诗使得我成为整个的我,另一个我,分裂的我。诗歌成为夜间精神现象,她仿佛替我打开另一通道,我希望我坚持写下去,走到底。现在几乎每天傍晚,我都会出去走一走,什么时候我们真的感到孤独?波拉尼奥说,是在人群中。
  作为观察、思考者,当你看见夕照落叶,水面波纹,贪于河边秋风:当你遇见安分温顺而又轻盈的猫,辨出它的叫声;当你体察到别人的苦难,偶遇一个迷人的女子,或先后碰到不认识的两个人,察觉他们存在的联系:在天桥上,看到一个自弹自唱的吉他手,你驻足聆听,此刻内心还能掀起风暴,燃起火焰,有一些想法,仍然可以将现实,梦境,人性及其指意纳入诗里,则证明着你率直简单的性格,证明着生命本身充满欲望和力量。
  写作至今,我的诗作较少,也没有出过诗集,很惭愧。扎加耶夫斯基在一首诗中说道:我写得很慢,仿佛我可以活两百年。当我从复数的人中抽身而回,独自坐在晚灯下,泡上一壶茶,不停地抽烟,长时间地发呆,或者静静看一会书,胡乱写一些句子,身心是愉快的,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涌上心头。就像我现在完成了这个创作谈,随意说话,然后用力吐出几个烟团,盯着它们消散,我的身心的确感到愉悦,与以往同样的,长久滞留的愉悦。
  2019年4月8日东莞
其他文献
天光在此刻暗了下来  云影收住微风  陋室中有银铃般的水流声  菠菜和番茄成为果腹的食物  盘子光滑而质感  墙壁上空无一物  夕阳将最后一缕河水染红  云影是灰烬,山桃花也是灰烬  春天是那个纵火者  而我  像个言不由衷的人  在孤野里渴望新生,又惧怕引火烧身  三只杯子和一个下午  某个冬天,某条街道  左拐右拐的石子路  十一楼  房间里都是你的我们熟悉的味道  沙发很软,我第一眼看到你窗
三  多少年了,这里的人文和风物,一直紧贴着闪亮的星辰  你能看到开创的伟业,映显出每一颗高尚的心灵  高铁和高速公路,在横穿东西  旅游和农产品,带动了科技的引擎  创新,带动了惊蛰般的雷鸣  生产力穿梭在大地明亮的身躯里,有永动之美  现在,她花开两朵,一朵龙虎腾跃  在坚韧不拔的初心里,跑出安徽速度  一朵在竹简和宣纸的深处,被春秋、被秦汉、被唐宋  ……世袭的香火带动家风,语言的根茎扶苍穹
仰望百丈漈  春风浩荡。派出一万只蝴蝶作为铺垫  埋伏在山间的鹅掌楸,也拍起了象形的  巴掌来助威  而被春风从那一世里唤醒的桃花,早已将  这一世里的桃红注满枝头的酒杯  浩荡的春风啊,无边的辽阔  却也比不过此间浩浩荡荡,从天而降的  百丈漈  似有一万只白马,奋起了前蹄,甩动着马尾  从倒悬的天际,狂奔而至  似有一万只猛兽,发出了兽吼,将天地轻摇  似有一万只铜鼓,齐声铿锵,令山川失色  
夜深了  一只螃蟹,蘸着月色,爬进掌心。  它绕着圈,自东向西,搬一个字。  全身着火,又不惊惶,安坐砚床。  夜海反复,翻今昔愁,万物日静。  思想碎片  所有的事物都在走,到鸟的身边,  一种獾跑,两类士兵,几重自我,  职务总是误人;司机的眼里闪烁  玫瑰之火焰,凝结于夏日之枯井。  荷叶也在丧失仅剩的听力,  男子刚刚从泥污里站起,  就变得稀疏难看,像是  被神笔点染的菱花镜面。  偷取
李文俊初二之夜宴  天要起风了  李文俊的酒宴在起风之前  诱走我们卧榻上的时间  起风之前  一部分冬天被我们扔掉  又被好心的厨子弯腰拾起  往菜根香九州店的路上  缺席者都是失恋了一个月的诗人  其颜面如挂在电线杆上的癞蛤蟆  其步态如斜坡上分娩的响尾蛇  骤然使我想起  他们的身子都曾失贞于春日  起风之前  满街灯光迫使一座孤城收留了我们  群星出于善意挂出两枚赝品  天气越冷,越是一个
吃饱了撑的  我吃掉了一窝小猫头鹰。罪过,罪过。我吃芋头的时候,觉得我正在吃小猫头鹰。它们太相像了。芋头粗糙的皮简直是对猫头鹰羽毛的仿真。岂止如此,就是外形也有相象之处。古人称芋头为“蹲鸱”,早就心照不宣。设想一个农民在自留地里挖芋头,挖着挖着,芋头忽然都像猫头鹰一样飞走,农民会有什么反应?惊讶?大笑?恐惧?沮丧?我想更多的是沮丧吧。辛辛苦苦种植的东西,拍拍翅膀飞走了,惊讶会有,大笑会有,恐惧也是
只有水,容得下故乡也容得下异乡  容得下天空与大地  容得下满身的愧疚与负累  容得下我这个两手空空、无所建树的孩子  它为我洗去了目睹麦子和稻谷倒伏的  忧伤  拭去大地日夜奔逃卷起的灰尘  它浅浅的笑容  早已让我忘记了自己是一段失水的枯木  但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让别人看见的永远是它光鲜的一面  而世事如此纷乱芜杂  它一定有过痛彻骨髓的劫难和苦楚  熟悉的水一直晾在墙上,
冬天的樱桃树  曾经,如花的容颜  被春光收回了  曾经的绿裳,被秋风  一片一片地撕剥  冬天的樱桃树,只剩下一副骨骼  如剑,如矛,直刺苍穹  如一个人的落寞  穿透如水时空  低洼  一阵风过去,地上的枯叶  被吹进一处低洼  这些曾高悬枝头的叶子  紧贴泥土,抱成一团  像是找到  失落已久的宁静  潸然泪下  闲下来时,我会如  一面镜子  放空自己  玻璃外,你的轮廓  那么清晰  那
2018年初,受圆明园遗址保护基金会委托,北京交通大学圆明园研究院启动了六个项目,北京交通大学圆明园研究院执行院长张野负责“圆明园文创基因图谱研究”设计项目。从项目成立之初我就加入了该课题组。对于当时大四的我而言,“能参与圆明园设计,不管是干啥吧,我都有点骄傲”,这样的话我跟同学、家人都说了个遍。  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圆明园文创基因图谱”,听起来好像有些厉害,事实上也真厉害。  “基因”是生
自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我一直在乡下教书。最大的爱好和最多的乐趣就是写诗。  到了1980年代,有一张对开报纸,虽然它远在天边,却又宛若近在眼前,如同圣殿,让我对它心仪神往,朝思暮想,常常熬更打夜,写诗,抄诗,向它投奔。  它,就是《诗歌报》。  在我的印象中,《诗歌报》办得格外精彩。一是它的朝气,代表着中国现代诗歌多元发展的方向。二是它的胸襟,包容了中国现代诗歌最重要的各个诗群和流派。三是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