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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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你阿姨
  
  2001年的夏天我在美术班和一群小孩子混在一起学画画。妈妈说陈默看看你那破烂成绩,美术再学不好你说你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你。妈一直问我,我该怎么办。其实我总是觉得本来我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她每天问我三遍,后来我自己也怀疑了。陈默。你怎么办啊。
  我看着姚老头的嘴巴一开一合讲美术史,一到夏天的下午我简直困得要死根本听不进去。我知道,我要高三了,艺术生不是分数低吗,学会了我就可以逃脱去个三流大学的命运了。可是素描我只能分清H是硬笔B是软笔。油画呢,一闻到松节油的味道我就反胃。我不是学习的料也不是画画的料,我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手长脚长本来是我不用减肥的优势,可是那帮小屁孩现在理所当然地拿我当老姑婆,课间玩儿从来不带我,把我当保姆让我给他们削铅笔调颜色。简直烦死了。
  滕莫存就是这帮小屁孩的头儿。
  他个子高可是有张迷惑性十足的娃娃脸,教唆小孩们齐声叫我阿姨,然后集体冲我吐舌头。我拿出杀手锏向姚老头告状说滕莫存他们欺负我。他推推眼镜干咳两声,教育我要有姐姐的样子不要和小孩们闹来闹去的。还有,陈默啊,你学画画要认真点啊,怎么感觉每天都神游似的不上心啊。要高三了,家里让你学是应急的,所以等等云云。我要睡着了,真失败。
  滕莫存向我眨巴眨巴眼,狡猾得像个小狐狸。他很会画画而且懂得卖弄,动不动就仗着姚老头的宠成骄,把我气得吐血而亡绝对是他的终极理想。
  
  某天我坐公交车竟然只遇见一个红灯。可是那么早到又没有画室的钥匙,我只能一边把三元酸奶吸得吱吱响一边慢吞吞地走。终于挪到门口看见画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进去的时候竟然又看见滕莫存那张臭脸。
  清晨的画室出奇的安静,夏天早上特有的凉爽而又温暖夹杂的风吹进来,还有滕莫存安静认真的样子,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在完成一幅油画,逆着光看不清楚,可是似乎明黄色一片,金光灿烂。我正微微陶醉突然被门撞到胳膊,接下来是姚老头推门进来的那画满问号的脸,还有滕莫存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我糗得要死。
  暑假要结束了,我一面为结束美术班高兴,一面为即将开学惆怅。我应付的物理作业根本就狗屁不通,但愿老师别细看。
  
  不要不承认你还是个小孩
  
  开学第一桩痛苦就是校会。几千个学生在广场上整齐排列,五星红旗迎风招展,校长在主席台上谆谆教诲,我却低着头一点一点地踹塑胶跑道,让它脱粒来打发无聊时光。是,我校再创佳绩,天知道我们学校为什么总是创造佳绩。欢迎高一新生为我校注入新的活力,当然了那帮小毛头还活蹦乱跳地以为自己开始幸福生活了呢,我们学校红墙绿树的美丽外表还是很有迷惑性的。下面请高一新生代表滕莫存同学讲话,高一新生的讲话代表可都是学习大大的好。可是,为什么是,嗯,滕莫存呢?
  放学我总是最后走。暑假前考数学的前一天珍豆说蜗牛我不能再等你了。本来我是和珍豆一起回家的,可是高三了,大家都惜时如金,我收拾东西太慢吞吞了,珍豆说蜗牛你要改改了。我的外号叫蜗牛。
  我还不习惯这种自己来回独行的寂寞,为了珍豆的话小小的忧伤了一把。可是今天我无比庆幸没有人看见这一幕,滕莫存耷拉着脑袋在门口站着,等了很久的样子。
  这家伙已经胆大到不仅仅敢冲我吐舌头眨眼睛了,还敢在放学的时候在我们班门口等我。我出教室的时候看见他在正在用小木匙挖雀巢香芋冰淇淋吃,还有一个空盒放在身后的窗台上。一见我就问,“阿姨你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你才出来。”我白他一眼质问道,“小孩你在这干嘛呢?”他一脸无所谓,一边继续吃一边拿起那个冰淇淋空盒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甩下一句,等阿姨回家。阿姨阿姨,在校会上讲话了不起啊,叫阿姨叫得这么顺口。我紧走两步赶上去,嘿,臭小孩,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稿子写得挺好,讲话挺威风啊。滕莫存沉下脸吩咐我请他吃东西。这个不讲理的,为什么?他把俩冰淇淋盒套在一起远射扔进垃圾桶。“我买了两盒冰淇淋在门口等,都化了你还不出来。补偿我浪费的钱吧。”无赖!
  “你过来!”我摆摆手命令他。他走过来时迎接他的是一张拍上脸的纸巾。他的嘴角糊着紫色一片,小孩就是小孩。他瘪着嘴很委屈地说自己忘擦啦。
  我心软了,掂量一下钱包,你说吧!吃什么?妥协得太容易了,有点后悔。
  他递钱要了两个又大又扁的鱿鱼。我听着铁板上吱啦吱啦的声音,看着鱿鱼须一点点卷起来,对着香味我没有抵抗力。咬第一口的时候开始后悔。滕莫存说,陈默,你害我吃了双份冰淇淋又吃了鱿鱼,下次你要回请。我真无语了,哎,还赖上我了?
  在我们家小区门口说再见。滕莫存警告我,阿姨,以后不要叫我小孩。
  “那你为什么叫我阿姨。谁是你阿姨?你本来就是小孩为什么不让叫?”后来我自己噤声了,因为滕莫存已经走远了,根本就不听我的话。这个小孩。
  
  但愿你没看见我哭了
  
  物理老师只在作业本的最后批个阅字打个日期就发了下来。我以为我安全着陆了。珍豆说,默默,语文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我知道,我假期写的周记又不符合她的标准了。所以我要低着头看她新买的红色蓝色或者绿色的皮鞋半个小时或者更久。我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教两个班又一百多个学生她怎么就那么注意我,隔三差五揪我去办公室。
  陈默,你看看你都把周记写成什么了。她喜欢这么问我,陈默,你把卷子答成什么了,你把作文写成什么了。我低头看她的皮鞋,是橘黄色的。秋天的橘黄色显得很温暖。小学的时候我们学秋天来了树叶黄了大雁飞走了。那个时候我特别聪明很快就把课文背下来。想到光荣的历史我笑了笑。她急了,哎,陈默你怎么回事,怎么我说你你还笑上了?你这种我行我素的学生真让我头疼。
  我多么想问,为什么每个人都问我。妈问我我以后怎么办,老师问我我把作业做成什么了?我该怎么回答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喜欢做物理题。我觉得我不需要弄明白串联并联,以后我不自己安灯泡,我会找一个男朋友。我洗衣服做饭他安灯泡洗抽油烟机,我们分工。如果他像物理老师一样要求我画图接线我就和他分手。画室的灯坏了修理就是滕莫存的事,他要跳上我的桌子修灯棍,我把自己画坏的维纳斯素描铺在桌子上,他就毫不客气地把大脚印踩在她的脸上。本来画得就差劲,现在看上去简直诡异了。
  我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整个一楼都是高三的教室,高一的在五楼。学校说要为高年级的同学节省爬楼梯的时间,我觉得我浪费了这种苦心。好在我坐在最后一排,我可以从后门进去,谁也不会看见我的红眼睛。仰起脸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
  正好撞见滕莫存。他抱着篮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和三五个男生一起进教学楼,刚刚上完体育课的样子。我知道他正拧着眉毛盯着我看,只希望我躲进教室的速度足够“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他在我身后喊了一声要我站住,我装作没听见。我默默地穿过被沙沙声覆盖的教室,其实走前门也没关系,大家都忙着自习,连互相问问题都要去楼道以免打扰别人,谁会看我的兔子样。只有滕莫存这种还在上高一的小孩才有时间和精力注意我高不高兴什么的。
  
  蜗牛陈默你出来
  
  刚坐好突然看见后门玻璃上有个人头时我根本不在乎了,老班的伎俩就是这样。我糊过报纸结果被他骂,他说陈默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看闲书坐着发呆还怕我看?我夹着尾巴把报纸扯下来,他更加肆无忌惮理直气壮。
  我坐得笔直不去看他那个毛茸茸的黑脑袋。
  他招手晃头抓耳挠腮。我回头一看,是滕莫存。他挤眉弄眼又曲起四指把手搞成弯的four示意我出去。我蹑手蹑脚打开后门。他拽着我的胳膊就要拖着我出去,说陈默最后半节课别上了。说好请我吃饭的。我说小孩你别无理取闹了我还要自习呢。他一路拽着我还赌气,我没叫你阿姨你就别再叫我小孩。
  走到校门口我埋怨他,“我不会翻墙,传达室大爷还锁着偏门呢,你拖我出来干吗。”
  他眨眨眼,看我的。很为自己的聪明伶俐洋洋得意的样子。
  脸长得秀气又出名是不是真的走遍全天下。他一边笑眯眯一边说,“大爷我是滕莫存,班主任批我先走会儿去辅导老师家,是是,我们这节体育已经锻炼完了。”那大爷竟然也笑眯眯地给他开门,假条都没管他要,更是瞥都没瞥我。我五脏六腑那个伤啊。
  他把一个易拉罐踹得当当响。我跟在后面小跟班似的一遍遍问我们去哪儿啊。
  他终于开金口发话了,说我们去吃拉面。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后他特别少爷地吩咐我,“面好了,快来端。”加了一点醋没放辣椒,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后再看见我擦鼻涕的样子。我大小也算个淑女的,可是环境根本不允许我优雅。油腻的桌子和自助服务就别提了,而且人满为患我只能和他挤半张桌子。坐在他左边吃得特别不舒服,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我们的筷子老绊来绊去。我说嘿小孩你是左撇子啊。他说蜗牛我外号还叫阿童木呢,我脑袋有俩漩儿呢。你瞧这,然后傻乎乎地给我指他的脑袋上那俩漩儿。我突然意识到,“你怎么知道我叫蜗牛?”
  他擦擦嘴角很得意,打听的呗。我什么都知道。
  我说现在的小孩真没救了,人精似的。他说你别叫我小孩了,要不,蜗牛蜗牛,阿姨阿姨。
  我掏出钱心里很窝火,花钱买不痛快我真活该。当然味道真是好,不知道这么偏僻他是怎么找到的。
  滕莫存说陈默走吧我送你回家。我说你才多大,不要动不动叫我名字。
  滕莫存说陈默就因为你总这样我才会叫你阿姨,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告诉你,我十六岁而且是年初的生日。你也只有十八岁为什么一副太婆样。
  
  流言蜚语害死人
  
  我不知道那班女生是怎么知道我认识滕莫存的,现在的八卦绝对为将来成为长舌妇打下坚实的基础。本来没打算在乎那些陆陆续续的在课间我去打水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放学的时候对我指点的小丫头,可是居然有胆量找到教室门口来。珍豆说默默外面有个小美眉找你。
  我正在研究一个箱子究竟受了几个作用力,被打扰本来就有点不爽何况她一副我抢了她家夫君的样子简直气死我。我说我是滕莫存的阿姨啊不信你去问他,我可是我们班的本科苗子没时间和你一样闲着没事吃棒棒糖。
  她挑挑眉毛说我知道你成绩根本不好,你少骗我。没想到连假想敌的背景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以后去做娱记好了念什么高中。
  我说是的是的我和滕莫存熟得要死。他喜欢吃臭豆腐,三个月不洗一次澡,小时候的纸尿裤用帮宝适牌的,还和我定过娃娃亲。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绛红了脸气鼓鼓地走了,我充分体会了胜利者的滋味,真是非一般爽的感觉。
  滕莫存第八百遍叫我阿姨的时候他已经长高个头,我扬起头仰视他发现这个小萝卜头长得还真不赖。“阿姨对不起啊,她们打扰你了。”语气像为自己的成群妻妾致歉,我真郁闷。
  我说你要保持好成绩不忙吗?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如果实在觉得自己太聪明时间绰绰有余就去打打篮球全民健身一下。早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爸妈没警告过你吗?
  他们都很忙没什么时间警告我,我家在南方有买卖,飞来飞去是我妈最大的职责。他垂着头看我,额前的头发散下来带着一点惆怅。
  我想原来十全十美的滕莫存也有小伤口。
  我正准备同情抚慰他一下可是他恍然大悟般一字一顿地责问我,谁,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吃臭豆腐,三个月不洗一次澡,小时候的纸尿裤用帮宝适牌的,还和你定过娃娃亲?你脑袋痒欠敲了是不是?
  我尖叫着跑掉。
  
  新年快乐
  
  元旦的时候每个班级都办晚会。珍豆拖我去买气球,她热心班务我比较悠闲简直是最佳组合。
  我们班男生数量和质量是反着来的。三十多个人里不超过五个比我高。我兴趣索然地看着大家继续跳舞,一边把瓜子壳吐在地上,奶油味的太腻了我喜欢桔子味的。抓了一把瓜子揣到口袋里我轻车熟路地从后门逃出去。
  看看手表,十点十分,楼上的高一各班比我们闹得狂多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年少轻狂嘛,我是老人家了。而滕莫存就是韩剧里跟屁虫似的喊“大叔”的幼稚女。
  这家伙,玩得正欢吧?莺莺燕燕肯定看得他眼花缭乱。他的娃娃亲我已经醋意大发了哈哈。
  我一路走一路吐瓜子壳,又要期末考试了。妈昨天下了最后通牒,陈默,还有半年,你自己看着办吧。
  事情严重了,我觉得还不如她一直问我怎么办来得舒服。完全后果自负了。
  一出楼门就有人冲我咳嗽。我回头看见滕莫存靠在他的捷安特上,车身亮黄的颜色在夜晚还是很闪。“还这么早你怎么就要回去?不参加班级的晚会啊?”我一边问一边掏出瓜子请他吃,他倒是不客气,吃完自觉地去我外套口袋里捞。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的口袋告捷,嘴巴一直忙着,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我拍拍手跳上他的车说滕莫存姐姐给你一次机会做我的护花使者吧。希望聪明孩子的脚踏车可以给我期末考试带来好运气。
  “你先下来。”他特别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坐上的话,我骑不起来。”我哈哈笑,原来你这么笨,不是自诩什么车技一流吗,我看是吹牛一流吧?
  他嘟囔着,我又没有带过别的女生,这是第一次,当然没有经验,你还抱怨。我装作没听见,再问他你说什么的时候他根本不做回答。
  滕莫存一路上不说话,最后他说陈默我给你唱个歌吧。
  我梦见你
  从身边经过
  你模糊的双唇
  有什么要说
  醒来的灯火
  普照一个沙漠
  手心空空握紧
  缠绵的线索
  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夜晚的风里一直往我耳朵里送。这首叫做等你爱我的歌应该让我怎么回答。
  冬天的空气冷得发脆,他的歌声一点点冻成棒冰,闪闪发光的留在我们经过的路上。
  “谢谢你滕莫存,也祝你新年快乐,永远像我看见你的时刻一样快乐。”我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手里拿着的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那是一幅油画向日葵,还散发着油彩呛人的味道。没有枝干,成片的大朵的花盘拥挤在一起。像饱胀的幸福,像一定兑现的诺言,像总会到来的明天。这明亮的黄色温暖我高中最后的冬天。夹着写有祝语的绿色卡片,卡片上写:梵高灿烂的向日葵不如莫奈睡莲的宁静。
  祝你晚安。
  
  你只留给了我向日葵
  
  我第二次月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滕莫存说他要去南方了。爸妈跟他商量了很多遍,奶奶年纪大了要住到叔叔家不能再照顾他,还是去南方吧。
  他说陈默我们去吃好吃的。兴冲冲的热情好像别离是一碟小菜。
  我和滕莫存的每寸记忆都和吃息息相关。鱿鱼拉面和瓜子,接下来是什么,两个人的散伙饭?
  他听我这种疑问就顺手敲我的头,因为他的个头越来越高。听他提议要去吃庸俗腐败的肯德基,我摸摸钱包得出的的结论是,你请客。
  亏你还是我阿姨?他闪进去。你拒绝了我要个全家桶的想法,因为香辣鸡翅是你的最爱。
  啃完汉堡后我们拿薯条磨牙,我把番茄酱调味包咬来咬去也没弄开,他抢过去一下子就撕开了,还大肆嘲笑我口水乱流不雅得很。一直到薯条变软我们还是没怎么说话。寂寞是思考的开始,思考对于我很困难。滕莫存,我是不是终于要跟你说再见。
  我安慰也沉着脸的滕莫存,等着吧,姐姐我高考来个超常发挥一举成名考去上海,到时候你找我玩就方便了。坐高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他悠悠地看着我,陈默,这半年,好好学习吧。
  我不置可否,把番茄酱涂到他的下巴上,红胡子老爹,你充什么成熟啊?还嘱咐我。然后哈哈大笑。
  
  如果是玫瑰,则一定会枯萎
  
  我站在学校哗哗作响的白杨树下,忽明忽暗的阳光打在脸上,也许光阴就是这样倏忽过去。在这个别离的夏天我似乎也变得惆怅忧伤。同学们开始匆匆地签同学录,所有的祝福都写好大学,好学府好专业。连语文老师也不再嫌弃我的作文——开始模拟考的时候我们就不再写周记,所以她也不嫌弃我的周记了,她甚至温柔地对我说,陈默,希望那个判卷的老师会标新立异给你个好分数。
  我知道是别离来了。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温柔。
  老妈不再让我自己看着办,她从报纸上看菜谱给我煮降暑的冬瓜荷叶汤。我开玩笑说妈,给我弄点绿豆汤就行了,你这么用心我会肠胃不适的。妈还在感叹,早知道你不喜欢就不让你去学画画,浪费了时间,唉。
  我不后悔啊,我遇见了一辈子第一个叫我阿姨的人。
  虽然当所有的人都在我身边试图缓解我压力的时候他不在。虽然他经常惹我生气和我斗嘴是个烦死人的小孩。虽然他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火车是哪班还美其名曰省出时间让我学习。虽然我没有把握,忐忑,等待是一件摇摆的事情。虽然虽然……
  六月一号的时候夕滕莫存给我打电话,说儿童节快乐啊阿姨,我的祝福能让你返老还童啊。也说他自己在那里挺适应的,江南美女真是秀色可餐啊,要不你也来江南住两年,养养你那备受摧残的面容。他笑得猖狂,反正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我不能打他。他也嘱咐我,别忘了把书都背回家,可以卖钱呢。我知道他那小狐狸一样的眼睛又在眨啊眨的了,屁孩。
  但愿我和滕莫存之间不是玫瑰。因为我赞同小说上说的话,如果是玫瑰,则一定会枯萎。
  
  向日葵的灿烂
  
  我大二的秋天滕莫存已经不再给我打电话。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把自己托付给时光。比如在大学里我学会化妆和淘衣服。我再不会每天扎马尾穿校服。相信滕莫存也一样。我在心里默默地慰藉自己,我凭什么耽误一个少年的时光呢。他要高三了。他很忙碌。不像我一样是个大大闲人,他也不能像我一样考三流大学就善罢甘休。他可是在校会上讲话还能骗大爷逃课出校门的杰出滕莫存啊。
  这就是我认识的少年,他像向日葵一样灿烂。他歪歪嘴角叫我阿姨。他跨坐在捷安特上是桀骜的模样。他说陈默是蜗牛。他冲我龇牙吐舌头。
  我光明正大地逃课,通宵上网。我去2教学跳舞被大雨堵在路上时拒绝了一个男生的格子伞。这样的寂寞,我还可以忍耐。陈默最优秀的品质就是沉默。等谁呢?等那个唱歌给我的男孩渐渐成为遥远的事情。
  滕莫存他好吗?是否也每天担心成绩单上的分数,还在一直长高吗,有没有爱吃棒棒糖的甜蜜女生还在追求他。我需要承认我这么惦记你。滕莫存。
  六月一号的时候我打他的手机,标准的普通话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滕莫存,不管你在不在意,不管你记不记得,我祝福你。儿童节快乐,孩子阿童木。
  暑假的时候我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在超市做导购,每天站着不断地说话。我更加温和更加忍耐。昨天给妈打电话她很高兴地在那边笑,我终于成为她认为的好姑娘。
  她接着说,今天有人来找你。是个男孩子,个子很高,挺有礼貌的。他说明天去找你。
  我结算了三天的工资把钱揣在口袋里,我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苦苦思索,应该带他去吃什么呢?他一定赖着让我尽地主之谊。我望向夏天沉睡的白灿灿阳光,他什么时候来呢?
  我的向日葵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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