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哥的热闹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angliang28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小丫要结婚了,周末在深圳摆酒。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真心替她高兴。转眼张哥已经走了一年,一年多之前,大概谁也想不到小丫和张哥会以那样的结局戛然而止。
  
  大概有三四年,他们两个人分分合合没完没了。说没感觉吧,有时又是一副抵死缠绵的样子,说爱得深吧,偏又不肯消消停停过日子。折磨了自己不说,周围的朋友也跟着受罪。“爱情专家”八皮常常在周末的早晨被小丫的电话吵醒,半梦半醒地“聆听”没完没了的倾诉。那时,谁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完。然而结局说来就来,而且来得决绝惨烈。
  去年8月,老公半夜接到老家来的电话,张哥没了,他开车去接朋友夫妇,路上发生追尾,三人无一幸免,面目全非。
  老公、张哥、八皮和逍遥自称四兄弟。他们都是喝着沅江水长大的,大学四年的青春又都抛洒在岳麓山脚下。毕业后,只有张哥回到了常德,憑借着父亲的人脉和自己的才干,把手头上的事业打理得风生水起。八皮当兵到了广州,老公考了广州的研究生,逍遥跟女友到深圳打拼。四兄弟三个在南方,关系特别好的几个女同学也在珠三角,张哥有时不免寂寞,曾在同学录上留言:“看来重心南移了,我只身一人留守后方,为大家提供粮草。记得回来看我。”
  张哥爱热闹。有张哥在的常德永不寂寞。逢年过节,外地的兄弟姐妹回来聚会,喝酒、吃饭、打牌、唱K、泡吧、踢球……热闹的地方一定少不了张哥。而张哥的豪爽大方也是出了名的,尤其对我们这些当时还在读书的朋友,只要是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绝对会打点好一切。有时他也沾点狡猾气。朋友打电话喊他打牌,明明没有出门,他却说快了快了,刚上的士;再接到电话,又说快了快了,已经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
  工作第一年春节,我和老公回常德举行婚礼。第一顿饭当然还是张哥请的。回家路上老公掏出一叠钞票给我,是张哥的红包。按常理,该是在喝喜酒的时候给。可张哥知道我们结婚前一定会有大笔的开销,提前预备好了一份厚厚的礼金。
  我老家不在湖南,结婚时娘家只有老妈和小姨来参加,我和老公决定婚礼简单走个过场就好了。可是张哥不同意。他认真地对我说,结婚就这么一次,你们在外面我管不了,既然在常德,怎么也要搞得热热闹闹的!得让好兄弟的丈母娘满意才行啊!
  张哥在华天宾馆开了两间房,用作第二天接新娘的地方。张哥自己还没结婚,却俨然成了我们婚礼的主心骨。几点做花车几点接新娘几点去喝酒谁来做司仪……婚礼前一晚,老公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还在茶座听张哥布置第二天婚礼上的事宜。
  爱热闹的张哥不忙的时候也会率领常德的兄弟姐妹们南巡,不定期地举行“灾难大会。”所谓“大会”也不过是老乡朋友同学间的喝酒打牌聊天。不过既然是“灾难”当然不同于普通聚会,这一干湖南人聚到一起,不把银子花干,不把麻将搓烂,不把肠胃吃坏,不把身体搞垮,是不会罢休的。在我看来,真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可他们乐此不疲,这是他们自己的狂欢。“灾难”前,翘望两天,“灾难”后,回味几日,接着再在同学录上讨论下一届“灾难大会”申办城市。
  第一次“灾难大会”时,张哥他们就住在珠江边的爱群大厦。在湘菜馆吃完了晚饭,一伙人又转战去消夜。一桌子人围在一起“豁懒醒”(常德方言,意即一伙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时,张哥常常会搞点小动作。抽烟抽烟,他吆喝着把烟分光了,把烟盒往地上一扔。等大家聊到意兴阑珊时,张哥突然从揉皱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一下子把大家的精气神提了起来。这个时候张哥就眯着眼睛,一脸坏笑地看着兄弟们为一根烟争得不可开交。
  张哥过世之后,老公很长时间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默默出神,总想为张哥做点什么。四兄弟都曾经是拼了命地爱足球。那一年,他们队拿了鼎城杯亚军,张哥在老公耳边不依不饶:“没搞到冠军,心里不舒服啊!”为了还张哥这个心愿,老公组织了一众弟兄专门跑回常德去打比赛。
  冠军奖杯拿到了,八皮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拿着奖杯当酒杯,陪张哥痛饮一番了。不过让八皮小有遗憾的是,他在场上奔袭60米,3次单刀临门却一一滑门而过。那一刻,他说他听见了张哥的贼笑:“马货(方言,次品)。”老公也仿佛看到张哥在场边神采飞扬,拿了冠军奖杯老公在同学录留言:“张哥,球场上我最懂你的心,就是要‘狠狠地搞!不要怕!’”
  那场车祸,让张哥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7岁的青春里。而走过27岁的我们,仍将继续我们的世俗生活。也许大家悟到了什么,张哥出事后几个月,谈朋友的谈朋友,结婚的结婚。
  第一个结婚的是八皮。婚礼定在国庆前一天,兄弟们既然来了,闹洞房是怎么也逃不掉的。闹到高潮,新房里人仰马翻,蹲在桌上的,爬在床上的,歪在地上的。为了躲避浓重的烟味,我跑到了新房门口,一眼瞥见小丫落寞地站在那里,肩膀一耸一耸的。那时真替她难过,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有一位当地的记者想写一篇关于张哥和“鼎城杯”足球联赛的报道,找张哥的朋友要料。可是他们与张哥的过往太多太多,多到不知从何说起。我对张哥的记忆又太少太少,少到只有那么几个印象深刻的片段,定格成永远。
  清明时节,想起张哥。就是那个嘴里嚼着槟榔,眯着眼睛一脸坏笑的张哥;那个那年来广州穿着别人的球衣,扭动着有些发福的身体踢球的张哥;那个深爱热闹害怕寂寞,对兄弟姐妹们念叨着“记得回来看我”的张哥……
其他文献
开花的雕塑手袋    配饰设计师Kathleen Dustin以软陶粘土制作的艺术手袋色彩鲜艳,常让人误以为是雕塑品。豆荚、花蕾、苔藓、草地、树叶、枝条,这些植物界的事物如今成了她的灵感之源。她把这些平淡无奇、随处可见的小东西放大,提醒人们关怀这些平凡琐物。“雕塑只会被放在一个地方积灰,你甚至不会去触碰它们。手袋则很实用,这些美丽的东西还可以装点我们的生活。”    放大镜下的创意灯罩    这是
他被誉为“中国引入高科技产业风险基金的第一人”,掌控着 IDGVC(IDG创业投资基金)亚太区20亿美金的资金,其中大部分沉淀在中国    本刊记者 刘欣然 发自北京    想当一个好记者    回顾过去30年走过的路,熊晓鸽认为前15年都是在为成为一个出色的记者准备着。  他说,我们这一代人特别感谢邓小平。这句话或许可以这样解读:邓小平的改革开放,给这个国家腾飞的梦想,提供了实现的可能。    
2007年12月初的白昼正在快速滑向黑夜,笼罩在贵州安顺汪家山上空的阴冷雾霭仍未散尽。  一整天了,康天英都在租的屋里呆着。因为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她已在家休养了几个月。实在要站一会了,康天英会走到外屋,或者到院子里喂喂她养的几只鸡。  中午时,有人开着农用车送煤球来。“煤球贵了,要二角四一个。”煤球用于做饭烧水,并能让这家人在贵州的冷冬里感到温暖。  铝锅还在响,冒着白气。  康天英与儿子付国稳
局势表明,“市场化+传统政治体制”的组合,已经越来越不能让中国健康地往前走了,原来的改革战略需要大幅度进行调整    “又好又快”地发展    2006年的帷幕即将落下。回想起来,2005年几乎所有的经济学家或预测机构都低估了中国经济的增长潜力。  2005年的经济增长已经接近10%,并且政府又在大力进行宏观调控,这使得许多人认为2006年的增长速度一定会放慢下来,但当时间的面纱渐渐揭开,人们发现
掌声、荣耀和伴随而来的财富,对角逐在胜负分明的竞技场上的运动员来说,能站在奥运会颁奖台那个最高的位置,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  然而,1912年斯德哥尔摩奥运会5000米颁奖仪式上,當沙俄的国旗缓缓升起,冠军科勒赫迈宁却愁容满面。“当看到那面旗子升起,我几乎就不想赢了。”他后来感伤地回忆。  科勒赫迈宁是芬兰人,但芬兰自19世纪以来便是沙俄帝国的属国;科勒赫迈宁赢得了世界冠军,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祖
“那儿:超越房屋的建筑”,第11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将于9月中旬开幕,此前,组委会已将今年的“终身成就金狮奖”授予了建筑大师弗兰克·盖里(Frank Owen Gehry)。“盖里改造了现代建筑,将其从盒式结构与平庸实践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双年展主席亚伦贝·茨凯如许评价道,“他的建筑富于实验性,是层次超越普通楼房、极具现代感的建筑典范。”  现年79岁、拥有加拿大和美国双重国籍的盖里被誉为“建筑界
看似无奇的灯泡,在母灯碰触下,会一颗颗被感染颜色;毛茸茸的耳机,一旦被人呼叫就会无辜地摆起那双招摇大耳;将使用红外线感应技术的奶瓶靠近水龙头下方,便可将流动的灯光与音乐如同水一般装在瓶子里,乍看下,还以为这是一场隔空接电的魔术……  “Between On
有人跟我说起谁谁是一工作狂,主要事迹一如此这般……我听了大驚,怎么会!以及二这般如此……我更惊了,impossible!和三……我就疑虑而不太肯定地说,下次他激动的时候你注意一下,看他身上会不会掉电池下来,没准是机器人来着。就新时代机器人的电池一般装在身上什么地方,我和此人产生不可弥合的分歧。他坚持认为装在腰腹部,我一直觉得应该是在脑回沟附近。  我最近正在阅读机器人进化方面的文章。  “科学家们
4月11日,胡润2006中国慈善榜在京公布。年过八旬的深圳彭年酒店掌门人余彭年以20亿元的捐赠,取代黄如论成为中国最慷慨的慈善家。蝉联前两届慈善家榜冠军的黄如论今年位列第三。阳光媒体投资集团的杨澜以自2003年至今共5.5亿元的捐赠额排名第二。在2006年慈善企业排行榜上,李嘉诚基金位列第一。  首善余彭年的捐赠颇具特色,全部用于白内障病人的复明手术即彭年光明行动。2003年开始,余彭年开始筹备彭
很多人都知道,火炬传送接力长跑在现代奥运中最早出现的场合,其实并不怎样光彩。那是在1936年由纳粹主办的柏林奥运会。当年希特勒为了把全国民族主义推向高峰,曾经提出,伟大的日耳曼民族,拥有同样伟大的古希腊人之血统。为投其所好,筹委会便想出,在奥运中把火炬从希腊奥林匹克山传送至柏林,弄出一趟名符其实的“薪火相传”,好用来做政治宣传。  纳粹甚至不惜耗费庞大资源,找来殿堂级女导演里芬斯塔尔(Leni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