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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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翡翠别墅是s市最奢华的五星级宾馆之一,顶级套房高贵奢华,而此刻却笼罩在死亡的恐怖中。
  “尸体是今天一早被发现的。”勘查现场的警员汇报说,“死者名叫陈乐天,男,24岁,演员,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12点左右,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莫岩俯瞰着床上那具光着下身的尸体问,“你觉得是同一伙人干的么?”
  “从案发现场的血浆浓度和布局来看,十之八九是同一伙人所为。”专案组的心理学顾问欧阳涛说着,目光从床垫上大片被染红的印迹,转移到墙上,“和作家林凡以及房地产大亨张斌的被害现场一样,凶手都用被害人的血在墙上留下一段文字。”
  
  在冬天放火的囚徒
  无疑非常需要温暖
  这是亲如母亲的火光
  当他被身后的几十根玉米砸倒
  在地,这无疑又是
  富农的田地
  
  “这首诗我读过,是海子写的。”莫岩说,“就是那个自杀的诗人。”
  “上两次凶杀现场的血书,分别是用法语和英语写的蓝波和金斯堡的诗,血迹经确认是属于被害人的。加上现在的这首,从思想内核上来说,不是悲观厌世就是愤世嫉俗。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凶手留下这些血字,是想和警方玩一场密码破译的游戏。”
  “你觉得这是某种意识形态的宣言?”
  “很有可能。”欧阳涛说。
  莫岩蹲下身从拾起一只掉在床边地上的掌上电脑:“这个掌机还处于待机状态,不出意料的话,是死者在遭遇袭击的时候掉落的。”
  “凶手很可能是从阳台进入房间的。”这时,一个四十岁出头的高个警探和一名年轻女警从阳台折回来,前者对两人说,阳台的护栏上,还留有不少鞋子磨擦和踩踏的印迹。”
  “老大,看来这些杀手真不是一般的角色。”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警方雅走进来对高个警探说,“刚才得到了技术人员的证实,昨天夜里11点55分,有黑客入侵宾馆的计算机系统,直接切断了房间的电源,对方手段很高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踪迹。”
  老大的神情看上去更凝重了些,作为专案组的头儿,他现在所面临的压力是空前的。已经连续发生了三起知名人士遇害事件,不折不扣的连环杀人案,第四起凶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警方到目前为止找不到一点头绪。
   “看看这个,应该是被害人临死前在掌机上播放的视频。”莫炎按下播放键,他刚从地上拾起的掌机就发出嘈杂的音乐声。众人围了过来,只看见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支国外摇滚乐队的mv,乐队成员由三男一女组成,男人全都流着长发,女歌手却是一头帅气的短发。这个画着浓重眼妆暗紫色唇彩的女子浑身散发着诱惑和危险的气息,她的颈项正中那富有宗教神秘气息的血色十字。
  “这就是他临死前看的东西?”过了好久才有人开口问了一句。
  “这首歌我听过,我弟弟三天两头就会在放这鬼音乐。”
  “妖蝶。”女警方雅说。
  “什么妖蝶?”
  “乐队的名字。”方雅回答,“是近两年U国新崛起的一只摇滚乐队,在国外有大量的粉丝,国内知道的人却很少,我有一个朋友是他们的乐迷。”
  “真没想到这个从小一帆风顺的娱乐圈二世祖也会听如此愤世嫉俗的音乐。”欧阳涛说。
  “这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倒不见得是欣赏这种音乐。”老大瞥了一眼尸体两腿间任然挺立着的玩意说,“我猜他的另一只手上,还留着自己的体液呢。”
  
  二
  
  “去s市演出?那儿都买不到我们的正版唱片啊,菲!”
  “那就当是去旅游吧。”女歌手斜卧着,嘴里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听说最近那里不是很安全。一连发生了几起知名人士被残忍杀害的事件,我看还是等事件平息了以后再去吧?”
  “你不自称是黑暗美学的忠实信奉者么?”菲故意用鄙夷的口气说,“一个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才死几个人怎么就吓蔫了?”
  “我才不是害怕呢,我只是......嘿,菲,你的伤口怎么了!”
  女歌手也感觉到了异样,摸了一下自己的纤颈,手掌上立时沾满了血,红得发黑——喉部那个十字型的伤疤又开始渗血了。
   “快,我们送她去医院。”
  “不,没事的,我过一会就会好的。”菲说着随手抽出两张卫生巾按住脖子上血红的十字伤疤,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我说,你们谁能给我来一支安非他命么?”
  
  三
  
  尼古丁分子在重金属乐的狂乱鼓噪下横冲直撞,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间30来平米的单人宿舍,宿舍的主人正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她萎靡的双眼中流下两道红泪,趟过苍白的脸颊。
  莫炎知道,那是柳娜服用致幻药以后产生的副作用。这种致幻药的拉丁文学名叫——塔斯特洛普罗卡娜,这是他刚进大学那会儿听自己当刑警的哥哥说的。如果说,在莫炎被外国语大学除名之后,还有什么过往的特质得以保留下来的话,就是那出类拔萃的记忆力了。
  ……第69页的第18个字是什么……是“我”……第189页的第45个字呢……是“爱”……第77页第7个字是……“你”…….啊呀,你这个坏蛋,你本来就知道,我不信……我不知道……那我问你,圆周率小数点后的第231位-240位是什么……3786783165……天,你真的没偷看么,莫炎……当然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的玄机,要不是因为你父亲,我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也来几颗呢......行了,这不过是致幻剂,又不会上瘾......会产生心理依赖的.......依赖怎么了,和父母、老师、票子、马子、房子不都是一回事么?来吧,到我这儿来......等我把烟抽完......别磨蹭了......就一粒......一粒给什么劲啊,你不是连大麻都试过了吗......我是被栽赃的,吸那玩样的是我室友,可你知道他的老爸是谁......哦,我的天!我看见了,它们的翅膀就像是用教堂的彩色玻璃做的!莫炎感到自己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I ,I falling down......I,I falling down......柳娜和着音响里女主唱菲的声线无比陶醉地吟唱起来.....菲真是个天才!莫炎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窗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没等莫炎反应过来,一块石头就窜进了屋内,在离莫炎的脑袋不到5公分远处的地板上反弹了一下,又蹦出一米多远。
  
  莫炎摇摇晃晃地冲上了阳台,发现女生宿舍楼下,竟已经聚集了20来号人。带头的家伙刚一见他,眼神就起了变化,他额头的青筋跳动着,露出一口发黄的牙,好似要把莫炎一口吞下去。莫炎知道他嘴里最白的两颗是假牙,原来的牙齿是被自己亲手敲掉的。他大概记得那是一周前的事情了,自己在酒吧里和这名布森布森乐队的崇拜者争执起来,接着大打出手——就像乐迷们常说的那样,如果你中了妖蝶乐队的毒,布森布森乐队和他们的支持者就成了你不共戴天的死敌,反之亦然。
  莫岩两手扶着阳台,波澜不惊地说:“我记得那天和你说过,我不想再看见你。”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破口道,“你以为打断我两颗牙齿就这么算了?废话少说,现在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们上去拽你下来?”
  莫炎选择了前者,只是方式出人意料。只见他一条腿跨上阳台的护栏,身体前倾,从二楼的宿舍阳台一跃而下......当学校的安保赶到现场的时候,莫炎的脸和衣服早就被鲜血给染红了。
  “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来人扫了一眼那满地打滚的20来号人,怯生生地问道。
  “我不知道......”莫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站在阳台上同样愕然的柳娜说。
  
  四
  
  莫岩下班时,已经快晚上9点了。
  在案发现场的阳台上,除去死者本人的脚印外,总共采集到了6组陌生人的脚印,从数量上和前两次谋杀现场采集到的脚印数相当,可这次6组脚印的鞋子大小竟然全都是43。而前两次,加在一起的11组脚印中,没有一只鞋子大小是43。说明三次谋杀可能是同一犯罪团伙中的三批不同成员所为,这样看来,这个团伙至少也得有近二十个人。
  笔迹专家鉴定,三次凶杀案现场墙上的“血书”出自三个不同的人之手,字迹都并不算工整,像是醉酒者的随性而为,但整个文体几乎一气呵成,只有对文本内容滚瓜烂熟的人,才可能做到这点。
  
  莫岩往家走,还没走进公寓楼大门就听见楼上传来震耳的摇滚乐,曲调听来有些耳熟。他很快记起自己上一次听到这段“噪音”是在当天下午——在陈乐天遇害现场发现的便携式掌机里。
  莫岩飞奔上楼,携着满腔怒气。他用力推开那扇半掩的房门,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碎了。他一掌拍亮电灯,拽下了音响的插头。
   “你又打架了?!”他捏紧拳头怒视着满脸挂彩的莫炎。
  “我有同意你进我房间吗?”莫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的房间?!”莫岩努力克制下来的火气,被莫炎恶劣的态度再次点燃,“别忘了这些年是谁供你吃、供你穿,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滚出去!”
  莫炎嘴角挂着不屑的笑:“这房子是父母生前留下的,我们两个同时拥有继承权”
  “你还有脸提他们?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这幅样子,哪里对得起他们?”
   “得了吧,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呢?”莫炎毫不避讳莫岩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冷笑道,“去成为那些近视眼和苦瓜脸中的一员,在苟延残喘中狡诈而坚强地度过一生么,这样就对得起把你带到世界上的父母了么?就像你一样吗?”
  “至少我自己养活自己!”莫岩怒道,“而你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啃老族!社会的蛀虫!”
  “反正都无所谓了........我早就被啃得遍体鳞伤,现在回啃两口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莫岩抡起的拳头在莫炎那张“漂亮”的脸上锦上添花,把他打翻在地。
  “呵呵,难怪莎士比亚说:孝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高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它可以使受诅咒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癫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莫炎用手拭去嘴角的血迹,一字不落地背诵着,接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更令莫岩心悸的,是莫炎临走前那如离群野狼般的眼神。
  
  五
  
  他推开地下酒吧画满涂鸦的窄门,一头扎入那个光与暗摇曳交织的世界。不大的场子里挤满了与莫炎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柳娜正在乐队的伴奏下唱着妖蝶乐队的《End of the Days》,除了那些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音域,她对菲的模仿近乎完美,群魔乱舞的家伙们看来已经high上了火星。另外有30多个人在喝酒,莫炎找到吧台上的一个空座位坐下,要了一杯杰克丹尼威士忌。后来,又要了第二杯。酒钱当然会算在柳娜头上。是她带着他听摇滚乐,带着他服用致幻剂,带着他到自己的宿舍鬼混——在那里她爱怎样都行,因为那是她父亲开的学校。
  又和哥哥吵架了?姑娘出现在他身旁。脸上又挂彩了,瞧把你气的样子别闷闷不乐了,我这里可是有个好消息啊。世界末日要到了么?比那还给力!妖蝶乐队要来这里演出了。哪儿?这里!这座城市!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就是致幻剂的副作用。
  妖蝶!他们真的要来......哀男怨女们开始骚动、惊叫、拥抱,就像另一个国度的人似的,就像那消息是真的一样......天啊,莫非那是就真的?!当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该怎么做呢?找个讨厌的家伙揍一顿绝对是个好主意!
  女士们,先生们!这位仁兄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倒霉蛋30岁出头,一副资深潮人的打扮。知名主持人DJ-X,在其主持的节目中多次表现出无知且傲慢的反摇滚倾向,今晚,他必须为那句“要我听完妖蝶乐队的专辑,我宁愿去跑马拉松!”付出代价!
  
  皮衣青年们驾着摩托飞驰在午夜躁动的街道上。嘿,小子!今天你个人渣让人踢了多少次屁股?来,接着。莫炎敏捷地抓住空中罐子飞来的液体灌,按下喷射头,闪着蓝色荧光的喷雾袭入口中,一阵冰爽感在肺腔里扩散开来,又迅速冲进前额,视线中开始飘起了电雪花,全身上下一股麻麻的感觉,刚才哥哥那一拳留下的阵痛也消失了。
  快看看那辆蓝色的三菱,是不是他?错不了,那车牌我记得,他每天这时候做完直播准时下班。先跟着他吧,等他下了大桥转近小路再动手。你们几个绕近路去路口堵住他!
  蓝色三菱的车轮在路面上发出一阵呻吟,停在离两辆摩托车不到2米远的地方。你们这些混蛋不要命了?大DJ怒吼着。回答他的,是摩托车轰鸣的引擎声。然后......那个留着红色鸡冠头的家伙竟然骑着摩托朝他的车冲了过来,就在即将相撞的瞬间,骑手抬起车头,整辆摩托车从他的挡风玻璃前压了过去。当大DJ战战兢兢地放下护住脑袋的双手时,挡风玻璃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一个蜘蛛网状的破痕。
  接下来,他听到了另一辆摩托车的引擎声。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再这么来一次,谁又能保证他那张英俊的脸不被碎玻璃珠打成大花脸?在大DJ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车门时,却听到又一辆摩托车从身后急速驶来的声音。他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的时候,从摩托车上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了阿玛尼外套的领子,下一刻,他只觉地自己整个人沿着摩托车的行驶路线,被那只手拖拽着在地上滑了20几米,又打了好几个滚,停在了路面上。
  莫炎熄了火,用一只脚把DJ仰面翻过来。面罩的挡风屏上,映出一张恐惧而绝望的脸。求求你们了,别伤害我了,不要再……莫炎不等他说完,就抬起一脚朝他的腹部踹去,这家伙就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双手捂住腹部,身体蜷缩成一团呕吐起来,莫岩看到他的呕吐物化作条条褐色的蛆虫......
  
  六
  
  DJ-X的尸体是在临晨5点左右,被清理河流污水的工人打捞起来的。很快河岸边就停满了警车。
  一小时后,老大和欧阳涛出现在河道边,和最先赶到现场的莫岩会和。
  “死者的伤口总共69处,分布在全身各处,均是长度7-9英寸不等的圆锥形利器造成。”莫岩揭开地上那具尸体上的白布说,“致命伤在头部两侧的太阳穴。”
  虽然死者的面部沾满污泥,但太阳穴上那两个直径一指大小的血窟窿仍然清晰可辨,在它们下方,还留有些许没有被河水冲刷掉的血迹和脑浆。
  “眼珠子都被挖掉了,罪犯留下的血书呢?”欧阳涛的口气就像是买完东西后问营业员要发票。
  “在河道上游,大约离这里半英里远的一座大桥附近,有人发现了一辆前盖和挡风玻璃被碾压坏损的蓝色三菱轿车,车体表面用血写满了拉丁字母。”莫岩回答说,“车主已证实就是死者本人,那里应该是凶案发生的地点,凶手在行凶后,把尸体扔进了河里。”
  “各个道路口上的摄像头没拍到什么线索么?”
  “很不巧,几个关键路段的摄像头在昨晚同时出现了信号传输故障。”
   “知不知道那辆车是被什么东西碾压的?”老大问。
  “应该是摩托车,型号的得等进一步检查结果。”
  
  事实上,稍后当三个人赶到案发现场时,结果就已经出来了。交通事故科的高人只用鼻子一闻,就根据死者车前盖上胎痕的气味判断,那是一款米其琳公司出产的,哈雷机车标准替换轮胎,适用于该公司在3年前推出的两款车型。
  在这个城市里,拥有这两款机车的车主总共只有4个。4人中的两个昨晚一整夜都有不在场证明,还有一个在半年前就去了国外。剩下的一个车主名叫童佳俊,26岁,无业,独自居住在市郊一栋出租公寓里。
  当莫岩一行人敲开他的房门时,着实吃了一惊。来开门的家伙和和警方户籍系统调出来的照片完全判若两人。此时的童佳俊顶着一个20公分高的红色鸡冠头,赤膊着上身,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花花绿绿的纹身,红色的液体正不断地从眼角往下淌。
  老大亮出警官证。那家伙颓靡的双眼突然睁大,惊惧万状地朝屋内跑去。
  “站住!”老大一边大喊着,一边抬腿踹门。由于门只开了一条缝,门拴上的锁链还扣着,老大连踹了两脚才蹬断了那条锁链。莫岩、欧阳涛、和方雅三个人跟在他身后冲了进去。整个屋子又小又乱,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只见那个“妖物”此时正双手紧握窗外的晾衣支架,整个人双腿悬空挂在离地4层的半空。
  “你冷静点,不要做傻事!”老大喊道。
  随着红色泪水的流淌,悬挂者的神情逐渐释然。过去的经验告诉莫岩,当意欲自杀者流露出这种表情时,十之八九会在下一刻把意欲转变成行动。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家伙竟然开口说起话来,确切地说,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一个个连续的数字:3,1,4,1,5,9,2,6,5,3......
  “他在发什么神经?”
  “这圆周率。”方雅说,“他在背圆周率!”
  是的,圆周率的前60位,也许是61位数字,成了童佳俊松开双手、坠楼身亡前的最后一句遗言。
  
  七
  
  “在那辆蓝色三菱上的血书是皇后乐队的代表作‘波西米亚狂想曲’的歌词,内容是一个少年杀人犯的自白。”方雅走进办公室,把一个文件夹交给老大,“而且笔记专家把血书和童佳俊身前的笔记做了对比,两者出自同一个人。”
   “那在童佳俊家里发现的那两个带有死者血迹的银色金属指套是什么来头?”
  “那不过是年轻人用来彰显自己个性的装饰物罢了,在外面很容易买到。”
  “仅仅是作为装饰物的指套,就能在人体上造成那么深的伤口?”欧阳涛皱眉道,“那行凶的时候,得要用多大的力气啊?”
  “我也觉得奇怪,根据童佳俊的个人资料来看,他应该没有受过特殊体能训练的背景。”莫岩说,“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外企上班,有稳定的恋爱对象,据以前的校友和公司同事介绍,他是一个读书工作都很拼命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在二年前却突然从公司里辞职了,并同家人以及恋人都失去了联络。买这辆哈雷恐怕让他在顷刻间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我们在他家中搜到的,严格说是一种新型致幻剂,注射它并不会造成的生理依赖;可如果长期服用的话,90%的服用者都产生的心里依赖,因为沉迷于药物制造的幻像中不可自拔,而变成对世间的其他存有都万念俱灰的废人。可童佳俊这样一个心智和物质条件都明显高于常人的青年为什么要去接触这类毒药呢?”欧阳涛说。
  “对了,有没有查过这段时间和童佳俊联系密切的人。”老大转向方雅问。
  “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孤僻,他甚至都不用手机。”方雅说。
  “网络聊天工具呢?”
  “技术人员检查过他的电脑,没有类似的聊天软件。”女警说,“他的这台电脑好像除了在网上下载音乐外,就没什么别的用处了,80G的硬盘里不是死亡金属就是地下摇滚。”
  “又是地下摇滚?在陈乐天被害现找到的便携式掌机里,不就有一个什么地下摇滚乐队的视频么?叫什么......”
  “妖蝶。”欧阳涛和方雅异口同声地说。
  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
  “喂,你好。”老大接起了电话。
  “我能和莫岩先生说话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莫岩。”他拿起自己桌上的电话电筒。
  “你好,莫岩警官。”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童佳俊的死我很遗憾。”电话那头的声音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岩对老大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再次拿起电话,并按下了录音键。
  “不妨告诉你,DJ-X的车比童佳俊本人对你们更重要。”
  “DJ-X的车?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呢。”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说,“莫警官有个弟弟吧?”
  “你想做什么?”听到弟弟两个字,莫岩的脸瞬时变了色。
  “想破案的话,你们必须得到的他帮助,他是解开谜题的钥匙。”对方挂断电话。
  莫炎一整夜都没有回家,莫岩打了几次电话他也都不接。莫岩根本不信自己的弟弟会对案子有什么帮助,只担心他会遭到什么不测。毕竟,打电话来的神秘人说不准就和凶手是一伙的。警方的手机信号定位系统根据莫炎的手机号找到了他目前的位置,竟是在本市一所名叫万德的私立大学里。于是,老大开自己的车和莫岩一起赶往。
  莫岩的心堵得慌,老大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小子到现在还整天无所事事,哎......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莫岩一脸无奈地点了支烟。
  “说起来,我儿子到现在也一样没找到工作啊。”老大也有些泄气地说。
  突然车后方传来猛地一震。莫岩回头一看,只看一辆重型载货卡车,正以泰山压顶之势碾压过来,幸好老大及时一打方向盘避开了,并让那辆卡车顺势前冲到与自己的车平行的位置。
  “这狗杂种想干什么?!”老大喊道。
  莫岩则趁机往卡车的驾驶座里看了一眼,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突,座舱里的家伙穿着黑色的长袍,整张脸遮蔽在了兜帽投下的阴影里。突然,那人的肩膀猛然倾斜,这显然是朝一侧用力打方向盘造成的。下一刻,他只觉得随着全身的内脏随着震耳的碰撞声翻腾起来,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化作一片混沌……
  
  “你这家伙,昨天晚上还不是神气活现的吗?”莫炎看着躺病床上的莫岩说,后者头上缠着纱布,双眼紧闭。
  “医生说你哥哥是轻度的脑震荡,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在一旁的老大说,他脸上也有好几处的伤疤。
  “肇事司机还是没有下落吗?”
  “没有,我们现在基本确认,造事卡车被遗弃在一个加油站附近,车主在一天前就为卡车的失窃报了案。”老大说着,接起开了震动的手机。
  “打扰了,铁警官。”电话那头传来了神秘男子的声音。
  “又是你!”
  “我原来是想打给莫岩警官的,可我想他现在没办法接电话。”
  “你到底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们第三次问我同样的问题了。”神秘人说,“好吧,就当我是个爱玩游戏的人吧。”
  “老子差点连命都没了,还他妈的陪你玩游戏?我问你,你和那些的命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如果想知道更多,就把电话给莫岩的弟弟,我知道他现在就在你身边。”
  老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递给了莫炎:“他想和你说话。”
  “你是谁?”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对方说,“你哥哥还好么?医生怎么说?”
  “好像是轻度脑震荡。”
  “肇事司机没抓到吧?”
  “没有。”
  “真遗憾。”对方继续说,“你今年多大了?”
  “23,你呢?”
  “呵呵,我的年纪可以当你老爸了。”
  “见鬼!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得耐心听我的话,孩子。”对方说,“我们的谈话关系到另一个人的生命,下起谋杀案会在24小时以后发生,再见。”
  对方挂断了电话。
  莫炎把自己和神秘人的谈话向老大说了一遍,听得后者也是一头雾水:“他就对你说了这些?”
  “就这些。”
  老大低下头沉吟了片刻,说:“我看这样,你跟我到局里走一趟吧。”
  “什么?!”莫炎惊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你误会了。”老大说,“我只是想让你协助警方调查最近发生的系列谋杀案。”
  “我?别开玩笑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们警察到现在都一筹莫展,我怎么可能帮到你们?”
   “好吧,去不去由你。”老大说,“但以我20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把你哥哥变成现在这样的家伙和系列谋杀案的凶手,就是同一伙人。”
  
  八
  
  菲回到酒店的房间,把四五颗白色小药丸一口气送进嘴里,又从酒柜上随手抽出一瓶烈酒,灌了一大口,和着药丸一股脑儿吞咽下去。拭去额头的汗珠,她靠着墙喘息。来到s市的第一个晚上就糟糕透顶,刚才在弄药的地方,还差点让一个醉醺醺的学生认出来。
  乐队的其他成员不知道去哪儿放荡了,虽说在这座堪称摇滚荒漠的城市演出,远远没法和伍德斯托克或者雷丁相提并论,但妖蝶作为一支顶尖乐队,总不能在阴沟桶里砸了自己的牌子,这次的s市之行是她坚持要来的。所以明天一早,还得卖力的排练才是。嗑药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性思维,大概全世界只有她和那些公认的摇滚乐天才才做得到吧,她自嘲而又自负地想。屋顶不断地升高,另一种可能,是自己此刻正和身下的床一起再往下坠落。渐渐地,连屋顶消失了。满天繁星的天穹中,悬着那把从上世纪60年代起一直燃烧到现在的吉他,弹奏着那首该死的曲子。一霎那间,伴随着刺耳的绷断声,琴弦化作了根根的银丝从空中垂下,缠绕起她的脖子。
  “不,不要......”
  菲叫喊着,挣扎着,从床上弹坐起来。 屋顶又回来了,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喉咙上的十字疤再次传来剧痛,随着暗红色的泪水涌出眼眶。菲挣扎着下了床,来到阳台上,看着布满天空的蝴蝶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只暗红色的小点消失在了同样一片暗红的天空中。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菲口中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是在祈祷。
  就在这时,菲听到阳台下的灌木丛里发出“咔嚓”一声。敏锐的耳朵告诉她,这次绝不是幻觉,也不是体型较小的动物搞出的动静。
  “是谁!”
  没人回答,可她分明感到有眼睛正牢牢地盯着自己,有一股杀气在空气中弥散。
  
  九
  
  “我知道他要传达的信息了。”莫炎手撑着会议桌,看着那张被弄得像豆腐渣的打印纸。
  “怎么回事?”老大和其他人都把头凑了过来。
  “那个家伙上次和我通话时说的话,都列在这张纸上了。”
  你好莫炎......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你哥哥还好么?医生怎么说......造事司机没抓到吧.......真遗憾......你今年多大了......23......呵呵,我的年纪可以当你老爸了......你得耐心听我的话,孩子......因为我们的谈话关系到另一个人的生命......下起谋杀案会在24小时以后发生,再见。
  “我在整段整段对话中,摘出了以下一些有意思的词。”莫炎继续说,“医生——谐音是数字1、3;司机——谐音是数字4、7;数字23;老爸,也就是爸爸——谐音是数字88;孩子——也就是儿童,而代表儿童的数字应该是儿童节的6、1;人——人有两条腿,也就表示2。连起来就是:13472388612,这看起来不正像是一个手机号么?”
  “莫炎先生。”心理学专家欧阳涛说,“我们这是在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不是在做游戏,你刚才所说的根本算不上是有效推断,而是没有根据的臆断。比如你说人代表二,因为人有两条腿,可人还有十根手指不是么?那你为什么不认为那代表10呢?”
  “我无法告诉你为什么,也许这就是直觉。”
  “办案靠的不是直觉,而是证据!”
  “好吧,那我就试着给你一个理由。”莫炎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块豆腐渣,“你们看,这张纸上打印的,是我哥哥和那个神秘人第一次通话的内容:
  你好,莫岩警官......对童佳俊的死我很遗憾.....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挫折。不妨告诉你,DJ-X的车比童佳俊本人对你们更重要......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呢......莫岩先生,你有个弟弟吧......想破案的话,你们必须得到的他帮助,他是解开谜题的钥匙。
  “我取出以下几个词:死——数字谐音4;的车——死者的车是三菱牌的,谐音是数字30;一切——数字1;钥匙——数字谐音14。合起来就是430114。”
  “天啊,这是我那辆车车牌号的后六位数字!”老大惊呼起来。
  “这算是个理由了么,当然,你们还是可以不相信我。”
  老大拿起电话,拨打了13472388612这个号码,对方却已经关机了。
  “赶快查清楚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是谁。”
  5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手机号的主人是名叫王军政。”
  “这个名字好耳熟……等等,难道是他?那家伙的官衔可不小啊!”
  
  当莫炎和专案组员踹开房门,进入这间豪华气派的办公室时,屋内已充满了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死者呈大字型平躺在离爱床不远处的地板上,满身肥肉的尸体上,不计其数的孔洞。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妙龄女子,她好像跟没有意识到有人来了,仍然淡定地用沾了血的手指在一旁的墙壁上写着些什么。
  警察!现在举起来双手转过身来......再说一遍,马上举起手转过身来......妈的,她难道是个聋子么......算了,先把她带走......等等,先去找一条毯子,她身上还什么都没穿呢......喂,你快把墙上的血字拍下来,立刻去找出处......她写的是意大利语.......你知道?.......是但丁《神曲》炼狱篇序章——南半球的天空......哟,能相信这小子的话吗,照莫岩的描述,他就是个终日无所事事的无业青年。可话说回来,不正是他把我们带到凶案现场的么......
  
  十
  
  “情况怎么样?”老大透过审讯室的单向玻璃,看着从凶案现场带回来的犯罪嫌疑人问。
  “已经2小时过去了,她还是在一刻不停地背数字,不困倦、也不进食。”欧阳涛说,“而且她背的,也就是童佳俊自杀前背过的圆周率。”
  “又是圆周率?!”
  “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现在已经背到小数点后5000多位了。”
  “5000多位?这怎么可能?”老大惊呼起来,“你们核对过她背诵的正确性没有?”
  “我们录了音。”欧阳涛说,“然后把录音和书本上的圆周率一位位地对照,至少在前1000位,她没有背错一个数字。”
  “那么1000位以后呢?”老大问。
  “不知道,那本书上的圆周率就记到小数点后1000位。”
   “我们还发现她的血样里有高浓度的致幻剂成分。”
  “又是致幻剂?”
  “林慧敏,25岁。”老大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念叨,“曾经就读于有名的s市音乐学院,毕业后去意大利学习声乐,去年3月回国后一直都没有正当的工作,只是靠在酒吧驻唱维持生计.......没有精神病史记录。”
  “和童佳俊一样,又是一个高学历的无业游民。”欧阳涛说,“从现场遗留的痕迹看,林慧敏必定还有帮凶,她的任务似乎仅仅是诱惑被害人留在那间办公司里,我们在她的体内发现了死者的精液。”
  “不好!”
  这时,老大注意到嫌犯的异动,冲出了监控室,当众人跟着他进入审讯室的时候,鲜血正从林慧敏的口中溢出,还传出舌根被嚼烂时“咯吧咯吧”的声响。
  “快,快点去叫人!”可当他们回到审讯室的时候,却看见老大和欧阳涛满脸沮丧地站在原地,审讯椅上的女孩已断了气。
  尸体刚被抬出,老大的手机就响了。
  “干得不错,可惜又晚了一步。”不用说,还是那神秘人。
  老大转身环顾四周,不禁怀疑对方真是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别看了,你哪儿都找不到我的,莫炎呢?”
  “我是莫炎。”他接过手机。
  “我总共打来三次电话,这是第二次和你通话。”
  “如果你要对我们透露线索,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呢?”
  “好吧,直接的并不真实,真实的未必直接。”对方说,“既然你喜欢直接,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提示,下一个受害者或许不是黄种人。”
  
  回到办公室,全体组员和莫炎立即召开案情分析会。
  “两个犯罪嫌疑人,双双畏罪自杀,自杀前无一例外地背诵过圆周率,如果一个人出现如此反常的举动,还可以用个体精神异常解释,可两个人同时出现这种情状,背后必定另有玄机。”
  “奇怪的不止于此。”欧阳涛说,“首先,童佳俊用来行凶的指套严格说来,只是金属和塑料的合成物,以这种材料的硬度,要把它们插入人体,所需的力量要远大于常人;其次,背圆周率也就算了,可那女孩背到小数点后面上千位还一个不错呢!再加上他们所表现出的各种反常,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更大胆的假设。”
  “你的意思是?”
  “精神控制,只有受到精神控制的人才会表现出这么强的非理性特征和超乎常人的能力。”欧阳涛说。
  “欧阳前辈这么一说,让我记得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催眠表演。”方雅说,“催眠师把一个观众催眠以后,把他的整个人横过来放在两把椅子之间,除了头和脚以外身体完全腾空,然后让另外三个观众同时站到他身上,而他的身体竟直挺挺地承受了三个人的重量达到一分钟之久!可当催眠结束后,被催眠的观众醒来后,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错,催眠确实可以使人表现出超强的身体机能。”欧阳涛说,“这并不是说催眠能提高人体的机能,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出于一种天生的自我保护机制,我们都无法把自己的身体机能发挥到极限,可只要通过有效的催眠暗示,催眠师就可以让这种自我保护机制暂时失效。”
  “以前确实有通过精神控制实施犯罪并不是没有类似的先例。”老大质疑道,“可能做到这点的人,应该有很深的专业背景。尤其是当实施精神控制的人指使受控制者去执行一些可能伤害自己的行动时,就变得更加困难了。人们往往容易被影视作品误导,总以为催眠是万能的。”
  “不错。”欧阳涛说,“人的意识就象座冰山,我们可以感知的表意识就相当于在水面上那部分,真正控制了我们的思想、感觉、行为的,是是潜意识。平常处于理智状态之下的时候,外来的信息会受到理智的过滤,和以前价值观和信念的影响,被传输到潜意识的信息也会或多或少地被扭曲、夸张、删减或者一般化了。当人通过特殊的诱导方式——比如服用致幻类药物,进入类似睡眠而非睡眠的状态时,意识就进入理智削弱、潜意识活跃的状态,外来的指令就能直接对的潜意识产生作用。这也就是所谓的催眠。可是即便理智受到了削弱,但在和受术者的主观意愿强烈冲突时,外来指令同样起不了作用。这就好像门卫虽然睡着了,但如果小偷闹出太大的动静,他还是会被惊醒一样。
  “通常情况下,这个问题只有两个解决途径,要么被催眠者的‘门卫’——亦即理智——本就比常人更加迟钝,以至一旦入睡,外头五雷轰顶也吵不醒他;要么索性就给‘门卫’喝下更加大强度的迷药,使这个讨厌的家伙彻底歇菜。也就是说,让被催眠者真正任人摆布,就要让他进入深度催眠状态
  “一般通过纯粹语言暗示,至多使人进入中度的催眠状态,刚才方雅所说的人桥表演,就是在中度催眠状态下完成的;而只有3%不到的人,能借助催眠药物引导和语言暗示并用的方式,进入深度催眠状态;要使另外97%的人进度深度催眠,就必须使用某些属于军事范畴的特殊药物了。”
  “那如果使用更大剂量的普通催眠药物,是否也会让人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呢?”
  “行不通。”欧阳涛十分确定地回答,“如果只是普通药物,过量服用只会使头脑陷入无法挽回的混乱中,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倘若只要给一个人服用大量催眠又到药剂或者致幻药物,然后在他进入恍惚状态的时候给他下达命令,他就会服从的话,抢银行和绑架早就绝迹了!”
  “这么说来,只有两种可能了。”老大分析说,“要么是幕后主使者只针对人群中那3%容易收催眠的人实施精神控制,要么他们确实拥有某些在一般场合无法得到的药物。”
  “在这个世界上,有钱就没有什么弄不到的东西。”欧阳涛说,“可目前,我们只在嫌疑人的血液里发现致幻药的成分,这些药剂有一定的催眠引导作用,但效果还不如专业的催眠引导药物。但是,只要一个人曾经服用过军事范畴的精神控制药物,大脑皮层中定会留下一些残留的微量元素,我们可以对死者进行解剖化验,从而确定其是否服用过此类药物。
  “至于嫌犯催眠敏感度的问题,我也有办法求证。那个童佳俊曾经在本市的一家戒毒所里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主治医师就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导师林平博士,在业界,他以使用催眠手段让病人摆脱对药物的心理依赖闻名。他也应该曾经尝试过对童佳俊实施过催眠,对他的催眠敏感度,林博士肯定会有所了解。”
  “好吧,那我们就从这两方面同时入手调查。”老大说着转向了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莫炎,“你从刚才的通话中,推断出什么线索没有?”
  “你上哪儿都找不到我的。我总共打来三次电话,这是第二次和你通话。”莫炎看见打印出来的那两行通话记录开始在纸上扭动起来,接着‘哪儿’、‘找’、“三”,“第二”就像是有生命似地自动跳出纸面,浮在了半空。
  “‘找’的同义词是‘寻’,哪儿寻的谐音就是英语中的nation。”莫炎分析道,“‘我总共打来三次电话,这是第二次和你通话。’这句话里面他特意强调了两个数字,三和第二,合起来是三第二,是英语center的谐音。”
  “nation center?”老大问,“民族中心?”
  “不,那更像是一个更长的地名的一部分……这个城市以nation开头的地名几乎没有,international倒是很常见。” 莫炎说,“international……center……..international expo center !国际会展中心!”
  “在本周末,德国著名学者、诺贝尔奖得主海因里希会在国际会展中心进行一次学术交流讲座,这怕是最近除了连环杀人案,本市最引人关注的新闻了。”
  “他说下一次的受害者不是黄种人,难道目标就是这个德国老?”老大凝眉说。
  
  十一
  
  “童佳俊的催眠敏感度甚至无法达到人群的平均水平,进入中度催眠状态都很难,属于不适合进行催眠治疗的患者。”坐在电脑前的林平博士移动着鼠标说,“我在对每个病人进行催眠以前,都会对他们进行催眠敏感度的测试,在这里我都有记录。”
  “你能确保这些记录没有差错吗?”老大问。
  “这你可以放心。”林平说,“我们这儿每次对病人实施催眠或测试,都必须有两个以上的医师在场,并有专人负责现场录音。”
  老大就和欧阳涛离开戒毒中心后,又得到了一个不怎么鼓舞人心的消息。对两位犯罪嫌疑人的大脑化验结果出来了,均未发现任何反常的物质残留。案情的调查,再次陷入僵局。
  
  十二
  
  梁冲警官一想到老大的话就哭笑不得。行刺海因里希教授?天方夜谭!以他目前在会展中心内布控警力之严密,杀掉一只蚊子都没门。老大竟会信任一个从大学辍学的蛀虫,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话虽这么说,梁冲还是不得不配合专案组,让老大带着他的人进入会场协助安全监控。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站在主会议场外安全通道里的莫炎说,“就算真有人要谋害海因里希教授,也不会选择在安保那样严密的会场。他说过,直接的并不真实,真实的未必直接。难道他告诉我说,受害者不是黄种人是假的?”
  “说不定他们也知难而退了呢?”
  “不对。”莫炎眼中亮光一闪,伸出一只手指说,“黄种人的‘黄’英语是yellow吧。”
  “怎么了?”
  “‘yellow’的谐音是一楼。”莫炎说,“难道是暗示目标在一楼?主会议厅是在二楼啊!”
  “一楼这个目标范围太大了,以那家伙前两次提供的信息看,应该更精确才是。”
  “会不会只要提到国际会展中心一楼,我们就能想到的人或者地点呢?”
  “那恐怕就只有警方的安全监控室了。”老大说。
  “这群家伙袭击警察也不是没有先例啊,上次不就差点让你车毁人亡了?”
  “等一下,要说起那辆车的话,其实…….”
  
  这个德语老头究竟还要啰嗦多久?正在梁冲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几个女服务生适时地送来了甜点和咖啡。按理说,无关人员进入警方的指挥室是违反规定的,梁冲却没有制止。他靠在椅里,迷起眼睛打量着姑娘们的肉丝美腿。
  可一转眼,他脸上的笑就凝固了。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室里的四个部下竟然同时被离自己最近的服务生以掌劈中颈部倒地。如此纤柔的女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把强壮的警员打晕?一个女服务员快步朝自己冲来,他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可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那女人一脚给踢飞了。对方的力量速度远远超出了梁冲的想象,下一秒,他竟被那女人揪住衣领,来了个过肩摔。伴随着惊叫声,他痛苦的地“着陆”在坚硬的地板上,满眼金星飞旋。女人抬起右腿,把高跟鞋尖细的鞋跟对准了梁冲的左眼,这一脚要是踩下去,准能扎穿他的眼珠,让他的脑汁从眼眶爆浆而出。此时一颗的子弹穿过了她的颅腔。另外几个女服务生立刻回头,朝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前站着这一个50多岁的高个中年人,双手握手枪,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手里也拿着家伙。
  另一个女服务生向门口冲去,等待她的是另一颗子弹,而当她倒下后,第三个、第四个服务生前赴后继地冲了上来。在一阵乱枪响过之后,主控室里就只剩下了一名活着的女服务生。但她却利用同伴争取来的短暂时间,从晕倒在地的一名警员腰间抽出一把枪,顶住梁冲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欧阳涛正欲开枪击毙杀人凶手,却被老大伸手拦住:“谁也不准开枪!”众人很快就理解的老大此举的用意,留心看那个女服务生的举动。她先是扔掉了手里的枪,然后把一根手指伸进了梁冲太阳穴的弹孔,用那支沾满了死者鲜血和脑浆的手指在墙上写起字来,完全就没有把意堵在门口的警察当一回事。
  “她在写些什么?”女服务生写了两三分钟的时候,老大凑近莫炎的耳朵问。
  “是《我有一个梦想》。”莫炎回答。“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讲,内容主要关于黑人民族平等,他现在正在默写的是全文的第19句话,It is a dream deeply rooted in the american dream. 下一句应该是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this nation will rise up and l......”
  “好了,别背了。”老大说着小心地走进屋内。这时候,女服务生手指上的“墨水”又用的差不多了,她这回梁冲的尸体旁,再次把手指探进了弹孔。老大此刻似乎就是一个隐形人,即便他已经来到了姑娘的身后,她也毫无察觉。
  就在女服务生将要站起来时,老大自上而下地用枪托猛砸她的后脑,后者的脑袋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失去平衡。在场的每个人都无法抑制地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老大又用力拿枪托朝那女人的后脑连砸了三下,砸的他连鼻涕都快喷出来了。只见那女服务生向下倒去的瞬间,用手撑了一下地,再次维持住了平衡。
  “我的天啊!”老大再次后退了两步,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正要开枪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左右摇晃几下,整个人向一侧扑倒,再也不动了。
  
  十三
  
  事实证明,莫炎又对了。罪犯真正的目标不是老大而是梁冲。老大出事故的那辆车,其实是一周前刚从梁冲那儿买来的二手车。换句话说,如果罪犯的情报跟不上变化,又恰好采用认车不认人的攻击手段,是很容易搞错目标的。在国际会展中心的行动,极有可能是对先前误袭目标的一次补救。他被获准回家休整两天再回专案组。可他的内心却变得愈发忐忑不安。毕竟,DJ-X被杀的案子跟自己多少有些牵连。或许只有一件事能让莫炎暂时忘却这些使他焦虑的疑问,那就是次日晚上,妖蝶乐队将在万德大学的体育馆里举行的演唱会。
  
  “莫炎人呢?”老大问。
  “是我故意打发他回家休息两天的。”欧阳涛问,“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太过邪乎了吗?虽然他的判断都有一定逻辑推演的基础,但仔细一想,所有的结论都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就是说,他每次都是在多种可能性并存的情况下精确地猜对了结果,这运气也太好了一些吧。”
  “这一点我当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老大说,“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却有这么广博的知识,电话里的神秘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这都是不能回避的问题。”
  “我私下里调查过这小子。”欧阳涛摸了摸下巴,“两年前,他因为藏匿大麻,被外国语大学开除。”
  “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莫岩说过?”
  “家丑不外扬嘛。”欧阳涛皱起眉毛,“我现在已经派人盯着他了。”
  “这样也好,但这事请先不要让莫岩知道。”
  “当然。”
  这时候,莫炎的哥哥莫岩推门而入。事实上,他刚通过医院的检查获准出院了。可莫岩此刻却还没有离开医院。因为这里只是同一家医院里,一间更为隐秘的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手脚被皮带固定着。
  “她就是杀害梁冲的凶手,名叫祁茜。”
  “医生给她注射了大量镇静剂,”欧阳涛说,“她应该没有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了,现在林博士正尝试着在对她进行催眠,希望可以从她口中套出点线索来。”
  “和她一起作案的同伙有四名,都被我们当场击毙了,其中有一人曾经接受过戒毒中心的催眠治疗,医生称其催眠敏感度一般,很难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对死者的尸检显示,除了长期使用非法制幻类药物外,没有服用精神控制药物的痕迹。”老大说,“另外一个怪异之处是,她们在大学里学的都是物流专业。”
  “物流专业?”莫岩思索道,“从演员陈天乐被害现场采集的嫌疑犯脚印看,他们穿的鞋子虽然不同,但尺码都是43;而DJ-X和H区副区长都是被一群带着金属指套的狂徒戳死的。似乎每次谋杀的凶手们,都有某些共同的特征。”
  专家这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催眠引导开始了。而这个专家不是别人,就是欧阳涛的导师,戒毒中心的心理医生林平。不出五分钟,躺在床上的女人就进入了中度催眠状态。
  你叫什么名字——祁茜——年龄?——25岁——出生年月日?——1995年3月18日——你的学历是?——大学——学的什么专业?——物流——你的学历并不低,为什么只找了一个服务员的工作?——我不是服务员,只想为了杀那个叫梁冲的人,打扮成了服务员——你为什么要杀他?——对方第一次没有回应——你为什么要杀梁冲?是你自己想那样做,还是受人指使?——依旧没有回应——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仍然没有回应。
  “看来,她内心深处有对回答这个问题充满了抗拒。”林平说,“她显然接受过某种更深层次的催眠,使她对一些保守一些催眠者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他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如果你不去杀梁冲,打算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
  “你有男朋友么?”林平问。
  “没有,也不想找。”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以你的条件,不该对生活失去希望的。”
  “希望越大,绝望越深。”祁茜突然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她的身体不停地扭动挣扎起来。
  “好了,让我们忘了那个话题吧。”林平连忙暗示道,“现在你很安全,请保持深呼吸,没有任何事情能伤害到你。”
  祁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约过了半分钟才渐渐平静下来。林平又对她做了一遍放松引导,才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用受害者的血在墙上写了些什么?”
  “是马丁路德金的演讲词,《我有一个梦想》。”
  “为什么写这个?”
  “不为什么。”
  “看来你的记性挺好的。”林平说,“那篇演讲稿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也看过,当时挺感动的,也曾想过要把它背下来,到最后却力不从心啊。”
  “是的,我有很好的记性。”姑娘回答,“我还会背圆周率,3,1,4,1,5……”
  因为嫌疑人再次像前两次一样失控,老大赶紧对林平使了个眼色。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能背圆周率。”林平于是说,“我们今天不背圆周率好么,你除了圆周率以外,还会背着什么?”
  “很多。”
  林平想了一会儿,从病床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褐色封面的旧书,说:“我手上有一本《圣经》,你看过么?”
  “整本圣经我都能背。”
  “整本?”专家和其他人一样,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床上的女子。 “你是信徒么?”
  “不知道。”
  “这样吧,我随便找一段吧。”专家说着把手中的圣经对半分开,看了一眼,“要不,你就背诗篇头一篇吧。”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恶人并不是这样,乃象糠秕,被风吹散......因此,当审判的时候,恶人必站立不住......恶人的道路,却必灭亡。”
  一字不错!专家又随手翻到一页,问:“以赛亚书53章第3节是什么?”
  “他被人藐视,被人厌弃,多受痛苦经常忧患。他被藐视,好像人颜面不看一样,我们也不尊重他。”
  “新约部分第270页第一句话是什么?”
  “凡行不义的就不属神,不爱弟兄的也是如此。”
  “上帝啊......”
  
  十四
  
  菲躺在床上,喉部的十字疤溃烂破裂流出脓水,蛆虫从那个破口爬出来。同样的事情,很快发生在了她的面部,胸部,腹部和四肢,各种粘糊糊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吸食女体中流出的脓水和养分。后来,最先爬出来的那只蛆虫退去了丑陋的躯壳,化作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到空中。随着菲的身体逐渐干瘪成一具木乃伊,不计其数的彩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菲和自己的尸体并排躺着,静静地观看着自己如何化作一堆枯粪。漫天飞舞的彩蝶间,一只握着匕首的手时隐时现,在一段突如其来的加速后,匕首贯穿了女子的酥胸,可下一刻,床上除了那把刺入床垫的匕首外竟已空无一物。
  及时翻滚下床的菲躲过了一劫。她看见手里握刀的,是一个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家伙。来不及多想,她就朝屋外跑去。却在黑暗中迎面装上另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柔弱的女歌手几乎是被那岩石般坚硬的身体弹回到了地上。可她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屋子里还有几个一模一样的黑衣人正合围上来。
  “杀一个女人,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么?”她垂下头自语道。
  ……
  “如果你是本国公民,携带这类非法药物至少要拘禁15天,如果再让我们发现......”
  “好吧,警察先生。”菲用生硬的国语,“我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了。”
  “没想到你还会说国语。”坐在车后排的莫岩瞥了一眼身旁这位有着雕塑般侧脸轮廓身边的女子。
  “因为那是我在大学时选修的第二外语。”菲看着车窗外的雨景说,“听你的口气,你以前应该也听说过我吧?”
  “我弟弟是你们的死忠乐迷。”莫岩说,“虽然我一直反对他听那样的音乐。”
  “任何一个顺从于集权社会主奴逻辑的人,都会对摇滚乐深恶痛绝,因为它歌颂着自由发展的人性。”
   “别忘了,你本人也是这个世界的既得利益者,不然那群专门针对有钱人和名人下手家伙也不会找上你。”莫岩说,“当你的音乐为自己赚得千万美元的时候,却使孩子们悖逆父母,成为社会的边缘人。”
   “一个糟糕的世界要求每个试图融入它的人丢弃自我,那就像阉割一样生不如死。”
  “菲小姐,我必须提醒你,正是我这样一个在你眼里没有意义地生存着的人,救了你的命!”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意义的生存,才使那些人产生了杀人泄愤的动机呢。”菲说,“除了那两个被当场击毙的,另外几个跳窗逃跑的同伙被抓到了么?”
  “他们开着一辆小货车逃离现场。”莫岩说,“在警方追击的过程中,那辆小货车冲下了高架桥,唯一的幸存者还在处于深度昏迷中。你很幸运,灵敏的听觉使你提前预判到危险并及时报警,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好了,我们到了。”
  “林平医生是治疗药物心理依赖方面的专家,他应该能帮助你。”莫岩和菲走在通往林平办公室的廊道里,不知为什么,此刻周围安静的出奇。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却没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莫岩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应,于是把门推开了。
  林平扑倒在地,他白大褂早就染成了红色,地板上也都是血。胸口和腹部差不多被扎人用刀捅烂了。而在尸体扑倒方向的白色墙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血字。
  “墙上写的是布森布森乐队的歌词。”菲来到了莫岩背后,“他们可是妖蝶的死对头。”
  
  十五
  
  “那本书上怎么会有你的指纹?”莫岩一把揪住莫炎的衣领,把他按到墙上。莫炎看到哥哥的脸就像是在哈哈镜里那样扭曲着,两眼的瞳孔成了红色。
  “好吧,材我的女朋友送给我的。”莫炎说,“我在大学出事以后,被强制进行2个月的戒毒治疗。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林平,他也看出我实际上没有碰过毒品,于是在例行的治疗时间,我就和他聊起了从那本教材上的内容,他显得非常有兴趣,还说如果能够把那本教材借给他,就提前批准我出院。后来发生的事你也应该能猜到。”
   “那么万德私立大学又是怎么回事?”莫岩没有就此松手,继续问,“那天,我和老大开车来找你之前,跟踪了你的手机信号,发现你就在那这所大学里,你在那里干什么?这所大学的校长名叫柳柏成,就是那个万德记忆力培训中心的创始人,我们现在已经证实,童家俊、林慧敏、祁茜和她的四名同伙也都曾经直接或间接地(比如通过网络)接触过该培训机构的教学内容!”
  “因为我的女友柳娜就是柳柏成的女儿,现在也是万德大学的学生,那天我不想回家,就去了她的宿舍。”莫炎说,“放心吧,一直以来我都很注意安全。”
  
  在宽敞的客厅里,莫岩和方雅两人和一位儒雅的中年人相对而坐。
  “万德记忆力培训中心是我在很多年前和一个名叫丹尼尔的U国人一起创办的,但现在中心已经关闭很多年了。”柳柏成说。
  “记忆力培训究竟是怎么回事?”莫炎问。
  “当年我和丹尼尔两个人结合世界上最先进的思维理论共同研发的,一套适合本国人思维模式和思维习惯的思想工具。”柳柏成说,“掌握这套思维工具可以让一个人受用终身,简单地说,它能教会你如何运用自己右脑的巨大潜力。可学生家长功利心太重,对他们来说,只有能立刻提高孩子考试成绩的培训才值得一去,所以我们才对外把培训中心的性质定为记忆力培训中心。”
  “听你的口气,你所说的这套思维工具,确实可以让人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咯?”方雅问。
  “不错。”
  “能不能让一个人准确地记下圆周率小数点后面5000多位的数字排列?”莫岩问。
  “记忆圆周率,就是课程中的实际运用训练的内容之一。”柳柏成说,“我们当时只要求学员背到小数点后面500位,但只要掌握了方法,500位和5000位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真有这么神奇?”方雅问。
  “是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学完全部课程的费用要上万元,每年还是有上千名学员报名参加我们的培训。”
  “的确,我看过当年在学院参加培训的人员名单,如果算上其他城市的分支机构,总人数差不多达到5万。”莫岩说,“说起来规模不小啊,可为什么知名度并不高呢?虽然我们已经证实,每一个作案的嫌疑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在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学习了培训中心的课程,可即便如此,嫌疑人的老师、朋友或同学、同事在我们调查的时候,没有一个提到过任何有关万德培训中心的事啊。”
  “呵呵,5万人算什么?现在这个国家青少年中吸毒的人数都不止5万呢。”校长笑道,“如今别说是父母,即便是小孩子也都有很强的竞争意识,当你掌握了一种有效的学习方法,会那么轻易地告诉别人么?那不就等于是为自己增添竞争对手么?再加上我们在宣传方面比较低调,就造成了培训中心知名度偏低的情况。可就算是这样,培训中心开办几年,我和丹尼尔都成了千万富翁。他还取了一个本国女子做妻子,生了一个漂亮的混血女儿。
  “学院中绝大多数都是在校学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虽然家长们让孩子参加培训,只是出于提高孩子英语成绩的目的,但我们仍然有幸结识了太多充满活力、求知欲极其旺盛的孩子,我们乐于享受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最终掌握这套思维工具的,虽然方法一旦点穿,就没有任何神秘之处,但只有肯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断实践和练习,才能让这套思维方式深入潜意识,运用自如。那时,不只记忆力,人的想象力、创造力乃至悟性都会大幅飞跃。这也就是为什么有大量的学员结业后,不只是英语成绩提高而已。”
  “这么神,后来培训中心又是为什么关闭的呢?”方雅不客气地问。
  “那是一段可怕的回忆。”校长叹了一口气,说:“就是每年岁末的时候,丹尼尔都会邀请我们一家和这一年的一批优秀学员一起去他家里共进晚餐。那一年的冬季特别寒冷,我至今还记得我们的女儿们饭后为着圣诞树追逐嬉戏,四名受邀而来的优秀学员一表人才,我们一起为着火炉侃侃而谈,述说着自己未来的雄心......谁知道两天以后的深夜,这四个学员潜入丹尼尔家的别墅,绑架了他的妻女,向他索要巨额的赎金。警方的鲁莽行动遭惹毛了绑匪,在落网前,他们割开了母女二人的喉咙......”
  “天啊!”方雅叫了起来。
  “很遗憾。”莫岩说,“不过听你讲了那么久,我们对你所说的思维工具还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它如何能使一个人获得超群的记忆力,能具体和我们讲讲么?”
  
  十六
  
  就连妖蝶乐队自个儿也没有想到,来看演唱会的观众会把体育馆挤爆,买不到票的支持者在场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再加上学校里来看热闹的学生,这场疯狂演出的见证者可不下5000人。莫炎疯了,柳娜哭了,还有人的嗓子哑了,手臂脱臼了.......演出告一段落,返场的声浪震几乎掀掉了体育馆的屋顶。这时候,莫炎正跟着柳娜通过一条如同时空隧道般螺旋蜿蜒的路径,他眼前闪着电火花,不确定这条路是否真是螺旋型的,前方那个蝴蝶形状的彩色玻璃门就一定是乐队的化妆间了。
  “菲菲......”柳娜一进去,人就愣住了。
  而比她更吃惊的是莫炎,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会出现在这里,身旁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刑警。菲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红皮沙发里。有一个翻译模样的家伙,正在用英语对屋子里乐队的其他成员解释着什么。
  “真是不巧。”菲把转过脸来,“我这里遇到了些小麻烦。”
  菲会和柳娜彼此认识?莫炎心中起疑。而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哥,你来这里干什么?”
  “抓人。”莫岩回答。
  “抓谁?!”
  “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怀疑菲就是系列谋杀案的幕后主使。”
  “这怎么可能?!”
  “哥你搞错了吧。”莫炎继续说,“菲几天前才来到这座城市,她怎么可能主导什么系列谋杀?”
  “是音乐。”莫岩说,“她是通过自己的音乐,在千里之外对本国的年轻人进行精神控制的。”
  “扯淡吧,你为什么不说她是外星人,能用脑电波控制他人的行动呢?”莫炎讽刺地说,屋外,乐迷们返场的欢呼声愈演愈烈。
  “妖蝶乐队的歌迷中都很大一部分是社会的边缘人。”莫岩对莫炎的讽刺不以为然,“他们的生活大多混乱而且颓废,其中不少人都服用致幻类药物。而且他们通常会在服用药物的时候听乐队的音乐。但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知道,菲的音乐已经催眠了他们。”
  “太荒唐了,你难道想说,菲用自己的歌催眠了服用致幻剂的歌迷?让他们去杀人? 去自杀?”莫炎反驳说,“林平医生已经证实童家俊是一个催眠敏感度很低的人,而袭击梁冲警官的祁茜和她同伙的催眠敏感度测试也只是达到一般的水平,他们都不属于能使用普通催眠药物诱导达到深度催眠状态的那3%的人。且不说致幻药的催眠诱导作用比起正规的催眠诱导药物还要逊色,在妖蝶乐队的作品里也找不到和谋杀有关的歌词。”
  “不错,即便理智受到了削弱,但在和受术者的主观意愿强烈冲突时,外来指令同样无法有效地作用于潜意识,因为那样会把‘理智’这个潜意识入口的看门人惊醒。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可能性,要想阻止‘看门人’醒过来,未必就只有‘让他睡的更深’这一条路,外来信息完全可以采用伪装的方式迂回抵达的潜意识,换句话说,它得要加密。”
  “呵,加密?”莫炎不屑地重复道。
  “万德记忆力培训中心这个名字,三位都不陌生吧。”要求乐队返场的欢呼声,还在持续鼓噪着耳膜。“昨天,我拜访了柳娜小姐的父亲柳柏成先生,基本了解了培训中心的情况,我没记错的话,莫炎和柳娜在高中时候就上的同一所学校吧。”莫岩接着说,“我相信你是在那个时候,通过柳娜接触到培训中心过去的课程内容,也是在那个时候,你的成绩开始突飞猛进。”
  “这和我们正在谈论的事情有关系么?”莫炎问。
  “万德记忆力培训中心利用人脑思维规律,研发了一整套将放射性思考具象化的思想方法,并且由此衍生出一套极为有效的形象记忆法。”莫岩说,“基本原理是通过一组密码把抽象记忆转化为形象记忆,从而大大提高记忆效率。
  “比如你要记忆3213这几个的数字,就可以把它拆分成32和14两个部分,然后通过谐音,把32联想成“扇儿”,把13联想成“医生”,合起来就成了一副‘医生手里拿着扇儿’的图画。记忆一副形象的画,要比记忆抽象的数字简单多了,因为人脑处理图片的能力比处理文字强得多,可以在1小时内分辨2万幅图画而不混乱。同样的方法,也被运用到外语单词的记忆上。
  “万德培训中心教授的英语单词记忆法大致可分成两种,一类是谐音法:比如immense(无限的)这个单词,谐音就是一门思,可以联想成:一门心思研究无限的宇宙;另一类就是密码法,也就是如你所说,给26个英文字母编一套与之对应记忆密码。比如a就是一顶帽子,c是一辆卡车,v就是胃。如果你要记忆achieve(抵达)这个单词,就可以联想这样一个场景:卡车载着许多帽子抵达了胃!而记忆法中用来记忆英语的密码,就是菲用来绕过那些受控制者的主观意识,直接和他们的潜意识取得联系的杀人密码!”
  “记得柳先生对我说,坚持使用形象记忆法的人,久而久之,把形象抽象字母转化成形象的思维过程会自动而快速地在潜意识里完成,以至他们看到一个单词就能很快地记住,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保存了一套解码程序,可以自动解密用记忆密码加密的信息!”莫岩说,“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看啊,成千上万的奴隶,匍匐在自私和爱欲的权杖前;权杖挥动,奴隶们就拿起刀剑,使鲜血便浸满大地;来吧,抓住救命的稻草、咬住欲望的鱼钩,被牵往遥远未知的屠宰场。’这是妖蝶乐队一句歌词的译文。对于熟悉那套字母记忆密码的人,他们的潜意识就会敏感地接收到句出现中的几个记忆密码:歌词中,千是字母K的记忆密码,爱是I,出现两次的杖都是L,大地是D,鱼钩是j,未知是x。
  “潜意识出于本能地、对外界信息合理化的倾向,会习惯性地这些字母组合起来,分析其中的含义。而这些字母组合起来就是:KILL DJ X。
  “这样的歌词对处于清醒状态的记忆密码使用者起不了作用,因为外来信息容在被潜意识处理解码前,就会事先被理智过滤、约减;可如果在服用致幻类药物、理智受抑制的时候听同样的歌词,而且每天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么至多一个月,歌词里隐含的“加密”内容,就会骗过理智的“监察”,渐渐植入人的潜意识,成为一种不可违抗的直言命令!
  “虽然严格说来,那些人潜意识里的‘解码程序’都是由表意识学习输入的,表意识应该也具有把‘加密信息’解码的能力,可它和潜意识最大的不同就是,潜意识一接受到‘加密信息’就会自动破译——它就像计算机;而表意识则只在想破译的时候才破译那些信息,但那至少不是在自己陶醉于‘靡靡之音’的时候。菲就这样成功地骗过了意识世界的“门卫”,还差点骗过了现实世界的执法者。
  “这样,受到菲精神控制的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能够熟练掌握当年万德培训中心开发的记忆方法和密码;第二,此人必须是妖蝶乐队的粉丝;第三就是长期沉迷在非法的致幻类药物中不可自拔。系列谋杀案的所有嫌犯都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
  “这不过是巧合!”莫炎说。
  “我们的人花了一整整一天时间,整理分析了乐队全部作品的歌词。”莫岩说,“在其中找到了近百条类似的加密指令,这些指令都能和目前所发生的谋杀案对应起来。它们不但指定了谋杀的时间、地点和对象,还规定了谋杀者需要满足的共同特征,比如鞋码都是43的人,经常戴金属指套的人,或是大学时学习同一专业的人。这样就避免了所有受到控制的人同时袭击一个目标。当然,其中还少不了不要泄密以及被警察抓获就自杀的‘安全保密条款’。
  “而且你们也知道,为了增加记忆的灵活性,培训中心当初在开发记忆密码的时,会让同一个字母有不止一个记忆密码与之对应,这样一来,菲在创作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选字空间。”
  “而菲小姐,你就是当年万德记忆力培训中心的另一个创始人丹尼尔.伯顿先生的女儿吧,你的母亲在那次绑架案中死了,而你却因为抢救及时活了下来,可你的声带却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我相信现在,菲小姐的声带已经是手术后半天然半人造的合成物吧,那个红色的十字伤疤,想必就是当年的伤口和手术切痕,经过个性化处理后的产物了。”莫岩说,“事后,你的父亲心灰意冷,解散了培训中心,带着你一起回到U国。你之所以会说国语,那是因为你的童年就是在这座城市里度过的!”
  “什么绑架案?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再说,那个电话里的神秘人又是谁呢?”
  “这些往事以后你会有机会知道的,至于打电话来的神秘人其实就是戒毒中心的医师,已经死去了的林平。”莫岩说,“我们在他家里搜到了用来打匿名电话的手机,另外还有一本当年万德培训中心使用的旧教材,在那上面,我们还发现了你的指纹。”莫岩说,“当时林平正在写一篇‘摇滚乐和青少年药物滥用的相关性’的论文由此接触到了妖蝶乐队的音乐。并无意间发现了妖蝶的歌词和记忆密码之间的关联性。随着凶案的发生,他的怀疑一次次地得到了证实。于是,他分析了妖蝶乐队的歌词,提前判断下一起凶案的时间和地点,然后他通过记忆法中的数字密码和谐音法向中间人莫炎向警方透露情报,为的就是要阻止凶案的发生。”
  “他透露情报,为什么还要拐弯抹角?”莫炎问。
  “林平本人也被妖蝶的歌催眠了。”莫岩说,“尸体解剖表明,林平自己也是一个长期服用致幻类药物的人。”
  “什么?!”
  “林平他受到了催眠指令中‘保密条款’的限制,想揭发菲的恶行却又不能揭发,我想那一定是一种十分奇异而无耐的感受。”莫岩说,“这才逼得他使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菲用伪装迂回的方式掳获了他的潜意识,他也用伪装迂回的方式突破了潜意识的限制。”
  “如果是我对那些人进行了精神控制,又怎么解释我自己也会受到攻击呢?”菲交换了一下两腿叠放的位置。
  “那也是林平干的。”莫岩说,“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猜测或许正是你的音乐,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使他开始尝试服用起致幻药来。后来,他一方面在药物里不可自拔,另一方面又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恨你,于是催眠了几位拥有极高催眠敏感度的病人来夺你的性命,谁知却以失败告终。再也无法忍受折磨的林平选择了自我毁灭,于是催眠病人杀死了自己。最后在墙上留下布森布森乐队的歌词,或许是想表达对妖蝶和你的逆反吧。”
  “白痴。”菲冷冷地说。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天才,如果当年你父亲的学员中,有一部分变成了你的乐迷,而如果这些人中间还会有一部分接触致幻类药物,那你就可以通过自己写的歌词,控制他们的行为。你有效地利用了一系列自然概率的事件,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现在,我是否有足够的理由请你跟我走一趟呢?”
  “既然这样......好吧。”菲耸了耸秀肩,站起身来。
  “菲!”柳娜流着泪,仿佛是在祈求些什么。
  “没事的。”菲浅笑道,“我去去就来。”
  “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回得来么?”莫岩问。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菲被带走后,乐队的其他成员也离开了,只留下两个神情木然的年轻人。
  莫炎突然把十指插近了长发中,大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接受这样的命运!!”
  “你怎么了,莫炎。”柳娜惊道,与此同时她听见屋外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吼叫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玻璃的破碎声。
  莫炎开始用力地敲击起化妆室的墙壁,随着“噗、噗、噗”的闷响,墙面上的油漆脱落,露出内里的砖石。女孩哭喊着想去拉住自己几近疯狂的男友,却被他蛮狠地甩开。砖墙上的裂纹越来越深,最后整块碎裂开来,露出一个大洞。他从洞口一跃而出到了操场上。看到那一个个身着皮衣或哥特装扮的男女砸碎了玻璃窗,踢烂了出口的安全门,从一个个创口爬出体育馆涌出,远远看去如一群倾巢而出的黑蚁……
  
  十六
  
  在菲被带走的那个晚上,乐队演出的场地发生原因不明的暴乱,并迅速向周边蔓延!暴乱者袭击了离大学不远的豪华别墅区,接着,先后20几部车撞进了两栋栋20层的临江豪华公寓楼,车体在楼内发生爆炸,致使公寓楼整体坍塌。据悉,撞入大楼的车辆都是自杀式袭击者在附近的公路上劫持下来的。20分钟后,警察局也先后遭到了三次重型车辆的撞击,陷入了一片混乱。200来名疯狂的袭击者冲进警局,已难以置信的力量将楼内的的人撕碎。警方开了枪,可这些家伙看起来根本不怕死,他们前赴后继地冲上来。
  当晚的暴乱直到次日清晨才被镇压下去,人们抵达的时候,整个警局里已经成了停尸房。楼房有多处起火坍塌,大量电子和文档资料被毁。现场唯一找到的幸存者是一位叫莫岩的刑警。后来,莫岩被确诊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被安置在市第一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经常会有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常去探望他,每当他看到这个年轻人,情绪就会突然稳定下来。
  另外,警局里也没有找到菲的尸体,关于她涉案的一切人证和物证都在那场浩劫中被销毁了。她整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妖蝶乐队在不久之后宣布解散。而自那场演唱会后,有越来越多他们的歌迷把菲奉为了心目中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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