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零售+文创改造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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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周末,午饭时间一过,按照惯例,九方购物中心3层的入口就会排起长队。这里是周末商场人气最高的区域。排队的人们不是为了喝一杯网红奶茶,或挤入一场特别的展览,他们大多是亲子组合,父母带着孩子一起泡书店。
  这家名叫Kids Winshare的书店是新华文轩旗下独立儿童阅读品牌,也是西南地区首家专业儿童书店。Kids Winshare在周末通常會采取限流策略—8月末开业的第一天下午,三层1000平方米的空间接待了8000多人次,这显得过度拥挤了。
  孩子们愿意待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整个区域充满了他们喜爱的一切元素。比如一进门就能看到以国际象棋和猛犸象为造型的书架,阅读区是由九大行星代表的银河系组成的,下沉式广场的设计可以在星空的环绕下活动和阅读,再比如“世界文明”区域的缩小版长城、大本钟、金字塔等著名建筑,孩子可以在这些建筑里构建一个自己的小天地,家长也可脱鞋后陪孩子一起“踩草坪”。
  除开亲子阅读,一层和二层的文轩Books也是商场的人气担当。这家书店进驻后,被认为解救了九方购物中心成为“高新区食堂”的尴尬处境。
  成都人赵晓梅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到书店看书成了和火锅、吃茶、撸串一样重要的活动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成都的周末可选择的娱乐活动格外丰富,你可以花一个小时就开车到近郊的青城山、都江堰等景区散心,也可以“进城”,在书店中泡一下午。在她的观察中,选择后者的正越来越多。
  三四年前,还像孤岛一般,伫立在城市的一隅,被讨论是否会消失的独立书店,近两年在成都却以一种新的经营模式,进驻各大购物中心,成为商场中吸引客流、延长消费者停留时间的“中流砥柱”。方所是最早一批让成都市民感受到“原来书店还可以这么开这么美”的实体书店,2014年年底进驻成都后,近两三年里,成都吸引了众多实体书店的顶尖品牌开店,比如言几又、西西弗以及新加坡的Page one,2017年下半年又有钟书阁和文轩Books的加盟。和方所一样,除开高颜值的共同特点,这些书店通常集美学生活、咖啡与茶、展览空间等于一体,不仅提供知识,还成为都市人在家和公司之外的精神休憩之所、灵感空间。



  根据官方数据,到2017年年末,成都的实体书店已有770家,其中占地1000平方米以上的就有22家。根据《第一财经周刊》2017年年初的调查统计,成都的书店数量列全国前三,是全国品牌书店聚集度特别高的城市。
  成都新经济发展大会提出,要大力发展创意经济,促进创意生活产业发展,把文化创意、深度体验和生活美学融入市民的衣食住行。萃取天府文化特质和创新载体,加快发展文化体验、文博旅游,开展具有成都味、天府范的文化创意体验活动。
  书店选址在成都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几乎每一个大型的商场,都有至少一家高颜值书店的入驻,且多是商场主动邀请书店入驻。比如方所、言几又入驻太古里,Page One进驻成都国际金融中心IFS,西西弗在群光广场,前面提到的文轩Books在九方等。在离九方不到2公里的银泰中心In99 4楼,入驻了钟书阁。
  赵晓梅是钟书阁成都店的店长。她之前曾在外企工作,在北京和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高速的生活节奏和压力让她放弃了留在一线城市的工作机会,更愿意回到房价、压力和生活成本都更自然的成都。下班后,她常去九眼桥附近和朋友聚会,周末也有时间去周边的青城山里放松,这在外企工作时基本没有机会。回到成都后,钟书阁是她的第一个项目。
  以“最美书店”著称的钟书阁从上海起家后,被视作中国实体书店转型的一个标杆。2017年6月,继上海、杭州、扬州取得成功后,钟书阁想全国发展,就把新店开在成都,作为全国战略的一个落脚点,同时作为西南区域重要的部署。
  在赵晓梅看来,钟书阁选择从成都拓展至全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火锅香也有书香的天府之城,阅读氛围并不比一线城市低。作为自古以来的西南重镇,成都本身就富有历史底蕴,成都人也多有着阅读习 惯。
  这可以从数据上得到验证。2015至2016年度,成都市居民纸质阅读量为7.1本,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5本;45.5%的居民阅读时间达到每天1至2小时;从阅读理念来看,75.07%的成都居民认为全民阅读活动很重要。早在2013年,在亚马逊评选的“年度阅读城市排行榜”上,成都就位列中西部最爱阅读的城市,在总榜上仅次于北上广深4个一线城市。到了2017年,成都在亚马逊的“阅读电子化程度城市排行榜”中,位居全国第二。
  把书店开在高新区的银泰In99,而没有和方所、言几又一样开在市中心,钟书阁考虑了多种因素。从集成化的角度来看,高新区是近两年成都发展最快的区域,吸引了诸多世界500强公司入驻,也带来了大批优秀人才。如果以银泰In99为中心画一个圆,在3公里的半径内,集中了包括创意产业园、孵化园在内的几百家机 构。
  坐在3楼的钟书阁窗边往下看,环绕的绿化带是交子公园,马路另一边的建筑群是成都的金融城,再往远处的腾讯大厦天美工作室中诞生了爆款游戏王者荣耀。赵晓梅认为,活跃于这个区域的人群有知识需求、有层次、有素质,和钟书阁定位高知中产的调性都十分吻合。此外,成都也在大力扶植文创产业。“有诸多优惠政策,现在像高新区(钟书阁选址所在)这么商业化的区域都开始做文化了,可想而知力度有多大。”赵晓梅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以高颜值著称的钟书阁在成都的设计上延续以往充满空间感的特征:天花板铺上镜子,阶梯如梯田一般延伸,把空间、静物、人折叠在一系列的对称和变幻中,乍看之下有种魔幻色彩。钟书阁创始人金浩认为,买不买书是其次,让读者愿意走入书店是第一步,因此从第一家书店开业开始,设计就是重中之重。



  但是连锁经营也不是连锁复制,对于钟书阁而言,每家门店的设计都会和当地文化相融合。从进门的玻璃墙开始,成都钟书阁就写满了各种经典的文学片段,一方面保留了钟书阁的经典“款式”,另一面并又把“雄起”“巴心巴肝”“耍一哈儿”等成都本土元素融入其中。书架的设计也和这个以大熊猫闻名的城市挂钩,比如呈圆柱形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以竹子为主题,参考竹节的设计,儿童区的周边躺着几只大熊猫书架,如果仔细看它们的头部,还能看到川剧脸谱的影子。
  1300平方米的成都钟书阁共有约6万册藏书。相较于诚品、言几又、西西弗、猫的天空之城等跨界经营的文创书店,钟书阁并没有太多的衍生品,只是在图书的基础上增加了咖啡、休息区和活动区,始终围绕着阅读空间升级体验。书籍比例占据了整体业态的80%,剩下20%的咖啡茶饮业态只是为了方便读者停留而设立的。赵晓梅透露,虽然周边的配套还尚不完善,但是客单价已经能和位于上海芮欧百货配套完善的钟书阁比肩。
  钟书阁会策划各类活动,吸引不同客群。常规活动如“小小店员”,每周下午的固定时段内邀请小朋友来做店内工作人员,体验店员的实践;每个月钟书阁也会和当地的民间组织“平凡人演唱会”合作,在周末为普通人办一场演唱会。再比如一些临时的话剧表演,电台主播来做儿童绘本阅读等,这很大程度上提高了人群对于钟书阁的黏性。
  让“最美书店”店长赵晓梅感到惊讶的,是3个月后竞争对手文轩Books的开业,这颠覆了这家有着80年历史的老牌国企给她的印象。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斜杠青年杨磊。杨磊是一个少见的“蓉漂”,她目前有着一家自己的文创公司,同时也帮着其他初创企业做咨询工作。杨磊母亲最不满意她的一点是,作为一个上海人,总是把“去成都”说成“回成都”。从一线城市到成都定居后,钟书阁是她平时工作的“常驻办公点”。提到成都的书店文化,她通常都会建议要去文轩Books走一走。



  如果不是门口“文轩Books”的标识,你很有可能以为自己走入了另一个诚品书店,它几乎和你能想象到所有的以红底白字为招牌的新华书店都不同。除了本文开头提到旗下的全新子品牌Kids Winshare专业儿童书店,在九方的一、二层,文轩Books营造了“森林阅读”的环境。入口的巨大玻璃空间不是潮牌生活体验馆,而是文轩的文化策展空间,拾级而上的台阶成了可容纳280人的活动空间,在“免费阅读”和“学习空间”区域,200余把定制椅子无需消费可落座,绿植以一种和谐的设计环绕在座位周围。
  “传统新华书店最大的问题在于,它关注的是商品和卖场空间,没有关注到人,而后者正是新零售最根本的标志”。新华文轩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陈大利告诉《第一财经周刊》,“而文轩Books关注人、书(商品)和环境的关系,它以人为中心,关注人物质追求之外的价值。”
  文轩Books是新华文轩战略布局的一枚“重子”,但这个团队从设计到运营,几乎清一色由80后、90后组成。和钟书阁一样,文轩Books的装修理念也是“连锁但不复制”。它引进了诚品等几家有代表性书店的部分元素,并加入了本土元素和设计理念优化。
  多年来,新华文轩在卖场的空间分割上,都保持着书和非书五五开的比重。就利润而言,非书的部分要明显高于图书的部分。但文轩Books的书和非书的比例设置为7:3。这其实牺牲掉了非书部分富余的利润,但是在陈大利看来,这是保持文化情怀,所必要的妥协。哪怕是那三分非书的部分,集团也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具有个性和唯一性,和书店文化的主线有更紧密的集合。
  通常对于一家书店而言,入口一侧的空间拥有最高的商业价值,是一家书店的黄金口岸。文轩Books却把这部分空间设置成了一个艺术展示区。陈大利认为,牺牲部分的商业价值,是为了提升卖场的品质。目前的文轩Books藏书近30万册,30%的非书产品集合了台北故宫“神话言”品牌、文化主题餐厅“知食”,成都最大的进口文具馆,和西南地区首家同价的Kindle旗舰店。“不要以为书店就天然代表文化,文化品质才是一家书店的灵魂所在”。陈大利说。
  做出文轩Books的文化名片,新华文轩经历了痛苦的转型。2013年开始,随着方所、言几又、西西弗等民营书店的开业,内部员工、管理者和同业人员追问陈大利的声音就没有停过:你们新华文轩,怎么了?尽管新华书店全品类的图书很多,但是细看,年轻客群在流逝,年轻家庭增长缓慢,有相当一部分客群分流到了其他独立书店。
  但从决策层扭转思路到项目的具体落地,新华文轩依旧经历了两年的阵痛期。比如最初相关业务单位不理解,为什么要投入几千万元资金做文轩Books?凭什么最好的位置不放书,却要做艺术空间?为什么要做智能终端,不就是一个铁皮柜子吗?
  陈大利从来就不认同“新华书店已死”这个说法。放眼整个成都的阅读消费市场,80%都是国有新华体系在做,市场构成是新华的底气。作为老牌国企,长着一张国字脸的新华书店,从体量和规模上并不输任何民营书店。尽管从装修等角度看缺乏对细分市场的吸引力,但可以借品牌优势调整改变。
  好在从2017年年初开始,全公司从高层开始,都明确了新零售的战略定位。其实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陈大利和整个新华文轩的管理层都在不断思考,面对新阅读文化需求,如何在颜值方面更贴近80后、90后。“我们有一个整体规划,出拳就要出重拳,希望引领新的书店潮流。”陈大利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转变思路后,从人员配置到团队建设,新华文轩放手让年轻人来干。和书店一样,团队也变得更年轻,更有活力。文轩Books的团队全部由80后、90后组成。在全店90个员工中,只有6位80后,1994年前出生的员工只有10位。1994年出生的企划部经理,在2个月内组织了70场活动。开业两个月内,客流人群和此前相比,实现了100%至200%的增长。
  任何一家书店,其核心竞争力还是图书产品本身。钟书阁和新华文轩都有独立的选书团队和选书流程,能把一些碎片化阅读和“快餐文化”拦在店门之外。
  新华文轩的特色在于多年的积累整合了一套内部的大数据系统,几百家文轩公司统一共享,能让它线上和线下的采购数据打通,避免了成为信息孤岛。新华文轩常年备有80万种品类图书。这套系统延伸到线下,能实现华南、华东和华北多地,从仓库到家门的精准配送。甚至目前在推广中的无人智能书店—“文轩云图”的智能终端,也依赖于这套系统的开发。这相当于是一个流动的图书馆,你可以在家门口就完成图书的借阅、归还和购买。
  多品牌并行是新華文轩目前的战略。这个战略的核心是市场分解—针对不同分级的市场,推出不同的品牌。无论是文轩Books、Kids Winshare、文轩云图,还是24小时营业的人文书店“轩客会”,都是这个战略的新尝试。
  在成都钟书阁,目前位于销售排名前列的是文学类、国学类的图书。赵晓梅认为,这也能看出成都人的人文情怀和对文化传承的重视。根据钟书阁的规划,明年还将有一到两家新店落户成都。
  “一个城市要有文化地标、文化面孔和文化精神。如果把书店看作文化地标,文轩Books是文化面孔,社区书店和轩客会是城市文化的会客厅,智能书店是文化精神,亲子的专业儿童书店则是文化未来。”陈大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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