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窝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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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窝窝,
  沙窝窝,
  带子带女出来坐。
  你有窝,
  我有窝,
  大家一个金窝窝。
  湖塘村里的每个孩子都知道这首童谣,在有细沙的山坡上,只要细心观察,都会有沙子窝。这些沙子窝很小很小,呈漩涡形状,是一种跟沙子一样颜色的虫子的家。孩子们叫这种虫子为“沙窝窝”。沙窝窝挖的沙子窝虽不起眼,却能够吊足孩子们的好奇心。
  沙窝窝是一种很机灵的虫子。如果直接挖它的窝,基本很难找到它的踪影,它一会儿就钻到其他地方去了。这种虫子只能用头发去钓。
  花谷是村里钓沙窝窝的好手。她总是用一根细长的头发,像大人们钓鱼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向沙子窝,一边钓,一边富有节奏地念着沙窝窝的童谣。不一会儿,沙窝窝就会被头发钓上来,要是幸运的话,一个沙子窝可以同时钓上两三只沙窝窝呢。
  别看花谷人黑黑瘦瘦的,个头小小的,头发却长得到屁股上了,长头发可是钓沙窝窝的必备之物呢。要是男孩子的短头发,就很难用来钓沙窝窝。所以,为了钓沙窝窝,很多男娃子都会向花谷“借”头发。
  花谷很喜欢自己的头发,她才不乐意把自己的头发借给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孩!为了得到花谷的几根头发,男孩们不时恶作剧,把苍耳粘在她的长发上。苍耳是植物界的“刺猬”,只要粘上了它,就像被猫爪抓住了一样;要是不小心揉成一团,花谷的头发就更加难解难分了。解不开头发怎么办?只好忍痛割爱,剪去一些了。这下,男孩们就趁机可以弄到花谷的头发了。
  “是谁把苍耳弄到我头发上的?”每次花谷这么问,男孩们都只是面面相觑,然后,边坏笑边否认。
  花谷烦透了苍耳,也尽量跟村里的男孩们保持距离。说来说去,都是沙窝窝惹的祸!但有什么办法呢?男孩们都爱钓沙窝窝,花谷自己也喜欢,所以,她也有些理解他们的心情。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花谷跟往常一样,带着弟弟妹妹来到屋对面的草坡上,来这里干什么呢?当然是钓沙窝窝了!
  “看,姐姐又把沙窝窝钓起来了!”花谷的弟弟小丰兴奋地说,他的脸上露出十二分的崇拜。
  “姐姐真厉害!”花谷的妹妹小岚说。
  听到弟弟妹妹夸自己,花谷有些不自在。她现在都已经上五年级了,学习成绩却一直不是很好,班上不少人都笑她笨呢。但是,她钓沙窝窝的技术却好得出奇。
  旁边还有几个沙子窝,小丰说他也想钓,于是,花谷就把头发递给小丰。
  小丰学着花谷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钓起了沙窝窝。不过,这些沙窝窝好像故意跟小丰作对似的,就是不上钩。
  “小丰,你边钓要边转动头发才行。”说着,花谷开始钓另外一个沙子窝。又一只沙窝窝被花谷钓上来了!
  “姐姐,让我也试试吧!”小岚说。
  于是,小岚接过花谷手中的那根头发,也钓了起来。但是,小岚钓了好久,跟小丰一样没半点收获。
  小丰和小岚只好认输,将剩下的沙窝窝都让花谷钓。花谷不负众望,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沙窝窝都钓了起来。花谷把沙窝窝放在一个瓶盖上。对于沙窝窝这种微型虫子来说,一个矿泉水瓶的瓶盖就够大的了,至少能装下五六只沙窝窝!
  钓到的沙窝窝该怎么处置?当然是重新放回沙土里了。花谷不会伤害任何一只沙窝窝。不过,得尽量找比较安全的地带,否则,花谷总担心水牛吃草的时候把它们踩死,毕竟沙窝窝实在是太小了。
  这时,村里的毛茂也来钓沙窝窝。毛茂虽然比花谷小一岁,个头却比花谷大许多。他也是钓沙窝窝能手。不過,他跟花谷不一样。钓上来的沙窝窝,他总是随便糟蹋,随手一扔也就算了,有时候他甚至直接捏死它们。因为这,花谷曾经跟毛茂吵了好几次架。
  这一次,毛茂又钓了好几只沙窝窝,跟往常一样,他直接把沙窝窝扔进草丛里。
  “你应该把沙窝窝放回有细沙的山坡上,不是乱扔在草丛里!”花谷走过去,气呼呼地跟毛茂说。
  “这是我钓的沙窝窝,我爱怎么处置你管不着,小黑炭,小瘦猴,快走开!”毛茂说。
  “这些小虫子也是生命呀!你应该学会尊重弱小生命!它们在草丛里没法做窝。”花谷说。
  “不就是几只小虫子吗?”毛茂很不屑地说,“你再这样,我就把这些沙窝窝拿回家喂鸟,尽管我不确定鸟吃不吃这些小屁虫。”
  说完,毛茂跑到甘蔗田去抓蝗虫了。他前两天掏了一个鸟窝,鸟窝里有两只刚出生不久的雏鸟,他得去抓蝗虫喂它们。
  “毛茂真是太气人了!”花谷被毛茂气得龇牙咧嘴。
  这些日子,在花谷的带领之下,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把沙窝窝放回安全的沙土里,就是这个毛茂屡教不改,把花谷气得够呛。
  “我们得想个办法制止毛茂钓沙窝窝,他太不讲游戏规则了!”花谷说,“要是大家都像他这样,我们还有沙窝窝可钓吗?”
  “姐姐,你说,我们怎么制止他?”小岚说,“你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配合。”
  “是,姐姐,你尽管吩咐,我们肯定配合!”小丰说。
  “光靠你们配合可不行,我还得跟其他男孩子说说这件事!”花谷说。
  后来,花谷叫来几个跟毛茂原本玩得很要好的男孩子,跟他们约定,只要能够让毛茂改邪归正,善待沙窝窝,以后他们钓沙窝窝需要头发就直接找她。
  这个办法还真是灵,为了得到花谷的头发,男孩们果真制止了毛茂,让毛茂从此对沙窝窝变得尊重起来。
  不过,一年下来,花谷的头发却剪得越来越短了,原本瀑布般长得到屁股上的头发,现在只到肩膀了。没有头发的掩护,花谷整个人看起来更瘦小了。“瘦猴”这个外号,也被班上的同学叫得越来越响亮,叫得花谷越发自卑起来。
  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头发长的速度远远不如剪的速度呢!这让爱发如命的花谷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又不能失信于人。
  这是一个夕阳如火、晚霞满天的傍晚,花谷独自坐在草坡上,托着腮帮子想着关于头发的事。   就在太阳整个儿“咚”的一声掉进山后面的时候,花谷看见有个人朝她走了过来。原来是毛茂。花谷想,奇怪,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毛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花谷的身边坐了下来,说要向花谷道歉。
  “花谷,关于沙窝窝的事情,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毛茂说,“你以后别再剪头发给那些男孩子了,我听人家说过,头发是你的最爱。”
  “是谁告诉你的?”花谷问。
  “他叫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毛茂说,“他还说,你很善良,是他最欣赏的女孩,你剪头发给那些男孩,他看着心疼!”
  毛茂的话让花谷害羞得脸跟西边的晚霞一样红。
  花谷忽然想起了班上一个坐在窗口的男孩。他叫阿橙,是个特别内向的男孩,极少说话。但是,每次花谷发言,他都听得特别专注。有时,花谷去农家书屋看书,也会碰见那个男孩。男孩从来都不会主动跟花谷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好像装着许多的话。
  跟花谷一样,阿橙成绩也不太好,但他对山上的花啊果的特别上心。有一次写作文,他还说长大之后要当一名伟大的农民,要种出世界上最美的花、最好的果。
  “不会读书,当农民就当农民吧!还伟大的农民,真是让人不服不行。”班上成绩最好的晓春对此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晓春,你怎么能这样讽刺阿橙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谁规定了人家就不可以当一名伟大的农民呢?你们还真别看不起农民,人家国外都很多农场主呢!”花谷忍不住为阿橙打抱不平。
  花谷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发现阿橙的眼睛里有着隐隐的泪光。花谷想,晓春这么讽刺阿橙,他一定很伤心。但花谷不知道,其实,阿橙这是感激的泪,他在感激花谷为他说话。
  后来,花谷打开抽屉时不时会收到一束小野花,也会收到柿子、拐枣、野生拿藤包什么的,有时候甚至会收到蚕宝宝。那些蚕宝宝应该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它们已经吐了金灿灿的丝。花谷心里知道,这些都是阿橙悄悄放的。他是班上的卫生委员,每天负责给班级开门,来得特别早。
  花谷的思绪跟草坡里的草一样纷乱。毛茂看着发愣的花谷,大声地说:“嘿,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像根木头一样。我也不想跟你解释那么多,总之,你以后不要给那些男生头发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欺负那些沙窝窝。”
  毛茂说完就要回家。但他刚转身就被花谷叫住了。
  “毛茂,你说的这个人是阿橙吧?”花谷忍不住问,她向来都是个直性子。
  “你怎么猜得到?”毛茂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花谷笑了笑,朝着草坡下面指了指,“你看,他不是在那儿等你吗?我已经看见他了!”
  尽管草坡的草很茂盛,阿橙想隐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但是,眼尖的花谷还是看见了他露出的脑袋。他的头发像黑色的草,随风飘动。
  阿橙知道了花谷在指他,尴尬地转过身跑远了。夕阳的余辉在他飘逸的黑发上跳跃,像玫瑰色的鱼鳞一般。
  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学校有人在传阿橙喜欢花谷,害得原本就内向的阿橙更加内向了,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瞧花谷一眼。花谷也尽量跟阿橙离得远一点。
  “花谷这么黑,这么瘦,怎么阿橙偏偏会喜欢她呢?真是奇怪。”
  “这个我们怎么知道,可能是喜欢她的头发吧。”
  “她的头发不是剪短了吗?”
  “可能是因为花谷成绩差,长大之后可以陪阿橙一起当农民!”
  女生们总是这么议论纷纷,议论得花谷直想钻到地洞里去。花谷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免得那些成绩好的人看不起她。后来,她越来越少带着弟弟妹妹去钓沙窝窝了,她更多的是独自在草坡看书,或者躺在草丛里看天空。
  这是一个秋日的清晨,风吹来一阵野菊的花香,让人闻着仿佛喝了花酒一般,熏然欲醉。草坡上的草也被吹得像海浪一样汹涌。有股清泉般的歌声在草坡里像涟漪一般荡漾开来,这是花谷唱的。
  就在她打算起身牵老水牛回家的时候,发现身边坐着阿橙。在阳光的照耀下,阿橙清澈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红霞。
  “你唱的歌真好听。”阿橙有些害羞,却无比坚定地說,“不要去理会班上同学那些话,她们真无聊,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我早就将她们说的话忘了,”花谷笑了笑说,“谢谢你送的野花野果。”
  这一次,他们的话匣子就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势不可挡。他们天南地北什么都聊,聊最喜欢的书籍,聊各种花草树木,聊森林里的蘑菇精灵,聊大海里的海怪,聊各自的梦想……花谷说,她想当作家,因为,她的脑子里有好多童话要写,她还要给最爱的沙窝窝专门写一个故事。阿橙说,他还是想当农民,不过,是有文化的农民,因为他太喜欢那些花花果果了。
  “让我们一起为了梦想努力!”阿橙的眼睛闪烁着星辰。
  又一阵更加猛烈的风吹来,吹得草坡上的野草哗啦啦作响,花谷的脸被旁边的草割破了,血沁了出来。
  “你的脸被草割破了,”阿橙说,“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阿橙跑远了,过了几分钟,他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原来,他刚刚到野生茶树那里刮了一些粉末,叫花谷涂在脸上。很小的时候,阿橙就从奶奶那里得知,野生茶树的树皮表面有一层粉,刮下来涂在伤口上可以止血、消毒。
  “这是天然的消毒药,我给你涂上,一会儿就没事了。”阿橙说完,手指弄了些茶树粉,想往花谷的脸上涂。阿橙的心里就像有几只小鹿在奔跑。由于太紧张,他的手一抖动,粉末全掉了。
  “对,对不起,我,我再去刮一些。”阿橙结结巴巴地说,仿佛做错了事一般。
  说完,阿橙消失在草坡里。但没等他回来,花谷就已经回家了。她的心里跟阿橙一样紧张,但同时又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欢喜。
  后来,班上越来越多的人在传花谷和阿橙的事儿,还有人写了纸条给班主任,说花谷和阿橙在早恋。老师为了这事,专门找到花谷和阿橙,给他们好好地上了一课,弄得花谷当场就哭了起来。
  花谷伤心的时候,就独自去山坡上钓沙窝窝,每每念着《沙窝窝》的童谣,然后把沙窝窝从沙子窝里钓起来的时候,她的烦恼就跟着消失了。阿橙也学会了钓沙窝窝,他时不时将钓来的沙窝窝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偷偷放在她的抽屉里。花谷又把盒子里的沙窝窝重新放到山坡上,等它们做好窝,又将它们钓起来。阿橙和花谷从不说话,但这些沙窝窝却替他们传递了千言万语。
  小学毕业的时候,花谷和阿橙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学。花谷上了本地最好的中学,阿橙却随父母转学到外省去读书了。花谷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走的时候不跟她见最后一面,哪怕是说一声“再见”。
  一个月后,花谷生日那天,小岚转给花谷一张画,说是阿橙离开前一天送的,叫她在这一天送给花谷。上面画着一个草坡,夕阳余辉下,有个男孩和女孩在钓沙窝窝,他们的黑发被霞光晕染成了梦幻的色泽……
  看着这张画,花谷忽然就泪流满面。
  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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